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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玄宗

_13 赵扬(现代)
“殿下,崔某今日前来,实为殿下的处境计。我们此前未有交往,我此次贸然前来,殿下心中生疑实属正常。殿下,近日有一些事儿,我依次说来,你可自己评判,当知我所言不虚。”
李隆基没有吭声,静等崔日用下面的话。
崔日用道:“前日武延秀穿了一身黑衣,与安乐公主一同入宫面见韦太后,当时宗楚客与纪处讷也在场。安乐公主就向韦太后说了一番话,宗纪二人认为有理,在旁力请。临淄王,知道他们谈话的内容吗?”
“我不知道。不过武延秀既然穿了一身黑衣入宫,他们谈话定是与此黑衣有关。我听说有人向武延秀献了一句谶语,好像叫做什么‘黑衣神孙披天裳’。崔侍郎,是不是这句话呀?”
崔日用顿时大惊,他之所以知道这个场景,缘于宗楚客的转述。这句谶语自安乐公主府出笼,然后入宫解说,此过程相当隐秘,所知人甚少,李隆基从何处得知的呢?
其实李隆基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情,缘于他早就在安乐公主身边布置了自己的眼线。此人是安乐公主身边的婢女,当安乐公主与武延秀一起说话时,该婢女伏在帷后偷听,然后转告李隆基。
李隆基之所以把这句话抛了出来,是想在两人谈话过程中占据主动。他想以此暗示崔日用:第一,你不可藏头露尾糊弄人,你认为隐秘的事儿,我其实早就知道,所以最好全盘托出;第二,不可在话语中设置圈套,我有办法印证。
崔日用很快恢复平静,微笑道:“临淄王果然是人中之龙,竟然能够掌握如此隐秘的话儿。佩服佩服。”
李隆基也是微微一笑,说道:“既是谶语,须在俗世中流传,我也是随便听来的,不想竟然猜中了。”
崔日用知道此谶语的来历,宗楚客对自己说过此语系他亲口所教,它什么时候又在世上流传了?崔日用不想拆穿李隆基的谎言,心中反而更在乎李隆基了。
李隆基问道:“看来此话不假了?”
崔日用点点头说道:“不错,就是这话。韦太后信以为真,又将之与年初的‘五色云’与《桑韦歌》相印证,觉得革命的时机到了。”
李隆基微笑道:“她果然要革命了!崔侍郎,新君刚刚即位,你不觉得她现在革命,有些操之过急吗?”
崔日用摇摇头,说道:“他们不这样以为,已经定下了具体日程。月底以前抓紧筹备,下月初预计登基。”
李隆基心里一沉,心想他们的动作果然很快。然他还对崔日用不是十分相信,若他是宗楚客派来试探口风的,如此就被他们下套成功。他想到这里,问道:“崔侍郎当时并不在场,缘何知道得如此详细呢?”
崔日用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我当时确实未在场,然此事由宗楚客亲口告诉我,事情千真万确。”
李隆基依旧微笑道:“我知道崔侍郎向来跟随宗楚客甚紧,宗楚客也把你倚为心腹之人。你现在将如此机密的话儿外泄,万一宗楚客知道,你不怕得罪他吗?”
崔日用知道李隆基依然信不过自己,遂叹道:“殿下说得对,我今日说的这番话,早将我的全家性命交与殿下手中。殿下,我今日决计向你泄密,事先已打定了主意,就是今后与宗楚客势不两立。”
“势不两立?他待你实在很好呀,何苦如此呢?再说了,你就不怕我将你泄密的话儿告诉宗楚客吗?”
崔日用冷笑道:“崔某知道殿下不会信我,生怕是宗楚客与我联手设的圈套,此为常理。只是殿下将我交与宗楚客,固然白白地搭上了崔某一家性命,然殿下与相王不久复为崔家的命运,我们不久就可在地下相见。”
“如此说,崔侍郎果然是替我家着想,愿闻其详。”
“宗楚客之所以向我说这番话,缘于他想与我商议用兵之道。一者,他认为韦太后若革命,那么相王与太平公主就成为最大障碍;二者,他认为韦温虽知事京城内外兵马事,然韦温性格,不足以谋大事。鉴于此二点,宗楚客认为相王与太平公主不可小觑,须预谋一举翦除之。”
李隆基闻言心中大惊,自己正在紧锣密鼓地暗中准备,本想双方见真章的时候还比较遥远。若真如崔日用所言那样,宗楚客已然开始磨刀霍霍,对方的刀口眼看就要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了,这实在令他很意外。到了此时,李隆基对崔日用的诚意信了八分,如此机密之事,他敢于坦诚相见,足证崔日用的诚意。李隆基依然拿不准,觉得崔日用作为宗楚客的心腹若全力支持韦太后革命,那么事成之后,其仕途之路定然成为坦途。他现在却弃强势倒向弱势,其动机到底为何呢?
李隆基从座中站起,说道:“果然如此吗?若是这样,父王和姑姑我们确实陷入危境!崔侍郎,我们该如何摆脱这种局面呢?望不吝教我。”
崔日用也立起身来,走至李隆基面前执其手曰:“解救危境唯靠自己。殿下,这李氏宗族解除大难的关键,其实正握在殿下手中。我今日急急求见殿下,其实就是想告诉殿下此话!”
李隆基迷茫道:“崔侍郎此话,让隆基糊涂起来。我毕竟是一个稚嫩后辈,如此大任,我何能担当呀。崔侍郎,请坐,请你细言之。”
崔日用复归座上,笑道:“殿下,知道我为何要弃宗楚客而去吗?我知道,殿下定对此事心存好大的疑窦。我若不言,你实难解疑。”
“嗯,请崔侍郎释疑。”李隆基心想此人果然厉害,竟然看透了自己的内心,也就坦然承认了自己的疑问。
“你刚才说得不错,韦太后与宗楚客他们确实处于强势,就把其隐忧遮掩了下去。一者,韦太后根基不深,个人又无能耐。她之所以能走到今天,并非如则天皇后那样自己积功而来,多因好运气而至。她个人如此,手下能者也少,仅有一个宗楚客能够左推右挡。我知道宗楚客的能耐,若让他办些事儿还行,最多做到尚书,应该还算称职。然到了现在的位置,他尚无房玄龄、狄仁杰等人那样的相才。譬如崔琬一事,其中就透出乖张之处。殿下,有句话叫做‘谋事在人’,他们上下若此,如何能够长久呢?”
李隆基颔首道:“崔侍郎说得不错,宗楚客毕竟还能办些事儿,如纪处讷、赵履温等人只会误事,更别说安乐公主只会胡闹了。”
“是呀,应该承认,韦太后确实有好运气,只怕她难以守成。二者,这韦家子弟比起武家子弟更加糟糕,皆是一帮狐假虎威不学无术之人。自皇帝大行后,韦氏子弟掌控了军权,其中以韦温居首。我现在兵部,自然对军中观察甚多。这些韦家子弟入军中之后,搞什么榜捶立威,将军中搞得乌烟瘴气。宗楚客对他们也不以为然,那日对我说,若任他们继续在军中胡闹下去,弄不好会生变故。”
李隆基听到这里,心里又是一惊:原来宗楚客已然察觉了韦温立威一事,由此看来,这个宗楚客还是很有眼光的。记得庄子说过:“螳螂方欲食蝉,而不知黄雀在后。”这句话很有道理。韦温立威,使自己动了杀机,谁料宗楚客也在那边动起了更换崔日用掌兵权的脑筋。
崔日用继续说道:“最后关键的一点,就是殿下刚才说的大势了。若说韦太后革命为当前大势,实在错了。眼前大势实为天下之人皆思归李唐辖下。自则天皇后改周朝复唐后,名义上虽是李唐王朝,然实际上多由女人控权,将天下折腾得乱象纷生。我相信,就是韦皇后此次果然成功,也不会太长久,终有一人再革她命,复归李唐。”
李隆基听到这里,顿时血脉贲张,一拍几案,借势立起身来,沉声道:“崔侍郎说得好,句句说到我的心坎上了。我为李家子孙,观之心中愤懑无比。‘请看今日之城中,竟是谁家之天下’,她们不听圣贤之语,将先皇抛于一边,弊政泛滥乱象频生,此为我李家的耻辱。崔侍郎,你能反出其阵营,即为我李家莫大的福分。好呀,为了光复先皇的英烈,树人间正气,我愿与你携起手来,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崔日用看见李隆基情非作伪,也急忙起身,拱手向李隆基鞠躬道:“崔某今后定时刻追随临淄王,虽死无悔。”他如此表态,即是决意向李隆基效忠。
李隆基急忙躬身还礼,说道:“隆基不敢。隆基毕竟年轻,愿与崔侍郎结为兄弟,何来效忠之言?”
崔日用坚决不同意,说道:“吾计决矣,此生定当追随临淄王,不敢妄称兄弟。”
李隆基见他意志坚决,心想自己与刘幽求、王崇晔等人称兄呼弟,有何不可?因而微生诧异。
崔日用又道:“殿下,我们今日已把话儿说开,再无芥蒂。为今之计,须抢得先机,方为免祸之道。我刚才说了,如今天下之变化系于殿下一人之手,望惜之用之。”
李隆基抬手挥了一下,说道:“崔侍郎,我们还是坐下说吧。你说天下现在系于我一人之手,有些高看我了。我确实想有作为,也不想成为宗楚客的砧板之肉,奈何我人微言轻,能做什么呢?你目光深远,望不吝教我。”
崔日用缓缓坐下,闻言后微笑道:“殿下其实不用太谦,我早就注意到了你身边的人脉资源。只要善加利用,即可成事。”
“嗯,崔侍郎请讲。”
“我知道这帮人常围在殿下身侧,有王崇晔、麻嗣宗、钟绍京、陈玄礼、葛福顺、李仙凫等人吧。这帮人有一个特点,他们胆大无所拘束,且层阶较低,皆渴望建功立业,殿下被他们尊呼为‘阿瞒’,他们自然对殿下无比忠心。这些人多为军中背景,只要妥善筹谋,可依太宗皇帝故事,搞一次‘玄武门之变’还是可行的。”
李隆基听到这里,忽然对眼前的这个人产生了无比的恐惧之感。想想也是,他以高位竟然能够留意自己的交往之友,像他今日通过普润来面见自己,此举何等玄妙啊!李隆基到此时已明白,崔日用提前洞悉了韦太后隐忧,于是决定反戈一击!
这人实在可怕!
不过崔日用的倒戈对李隆基十分有用,此人熟谙兵部事务,又是一个谋虑老辣的角色,相信加入己方阵营后定有许多帮助。
李隆基沉思片刻,点头道:“事不宜迟,为了对付宗楚客的阴谋,也只好行险走这步棋了。崔侍郎,你素谙军事,你需多多筹划。我们毕竟年轻才浅,许多事有劳你主持了。”
崔日用见李隆基接纳了自己,并且二话不说就答应起事,心里就长吁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此次行险,其实很值。他懂得李隆基的意思,连忙却让道:“此事万万不可,我刚才说了,此生定追随殿下。只要殿下差遣,我定言无不尽,算无遗策。”
李隆基看到此人懂得进退之道,心里很是满意,说道:“嗯,如此就委屈你了。对了,韦太后现在调来五万兵马屯于城外,我们人员毕竟太少,要想稳住这五万兵马,计将安出呢?”
崔日用想了一下道:“此事关键之所在于韦温,只要把韦温掌控好,这五万兵马就难以动弹一步。届时,我们若宫内得手,即可用皇帝之玺着兵部夺韦温之职,如此,这五万兵马即可为我所用。”
李隆基见他不假思索就说出正解,心里顿时为之折服,觉得此人来的真是时候,遂说道:“好呀,这件事情就由你多考虑一些,届时我让麻嗣宗与王崇晔助你。”
两人就在寺中长谈,竟然不觉说到掌灯时分。
第十一回 钟绍京暮启宅门 李隆基夜战禁宫
那日李隆基回府后,将崔日用与自己会面的过程告诉了刘幽求。两人商议良久,一致认为崔日用此次反水非常可信,且此人很有用处。
刘幽求说道:“崔日用给我们带来一个很重要的讯息,就是韦太后他们已然准备动手,我们唯有先发制人,方可免祸。”
李隆基点头道:“不错,我初听此闻,也是大吃一惊。我们原来所想,韦太后他们并未注意到我们,我们可以从容准备,看来是大错特错了。刘兄,我刚才一直在想,我们其实并未准备充分啊!”
刘幽求看出李隆基此时心中有所犹豫,遂坚定其信心道:“殿下,什么叫准备充分?当初太宗皇帝玄武门之变时,也是以弱胜强,其所以能够胜利,就在于出其不意。太宗皇帝当时不过有常何为其依托,我们现在手中可依托的岂止一个?崔日用主动前来投靠,这是天意啊!我以为,目前手中的力量足够了。”
人往往遇到重要关头时,容易患得患失,心中反复掂量。当初唐太宗李世民决定发动玄武门之变的前一时刻,还要在家里卜筮一回,如此睿智人物尚且如此,何况常人?李隆基是年二十六岁,与其曾祖父李世民相比,没有在军中历练的机会,手下也没有如房玄龄、尉迟敬德那样的猛将谋士,他现在若决定起事,心中的忐忑可想而知。
刘幽求仍然坚其心智,继续说道:“何况韦温他们在那里自毁长城,这也是天意啊!”
李隆基沉默良久,然后摇摇手,说道:“刘兄,我知道这些,请勿再言。我刚才一直在想,陈玄礼他们三人为此次举事的关键,我想这两日再见他们一面。你以为如何?”
刘幽求摇摇头,说道:“殿下此前已与他们有共识,他们也表达了忠心。如此关键时候,殿下不宜与他们见面太多,我去会会他们即可。我们此前以为自己的言行足够隐秘,然被太平公主瞧出了端倪,崔日用更是不声不响地猜出了我们的心思。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那么还有别人能看出我们的意图吗?我认为肯定有。如此,我们要更加小心才好。”
李隆基点点头,赞同了刘幽求的意见。
刘幽求又说道:“殿下已让麻嗣宗与王崇晔协助崔日用,他们三人联手拿下韦温,我认为甚有把握。不过事先需见面商议一回,以统一步调。”
“我们待会儿要定下举事日期,可在此一日的前一天把他们三人召在一起。王崇晔现在还不知道,让他晚一天知道就可少一分危险。”
“韦太后住在宫内,谅她插翅难飞。安乐公主与武延秀住在金城坊,倒是不可放任他们。”
“我想过了,张暐手下的十余名家丁身手甚好,就让张暐负责,届时由他去解决他们。”
“宗楚客与纪处讷呢?”
“顾不了他们了。我们此次举事的关键在宫城,只要掌握了皇帝的印玺,就可号令天下。这两人手下无兵,谅他们也翻不起大浪,可在天明后再找他们。”
“我们起事的日期,要知会相王与太平公主吗?”
李隆基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们此前说过这个话题,难道你忘了吗?刘兄,在这个事儿上,唯有我们自己掌控,别人是帮不上什么忙的。眼前大势,若考虑不相干的事儿太多,就会耽误大事。”
李隆基这番话告诉刘幽求,一件事儿决定了就不许重复第二次。刘幽求眼望这个小自己十余岁的年轻人,心中体味到了他的那种霸气。
李隆基与刘幽求的这番对话,已大致勾勒出了此次起事的大致模样。李隆基又闭眼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刘兄,你这两日抓紧见一见陈玄礼他们,并及时把会面的结果告诉我。你谋虑甚细,要帮我把起事过程好好推演一遍,绝不能有任何微小的疏漏之处。”
“好吧,我见过他们之后,再将过程推演数番,然后再找殿下禀报。”
“嗯,我们还要好好议一议。”李隆基点头说道,忽然又想起一事,脸现微笑道,“刘兄,绍京兄的那个宅子挺不错的。”
刘幽求马上明白了李隆基的意思,点头说道:“不错,其院落阔大而幽静,又与玄武门不远。殿下的意思,想以此院为据点靠前指挥吗?”
李隆基点点头。
刘幽求说道:“如此,我先知会钟绍京,让他早做预备。”
李隆基摇摇头,说道:“现在不是时机,刚才说了,多一人知道就多一分风险,还是不要先告诉他。”
婉儿轻车简从来到太平公主府上,两个睿智女人对坐,却少了往日的谈话,皆有一丝落寞的情绪在心。
太平公主道:“如你所言,因为那份遗制的事儿,太后及宗楚客现在逐渐疏远你了。唉,看来还是我连累了你。”
“公主不可这样说。让相王辅政为天下人所望,他们不听,焉知祸福啊。”
太平公主不以为然,说道:“哼,天下人所望又如何?他们强势逼迫,天下人就是再多,又有什么用?”
两人又是一阵默然。
太平公主绞尽脑汁,觉得眼前之势靠他法难以逆转,唯有掌控兵权方有话语权。然而现在的兵权皆由韦家子弟掌控,自己本想操控李隆基谋取兵权,可是李隆基言语闪烁,看来也指望不上。她忽然又想到一个主意,因问道:“婉儿,那韦氏还听取你的话吗?”
婉儿摇摇头,说道:“太后大约是受了宗楚客的撺掇,我连她的面儿都难见一回。如此来看,我的话恐怕没用。”
“我想了一个主意。郭元振久在西域立功无数,现在西域已平,该让郭元振回京了。若由你向韦氏力请,我再让萧至忠、韦安石等人从旁促请,力荐郭元振为兵部尚书,你以为可行吗?”
婉儿明白太平公主的心意,她知道郭元振与相王的渊源颇深,若让郭元振主持兵部,其旧将甚多,肯定能在军中形成非凡的影响力,如此就可成为相王与太平公主的依托。不过太平公主此番思虑终究成为镜中花水中月,以韦太后与宗楚客眼前对兵权的极端重视,他们不可能允许一个外人来染指兵权!婉儿于是答道:“公主的心意是好的,估计太后断难答应。且现在还有一个慌信儿,若事情果真如此,现在着手换人,实在有点迟了?”
“什么慌信儿?”
“宫内传言,近来宗楚客、安乐公主及武延秀等人多次劝太后革命。昨儿的慌信儿更是特别,传言说太后已将革命的日期定下。若此信儿为真,公主当知下一步的大势。”
太平公主闻言没有惊奇之意,自从哥哥李显死后,太平公主早就瞧准了韦太后的心思。她欲革命为明眼之事,无非时间早晚的区别。太平公主叹了一声,说道:“张柬之与李多祚安在?”
当初张柬之等五人联络大将军李多祚,杀掉张氏兄弟,逼则天皇后去位,拥李显为皇帝。太平公主无可奈何之际,竟然幻想凭空出现这类人遏制韦太后之势,婉儿闻言,知道这是痴人说梦。眼前朝中,宗楚客是为中枢,韦家子弟又掌控兵权,断难有此类人冒出。
太平公主忽然对婉儿有了一丝怜悯,心道此人一直向自己示以亲密,此次因拟遗制,为韦太后等人不喜,说来还是因为自己的缘故遭到疏远,心里就为之不安。她殷切说道:“婉儿,你今后要好自为之了。韦氏他们对你已有猜忌,你周旋其中,还要处处小心。唉,眼前大势无计可施,我们只以避祸为上,小心为要。”
婉儿看到太平公主那无可奈何的脸庞,显非作伪。心想太平公主自幼至今,何曾有如此灰心的时候?太平公主起初受则天皇后宠爱,后来李显主政,对这个小妹妹很关照,如今他们皆逝,太平公主失去依托,当然六神无主。想想也是,婉儿自己现在被韦太后疏远,终可保富贵;然太平公主则大为不同,若韦太后革命成功,其结局实在无法预测。婉儿思念及此,竟然也心生怜悯,嘱咐道:“谢公主关心,也请公主善待自己,小心为要。”
她们又说了不少话,终究无可奈何。
婉儿起身告辞,太平公主携手将之送出门外。两人执手告别,心间忽然都生出惜别之意。
冥冥中自有天意,她们此次一别,实为永别,此为后话。
太平公主折身回府,心甚不甘,令人把薛崇简叫来。
薛崇简刚入堂中,太平公主问道:“我看你这几日不曾出门,日日待在府中,三郎未约你吗?”
薛崇简小心答道:“禀母亲,儿子也曾入三郎府中,就见他除了当值以外,也是日日待在府中。其伙伴也绝足不来,听刘幽求说,这些人得了三郎言语,认为眼前为非常时期,不许他们前来。”
“他连你也不许去吗?”
“三郎倒是没说过此话,只是儿子若与他默然相对,也实在无趣得很。”
“王师虔呢?他如何说?”
“王典签以为,眼前确实为非常时期,以少说不动为好。”
太平公主心中大怒,然多年的磨炼使她修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脾性。她轻轻地叹口气道:“唉,你们……你们枉为男儿之身啊。好了,你去吧。”
薛崇简知道母亲心中此时很郁闷,遂答应了一声,小心退出。
太平公主在座上一直呆坐许久,心中浮现出李隆基的脸庞,将李隆基近来的言行又想了一遍,最后得出此子其实为虎头蛇尾的结论,暗暗骂了一句:“哼,竖子不足为谋!”
六月二十日一大早,太阳很大很红,预示今日依然是炎热的一天。这样的日子,已经连续数日了,日光似乎渐渐烤灼了空气的水分,微风间或送来,其中没有清凉,反而是难耐的炽热。人们抬头向天,只见天上蓝盈盈的没有一丝云彩,他们心里都盼望天上最好乌云笼罩,然后普降甘露,将清凉洒下来。
然他们看到的还是蓝天与日头,心里顿时失望,知道今日肯定没戏,于是转而想找个稍微凉爽的山间避暑。
昨日晚间,李隆基找了一个僻静地方,召来崔日用、王崇晔与麻嗣宗商议,明确告诉他们于二十日晚间起事,由他们三人负责解决韦温,并掌控左右大营。三人中独王崇晔事先不知道,其闻言先是惊愕,继而看到崔日用也参与其中,当即赞成。剩下的事儿就很顺利,他们三人可集合近四十人前去控制韦温之宅,麻嗣宗事先将过程推演数番,他们商议后并无破绽。
崔日用又说了一个关键之举:“殿下,你若宫中得手后,可用皇帝之玺速发诏敕,授我以雍州长史,以执掌左右大营,负责守护各个城门。”
李隆基道:“嗯,我已让刘幽求负责署理此事。你久在兵部,我原来想让你随我入宫,届时由你负责将北军、万骑及南衙军一块署理。这左右大营委实重要,你又分身乏术,就先把这一块做好吧。”
崔日用道:“宫内的事儿由殿下亲自主持,又有刘幽求、葛福顺他们协助,定会一帆风顺。殿下,我祝你马到成功。”
李隆基点点头,并未言声。大战在即,李隆基作为主帅,其心中的压力可想而知。
麻嗣宗这时说道:“阿瞒兄,我们上次说好了,你要把王毛仲拨过来帮助我们。”
王崇晔刚刚得知此事,不知道前因,斥道:“你就会添乱!阿瞒兄入宫后,那是刀光剑影,他身边又如何少得了王毛仲?我们已集得四十人,对付一个韦温足够用了,你又何必画蛇添足?”
麻嗣宗笑道:“阿瞒兄上次与我商议之时,哪儿知道崔侍郎决意反水呢?王毛仲这小子武艺娴熟,他在身边心里就牢靠一些。也罢,阿瞒兄,我不要王毛仲了,让他跟随你吧。”
众人听到麻嗣宗说出“反水”的字样,心里皆一轻松,大战前夕,这种谐趣之话冲淡了一些紧张的气氛。
李隆基道:“我说过的话,当然兑现。明日午时之前,我让王毛仲去崇晔府中跟随你们。”
然而到了二十日一早,寻常与李宜德形影不离的王毛仲不见了踪影。李宜德府内府外找了一圈,遍寻不着,只好来向李隆基禀报。
李隆基问刘幽求道:“你昨日不是已经吩咐过他们吗?”
刘幽求未答,李宜德急忙答道:“禀主人,昨日晚间,刘大人叫来我等二人,吩咐我们辰时起就候在主人身边,我们当时都答应了。”
李隆基闻言,脸上阴晴不定,向李宜德挥挥手,令其退出。
李宜德出门后,刘幽求道:“这王毛仲毕竟是聪明人,他可能嗅出我们今日要举事的味道了。他不辞而别,到底意欲何为呢?”
李隆基冷笑道:“他无非有两个选择,一者,去找宗楚客告密;二者,眼下前程未卜,他脚底抹油躲到一边去,事情成了后再出来,无非编一个理由。”
刘幽求道:“看来他并未告密。听宜德说,他到现在已经不见了近两个时辰,他若告密,宗楚客韦温他们肯定有动作。如今安静如常,他大约正如殿下所言,现在正躲在一个隐秘的角落里。”
李隆基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话虽这样说,还要做好最坏的打算。韦温若调兵,估计最易从万骑中选取。就让李宜德现在先入万骑营中,若有动静马上回府禀报。”
刘幽求接言后立刻出外布置。
李隆基又仔细把王毛仲的禀性想了一遍,觉得他出外躲避的可能性最大。然今日晚间就要起事,王毛仲作为李隆基的贴身之人却不辞而别,李隆基本来已是满腹的忐忑之情,如此更增加了一层浓烈的味道。
刘幽求回室后,看到李隆基那阴晴不定的神色,知道其心中压力挺重,遂宽慰道:“李宜德已赶往万骑营中,时下事态平静,料也无妨,请殿下勿虑。”
李隆基“嗯”了一声,然后悠悠说道:“刘兄,看来这识人一节太难。王毛仲自从跟随我,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其随我入京之后,体会我的心意,主动到万骑营中结识葛福顺等人,说来功劳很大。怎么到了如此节骨眼上,他却自顾自跑了?我们此前为何就没有一丝觉察呢?”
刘幽求闻言心中焦急,若为了此等小事就扰了他的心智,大战在即,是为主帅的大忌,他于是劝道:“人之心思纷纭万端,只要能把握其主要禀性,亦属不易了。王毛仲此前忠心又有功劳,他这次不过为避祸而走,我们就权当做他大病一场,少了他,大事照样能办。殿下,我们不用再想他了。”
李隆基明白刘幽求的好意,点头道:“好吧,我们不用再想他了。刘兄,张暐过来了吗?”
“我刚才派人去叫他,估计该来了。”
刘幽求问道:“若让张暐去结果安乐公主,其力量有些单薄吧?”
“安乐公主府上不过是些寻常仆役及婢女,她连一个护院的都没配。张暐若连他们都拿不下,真是枉为人了。”
说话间,张暐进入堂来。李隆基开门见山地问道:“暐兄,你手下的那帮人使着还算顺手吗?”
张暐原在潞州因宅院阔大,早就挑选一帮身手矫健之人看家护院。其入京后买了一处大宅子,遂从潞州宅第中拨出一半勇丁入京护卫。李隆基数月前曾入张暐府中,夸赞了这帮人,并让张暐再从家乡调来一些。
张暐答道:“遵殿下之嘱,现在已集齐三十人。有件事儿我一直不敢问,其实我宅中护卫不需这么多人,殿下让我再调人,莫非想充实贵宅护卫吗?”
李隆基摇摇头,说道:“我想让你带着这帮人今晚杀入安乐公主府中,帮我拿下安乐公主及府中之人。”
张暐惊愕得张大了嘴巴,说道:“这……这……如何得了?殿下,你不会拿我开心吧?”
李隆基问道:“暐兄,你害怕了?”
张暐挠挠头,渐渐平复下来,答道:“我与殿下交往以来,别的不知道,只知道殿下决不会把我往火坑里推。那么殿下所言,绝对不会错的,有什么值得害怕的?!”
刘幽求闻言赞道:“好呀,人言张暐为潞州豪杰,最是硬气,看来不假。殿下刚才问你,安乐公主府中并无护院之人,你有把握将他们拿下吗?”
张暐笑道:“一帮妇孺之人有什么难对付的?我手下这帮人皆为百里挑一的好手,对付他们岂不是手到擒来?你们放心吧,这事交给我了。什么时候动手?”
李隆基道:“你晚间集齐人手,先随我到钟绍京宅中,届时寻机而发。”
张暐眯起眼睛,问道:“如此看来,殿下不会仅仅拿下安乐公主吧?好呀,这样更有劲儿。”
刘幽求道:“不该你知道的事儿,不许你多问。你现在应该多思今晚的活儿,譬如,事前必须以隐秘为主,不可因为疏漏出现岔子。”
张暐答道:“我知道,可让他们行动之时分散而走,这样动静不大。殿下,我若拿下安乐公主与武延秀,应该如何处理?”
李隆基很干脆地答道:“你看着办。”
张暐喜道:“奶奶的,我若逮着他们,顿时一刀‘咔嚓’一声,这样才能永绝后患。”
李隆基与刘幽求闻言,并未出声反对。张暐认为,自是他们默许了。
太阳缓慢地当空划过,将炽热的光线射入城中的各个角落。午后的光线更强,将长安城照射得似乎成了一个大蒸笼,阳光下的行人无处躲避,只好快速走过,以期躲入房内纳凉,如此,街上行人变得愈发稀少。
李隆基觉得这个白天过得很长,时辰走得异常缓慢。
当太阳终于隐入西面群山之后,暮色的清凉随之漫起,逐渐将白日的闷热侵蚀掉。人们开始从室内走出户外,多是坐在当院仰望星空,享受这无边的凉意。
李隆基却没享受这种快感,心情反而如白日的太阳那样,愈发炽热起来。刘幽求今日一直在观察着李隆基的神色,看到这会儿有闲暇工夫,遂约李隆基到庭院里转转,其本意为调适李隆基的心情。
李隆基随同刘幽求来到庭院里,他们仰望天空,只见满天繁星点点,不停闪烁。李隆基感受外面的凉意,忽然感叹道:“怎么又是六月呢?”
刘幽求明白李隆基言语的含义,当初太宗皇帝发动玄武门之变,是日为六月四日;今日其曾孙儿再次发动玄武门之变的日子,比六月四日迟了十六日。刘幽求不愿意沿袭其话题在这里无端感慨,而是扯到另外一个话题:“是啊,遥想太宗皇帝临行之际,文德皇后设酒为众人壮行。后人多知文德皇后之贤,却忘了如此壮怀激烈的一幕,我以为,中国自古至今,无女可与文德皇后相比。”
这句话触动了李隆基的心弦,点头道:“刘兄所言,我非常认可。文德皇后确实为不世出的奇女子,太宗皇帝的文治武功,其实也有她的一份功劳。可惜呀,后世的皇后偏偏忘记了文德皇后的做法,皆想走出幕后来到台前,以致把天下弄得乱七八糟。”他的话中明显斥责了则天皇后和韦太后。
刘幽求笑道:“殿下,假若你某一日登上大宝之位,你的皇后自然要以文德皇后为楷模了。”
“当然。”李隆基脱口而出,马上觉得失态,收回了下面的话,轻轻责备刘幽求道,“刘兄,你怎可说出此等之语?我这次决计起事,缘于我为李家子孙,不忍见祖宗打下的江山就此沦落。如今道德沦落,‘斜封官’泛滥,贿赂公行,我作为李家儿孙岂不拍案而起?你今后不可再说出此类话,外人易生误解。”
刘幽求不以为忤,说道:“殿下可以这样想,然我们这帮人跟着殿下,实在是提着脑袋一般。事成则好,事败就脑袋搬家,我们却不会这样想。”
“你们怎么想?”
“你说我们痴心妄想也成,我们冒着杀头的危险跟随殿下,自是想将殿下推上大宝之位,这样我们就可以出将入相,博得个封妻荫子。若殿下没有此等想法,岂不是冷了众人之心?”
李隆基聪明绝顶,岂不明白手下这帮人的想法?他微笑了一下,说道:“我们此次事成,参与之人皆有大功在身,将来定会论功行赏的。只是我登大宝之位一说,今后不可再讲。刘兄,你谋虑缜密,定会明白此节的轻重。对了,你找过钟绍京了吗?”
“我午后刚去。我对绍京说,今晚临淄王有要事相商,嘱他不论迟早要在宅中等候。他已然满口答应。”
“嗯,这就好。刘兄,现在已快到我们出发的时辰了。”
刘幽求答应了一声,心中甚喜。他观察李隆基的神色已然轻松下来,则他这番刻意的晤谈达到了目的。
亥时三刻,李隆基带领刘幽求、李宜德、普润等人出府外,普润今日除掉了僧袍,换了一身常人服装。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今日皆不骑马,而是钻入一辆遮有布幔的驴车里面。车儿太小,几个人挤在布幔里有些拥挤,李宜德负责驾车,反比车内的人要舒服得多。
车儿顺着街道先向西行,过了含光门之后折向北,就可直接到钟绍京的廨舍前。街上行人此时不多,他们行到含光门前时,巡街的兵士与其错过,兵士们看到一头灰驴拉着一辆灰不溜秋的车儿溜着路边走,实在不起眼,根本就没有注意。他们这样在路上行了半个时辰,就来到禁苑的南墙角下。那里有一处空地,其中的大树与花木繁茂,月光下投下一片阴影。李宜德驾着车儿,轻轻挥鞭让驴儿走入阴影中,李隆基他们随之跳下车来。
刘幽求轻轻击掌一下,就见树根处过来两人。他们与李隆基会合,借着树丛中透过的斑驳月光,可以看清这两人正是麻嗣宗与张暐。
李隆基轻声问张暐:“你的人都带了吗?”
张暐手向阴影里一指,悄声道:“他们都在。”
“那好,我们走吧。”李隆基手一挥,数十人随着他沿着禁苑南墙根向东行走。那辆驴车自然不用再带,李宜德卸下驴,将之拴在一棵小树上。
禁苑为皇帝游赏之所,该苑东西长二十七里,南北阔三十里。其东抵霸水,西连汉长安城,南接宫城,北枕渭水。苑内树木参天,奇花异石满目,更有离宫亭观二十四所。禁苑不准寻常人入内,白日里尚有数百园丁工匠在苑中侍弄花草及修缮,到了晚间,这里万籁俱寂,灯火甚少,甚为幽静。
从此空地到钟绍京的居所距离不远,这群人很快就集于其门前。刘幽求见其门紧闭,遂上前轻叩门扉,就听钟绍京在里面答应了一声,并问道:“是临淄王吗?”
刘幽求压低声音道:“正是临淄王前来,我是刘幽求。”
众人等着钟绍京把门打开,然后一拥而进。这里为禁苑,南面即为宫城高大的城墙,巡夜兵士每隔一定时间都要从此经过。若他们发现子夜时分这里有一大帮人,他们肯定会上前询问,弄不好还会声张起来。李隆基他们事先算准了兵士巡街的间隙,然后乘隙到此。
然而,门后似乎没有了声息。
钟绍京今日得到了刘幽求言语,他待刘幽求走后向夫人嘀咕道:“临淄王今日甚是奇怪,他深夜来此,到底有何事呢?”
许氏夫人道:“我观刘幽求刚才的神色凝重,其言语又非常郑重,估计所商之事非同一般。”
“非同一般?”钟绍京喃喃自语,脑中将李隆基近来的言行想了一遍,然实在想不出什么特别的事儿。
许氏夫人道:“不管他们有什么事儿,只有见面商谈方才知道,你也不用再多费心思了。这样吧,晚间把闲杂人清出门外,我们夫妻二人就在大门前专等,到时候再随机应变。”
“嗯,也只好如此了。”
钟绍京现在闻听李隆基到了门前,疾步走到门前,习惯性地隔着门缝向外面一张望,顿时大惊失色。他又疾步退回去,轻声对夫人道:“坏了,临淄王带来数十人,其意欲何为?”
许氏夫人闻言也走至门缝处,就见外面正影影绰绰立着数十人,再仔细一看,这帮人手中似乎都拿着家伙。
外面的刘幽求显然急了,他轻声急促喊道:“绍京,快开门。”
里面仍然无声无息。
刘幽求走至李隆基面前,轻声道:“钟绍京明明就在门后,怎么办?让宜德强力开门吧。”
李隆基感到如此时刻最为难熬,钟绍京不开门,实在出乎意料。他快速思索一下,觉得若强力打门势必弄出动静,遂向刘幽求说道:“再叫!”
身边的麻嗣宗轻声骂道:“奶奶的,惯会舞文弄墨之人就是靠不住,一到关键时刻就会退缩。”
李隆基今日起事开头不顺,先是王毛仲不辞而别,现在钟绍京又不开门。王毛仲只要不去告密,跑就跑了,于大事无碍;可钟绍京不开门就坏了大事,李隆基早就想好以其居所为起事根据地,若此事出了岔子,则全盘皆输。
他们在那里焦急万分,生怕此时有巡街兵士出现。
刘幽求又走至门前,伸手叩门轻声喊道:“绍京,赶快开门。”里面的夫妻二人正在低头商议,钟绍京说道:“观外面阵势,他们显然想以我家为据点行事。我若开门,此事就与我家相连。夫人,我们不管他们吧?”
许夫人倒是一个很有决断能力的女人,说道:“你不开门就可置之度外吗?哼,你平时与他们交往甚多,他们若有事儿,你能逃脱吗?”
“夫人以为眼前如何办?”
“事不宜迟,马上开门!”
钟绍京迟疑了一下,然后缓步向大门走去。
许夫人见其行动迟缓,又催了一句:“快点走。”
门外人的耐性显然已到了极限,李隆基见此光景,伸手向李宜德做了个手势。李宜德见主人发出信号,遂带领两人向墙根行去。李隆基事先告诉他,若钟绍京的大门不开,须由他翻墙进去开门。今日白天李宜德到万骑营中,经过此处时仔细观察了该墙形状,瞅准了低矮处作为翻墙地点。他可借助别人的肩头攀缘到墙头上,然后一跃而入。以李宜德的能耐,若钟宅中有人来拦阻,皆不是他的对手,可以轻易地制服,然后打开大门放众人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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