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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度潜伏

行之者(现代)
深度潜伏 作者:行之者
第一章[ TOP ]
[更新时间] 2011-07-16 09:54:05 [字数] 5022
1946 年3月17日戴笠坠机身亡后,毛人凤经过和郑介民的激烈争斗,最终当上了保密局(原军统)局长。毛人凤清理戴笠的遗物时,在日记里读到了这样一段话:“余责成智勇可嘉,意志坚定,可堪大用。”自此,毛人凤对余责成另眼相待。不久之后,余责成升任天津站副站长。1949年1月上旬天津失陷前夕,余责成和站长吴敬中被紧急召往台湾,指定为“海峡战列筹备委员会”的成员。
蒋界石十分看重台湾,把台湾岛作为国民党可能坚守的最后一块阵地和最后的退路。1948年底,在东北丢盔卸甲的陈诚捧着“台湾省主席”的任命状出现在了台湾,这让陈诚感到重任在肩。
1945年10月,国民政府接收台湾时,台湾只有600万人口,短短三年的时间里,人口已经暴增了100多万。1949年初,在蒋界石发表“求和”文告之后,国民党军队向台湾大规模的转移就已经开始了。
“海峡战列筹备委员会”的一项重要工作就是,在国民政府退守台湾之前,在台湾建立起稳定的社会秩序。蒋界石把台湾视为一片尚未被中党“赤化”的净土,他要在这里休养生息,卧薪尝胆,等待时机成熟之时反攻大陆,重夺江山。
吴敬中和余泽成的使命是到台湾为即将到来的“总部”打前站,提前在台湾站稳脚跟,这是毛人凤未雨绸缪的一招稳棋。这为后来军统逐渐演变成台湾五大情报系统之一,成为蒋总统在台湾组建情治系统的中坚力量,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吴敬中是天津站头号狠角色。他爱财、爱家、自私、精通为官之道,对事物有着很强的洞察力和前瞻性。当年也曾是意气风发的北伐国民革命军人,年纪大了,看透世事,处世为人老奸巨猾,抗战胜利后开始疯狂敛财,为自己准备后路。
在吴敬中的心中:蒋总统的能力是靠不住的。国民党政府已经没有希望了。自己年事已高,也没有任何前图可言了。什么是靠得住的呢?是美元,是金条。所以我应该做的,就是收敛钱财,然后带着自己的财产全身而退。那么,我在实现这个心愿上,就需要一个帮手。
余责成,性格内敛、为人低调,做事精细,显然是帮助吴敬中完成敛财的最佳人选了。对此人他非常了解。余曾是自己的弟子,没有背景,没有靠山,这在派系林立的军统内部是很少见的。尤其是余责成因孤身刺杀军统叛徒、汉奸李海峰的事,又深得戴笠赏识,如果利用心理上天然亲近的“师生关系”,钦点余则成来天津站,不但可以讨得戴笠的欢心,更为重要的是为自己找到一个靠得住的人。
余则成是聪明人,俩人第一次会面吴站长一句别有用心地暗示“你是我的人”,就让他明白了吴敬中选中他的目的并非看重其工作能力,而是在为自己中饱私囊找一个放心的代办人。他也就顺理成章的做起了吴敬中的“招财童子”,成为了同僚眼中的“红人”。
吴敬中对余则成很信任,也正是因为他的这种信任,才使得余则成的潜伏能够如此成功。然而,当天津即将解放,余责成准备脱身的时候,却被吴敬中以“信任”的名义武装绑架上了飞机。
此时,余则成方才大梦初醒:自己的身份已经暴漏了,答案是肯定的。干了一辈子军统的吴敬中,对人、对人性有着太多的见识了,自己的心机很难逃脱他的眼睛。首先自己做的事都很对,情报站每次出事,自己都没有过错。这就很不正常,人可能不出错吗?还有,自己与左蓝的过去,真的就那么简单吗?这些质疑,连马奎、李崖这样的人都能感觉出来,吴敬中这样一个老特务还怎么可能那样的信任自己呢?
余责成认为吴敬中最后是知道的,但为时已晚,所以才会搞突然袭击,坚决把自己带往台湾,“把这样一个知情太多的危险分子送往重庆,对自己实在太危险。”是吴敬中真实的想法。
“我的身份真的已经暴漏了吗?”余责成抬头向吴敬中望去,正遇上吴敬中审视的目光,这目光依然是那么的阴霾,但却少了几分杀气。
余则成明白自己的身份暴露了,但也只有在吴敬中面前他是暴露的。吴敬中不会对自己怎么样,如果毛人凤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吴敬中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他相信自己是安全的,至少现在是安全的。
飞机越过海峡向台湾飞去,余责成透过舷窗,回望着逐渐渺远的大陆。由于飞机上许多人默默地叹息声,也使余责成深深沉陷入了告别家园的复杂情绪之中。
陈诚作为台湾省政府主席兼台湾省警备总司令,在自己的官邸热情接待了“海峡战列筹备委员会”的全体人员,并承诺将为他们提供一切力所能及的帮助。
吴敬中依照毛人凤的指示,首先与保密局台湾站取得联系,确定了第二天见面的时间和地点。虽然要做的事情都差不多,可此时的吴敬中脸上却没有了当年重建天津站时的风采,那是他人生中最得意的时期,作为接受大员的他掌握着许多人的身家性命,只要他轻轻地动一下手指,就会让他们人头落地。至于“重建”,他只要相中了什么拿什么就是了,没人敢说不。如今到了台湾,虽说在地位上感觉比过去高出了一些,可怎么看都像是丧家之犬一样的可悲,还不得不去求助台湾站的帮助。
军统时期各地站分3类,1类站160编制,2类编制110人,3类编制60人,天津站属于1类编制,是保密局系统中一个比较大的单位,当年他的手下除正式在编的人员外,还有外围各级组织人员几百号人,整个天津及周边主要城市都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权利之大让他现在想起来还有几分得意。台湾站是个总共只有几十人的小站,和他的天津站是无法相比的,不过台湾站的站长林丁力却是一个令他不敢小看的人物,此人富有传奇色彩的经历,是中国情报界无人不晓的事。
台北的冬天,是雨下个不停的季节,但是不冷。台北一月份最低气温平均为15度,而今冬的气温却常常在10度左右,真正令台北人感到了寒意。余责成他们抵达台北时,当地连绵的细雨停了,太阳明晃晃的,天气好得不得了,身上的冬衣顿时成为累赘。与天津冰天雪地的一月相比,台北的冬天简直温暖如春。毕竟台北还是属於亚热带地区。草是绿的,树是茂盛的,各种花竞相开放,甚至连春天才开放的杜鹃花也抢着在这里温暖的冬天争先吐艳。北方人“惜春总怕春来早”心情在台北完全感觉不到,因为这里的冬天和春天没有差别。
傍晚,台北市的警备司令部接待处,吴敬中和余责成被安排住在一间普通的双人间里,由于战乱的缘故,一切只好从简了。离开天津之后,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单独面对面的呆在一起。
台北的冬季对于住在台北市的人是很冷的,尤其刚刚下过一场雨,路面被雨水冲洗得干干净净,空气中也弥漫着清冷的味道。余责成趴在窗口,街上行人很少,寥寥的几个匆匆的过客,低着头,因为冷,将风衣的衣领高高地立起,挡住了半张脸,无法看清楚他们面部的轮廓,他平时喜欢观察别人的表情,喜欢从他们的表情中研究他们正在想些什么,也喜欢从他们的服饰、气质中研究他们从事什么工作,可这会儿他脑子里想的却是别的事情。
“责成啊,你是不是因为我突然地把你从天津带出来,还在生我的气呀?”吴敬中开口了。
“没有,站长。”余责成的声音显然带着低落的情绪。
“没有就好。天津城守不了几天了,迟早地撤,就算你想继续战斗,可我怎么能把你留在天津呢?”吴敬中面带微笑的望着余责成说道。
余责成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知道,站长。您这是信任我,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好。”他是个性格中庸的人,很少表现出极端生气或是难过的表情。
“责成啊,你不要生气,也别多想,我带你离开那个是非之地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人活一辈子为什么呀?不就为了衣食无忧,舒服、痛快地享受生活吗。什么政治、民主和信仰,都是他妈的那群政客们骗人的鬼话!‘革命’是什么?就是一些人为了一个理由去要另一些人的命,这个理由就是‘钱’!所以穷人要革富人的命。那些富人为什么也要革命呢?因为他们想要更多的钱!我年轻的时候也和你一样充满热情,在信仰的感召下投身革命,参加了北伐,血雨腥风、枪林弹雨地革命了二十几年,你猜我看到了什么?当年和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们,死的死,亡的亡,就我命大活到了现在。唉,我闭上眼就能看见他们年轻时侯的样子------”说到这里,吴敬中那双布满了皱纹的眼角隐约地湿润了,他停顿了片刻,接着说道:“再看看当初领着我们革命的那帮人,现在个个过着高官厚禄、荣华富贵的生活。他们一如既往的高唱着各种时兴的口号,从当初的‘民族主义’、‘反对割据’到‘共同抗日’又到‘凝结意志,保卫领袖。’总之,什么时兴他们就慷慨激昂的喊什么,把那些头脑发热的年轻人说的热血沸腾,心甘情愿地为他们去送死、卖命。结果呢?一批批年轻人,在‘革命’的名义下,‘光荣’地献出了他们宝贵的生命,而怂恿者们却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他们用鲜血换来的胜利成果。一个人冲着你喷了几口吐沫星子,你就把自己的性命交给了他,我觉得不值。”
余责成没有吭声,目不转睛地望着吴敬中,默默地听着。
“我也是人到中年以后才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在天津我才不顾廉耻地去敲诈穆连成,如果我不这么做,其他人也会做,就算是别人没有这么做,穆连成的财产都充了公,进了国库,最后还不是落到了蒋宋孔陈这四大家族的口袋里。我敢保证,他们家里的美元、金条比国库里的还要多。你信不信?”
“我信。”余责成点头赞成。
“所以说,我对政治不感兴趣。责成啊,你也该早点明白这个道理才对呀。”吴敬中语重心长的对余责成说。
“您说的这些我也在一直在想,无数的革命烈士,前仆后继,冲锋陷阵,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让那些掌握着国家权力的少数人过的更好吗!我以前------有过怀疑,现在,我真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了。虽然李队长对我有成见,但我对李队长的人品很尊重,李崖是个有信仰的人,是个真正的革命者。我想,我和他不一样。” 余责成的眼里表现出一种少有的迷茫神情。
“这就对了!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你放心,你在天津的那些‘家当’我会让人尽快送到广州,我在那儿再给你置办个家,保证比过去的还要好。责成啊,你要相信,有我在你就不会有事。明白吗?”吴敬中这一语双关的话说的在明白不过了,他不想落得马奎、陆桥山和李崖等人的下场。不管是什么原因,他们的死都跟余责成有着说不清、道不明联系,他用心良苦的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要余责成知道:你过去干过什么我不想过问(最好以后别干了),我不会说出去,你也别对我动脑筋,否则,一起完蛋。
“站长,我能有今天都是仰仗您的提携,您刚才说了这么多话。我就算再不懂的道理,也知道您这是为了我好。我听您的,今后您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余责成的心里也坦然了。
余责成的判断没错:1.不管吴敬中如何怀疑自己,但他肯定没有掌握直接的证据。2.军统的家规很严,如果自己出了问题,作为站长的吴敬中也一定会受到牵连,遭受制裁,这对早有去意的吴敬中来说,是没有任何好处的。所以,他不会也不愿意揭开谜底。
“好!就这么说定了。”吴敬中掏出一支雪茄,从容的点燃,深吸了一口,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随后,他们的话题也变得轻松起来。
“哎,责成,明天的事你都准备好了吗?”还是吴敬中先开的口。
“啊,您是说与台湾站联系的事儿,我已经和他们的林站长通过电话了,说好了明天见面。陈将军给咱们配备了一部吉普车和一名司机,再就是我们一旦选中了合适的地址,陈将军将动用行政权力以台湾警备司令部的名义予以征用,再转交给我们。”余责成简要汇报了一下情况。
“呵,这位陈司令长官够配合的啊!”吴敬中的神情越发轻松起来。
“党国的事,作为地方长官这也是他的职责所在。”余责成说。
“话虽如此,可党国的事儿多了。尤其是这个当口,别说政府机关陆续来台要安排,光是那一群群的达官贵人就够他忙活的啦。要说这事儿,还地说咱们毛局长想的长远,去年陈诚调任台湾之时,急需一批通讯人员和器材,向毛局长开了口,毛局长二话没说直接把杭州通讯总队送给了陈诚。”吴敬中向余责成撇了一下嘴。
“真的!还是毛局长有远见,也许那时候毛局长就想到了会这一天。”余责成跟着点了点头。
“是啊,就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吴敬中叹了一口气,便不再说话了。
余责成完全没有睡意,他躺在床上回想起这两天来发生的事,头脑中一片混乱。他本已经完成了潜伏使命,却在即将撤退时,被吴敬中“绑架”到了台湾。吴敬中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怀疑还是真的掌握了他的什么把柄?除掉吴敬中并不困难,可毛人凤是绝对不会相信吴敬中的死会是什么意外,自己也就必定会受到怀疑。可是,他能相信吴敬中这个老牌特务头子的承诺吗?还是能相信多久?这都是他不得不面对的问题。还有就是翠平,她能找到藏在鸡窝里的情报吗?最让他放心不下的是天津就要开战了,她能在惨烈战火中生存下来吗?
夜深了。余责成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一阵莫名的孤独深深地将他包围了起来。他感觉自己就像是黑夜里漂荡在大海上的一叶孤舟,看不见引航的灯塔,也不知道哪里才是它可以停靠的海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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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TOP ]
[更新时间] 2011-07-16 09:59:25 [字数] 2855
第二天一早,保密局台湾站站长林丁力出现在了警备司令部接待处。
余责成来到会客厅的时候,见到一个目光精悍锐利的来客。这人身材瘦高,年龄约略步入中年。见到余责成,他微微鞠了一躬,用标准的汉语说道:“这位就是孤身刺杀军统叛徒李海峰的英雄余责成,余副站长吧,久仰了!”
在见到此人的瞬间,余责成还无法判断这是怎样的一个人,可提到林丁力这个名字,中国情报界可算是无人不晓。
林丁力,东方谍报史上一个如同变色龙一样的神秘的人物,他的传奇,是在抗战中的经历。抗战期间,他的公开身份是日本在台湾警视厅特高课的高级特务,拥有日本国籍,名字叫作林介之助,而他真实的身份,则是中国在日本特高课中最出色、最隐蔽的双面特工。
早在少年时期,林丁力因为精明干练,被日本黑龙会在台湾的组织看中吸收,不久转入警视厅。他以精通各种特工手段,做事机警敏捷,熟悉华人情况而不断得到重用,1931年便成为日本特高课的高级特务。随着日军侵华的深入,林丁力这样的优秀人才,更得到进一步的重用。日军派遣他前往刚刚攻占的厦门,担任日本在福建的特务头子泽重信的副手,作为日军切实掌握福建沿海地带的一着重要棋子。
林丁力遂借此机会,通过“内线人物”的介绍,先访香港,拜谒陈策将军,提出携带日军机密情报反正。又在陈策将军的引荐下,与军统取得了联系。戴笠得到林丁力,如获至宝,这样一个特高课高级特工的反正,其价值对中国方面来说不可估量。他果断决定,林不要暴露身份,立即前往福建上任,并任命林为军统闽南站台湾挺进组组长。年底,军统特工设法为林在厦门设立了秘密电台。林丁力将日陆海军在东南沿海的布防情报准确传送给军统,包括日军布雷区、军舰出入港等情况。二战后期盟军潜艇在东海、南海的作战,许多依据了林的情报。同时,军统自身也充分利用了从林处获取的东南军事情报。戴笠和美军共同组建特务机关中美合作所,为了获得美方信任,戴笠携美海军中校梅乐斯亲自赴东南敌后,车队穿越日军千里防线如入无人之境,直到东海之滨,令梅乐斯大为惊叹,也对军统的工作能力产生了更大的信任。他当然不知道,通过林丁力,戴早已经对日军的布防了如指掌,当然知道怎样趋避了。戴笠对林一平的价值非常清楚,因此反复强调对林提供的情报只能“被动运用”,绝不主动要求林搜求容易导致暴露的情报。
林丁力对军统的巨大贡献之一,是从内部挖到日方底牌,为军统的“对日经济战”提供了保障。这套经济作战贯穿整个抗战,它破坏了日本占领区的经济掠夺,为重庆获得了大量急需物资。同时,每年军统利用“经济作战”获得的财富达到几万根金条,当时军统的富有连蒋委员长都意料不及。
“林站长,您过奖了。我那点事怎么能跟您相比呀,要说英雄,您才是真正的英雄啊!今日在此,得见尊荣是我的荣幸。”余责成谦卑地弯腰回礼。
“好了,好了。你们二位就不要互相“荣幸”了,不然我可就要无地自容了啊。”吴敬中拉着林顶力的手,一起坐下,说:“林老弟,‘3.17’大会别,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在这里见面了。想必局座的指示你都知道了,这回到了贵宝地,还得仰仗你的大力支持啊。”
“吴站长,您客气了。你我都是一家人,您又是前辈,用得着我的地方您尽管吩咐,在下当鼎力相助。”林丁力热情地与吴敬中寒暄起来。
当晚,吴敬中和余责成应邀到林丁力家赴宴。
林丁力住在西门町成都路、康定路口,他的家是一栋典型的日式建筑,以前是日本占领时期海军情报部旧址。至于林丁力如何成爲这栋房子的主人,这并不难想象。
吴敬中和余责成如约抵达林丁力家中,一进门,客厅裡已经满满一桌子酒菜等在那儿了。林丁力是个很讲究的人,桌上的酒菜显得很排场,不过三个人用餐,桌上却摆了十几道菜餚,看起来比陈诚的招待晚宴还要丰盛。
一阵寒暄过后,推杯换盏,酒过三巡,大家的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当前的局势上来。
“看来长江以南也快保不住了。”吴敬中叹了一口气,他一脸忧戚地说:“大好河山,如今只剩台湾一隅------”然后,他以海峡战列筹备委员会情报单位负责人的身分,约略分析国共情报斗争的胜负优劣:“自戴先生遇难之后,除了在北平一地破了几个大案之外,其他地方,对付匪谍,全都一筹莫展。台湾社会环境的稳定,除了依赖海峡屏障外,肃清匪谍的工作也很重要,我们要负的责任很大。”吴敬中如此推心置腹,使林丁力一时不知如何搭腔。
吴敬中的话,确有几分道理。依林丁力对全省各地方了解的经验看来,如果不全面彻底的做一次肃谍工作,光靠以往守株待兔方法,日后的肃谍工作终归还是要失败的。因此,听了吴敬中的勉励,他的脸上并未展露出吴所预期的喜色。
“这是毛局长的意见,林站长有什么想法就直说,你是‘地主’,地方的情况你最了解,如果说得有道理,我会支持你。”
“毛局长的分析,大体上是很有道理。”林丁力说:“可是,我恐怕负不了这个责任。”
“你不想负责任吗?难道气馁了?”吴敬中凝视着对方。
“不是不想,对保持台湾社会稳定的斗争我是不会气馁的,只是,我不敢苟同局内大部分同僚的做事方法,正如以前在大陆上不敢苟同许多其他同僚的做事方法一样。”林丁力坦诚的说。
“那么,你的意思呢?”吴敬中笑眯眯地望着林丁力。
“如果,无法改变局内同僚的做事态度,肃谍工作恐怕就无法避免失败的命运,既然知道会失败,倒不如就此撒手,何必再做无谓的挣扎。”
“你原本并非是个消沉的人吧?”吴敬中有些惊讶地看着林丁力。
“我不是消沉,只是接受现实。反过来说,其实要保持台湾社会的稳定,比守住大陆简单多了,只是我本人认为,台湾是中国的一部分,中共不会坐视它的独立存在,不管我们的肃谍工作做得如何,被‘统一’只是迟早的事。”
吴敬中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淡淡地说:“我知道你的意思,那就不是我们该考虑得事情了。”
由于过盛的热情和坦诚的言辞,这位将来工作上可能关系密切的新同僚,给余责成的第一印象相当不错。其实,林丁力的这种态度,在国民党军中是普遍存在的,八百万的国军在不到三年的时间,就被打得一败涂地,还有什么意志可言。
林丁力的酒量很大,看着他和吴敬中面不改色地一杯杯喝酒,余责成真怀疑那么多酒精,他们的肚子受得了吗?由于吴站长证实余责成的酒量确实不行,林丁力敬了三杯酒之后,也就不再勉强他了。
对于好交友的人,酒是助兴的琼浆玉液,林丁力的劝酒功力可谓一流,他敬的酒,总有着你无法拒绝的理由。这一顿台湾风味的佳肴配上特级清酒,再加上有关女人的话题,足足吃了四个多钟头。吴敬中也是海量,余责成从没有见他喝醉过,到了最后,吴敬中还是有了几分醉意。
余责成觉得再这么瞎扯下去,恐怕喝到天亮也有可能,因此,看到酒兴正浓的林丁力起身又要去拿酒的时候,他赶紧拦住说:“明天还有公干,不能再喝了!感谢林站长的招待,时间不早了,您也早点休息吧!”于是,余责成扶着吴敬中告辞了林丁力,颇有几分狼狈的逃出了林家。
没过几天,在林丁力的帮助下,吴敬中在台北近郊的士林芝山岩,选中了台湾大学农学院养马场那块土地,台湾大学的校长可算是秀才遇见了兵,保密局指名要那块地皮,由于惹不起他们,也只好唯唯诺诺的让了出来。
陈诚一纸令下,那里就变成了台湾保密局的总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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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TOP ]
[更新时间] 2011-07-23 08:47:14 [字数] 2925
1949 年初,国民党军与解放军经过辽沈、平津和淮海三次决战的失利,长江以北已无战事,半壁河山不复存在。眼看蒋家王朝大厦将倾,蒋界石开始考虑在惨败之际的退路了,对此,他曾有过多种打算:其一,将国民党军队转移到西康,建立以西昌为中心,以西南广大地区为依托的根据地;其二,撤退至海南岛,以该岛为中心,以东南沿海地区为凭借,作为国民党的最后坚守阵地;其三,以台湾作为最后的存身之地。
蒋界石在脑子里反复比较这三个方案利弊得失的同时,又联想起了1946年10月偕同宋美龄视察台湾时的情景。那次察看后,他和宋美龄心里都十分高兴,私下曾十分赞许说:“台湾尚未被赤化分子所渗透,可视为一片净土,今后应积极加以建设,使之成为一模范省,则俄、共虽狡诈百出,必欲亡我国家而甘心者,其将无如我乎!有了台湾,就有了一切。”
此外,台湾还有其独特的条件,它是中国沿海的最大岛屿,气候宜人,物产丰富,又有丰富的矿藏。而且在经过日本的长期霸占之后,台湾的经济脱离祖国大陆而独立存在,自成系统,尤其是它与祖国大陆之间隔了一条100多公里宽的海峡,没有现代化的海空军的解放军是极难横渡的。这一切都给蒋氏夫妇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1949年4月23日,人民解放军在全面突破了蒋界石精心策划的“长江防线”后,占领了其“首都”南京,国民党的江南“半壁江山”已支离破碎、心急如焚的蒋界石立即在浙江定海举行了紧急军事会议,会上,蒋界石便引述了一句所谓孙中山先生的“遗训”:“外战不出(四)川,内战不出(台) 湾”,以说明自己撤守台湾乃源于先总理事先已确定的“伟大思想”,可谓用心良苦。这“外战不出川”的灵验,已由八年抗日战争,在蛾眉山躲过这一劫所印证。现如今国破如此,也只有“内战不出湾”的圣言可信了。会议结束后,蒋界石决定:撤守台湾,建立“反攻大陆,复兴党国”之基地。
为此,他采取了一系列应变措施。命令国民党海空军主力南移,以台湾为中心,把经营的重点放在上海、福建沿海及西南地区。并且早在1948年12月24日,蒋界石任命心腹陈诚担任台湾省政府主席,蒋经国为省党部主任委员,随即,他又加委陈诚兼任台湾省警备总司令和省党部主任委员之职。
与此同时,蒋于 1949年1月18日任命另一心腹汤恩伯为京沪杭警备总司令,将40万大军交由汤指挥,以便“一旦中国大陆万一发生意外,可有一支可靠的军队随政府迁来台湾,免使台湾受到亲共阴谋的威胁”,并下令俞鸿钧、席得懋2人立即将国库3.7亿美元黄金、白银和外汇移存台湾;同时将“中央银行”,“中国银行”存入私人户头,以免无法提取。
此后不久,蒋还“富有战略眼光”地提出了一个更庞大的设想,即建立一条“北连青岛、长山列岛,中段为舟山群岛,南到台湾、海南岛”的海上锁链,以便更全面地封锁大陆。既为配合大陆残余的国民党军队的垂死挣扎,也为将来的“反攻”奠定更可靠、便捷的基础和条件。
1949 年5月27日,人民解放军攻占了上海,中国的国内局势发生巨变,在中国大陆已无立身之地的蒋界石,只好退守台湾。民国叁十八年(1949年)七月,毛人凤随同蒋界石前往重庆视察,这是蒋界石最后一次踏上中国大陆土地。一个星期后,他们冒着解放军猛烈的炮火,搭机飞返台北。
这个时候,即将成立的新中国正紧锣密鼓地在北京筹备开国大典,召开有各团体、党派、民主人士,社会贤达参加的新政协会议。大批名流通过各种渠道,已经云集到了北京。尤其是声望卓著的民盟领导人张澜、罗隆基、章伯钧,无党派人士黄炎培、史良、章乃器等,纷纷北上,加入了中共的联合政府。
随着国民党统治的崩溃,国民党立法院内一批主和派委员相约聚集到了香港,寻找机会向新政府靠拢,准备脱离国民党政权。8月13日,由黄绍竑领衔的四十余人,联名签署了一个题为《我们对于现阶段中国革命的认识与主张》的声明。9月上旬,黄绍竑等人又联名发表了《告国民党陆海空军全体将士书》,号召全体国民党将士效法程潜、陈明仁两将军的义举,或弃暗投明,率队来归;或举兵起义,实现局部和平。
蒋界石看到这些人的主张后,恼怒之情可想而知。恰在这时,国民党元老,多年一直同他唱对台戏的李济深最后完全拒绝了蒋界石的拉拢,公开宣布拥护新政府。蒋界石更是恼怒不已,他将毛人凤找来,训斥道:“香港聚了那么多人,又是搞声明,又是提什么主张的,你们保密局究竟干什么吃的,为什么没有见诸行动?你马上草拟一个名单,如刘斐、黄绍竑、龙云、贺耀祖、李任仁、李济深、陈铭枢、司徒美堂、李默庵、刘建绪等人,应该都在制裁之列。”
“这是卑职的失职。总裁放心,我早安排了一些人在香港严密监视这些人的一举一动。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行动处随时就可以动手制裁他们。”
“做得好!决不能让他们去北平。”蒋界石顿时眼放异彩,他把手轻轻的放在毛人凤肩上,激励地说道“记住,无论他们过去的职位有多高,影响有多大,绝不能心慈手软,不用管港英当局和什么舆论影响,重要的是不能让他们去参加中共的‘联合政府’。”
毛人凤就此领命,展开了军统在香港的追杀行动。他先派余责成悄悄潜入香港,与保密局香港站取得联系,进一步锁定被监视目标的藏身之地,以备行动时万无一失。
毛人凤亲自将已经来到台北的保密局行动处长叶相之叫来,让他和军统广东站的特务配合,首先追杀有影响力的桂系三号人物黄绍竑、重要谋士刘斐。
“我列了一份名单,在香港大概有20人左右,其中,黄绍竑、李济深、刘斐、龙云、贺耀祖这几人是最危险的死硬分子。听说,中共要召开什么政协会议,这些人很快就要动身去北平了。老头子动怒了,埋怨我们办事不力,让我们赶快行动。”讲到这里,毛人凤望着叶相之,“相之,你是负责具体行动方面的专家,说说你的想法。”
叶相之若有所思地答道:“我以为,可以抢先动手,首先制裁黄绍竑、李济深、刘斐、龙云四人。这样,对其他人是一个震慑。”
“好!跟我想的一样,我就知道你一定有办法。还有一个人也在香港,他就是令老头子深感不安的杨杰,此人曾任参谋长和陆军大学教育长多年,接触面广,其学生和亲信遍布军中,且威信很高。1949年上半年杨杰在重庆领导民革工作,企图策划川、康、滇的国民党军队将领起义,事情败漏后离开云南逃到了香港。这回你到香港后,首先秘密干掉杨杰,行动最好做的像是一场意外。”毛人凤微微皱着眉头,说道:“不过,香港这个地方不比大陆,做起事来不那么方便,在一个没有治权的地方动手,是有点难。可是,难归难,老头子已经说得很明白,必须要动手。”
叶相之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笑着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9月18日晚上,叶相之根据已掌握的情报得知,杨杰住轩尼诗道260号四楼同乡家中。叶相之经过一番思考之后,仿照杨杰的好友贺耀祖的字迹,写了一封短信,约杨见面商讨密事。
9月19日上午十点左右,一个操着闽南口音的学生模样的人来到杨杰的公寓三楼,谎称是台湾送信来的,杨杰毫无防备地让来人进到室内,看过信后,来人又谎称让他写个收条好回去交差,乘杨杰俯身写收条时,刺客拔出手枪朝杨杰的头部及心脏部位连开三枪,杨杰当场毙命。
事后,香港警方很快封锁了现场,发现杨宅一片凌乱,值钱的东西散落楼梯,便认定是一桩窃贼入室抢劫杀人案。叶相之为了不使这次行动打草惊蛇,有意布下谜团,使整个刺杀人行动臻完于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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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TOP ]
[更新时间] 2011-07-23 08:50:24 [字数] 3302
余则成每天都会收听新华社的广播,他时刻关注着战局的变化,解放军每攻占一座城市,他都会在地图上用红笔标出来。就在余责成抵达香港的第二天晚上,他从收音机里听到解放军先头部队已逼近入粤门户——粤北南雄,广东战役即将打响的消息。余责成知道,全国解放的日子已经不远了,这令他兴奋不已。
余责成与组织的联系已经中断八个多月了。八个月来,他每晚都在焦急中等待,急切地盼望着能够听到组织的召唤。可是,他似乎被人遗忘了一样。来到香港后,他一直在想,是不是由于自己在天津突然的消失,组织上以为自己已经牺牲了呢?如果是这样,他岂不成了断线的风筝了!怎么办?是继续潜伏下去,还是利用身在香港的机会逃走?不管怎样,他不想再回台湾了。
每天晚上,余责成守在收音机旁边,表针指到了二十一点时,他都习惯性的拿出纸笔做好记录的准备。一天晚上,在密码呼叫接近尾声的时候,余责成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呼叫:“母亲呼叫深海!再重复一遍,母亲呼叫深海!请记录。”
余责成激动的笔差一点掉落地上,他不敢迟疑,迅速的记下了每一组数字。重又听了一遍,确认无误之后,他赶紧译了出来:明天上午十点钟,香港加宁街12号维多利亚咖啡馆,有人与你联系。使用第二套暗语。
余责成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组织上不但找到了自己,而且准确的知道自己到了香港。为了确认“母亲对深海的呼叫”,一小时后他又收听了一遍。现在,余责成不再怀疑,他再次回到了组织的怀抱。几个月来的苦闷、焦躁和迷茫一扫而光,余责成感觉不再孤单,心中不由得一阵狂喜,他翻开随身携带的香港地图,迅速查找到接头地点,并仔细地研究了附近的地形和道路情况。
余责成手捧着自己写下的那张只有两行字的纸,感觉是那么的亲切,就像是捧着一封久违不见的家书一样,看了又看,不舍得烧掉。余责成知道,一切文字的东西是不能留下的,他只是想多看一会儿,当纸被点燃的时候,跳动的火光照亮了他的脸,也照亮了他的心。
第二天,九点五十五分,余责成走进了维多利亚咖啡馆。他选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点了一杯咖啡,打开报纸看了起来。十点零一分,一个戴着墨镜的中年男子在他的对面从容的坐了下来,那是他们第一次接头,双方不认识,只得使用暗语。暗语对答无误,他们开始正常交谈。
“余责成同志,欢迎你归队。我叫‘老赵’。你的情况组织上都知道,一直没有联系你,一是你人在台湾,二是为了你的安全。现在说正事,毛人凤派你来香港的任务是什么?”老赵直截了当的开口说道。
“老蒋要对‘8.13’声明上的一些人动手,一共而是二十多人,首选的是黄绍竑、李济深、刘斐、龙云四人。我的任务是,负责收集、整理由保密局香港站提供的这些人的落脚地和日常行踪,然后交给叶相之,由他负责刺杀行动。”余责成简要的答道。
“名单和具体情况的资料你都带来了吗?”老赵问。
“都夹在报纸里了。”余责成的眼睛扫了一下桌上的报纸。
“好,太及时了!”老赵的嘴角漏出了一丝微笑,又说道:“叶相之什么时候到?落脚在哪儿?什么时候动手?会采取什么方式?这些情报很重要,最好尽快搞到。”
“好的。”余责成低头喝了一口咖啡,同时眼睛向窗外扫了一下。
“责成同志,你提供的情报很有价值,这些人都是我党的朋友,新中国需要他们。你做得很好。有了进一步的消息,就到这里找我,时间照旧。”老赵说完,准备起身。
“哎,老赵。”余责成看到老赵要走,忍不住追问道:“天津,天津特务潜伏的名单------送出去了吗?翠平,翠平,她还好吗?”
“啊,送出来了。据我所知,那份名单上的特务都已落网。翠平?你的交通员是吧?没有她的消息。”老赵一脸的平静。
“她是我妻子。”余责成轻轻地说。
“好吧,我会向组织汇报,查找翠平同志的下落。一有消息,我就会通知你的。”说完后,老赵拿起报纸起身离去了。
余责成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简单的推想告诉他:“情报既然送了出去,就说明翠平已经安全了。”他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叶相之带领的行动组抵达香港后,他并没有住在保密局香港站经营的客栈,而是自己单独找了住处。在与余责成取得联系后,又将一名打入黄绍竑内部的线人叫出来,了解情况。这位线人是叶相之花重金收买来的,化名叫卢俊杰,此人伪装的很进步,深得黄绍竑的信任。
卢俊杰说:“黄绍竑接到了周恩莱的信,邀请他参加新政府的政治协商会议,最近可能就要去北平了。”
“黄绍竑平常都做些什么?”叶相之问道。
卢俊杰说:“黄绍竑最近的行为很谨慎。一般不外出,即便出去,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在公共场合抛头露面,就连与龙云、李济深这些人的联系,也都只是书信往来,彼此连面都不见。”
叶相之一脸平静地问道:“黄绍竑平常都有什么喜好?”
“他是行伍出身,喜好刀枪,也喜欢收藏,特别是金石字画。最近,还听说他收了一幅晚宋时期的山水画,好像是捡了便宜似的,高兴得不得了。”卢俊杰若有所思地答道。
叶相之点点头,笑道:“这就好办了。”
叶相之心里已经筹划好了一个暗杀黄绍竑的行动计划。由自己装扮成躲避战乱来到香港文化人,身上带着几件宝贝,急着用钱。让卢俊杰帮助引荐,试探一下,看黄绍竑有没有兴趣。按叶相之的设想,只要借卖古董的名义能够接近黄绍竑,就能找到下手的机会。
果然,黄绍竑听说有古董宝贝,很爽快地就答应见面。可是,第二天当叶相之装扮成一个落魄的教授,带着一幅宋代山水画的真迹出现在九龙黄绍竑寓所时,却发现已是人去屋空。
见到这情形,叶相之皱起了眉,沉吟良久之后,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算你命大!”
毛人凤派去的特务们在香港正准备展开全力追杀的同时,中共香港地下组织也在积极地抢运这批爱国志士。除去被毛人凤列入名单的二十余人,还有一些被认为是处境不妙和特别显要的人物,都在地下党的协助下,乔装改扮后或是搭乘香港到北平的飞机,或是乘坐海轮北上,悄悄地离开了香港。
据不完全统计,从 1948年8月至1949年9月,中共香港分局、香港工委共组织护送民主人士二十多批三百五十多人北上,加上党内干部共有一千多人,全都安全北上。9月底,全国各地政协代表陆续到达北平,一时间北平名人汇聚,热闹非凡,他们齐聚北平是为了庆祝新中国的诞生。
余责成已经完成了在香港的使命,即将返回台湾。当他又一次出现在维多利亚咖啡馆里的时候,老赵已经到了。
“抓紧时间,我马上要回台湾,下午一点的船。”余责成点了一杯咖啡,低声说道。
“回去是参加国防部的招商会吗?”老赵问。
“对。”余责成并没有表现出惊讶。
“招商会上,会出现一个日籍华人叫介川康作,是富士航运的董事长。他的女秘书是我们的人,也会随同前往。招商会后,有个舞会,你要过去邀请她跳舞,然会开始交往,恋爱,结婚。”老赵从容地说道。
“真结婚,还是假结婚?”余责成有些疑惑。
“最好是真结婚,也是你的掩护。一会儿有辆车经过这里,你要看清楚那个女的的长相。要记住,千万不能出差错。”老赵眼睛看着窗外的马路,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余责成的神情。
“你们找到翠平了吗?”和老赵的每次见面,余责成都这样问。
“没有。找到了还能怎么样?你们已经不可能在一起了!”老赵的语气有点不耐烦。
余责成一脸的失望,他默不作声。
“啊,对了。我们找到了同元书店的罗掌柜,他证明,你确实递交了一份入党材料,介绍人就是翠平同志。”老赵的语气缓和了一些,继续说道:“经组织研究,决定正式接收你为我党党员。”
余责成的情绪有点激动。他望着眼前的老赵,就好像是面对着由镰刀和锤子组成的党旗一样,轻声说道:“我会奋斗终生的!”
这时候,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停在了咖啡馆前,车门打开,走下来一对青年男女。
“注意,后面那个女的。”老赵提醒说。
一个穿着西服佯装摩登俊俏少妇正在和“丈夫”亲密的告别,当少妇将正面转向咖啡馆的窗口时,她的视线却是在望着别处,嘴角掠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然后,她坐进车里,从咖啡馆的窗口消失了。
余责成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他很清楚自己刚才看到的是谁,她就是两年前,自己和翠平一起送走的穆晚秋。暮然间,一系列的影像从余责成的脑海里忽闪而过:年轻时的自己、亲爱的左蓝、深邃的克公、不屈的邱掌柜、痴情的晚秋,还有他牵挂着的翠平------
余责成觉得自己和这许多的人,之所以会有着割不断的牵连,看似好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所掌控着,倒不如说是命运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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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TOP ]
[更新时间] 2011-07-23 08:56:26 [字数] 2854
回到台湾,一走进局本部的大楼,余责成就听到了一个坏消息:吴敬中被毛局长给抓起来啦。
余责成听得五雷轰顶,瞠目结舌地呆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余责成的第一反应是自己的身份可能或者已经暴漏了,应该马上撤离。他佯装东西忘在了车上,转身朝外面走去,在短暂的几分钟里,余责成迅速地分析了目前的处境:“如果自己的身份真的暴漏了,肯定跟吴敬中有关系,更可能是吴敬中直接出卖了自己。可是,吴敬中为什么要出卖自己呢?这对他没好处。”余责成停住了脚步,他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他同时想到,“如果毛人凤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不会先抓吴敬中,再抓自己。即使他人在香港,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不会等自己回到台湾再动手。”
余责成回到办公室,拿起电话拨通了局长专线,话筒里传回了毛人凤平静的声音:“啊,责成,你回来了。到我这儿来一下。”
余责成来到毛人凤的办公室,立正敬礼,面带愧色的说道:“此次未能完成使命,卑职无能,请局座处分。”
“香港的事,皆因叶相之杀掉杨杰,惊动了黄绍竑等人,故闻风而逃,与你无关。”毛人凤和颜悦色的说道。
“也怪属下未能及时发觉黄绍竑北逃的意向,错过了机会。”余责成低头说。
“好了,好了,你也不用自我检讨。要怪只怪中共出手太快,如果没有中共的帮助,这些人想逃也没那么容易。”毛人凤示意余责成坐下,换了个话题说道:“我叫你来,是关于明天参加国防部招商会的事。知道吗,你在天津的一个老相识也会出现在招商会上。”
余责成不语,可脸上的表情却显露出内心的惊讶。
“天津伪商会会长——穆连成。”毛人凤意味深长地看着余责成,说道:“你不是还和他的侄女谈过恋爱吗?”
“穆连成不是逃到日本去了吗?怎么------他就不怕我们把他当汉奸,给制裁了。”余责成的思路有些混乱,他不知道毛人凤想干什么,穆连成的出现是不是和吴敬中的被抓有关系呢?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穆连成加入了日本国籍,如今叫介川康作,还是做他的老本行,现在是富士航运的董事长。富士航运在香港和台北建立了航线,这几年他专做美援物资的运输生意,赚了不少大钱。”
“局座的意思是?”余责成用探查的口气问道。
“戴老板存下来的那下‘货’都积压在库房里,可我们现在需要的是现钱,依我看穆连成可以帮这个忙。”毛人凤面带笑容的望着余责成,说道:“我听说,他的侄女也来了,你们还可以叙叙旧吗。”
“卑职不敢。天津光复后,我是到穆连成家去过几次,那是吴(副)主任让我调查穆连成当汉奸的事。至于穆连成的侄女,是穆连成想要把她嫁给我,这样他就变成了军统的家属,就有可能逃脱国法的制裁------卑职并没有同意。”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吴敬中的主意,他想敲穆连成的竹杠,于是就派你去穆连成家敲山震虎,让他自己拱手奉上。责任不在于你,都怪吴敬中太贪心。啊,你可能还不知道,吴敬中被我抓起来了。”
“吴(副)主任被抓起了!因为穆连成的事儿?”余责成故作惊讶地站了起来。
毛人凤望着紧张的余责成,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来:“坐下,坐下,不要紧张过度。你知道你们在香港的时候,吴敬中在干嘛吗?他竟然偷偷的飞到了广州,去处理他的私事!”
“啊,我听说吴9(副)主任在广州有一些生意------”余责成心里松了一口气。
“谁没有------私事要办,可你地看是什么时候。正值当国生死存亡的时刻,他吴敬中竟敢这么干,我完全可以按临战脱逃来制裁他。”毛人凤恨恨地说。
“局座,吴(副)主任是卑职的老长官,自北伐革命以来,腥风血雨三十年,对党国绝无二心。还请局座手下留情,我愿以性命担保吴(副)主任绝不会背叛党国!”余责成双脚并拢,身体笔挺的目视着毛人凤,恳切地说道。
毛人凤站起身来,满意地看着余责成,说道:“责成啊,戴局长说你‘可堪大用’,没看错人。你不但智勇可嘉,而且非常忠诚,能对长官如此,难能可贵。你回头去看吴敬中的时候,给我稍句话,‘抓他是不得已而为之。’让他放心,过些时日,就放他出来。”
“我代吴(副)主任谢谢局座的恩典!”余责成低头致意。
“这个‘办公室副主任’的职位,就由你来接替,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微笑着点了点头。
余责成先是怔了一下,接着昂首说道:“感谢局座栽培!属下绝不负局座厚望。”
毛人凤话题一转:“不说这些了,明天国防部的招商会你怎么看?”
余则成想了一下:“我想国防部出面招待商人,恐怕不会这么简单。”
毛人凤微笑道:“现在的台湾被陈诚管得秩序井然,这里的商人和土财主们想要赚钱就必须先得真金白银的吐点儿血。这回国防部是要利用游戏规则猛敲这帮奸商一笔竹杠,则成,这也是我们的机会,你可要盯住了。”
余则成点头说:“您放心吧。”
下午,余责成便驱车来到了位于延平南路的保密局看守所。这里曾经是日本人占领时期,关押犯罪的日本军官的地方,建筑和装修都十分讲究,可谓是所高级监狱。
当余责成出现在吴敬中的监舍里的时候,吴敬中好像看见了救星似的,抓住余责成的手不肯松开。
“兄弟,大哥这次真的靠你了。看在你我师生一场的份上,你可一定要救救大哥呀!”吴敬中带着哭腔向余责成求救,可他望着余责成的眼神中除了渴望,却还夹杂着只有余责成能够看得懂的胁迫。
“老师,您别这样。这些年来,您对我怎么样,我是不会忘记的,如今您遇到了麻烦,我怎么会袖手旁观呢。”余责成边说边扶着吴敬中坐下,“今天一回来,听说了您的事儿,我立刻去找毛局长,为您申诉。”
“你见到毛人凤了?”吴敬中的表情恢复了平静。
“见着了。”余责成说。
“他怎么说?”吴敬中一改往日的沉稳气度,急切地问道。
“毛局长原本是要以‘临阵脱逃’的罪名来个杀一儆百,可听学生证实您的家眷确实都在广州,并担保您绝不会背叛党国之后,态度才算软了下来。”余责成不慌不忙的说。
“这么说,我不会被‘制裁’------”吴敬中有点不太相信,他知道毛人凤和戴笠一样,都是他妈的翻脸不认人的狠角。
“毛局长说看在多年共事的份上,不会深究此事。他让我给您捎个话,他说‘抓您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哼!‘不得已而为之’,那他想把我怎么样?”
“您放心,只要您自己不乱说话,我不会让您有事的。我会想办法,一定尽快地救您出去。”余责成让吴敬中知道“乱说话”救不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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