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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中王国

_10 北极苍狼(现代)
“李斯等人分明想架空我皇,辱没皇威,好行他们专权之实,老臣真是气不过呀!”赵高说。
二世皇帝点了点头。他沉思了会儿说:“你说他们还能怎办呢?”
“老臣也在想这个问题。”
“你有什么见解?”
“如果他们没在皇帝这儿讨着便宜,便会有这样的可能:表面上屈从。至于背后能做些什么,那就很难说了。”赵高意味深长。
“难道说他们会打皇位的主意?”二世皇帝皱眉问道。
赵高没有回答这问题。他想了会儿,说:“许多大臣是我大秦经历几代的有功的贵人,功劳巨大。至于我赵高,原本地位卑贱,侥幸得到陛下的抬举,使我居处高位,掌管朝廷大事,这是他们很不高兴的。他们表面服从我,内心则不然。”说到这儿,赵高住了口。意味深长地住了口。
赵高说他自己的情形一点儿不差那么朕这个二世皇帝呢?君臣沉默了许久,二世皇帝沙哑的声音问:“那么你说怎么办?”
赵高等的就是这句话。“皇上能下得了决心吗?”赵高反问同时他脸上已经隐现出杀机这二世皇帝感觉得到。
“那看怎样的事情!”
“如果事关皇位?”
二世皇帝阴冷地答道:“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如果他们要动摇皇帝的位置,必然要在皇帝的兄弟之间寻找一个替代皇帝的人。”
骨肉残杀?二世皇帝的身子更加探向赵高,满脸的质疑。
赵高不再言语。
二世皇帝缓缓地缩回了身子,叹了口气,冷笑着说:“诸兄弟中不会缺乏敢于站起来觊觎皇位的人。这种事情,已经有太多的先例。……其实如果出现这种事情哪里仅仅是朕一人之事,而是事关大秦兴衰!”
“不错!”赵高立即接口。“所以陛下当断则断否则将自食其果!”
“那你就给我动手!”二世皇帝咬牙切齿地说。说这话时,他的眼前浮现举摔皮囊的画面那皮囊里边是始皇帝的两个弟弟而一边儿冷笑的便是——当时的秦王后来的始皇帝。吕不韦,弄进宫中个假太监,那个可以用阳具把车轮挑转的家伙,立即与赢政的母亲发生了私情共同给赢政造了两个弟弟!但不管怎么说,他们是赢政的亲骨肉!而且当时母后还健在着!就是这么个残酷!
赵高走出房间的时候,不由得看了看自己的一双手。又要杀人了而且杀的是皇帝的亲兄弟!虽然用不着自己动手但跟自己动手有什么两样!真没有想到,这个狗操的皇帝竟然能够下得了决心!其实当初始皇帝驾崩时有意矫诏立他时就没见他对那个同父异母哥哥扶苏有着太多的怜惜,而是生怕有什么闪失同我老赵一样就是想让他死!死!外表文弱,内心狠毒!这难道和我老赵没有关系?怎能没关系!应该源自于我的调教!赢政把他交给我看来我没辜负他的期望。只是他错在临死的时候挺意外地还是要传位于那个曾触怒他的扶苏。结果反而害了扶苏。也不对。就是真的传位给胡亥,那个扶苏也得收拾不收拾行吗?
赵高走后,二世皇帝发了会儿呆。后来他攥紧了右拳,轻轻举起重重地砸向案几。往下,朕知道该怎办。低贱的使他尊贵,困苦的使他富裕,疏远的让他亲近,正可谓远交近功!
“我的女人我的女人呀!”大力士苏醒后便大叫便拼力爬向那半开的石门。在这墓穴之中已经没有时间概念反正他昏迷了许久。蔫巴龟悉心地照料他,铁锤也曾从那棺椁之上下了来查看大力士的情况。蔫巴龟不太理解铁锤何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但他知道两人的和解肯定是好事总比先前像两只猛虎相恃时好。那时气氛多紧张。大力士苏醒第一个本能的反应是要找那个曾经属于过他的女人一时叫蔫巴龟和铁锤都鼻子酸酸的蔫巴龟赶紧拉住了他铁锤从棺椁之上跳了下来走到大力士的身旁。“我的女人呀……”大力士泣不成声。
“你不能去你这样去要被他们打死的呀!”蔫巴龟说。
大力士的泪眼望到了蔫巴龟殷切的脸,还有,铁锤正伏向他的身躯,不可思议,这一张的脸上居然有了关切。大力士就更加心酸他的命运居然连他的敌人都给予了关切说明了什么?这时他的手就碰到了他的那柄剑。他拥有一把剑,那剑一直放在他栖身的角落,紧挨墙壁和地面的折角中加上他和那女人躯体的遮掩,很难被发现。他觉得他早晚要用上这柄剑,但他不能让铁锤注意到他有剑,两人敌对的那根弦可能要早一天绷断那么他大力士的平静就要早一天结束的情形鬼知道怎样!众人最早来到这里时挤坏的那些陶俑几乎都有佩剑有的被带走但是有一柄,遗落在地后来被大力士悄悄收起。在后来铁锤和他的敌对中他越来越感觉到这剑对他的重要越是重要的东西越不能轻易暴露。如果我战胜了铁锤我会做这里的国王吗?不,是皇帝。去做,我就要随时准备迎接别人的挑战,我的神经每时每刻都要绷紧着而且我要有随时可能被人撕碎的准备。这是一群狂徒,我有驾驭他们的本事吗?还是让铁锤在上边顶着吧,只要他在那儿人们瞄着的就是他而不是我。没有想到,他们最先动的是我!而且,抢走了我的女人,我的女人!“我一定要抢回我的女人!”大力士举剑喊道。
铁锤庄重地点了点头,允诺:“我一定帮你抢回你的女人!”
大力士的目光直直地盯向铁锤,铁锤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再一次很有分量感地说:“我说话算数!”
大力士拼命地嚼咽着谷物让自己康复。有一天他一手扶着石壁一手拄着宝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而后,他脱离石壁,他望向棺椁之上端坐的铁锤,铁锤也正望向他,他举起宝剑喊道:“我要报仇!”
铁锤没有动,目光直直地望向大力士。大力士知道那目光的含意,他稳稳当当地走了几步,他也拿目光直直地望向铁锤,铁锤同样也知道这目光的含意。铁锤跳下了棺椁,他矗立在大力士的面前,他把他手中的剑有力地擎到大力士的面前,他说我们除掉那个混蛋!
大力士感激地点了点头。
两人就走向那半开的石门。
蔫巴龟从女人们的石室中溜出撵了几步,问:“要我去吗?”
铁锤和大力士都回首望了他一眼都没做任何言语,都一伏身从半开的石门下钻了过去。
蔫巴龟愣了会儿,便跟了过去。
其实大力士并没有康复好,头有些晕,但是仇恨给予他力量,同时还有铁锤的原因他决不想让铁锤看到他的软弱他要让铁锤看到他沉甸甸的分量,否则铁锤凭啥帮他凭啥?
一些人幽灵一样在暗河中逮着鱼。水银仍就写意着江河,宝珠写意着星空但,这是一个残破的星空,因为有的地方镶嵌的宝珠已被摘走在这墓穴之中摘这宝珠真不知道还有什么用!宝珠的光辉映进水银的漾动之中。这里除了暗河中的人别处再没有人栖身。这里没有长明灯,这里有水银的蒸发,这是一种有毒的气体。
大力士伏下身挨个辨认暗河中的人。
暗河中的人看到站在他们面前的大力士和铁锤都傻愣了。大力士没死这他们已经知道,但铁锤居然和大力士站到了一起这就是这些普通的脑袋瓜儿一时捉摸不明白的事。暗河中没有要找的人。但是,他们看到了老袁。老袁傻傻地望着他们,铁锤的目光在说你不是说出来给朕抓鱼?
“这鱼……真不好抓。”老袁嘟囔了一句。
铁锤的目光就掠过老袁的脸,随大力士向前而去。
又是一道半开的石门,也是用一个鼎将石门顶起一半。半开的门下,透进那一边儿的光亮。由于经过的是一段儿昏暗,而在这一段儿的昏暗中费力地瞪视,所以伏身过去,顿觉眼前一片白。一堆一堆的人仿佛融化在了白色之中。铁锤和大力士就望着这一片白色站定。
蔫巴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的身后。
人群出现骚动。
有一个人腾地站了起来,并且,又伏身从另一个坐着的人身边拿起了什么。
铁锤和大力士的目光就向着那个人聚焦。渐渐,清晰了那人的模样,大力士毫不退缩地就奔了去。
蔫巴龟发现了小淫嘴,小淫嘴仿佛嘟囔了句什么。
铁锤发现了哑巴儒者他很平静地望着到来的铁锤和大力士。他摇了摇头虽然令人难以察觉但铁锤察觉了。这个老混蛋说不清楚他跟我是一伙儿的还是不是。
大力士可谁也没注意到,他注意到的只是那个大眼珠子其实这个对候他自己的眼珠子才瞪得吓人呢,仿佛都要冒出火来。
大眼珠子握着一柄长剑摆出了决斗的架势,大力士走到了他的面前,也拿出了同样的架势,铁锤也把宝剑挥在了面前与大力士同仇敌忾地面对大眼珠子,大眼珠子心慌了,他声嘶力竭地喊道:“快给我打死这两个混蛋!”
眼前的人更远地退去,没有人响应。
大眼珠子更加恐慌就又高喊:“还不造反杀了他俩我们就可以吃到谷物还有那些女人你们不想换个干吗?你们不想吗?”
蔫巴龟忽然鼓足了勇气喊道:“造反没有什么好果子呀!”
人们抱着几分惊恐几分觉着挺好玩的心情看着大眼珠子恐惧。这个人显然也有着铁锤和大力士的体魄,但绝没有二人的胆量,而且,智商就更甭提了。
没有人响应我没有人响应我光是这念头就几乎击垮了大眼珠子的精神防线。
大力士想起被他轮起来挡箭的马屁精。和我做对,没有好下场!他挥剑向大眼珠子的面门砍去大眼珠子举剑来挡两剑相碰火花迸射当啷,大眼珠子手腕一酸,剑落到了地,同时腿一软,一条腿跪了下来,他抬头傻傻地望着大力士,他只望着大力士,因为铁锤看他不堪一击持剑在一旁站立。大力士连想都没想啊地大叫着挥剑砍掉了大眼珠子的人头,那人头骨碌碌滚了挺远,最后滚了好多尘土停住了,两只大眼珠子仍然傻傻地瞪视着。
蔫巴龟走了过去,拿脚碰了一下那头,嘟囔了一句:“要是不造反哪有这事呢!”
“不错,谁敢造反,这就是他的下场!”大力士指着大眼珠子的尸体喊道。“从现在开始,谁再逮到了鱼,必须割下一半献给我们!”大力士的声音在石室中回荡在每一个人的心中回荡。
“我是你们的皇帝,你们应该记住这一点!”铁锤当时就觉得腰杆更加硬实,很有勇气地说道。
大力士望了望他,但目光中绝没有较量,倒像是跟铁锤表示我忘记强调你是皇帝了。
人群静悄悄的,该向人群表述的已经表述完铁锤想往回走大力士下意识地想跟着回去,但他捶胸顿足叫道我的女人哪里去了?由于神经绷紧大力士和铁锤几乎都忘记了他们出来的另外一个目的!
大力士炯炯的目光搜索着石室只有乱糟糟的人没有那个女人没有那个女人的影子!“你们把我的女人交出来!”大力士狂嗥。
没有人敢应声。
寂静中,哑巴儒者站起来,走到大力士的面前。“那女人已经不在了,她死了。他们把她的尸首扔进了河中。”哑巴儒者告诉大力士。
“我的女人……”大力士哀嚎着并狰狞地举着长剑环视着人群。“你们还我女人!”他大叫,他向人群逼去。除了这个哑巴儒者,他仇视这里的每一个人!一个女人落进这么多的男人手中还能有什么结局!他恨不得把这些男人统统斩尽!
手中有剑的人就操起了,但是,他们惊恐地退缩着,只要有一线希望,他们就愿意避免和大力士的决斗,因为谁也没有把握别人会不会站起来拼死相斗。
往下情形肯定是,因为大力士疯狂地要和这一个群体为敌那么这一个群体唯一的选择只能是共同对敌。但是只有在流血的情况下才能引发这一切只有流血才能使个体侥幸过关的念头破灭。哑巴儒者出现在铁锤的面前他压低了声音说赶紧把大力士弄走。
铁锤就走向大力士,他一把攥住了大力士持剑的手腕,他把自己的剑撇给了蔫巴龟拿下了大力士手中的剑,蔫巴龟把铁锤扔给他拿的御剑抱得紧紧。大力士惊愕地望向铁锤,铁锤牙缝中挤出:“你他娘的不想活了?”
“我要和他们拼了!他们糟蹋了我的女人我的女人!”大力士号啕大哭。但是他复仇的防线已经崩溃他一滩烂泥似的瘫倒在地。
铁锤忽然也挺替他难过的,大力士这个巨人此时此刻淋漓尽致地表现着他软弱的一面。所以他对大力士的恨意已经全无而且他倒多出了几分怜意。铁锤对紧随他身边的蔫巴龟说:“我们把他带回去。”两人就一边一个架起了大力士往回拖。
大力士哀嚎不已。
望着他们的背影哑巴儒者苦笑了。
小淫嘴溜到了哑巴儒者的身旁,说出了一句:“他又拣了一条命。”
哑巴儒者知道他指的是大力士。
“但是他能叫皇上帮助他你能吗?”说这话时哑巴儒者现出的笑意却有了诡秘的色彩。
铁锤和蔫巴龟把大力士丢到大力士一直栖身的那个角落。大力士几乎是打着滚儿失声痛哭痛哭人们永远夺走了那个给予他温馨的女人。
蔫巴龟把手中的剑还给了铁锤。
“看好他。”铁锤对蔫巴龟说。
蔫巴龟庄重地点了点头。虽然他知道他对于大力士来说什么都不是,但铁锤让他看他就得看。
铁锤回到了那高高的棺椁之上。他忽然高举双拳抻长声音大叫:“啊——”他奋力地把声音拖长拖长拖长。终止了之后又是一声长长的啊之后又是。声音中抒发的实在太多太多。因为要抒发的实在太多太多所以就用了这一声啊。因为那太多太多是属于皇帝的太多太多没有人可以沟通,所以只能就用了这一声啊,正如始皇帝在宫中发出的长嗥。吕不韦给他带来的尴尬给他带来的耻辱还有那鲸吞天下的野心等等等等,哪里是可与人轻谈的呢?后来那还没真正在高处的人都弄出了一句高处不胜寒。高处不胜寒。然而一到了高处就宁愿寒也在那高处呆着而且要誓死捍卫!
铁锤的长嗥终止了墓穴中的一片寂静。大力士停止了嚎哭和蔫巴龟一同怔怔地望着铁锤。铁锤颓然地垂下了头。
大力士扶着石壁站了起来,他摇摇晃晃地走到铁锤的面前,沙哑地说:“往后,我拿你当皇帝。”
铁锤就抬起了头,说:“你不能把他们全杀了。”
大力士郑重地点了点头。这是一种承诺,是的,不能把他们全杀了。全杀了还做个鸟皇帝!也杀不了,如果我被杀了你这个皇帝就要直接面临挑战了!
“这是你的剑。”
大力士郑重接过铁锤递过来的剑。“我不会叫皇帝失望!”他说,皇上那两个字咬得挺重。
铁锤微微点了点头。
大力士就一个人钻过了那半开的石门,随即,传来他的声音:“你们听着,谁若是抓了鱼不向皇上进献半条,我绝饶不了他!”
从这时起,才有了纳贡。
大力士常去巡视,凌厉的目光挨个角落搜巡。没有人敢迎接他的目光。
铁锤又有鱼吃了,那些女人又有鱼吃了,蔫巴龟又有鱼刺嚼咽了。给蔫巴龟的鱼他舍不得吃总要给了女人们而后他拣她们的鱼刺吃。自然,大力士也有鱼吃。纳贡的鱼或者已经烤好或者没烤好由蔫巴龟在长明灯上重新烤。那股子香味儿不再散去。
铁锤对大力士很满意。
有一次安睡的大力士越睡越温暖终于醒来发现一个女人拥着他。他慌忙推开女人坐起来望向铁锤。棺椁之上的铁锤似乎望向他又似乎没有。
铁锤很少倒着酣然入睡。先前只有惊天动地地干了一个女人之后才会发生这样的事儿。也许他已经习惯于用坐姿安睡。而且眼睛半睁半闭。后来由于对大力士的默契很满意,铁锤有了几次酣然入睡。这一次他看大力士睡得很酣,他才没有倒下去睡,但大力士不断地把睡意传染给他。于是他就又那么睡着了。但是,宝剑横放在腿上,手抓着剑。
蔫巴龟幽灵一样地出现在大力士的面前。“这女人……是皇帝赏给你的。”蔫巴龟说。
大力士望向女人,女人幸福地依偎到他的怀里。大力士想起他先前的那个女人,他推开怀中的女人,他腾地站了起来。
蔫巴龟有些惊愕:“咋,你嫌她不好?”
大力士摇了摇头。他注意到这回铁锤的目光是真的望向他了。他和铁锤对视了会儿,他伏身抓起他的宝剑,走向那半开的石门。他过到那边儿之后就有他的声音传来:“谁若抓到了鱼不向皇上进贡我绝不轻饶!”凶狠声响若洪钟。
大力士咆哮着过了另一道半开的石门的时候,一个年轻人往老袁的跟前靠了靠。大力士的目光则像锤子一样落在他手中的多半条鱼上,他就举起了鱼。“为什么不向皇帝进贡?”大力士吼道剑尖几乎触到了年轻人的鼻尖。
“不是……每条鱼只进贡一半?”年轻人瞪视着剑尖说?
大力士想了会儿,拿走了鱼,收回了剑。
这时有个人死攥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鱼走进了这边儿。“老兄,快剁下这鱼的一半儿献给皇帝。”离老远他就向着大力士喊。
大力士剁下了那鱼的一半儿,刺在剑尖上。
被大力士威胁的年轻人吮了吮嘴唇。“那暗河通到哪儿呢?”他问老袁。
“不应该太远,因为,这骊山墓不远处有河。反正得通到河里去。”
“你知道的也不太多。”
“人家也不让你知道得太多。”
一阵沉默之后年轻人说:“在我们那儿,顶数我的水性好。扎猛子谁也扎不过我。有一个塘,别人只能扎到塘中央,我能从这边儿下去,踩着塘底的淤泥跑,从那边儿钻出。”平静的叙述,不像是有意的吹牛。
老袁有点儿猜破年轻人的心思。“外边儿重兵把守呀。何况,根本不可能活着出去。”老袁说。
年轻人不再说下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年轻人在老袁身边悄然消失。从此他再也没有看到过年轻人。他没向任何人提起这事。
那位青年人在一条大河中浮出的时候他已经淹得半死。正是个大白天而且岸畔还真有森严的士兵,但那些士兵还真没谁注意到河中央漂浮的躯体。他就随着浩浩荡荡的河水漂浮了下去。当他苏醒的时候身边有许多鸭子和鹅。很浓的这些家畜的粪便的气味。他的下身还在河水中。
这是什么地方呢?这儿离骊山远吗?不会太远,太远我也不会活下来。可怕的记忆。在那暗河中他只知道拼命地随水流往前窜。拼命地窜。终于他憋不住了他呛了一口又呛了一口后来他就觉得黑暗吞噬了他。但那黑暗吐出他他轻飘飘地升向光明的时候他模模糊糊地知道使自己以一种仰面朝天的姿势浮在水面。他在家乡时不是常以这样一种姿势浮在水面吗?我还活着,我的命真大呀!他高兴地流下了泪水。爬出了水中的他,继续仰卧着,让有些偏西的太阳晾晒。不时地,他呕吐出一些水来。
就在他幸福地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什么东西摔落在他身旁的声音。他努力起身望去,看到一个奔逃而去的女人的背影。摔落在他身旁的是一只木盆和一些衣物。他就又仰躺下去他期待着。我从始皇帝的坟墓中来这是多么难以想象的事情啊!我说这话时他们的表情一定看着可乐,他们哪会相信这鬼话!
所以当一个汉子抓着他的一只胳膊摇着问:“喂,老兄你怎么一回事儿?”
他连眼睛都不睁毫不迟疑地回答:“我从始皇帝的墓中来。真的,我从那墓中来。”
“什么?你说什么?”
“我从始皇帝的墓中来。真的,我从那墓中来。那里边,还有许多人活着。就我一个,逃了出来。”
“你……咋逃出来的?”
“从暗河。里边有暗河和这条河相通。”接下来,是一阵子沉默。他的被抓着的胳膊被放了下来。他就睁开了眼睛他首先看到了一只衣袖子,接着看到的是仿佛铁锤的脸。敢情是一个独臂的汉子怪不得刚才抓他胳膊的那手那么有力。还有一个妇人,看那装束分明就是刚才逃走的那一个。
那汉子阅读了会儿女人的脸,就自己下了决心一只胳膊拎起年轻人攥得年轻人的胳膊死疼转瞬他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他不应该让人们知道他的故事他的离奇的故事。他还没有来得及进一步深化自己的悔,就被抛起随即,扑通,他落进了河中他呛了几口融着阳光的黄水两手拼命划动着,渐渐转为轻轻的划动,转为静止,这当中他始终是面部朝下。他的生命融进了河水中。
“如果真的传了开去,他活不了我们也活不了!”岸上的那汉子对惊异着的女人说。
“你杀了一个人。”女人呆呆地说。
汉子回头望了望,不远处的几户人家一片宁静。走动的只是鸡、鸭、鹅,还有一只毛驴。“没有人知道这一切。”那汉子说。
尸体漂远,漂得更远。那年轻人再也没有机会讲他的故事了。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也许,他会选择那座帝王的坟墓。死了,也是一种福分。
众多的兄弟,转瞬全已不在。二世皇帝觉得四围静了许多。其实那众多的兄弟即使在的时候也没有谁聒噪了二世皇帝的生活,他们被皇家禁军监禁在他们的府邸他们已经没有了自由。但是,二世皇帝不能忘记他们的存在。他如同听见着他们对他的诅咒如同看见着他们的愤怒。但是,他们全不在了,二世皇帝觉得四围静了许多。背地里议论朕的是是非非准跑不了,朕的这些皇兄皇弟鬼知道会有哪个大臣狗急跳墙和他们中的哪一个勾结起来,打起皇位的主意。就是现在也会有人躲在角落里恨朕恨就恨去吧你能把朕怎样?朕觉得四围很静。朕已经懒得去看那一张张哭丧的脸。哪一方面的事务都有专管的大臣处理,何必要叫朕表一下态,再去决断呢?如果啥都叫朕来处理还要你们这些大臣做什么!始皇帝每天要阅读许多奏折常阅读到深夜。那是因为天下动荡要仰仗他的雄才大略。后来,他也不是这样了。一片升平的世界。他得过得像个一片升平世界的皇帝。朕呢,不是也应该如此?二世皇帝就泡在女人的堆里。
赵高也不知从哪儿弄来了关于御女术的书给二世。“爱卿真是对朕体贴入微呀!爱卿使朕过得像个皇帝样儿!朝中的事务,爱卿就代朕处理吧。”二世一边乐不可支地看着竹简一边说。
赵高心花怒放但努力让喜色在脸上少渗出些。
他就不让二世皇帝闲着,给她找女人,给他找杂耍的艺人。什么一人抛起了多把飞刀随抛随接。什么蹬坛子,一个大大的坛子在一个仰面朝天人的脚下蹬得咕碌碌转等等。
没给二世皇帝整出多大的兴致。赵高索性找来了一个被称为黄公的人一个可以徒手和猛虎搏斗的人这节目使他闻名天下。赵高派人把他找了来,这时他已是一把的年纪他跟赵高说他已经几年没有表演这节目了恐怕难以胜任了。赵高说给皇上表演这节目那可是天大的荣誉,何况还有丰厚的酬劳呢。黄老头子心知难以推脱便应允下来。于是一个严严实实的栅栏内,放进了一只猛虎,随后,进去了黄老爷子。于是,高高的看台上二世皇帝目睹一场老人与虎的惊心动魄决斗。这一场搏斗,足足进行了半天多。老人被虎抓得遍体鳞伤。终于,最后死的是虎。虎已经被打死二世发了一会儿呆。
“皇帝,皇帝!”赵高以为把皇帝吓坏了连忙轻唤。
二世皇帝缓过神来说了声重赏。
赵高就一颗心放了下来,但随即糊涂了这重赏要赏的是那个黄老爷子还是我赵高?这话还不大好问既然不能问我赵高还差这个吗于是他唤道:“黄老爷子,还不赶快过来谢主龙恩。”
黄老爷子只知道皇帝看了他的节目就已经是大大的恩赐了,就来了向二世皇帝行了叩拜之礼。
二世满意地点了点头起身走了。
赵高就重赏了黄老爷子打发他走了。
赵高就继续琢磨着,让二世皇帝别闲着。二世皇帝不闲着,就没空儿管赵高想管的事。
李斯几次想见二世皇帝,二世都以他很忙为由拒绝,拒绝了几次之后李斯便不再做见他的努力。
本来过得很好二世皇帝不想让这老家伙搅动了心境。
李斯就见了赵高。赵高挺意外,这个李斯居然屈尊来拜访他。长期以来他赵高虽然在不断上升,但他知道李斯一直瞧不起他只不过碍于皇帝的面子不公开为难于他就是了。因为我赵高生就地位卑贱吗?你李斯不也是微贱出身吗?你李斯学问做得好我赵高也不错否则怎么能给胡亥做老师呢?妒忌。你曾经害死了韩非,如果你有机会也会除掉我!只不过,你一直没逮着机会,因为你遇上的是我赵高!你的那两下子在我赵高面前可就实在是微不足道了。
“李大人屈尊来见高,高真有些受宠若惊呀。”赵高阴阳怪气地说。
“哪里的话。你我同为拥立二世皇帝之人哪有此说呀!”李斯谦卑地说。他心说我李斯现在哪比得上你赵高威势呀。那么多的大臣,和皇帝见上一面都很困难,就更别说谈上一两句贴心话儿了。皇帝现在简直就成了赵高一人的皇帝了!
“那么李大人此次来对高有什么见教呢?”
“见教倒是谈不上。赵大人精于权谋哪里是我李斯可以并论的呀。”李斯晃着脑袋苦笑着说,说完他也觉得这话说得挺别扭赵高听着当然要更别扭。
赵高皱眉说道:“高只知道勤勤恳恳为皇帝做事不知道什么叫权谋。至于狱法嘛,倒是钻研了一些。不过那也是为皇帝惩治篡逆之徒时才用得上。”
李斯挺尴尬。他清了清嗓子,说:“老臣和赵大人共同拥立皇帝,现在,只能说你我二人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啊!始皇帝创下的这宏伟的基业如果一旦葬送,你我便是千古罪人呀!”
该死!老提共同拥立皇帝这事儿这事儿是可以总提的吗?你想靠这事儿挟持皇帝?挟持我吗?皇上是可以挟持的吗?我赵高是可以挟持的吗?“皇上也非我赵高一人的皇上,李大人有什么见教完全可以去和皇帝商议。”赵高不动声色地说。
“其实老臣这次见赵大人并没有什么具体事情,只是想和赵大人表明下心迹而已,期望能有个默契,共同辅佐好皇帝。否则,老臣归天之日有何面目见始皇帝啊!”李斯几乎流下泪来。
“李斯这个人最近总跟老臣提起共同拥立皇帝的事情。”赵高跟二世皇帝说。
二世皇帝当时的感觉就跟吃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赵高从来不提矫诏的事儿,仿拂没有那件事儿一般。李斯,你这个老混蛋,你想要挟朕?那你可是打错了主意!皇帝不是随便可以要挟的!“你怎么看这件事儿呢?”二世皇帝因为抑制着内心的冲动问话的腔调怪怪的。
“这不是什么好事情。”赵高毫不犹豫地回答。
二世皇帝挺生气。废话,这当然不是什么好事情!
看二世皇帝在那儿生气,赵高试探地说:“这种事得叫它结束。”
“废话!”二世皇帝拍了案几脱口而出。
赵高一惊,随即喜悦涌上心头。“李斯党羽甚多呀。”他故意弄出意味深长的口吻。
“你做事不是挺利落的吗?”
“老臣做事利落,完全仰仗于皇帝的英明决断。否则,老臣能做些什么呢?”
“那倒也是。你可说是朕的眼睛,朕的耳朵,也是……朕的手!”这后面的几个字,二世皇帝咬牙切齿地说出。
“那,老臣就放胆去做?”
“朕给你做主!”
卫尉子凡召见护军宗猛,看着来到面前的宗猛子凡的目光中有着哀怜但是他咬着牙说将宗猛拿下!宗猛当即就被按在地上。
“卫尉何故如此?莫非丞相所累?”宗猛大叫。
子凡不看宗猛,只是摆手那意思是送这个人上路吧!
剑起,宗猛人头滚落。
左丞相李斯、右丞相冯去疾、将军冯劫等就被下了狱。
“我要见皇帝!”李斯咆哮。
就有人前来威胁:“老家伙,当心夷你九族!”
李斯就软了下来,说:“那么,让我见一见赵大人。”
答复是:“赵大人想见你的时候自然你就见到了!”
痛哭流涕的李斯不断大笑他笑什么呢?
得到冯去疾、冯劫在狱中自杀的消息,赵高喜得在屋内直转圈儿。还剩下一个李斯了,任我宰割的羔羊!而且这李斯还是万人恨呢,除掉他可是提无数人解恨呢!就是百姓们都拥护着呢!
先前的楚地,蓟县大泽乡,风雨中陈胜面对着九百多名与他一同前往渔阳充军的贫民,他的声音盖过了风雨盖过了那雷声或者说,他的声音就是响雷响在大秦的天空:“兄弟们,我们已经无法按期抵达渔阳!如果我们继续前往渔阳,抵达那里,按照大秦的律令我们是死罪难免!既然是难逃一死,不如我们就反了吧或可成王成霸!王侯将相难道非得是祖传的吗!”
他的身边,立着吴广。他们的脚下,躺造带队的县尉尸体,地上的雨水中有他们的鲜血。
“我们就先占领蓟城!”陈胜振臂。
“占领蓟城!”群情激昂。
攻城掠县。反军的力量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得知这十万火急的军情,赵高开始也是一惊。但随即他镇定下来。地方官员自然会拼死剿灭。不为朝廷为自己,也会拼死剿灭。他以二世皇帝的名义诏令各地镇压暴乱镇压反军。现在他处理事可简单了,拟订了诏令自己加盖上玺印就可以诏令四方。
但是,随即的消息:陈胜、吴广所向披靡,刘邦在沛县起义,项梁又起义会稽郡。匪势在迅速漫延。
赵高有些害怕了。二世皇帝要是知道这些消息会不会怪罪于我会不会宽恕李斯甚至起用他?到那时我的颈上人头还能呆在那儿吗?这个时候杀掉李斯?他的那个做郡守的儿子正和乱匪作战,杀其父,有可能使他背叛朝廷。还是暂且不动为好。但是得看管好。让他的儿子都心存希望。
当李由战死的消息传来时,赵高竟然轻松地微笑了。他去见二世皇帝。他跟二世皇帝说:“最近各地乱匪不止,老臣颇怀疑是李斯的党羽纵匪作乱,给皇帝施加压力。因此,早除李斯,可扬威天下。”
李斯究竟是与众不同啊。杀不杀他朕也是很犹豫,所以从没催促赵高。赵高也是怯手,否则,依赵高这人的秉性还不早料理了?朕犹豫是犹豫但可从没阻止呀?况且有些事情不能让皇帝说得很明确才去办。“匪情有多严重?”二世皇帝冒出了这么一句。
赵高一惊。他不和我研究李斯他和我研究匪情。“其实匪情不足为虑为虑的是怕有人和他们勾结或者利用他们来巩固个人的地位。”赵高说他边说边观察二世皇帝原来二世皇帝并不是真的关心匪情。
“你是说要尽快除掉李斯?”二世皇帝直截了当地问。
赵高假装想了会儿,答:“是。”
“什么刑?”
“车裂!”
其实车裂李斯时他啥动静没有。但是全咸阳的人都听到了一种哀嚎。
“这回你遂心了?”赵高来见二世皇帝,二世皇帝冷冷地说了这么一句。
二世皇帝一定也听见了那哀嚎否则他不能整出这么一句。“皇上想干什么再不会有人阻碍了。”赵高说。很静,声音在很静的空间中总是很别扭的。
很静,二世皇帝也感到挺别扭。已经再没有群臣聒噪他了。还有,那个秘密,就剩下了这一张嘴了。这一张嘴不说恐怕就只能是千古绝密。二世皇帝没有什么话,赵高也没有什么话。二世皇帝不耐烦这种尴尬摆了摆手说:“从今儿个起,你就是大秦的丞相了,你去忙吧。”
赵高并没有喜悦,他知道丞相的那个位置只能是他的,不会是别人的。而且他也知道丞相的那个位置其实沉甸甸的。但是,他可没有找到肩负神圣使命的感觉。“还有一件事皇帝得知道。”他说。
二世皇帝的眼神在询问。
“王贲将军的昏厥病又犯了。王贲将军说其实他早就有辞归故乡的想法,只不过担心皇帝多心就一直硬撑着。”
二世皇帝有点儿孤单了的感觉。只是一种感觉。“人家病着,还能怎么着?你看着办吧。”他干涩地说。
“那老臣就去传达皇帝对王家的关怀。哦,老臣还有个想法,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二世皇帝的眼神在询问。
“臣的主要精力将是帮助皇帝处理国事,这郎中令的职责又是十分重要的,不能出什么闪失,老臣怕顾不过来,想举荐一个稳妥、可信之人。”
二世皇帝的眼神在询问。
“臣想举荐臣的兄弟赵成。臣本来是避讳的,但是,现在皇帝是这么地缺少可信之人,也就只好举贤不避亲了。”
赵高和自己是一条船上的,他的兄弟来了,当然也就一条船了,省得不放心啊。二世皇帝挤出些温厚的笑,说:“你觉得他合适,就让他来吧。”
赵高匍匐在地,说:“老臣谢皇帝信任!老臣一定披肝沥胆为皇帝分忧!”
“你去吧。”二世皇帝说。
赵高走了,二世皇帝就把自己搁在静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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