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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破仑全传(上)

_10 刘乐土(现代)
他一直爱着她他一直为她着想,她称身体不适言过其实,但他信以 为真,关怀备至,她不掩饰她的烦恼,他则百般抚慰。她想回巴黎去,他就
好言相劝不必着急。他把欧仁叫到米兰来,好让她在寻欢作乐的旋风中不至 于势单力薄。他日理万机,但一有空就继续给她写信。这时他给她的信还是
那么温柔体帖。但米兰的失意留下了阴影。此后,他从她身上带来了感情的 创伤,是一种幻想的破灭,这种创伤,这种幻灭,把他的情欲引向更加神秘 的道路。
塔利亚瓦托攻克之后,法军直逼维也纳。波拿巴同奥地利草签了累欧本 条款。波拿巴一边等待和约的最后签订,一边住进离米兰四法里的蒙贝洛堡,
约瑟芬和波拿巴的全家都在一起,波拿巴把家里人从马赛叫来了。
莱蒂齐亚大太从饱尝清贫到尽享富贵,并没有显得受宠若惊。她一身黑 裙袍,沉默寡言,在凛然傲气下掩饰着不自然。看在拿破仑的脸上,她对约
瑟芬还客客气气,但心里却瞧不起她。临动身前,她把埃利莎嫁给了一个 35 岁的科西嘉上尉,此人很愚蠢,名叫费利克斯·巴智基。拿破仑不同意,但
他的母亲和妹妹不听他的劝阻。当她们到来后,他又原谅了她们,相反,他 要把波丽娜嫁给他的副参谋长勒克莱尔。从土伦战役开始,波拿巴就一直很
器重他,提携他。波丽娜只有 16 岁,她长得很漂亮,妩媚动人,引起多少人 狂热的追求。最后几个月,她使拿破仑坐立不安。她自作主张,决心嫁给费
雷隆。拿破仑不会忘记前国民公会的特派员在当初给过他多少帮助。如果非 跟他不可,他也只好认可,但这样一个女孩子,长得与普丽马蒂斯画中的天
仙美人不相上下,让她跟一个被指控为贪污犯罪的腐化堕落的灰头结婚,不 行。他反对这桩计划,而他母亲则是这桩婚姻计划的同谋,只有他一票否决
权。波丽娜不干,她宣称要她的心上人,给他寄去一封火热的信,不讲究拼 写规则。但时间,距离,还有兄长的威望,渐渐使这位女叛逆的态度软了下
来。她终于投降了,同意与英俊的金发军官结婚。他过去看她还是个小姑娘, 可现在完全被她的美貌迷住了。当然没有朱诺的份了,他这个人太见异思迁,
他已经在约瑟芬的侍女路易丝·孔布安的怀抱里得到了安慰。勒克莱尔和波 莱特的婚礼在蒙贝洛举行,由一位教士主持。与此同时,波拿巴还让教士为
埃利莎和巴乔基的结合祝福。
约瑟夫呢,他弟弟为他不断地向督政府要求封他一个要职,督政府被闹 得难以招架,他终于成了一个重要人物。自从英国人慑于意大利战事中法国
的节节胜利,已经放弃了科西嘉岛,他又杀回阿雅克修,严然以市长自居, 选入五百人院。这还不算什么。由于拿破仑将军施加的影响,他很快获得了
驻罗马大使的头衔。拿破仑不光要自己平步青云,而且要带着他的全家扶摇 直上。
还有路易上尉,他还太嫩。但是,好端端的小伙子却变得郁郁不乐。在 米兰的寻欢作乐把他的身体搞坏了。以致于他后来终身受苦。为了让他散散
心,波拿巴派他去向督政府送和谈消息。
吕西安,总爱自作主张,总是胡思乱想,经历多少荒唐波折之后,并没 有令他哥哥失去信心。他现在是北方军的特派员,由于哥哥的活动,他得以
调到莱茵方面军,继而又调到科西嘉,在巴黎,他已经同巴拉斯,卡尔诺, 以及塔里昂夫人搭上了勾,拿破仑不信任吕西安,根本不想把他留在意大利,
不过,他承认了弟弟的婚姻,给他在巴斯提亚弄到一个充分施展的可靠地位, 并答应他为他创作条件重登政坛。吕西安肯定自己可以在政界破土而出,节
节高升,名列前茅。
卡罗利娜,才 15 岁,却长得很高了。冰肌玉肤,仿佛是玫瑰花冻成的; 热罗姆是一个调皮的小学生,临时替他从寄宿学校请假回来几个月,他同欧
仁·德·博阿尔内很合得来,欧仁的继父很喜欢他有礼貌,性情温和。拿破 仑任命他为副官。他们三人总是在一起打打闹闹,说说笑笑,再加上波丽娜,
给城堡带来了欢乐。
波拿巴身边还有两个朋友,一个是诗人阿尔诺,为了清高,独善其身, 来军队想当军事特派员,将军拒绝了他的要求。认为他太正直不适于干骗人
的职务;还有一个是布里埃纳军校的同窗好友布尔里埃纳,他可谓是巴黎艰 难岁月的患难之交,拿破仑收他当了秘书,但他低着脸,诡计多端而且贪心
不足,后来终于让人忍无可忍
在蒙贝洛的整个参谋部班子是:贝尔蒂埃,灰白了的头终于被漂亮的维 斯孔蒂太太吸引过去;尊贵的马尔蒙;异想天开的朱诺,在利沃里战役中负
伤,头上扎着绷带;奥热罗,好像一名负责征兵的老中士;沉默寡言的苏尔 特;好惹事生非的拉瓦莱特;迪罗克,看上去像卷毛狗:热情的缨拉,已经
擅自穿上了奇装异服。
在蒙贝洛,除了这一大家人和这些军人不断地来来往往外,还有奥地利 的外交官,教皇的特使,威尼斯来客,意大利的小亲王们,还有一些学者,
如蒙日、贝托莱,还有一些艺术家如德农、格罗斯等。送往迎来,络绎不绝, 简直像一个宫庭。波拿巴有意无意中露出帝王风度,以主宰者的口气说话。
每天晚上,在分园里搭好的大帐篷底下,放一张长桌,摆 40 副餐具,酒 菜真像斯巴达人那样简朴:汤,白煮肉,正菜,色拉和水果,只有一种酒,
而且是劣质酒。没一件银器,没有一件彩釉陶器。波莱特不敢装疯卖傻,卡 罗利娜也不敢嬉皮笑脸,有时 候哥哥瞪她们一眼就把她们的玩笑给斥责下去
了,在这张长桌上,可能已经笼罩着讨厌的气氛。周围的农民可以站在门口 往里看。有些农民甚至壮着胆到大厅里去走走。若不是军乐队反复在她耳边
奏《一切都会好》这首乐曲,若没有这位地位尚不显赫的军官在 她旁边毕恭 毕敬地听着奥地利的谈判代表德·加洛候爵的讲话,昔日的德·博阿尔内子
爵夫人,岂不以为是在凡尔赛宫参加国王的晚宴。 这位十足的上流社会的女人极为出色地扮演着王妃的角色。自从夏尔走
了之后,她心中害怕;尽管她如同水性杨花,还是被波拿巴的魅力和他对周 围人的奇特的影响迷住了,停止了“放荡的行为”。
她接待着接瞳而来的宾客,口舌灵巧,使每个人都以为主人在等着他们 来访。她知道波拿巴家的人恨她,也知道拿破仑永远也不会与他的家庭分离,
所以她表面上对这一家人很友好。
她照顾丈夫体贴入微,把家里安排得舒舒服服,说一些使他精神松弛的 轻松话语,不提那些可能引起他忧虑的话题,制止闲言碎语,避免口角,对
谁都笑脸相迎。尽管她漫不经心,但总不知疲倦,随时可以登车、散步、聊 天、缄默等待,她能精心安排一顿饭餐、一次晚会,待人热情却不强打精神、
全神贯注又不矫揉做作,她很有分寸地在她周围制造一种使波拿巴感到极为 舒适的温柔、优雅的气氛。她似乎成了波拿巴生活中最大的享受。现在,他
就是由于这一点而特别依恋于她。
约瑟芬十分清楚地感觉到了这一切。她虽然不是绝顶聪慧,但没有一个 女人比她更为精明。然而,她一点也不忧虑。那种浪漫的爱情:对月设誓、
临风洒泪、愤然责备,乞求宽恕等等,对她又有什么用处呢?所有这些都早 已过时了。波拿巴难道不再对她关怀备至了吗?那是因为他也老练多啦。不
管怎么说,他们结婚已经一年零四个月了。约瑟芬认为一个家庭所能给予的 最好的东西就是宽容和友情。
约瑟芬的那条名叫“幸运”的凶狠的小狗不再使拿破仑讨厌了。“尽管 这条狗很凶恶”,他还是对它很亲热。“幸运”招惹了厨师的大猎狗,被猎
狗咬死,约瑟芬十分悲痛,波拿巴似乎也动了侧隐之心。可是不久,约瑟芬 又找到另一条具有同样脾气的哈巴狗。有一天,波拿巴散步时远远看见了厨
师,厨师一看到他就躲到树丛后面。波拿已叫住厨师:
“你为什么这样躲着我?”他微笑问厨师。
“将军,自从我的狗干了那件事之后,我害怕你见到我会不愉快。”
“你的狗!你的狗死啦?”
“请原谅,将军。我不让它再到花园里来了,尤其是现在夫人又有了另 一条狗。”
“让你的狗自由自在地到处跑吧”,波拿已高兴他说,“它或许能为我 把那条狗也除掉。”
莱蒂齐娅夫人在巴西奥希家里的人陪伴下,携带巨款回阿雅克修去了。 拿破仑也鼓动她回去。儿子给她的使命是把波拿巴家 祖传的房屋“整修一
下,使它能够住人”,约瑟夫已经开始了修理工程。她很高兴过问这件事。 约瑟夫的岳母克拉里夫人将从马赛给她送来必要的用品和家具。拿破仑可能
是这样想的:在这个多事之秋,家里的人可以到故乡去避难。无论如何,他 母亲打算在经过了艰难岁月的煎熬之后,在那里颐养天年,在老友中间度过
比较宽心的生活。
老太太走了,约瑟芬当然不会不高兴,但她善于掩饰这种情绪。 在伦巴第夏日晴朗的日子里,蒙贝罗宫的主人们好几次去科姆湖畔或马
热湖畔漫步。当他们用过伊索拉·贝拉式的晚餐之后,他们听着拉·格拉西 尼次女低音在清新纯净的空气中回荡,听着她演唱蒙特威德的曲子。在这些
憩息的时候,波拿巴似乎尘虑俱消,他显得愉快、随和而多情,释然摒除了 虚荣俗怀。然而他身上无疑带有一种深深的傲气。他感到自己插上了幸运的
翅膀。他没有确切的计划,但他相信前程远大,吉星高照。
“命运”死了,夏尔也遣返回巴黎了,虽然约瑟芬又找了另一只小狗做 宠物,但蒙贝洛的两个月的确是拿破仑同她婚后最值回忆的一段日子,现在
巴黎已召唤这一对爱侣了。
第八章 巴黎、那一刻的辉煌
一、巴黎在于什么
拿破仑在亚平宁尽享辉煌与浪漫的时刻,双眼却紧紧地盯着紧握着他命运中枢的巴黎:巴黎在 干什么?
果月,又一个血花飘溅的时节
拿破仑在意大利的作为已表明他并不满足于仅仅做一个骁勇善战的统 帅,雄心与野心交织在一起,激荡着他向权力的顶峰跋涉。
意大利马尔科尔沼泽的晨晖已托起一轮火热的旭日。
拿破仑就像从大神宙斯头中跳跃出来便是全身甲胄的雅典娜女神,他从 法国革命中涌现出来,一出来就是全副武装,准备好参加任何战斗。他的战
略使得奥地利的将领们不知所措,他的过人智慧也使得那些外交家钦佩。现 在他将要过问法国的国内政治。
葡月流血之后,法国人民普遍希望革命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但是,时局 仍然不稳,这可以从保王党的法国西部重新发动暴动和巴贝夫旨在推翻整个
现存的私有财产制度的共产主义蓝图中看出来。
企图被他们的一个同伙泄露了。一批主谋被捕了,经过长期审讯之后, 巴贝夫于 1797 年 5 月被送上了断头台,他的党羽遭到了流放,这些过激的革
命目的一经揭露,不仅使资产阶级震惊,连定居在被没收的贵族和僧侣的土 地上的农民,也受到了震动。正是曾经尽力推动 1789 年的革命使之成为不可
抗拒的滚滚洪流的那个阶级,此时也想休养生息享点儿清福。
在人民感情的这种突变中,保王党趁机得势。他们在改选元老院和五百 人院的三分之一议员时,赢得了大部分席位,并且把君主立宪派分子巴泰勒
米选进督政府,从而影响了督政府的成分。但是,他一个人还不能压服其他 四个曾经处死国王的督政,尽管其中之一,卡尔诺,也越来越赞成温和派的 意见了。
在仍然是雅各宾派的督政府和保王党或温和派占上风的两院之间,关系 很快就发生恶化并形成危机。这一多数派的目的是惜废止许多革命法律来加
强法国国内的保王派的力量。他们的干将是曾经征服荷兰的皮什格鲁。此人 背弃了雅各宾主义,现在又和一个保王党俱乐部勾结起来搞阴谋活动。这个
俱乐部聚会的地点是在巴黎郊外的克利希,他们的阴谋是以复辟波旁王朝为 目的。
对巴黎政局的变化,拿破仑是一清二楚的。因为,在威尼斯他的情报人 员捉到了一个法国的当特雷格伯爵,此人是那个自称为“路易十八”的心腹。
当波拿巴、克拉尔克和贝尔蒂埃在蒙贝洛检查缴获的文件时,证实法国国内 正在酝酿一个复辟波旁王朝的阴谋。波拿巴运用他所特有的手腕先把这些文
件扣下,待他已能控制这个困难的局势之后,才将其送去督政府。至于那个 伯爵,他把他释放了。这种对逃亡国外的贵族的宽大,当时十分罕见;然而,
波拿巴不久就受到此人肆意诬蔑和诽谤。
7 月里,这场政治危机变得尖锐了;那时两院的多数派议员力图迫使督 政府接纳赞同温和派或保王党宗旨的人作部长。三位督政——巴拉斯、拉雷
韦利埃一勒博和勒贝尔——拒绝了这个要求。并不顾两院多数派的反对,坚
持任用雅各宾派的人作部长。督政府这样断然拒绝法国议员们的意见,遭到 大多数文职人员的咒骂, 但却得到军队的喝彩,因为士兵们虽然远离首都的
党派斗争,却保持着强烈的共和派政见。他们听说,他们对待威尼斯的做法 在巴黎正受到温和派的尖锐批评。这个消息激起了他们最强烈的反感,也激
发了他们的军人的自尊心和对民主的热情。
尽管如此,波拿巴的行为却是显得慎重和沉着的。在 5 月里,他派遣他 最信任的副官拉瓦莱特到巴黎去,指示他去摸清各党派的态度,不要卷人任
何党派斗争,并不带丝毫偏见如实地向他本人报告舆论的动向。
拉瓦莱特当时的判断是,督政府的地位,或者更确切他说,督政府中掌 权的“三巨头”的地位非常不稳,所以他警告他的统帅不要有任何明确地站
在督政府这一边的表示。于是,在 1797 年的 6、7 月间,除了关于意大利的 事务外,波拿巴几乎不和督政们通信了。这大概是因为他期待着利用他们倒
台,作为他自己登上最高统治地位的重要一步。不过,也还有这样一种可能: 就是保王派的反动逆流将席卷整个法国,并使得军队和当时的政权对立起
来。因此,他保持着静以观变的态度;他完全懂得,在二个动荡不定的局势 中,作为局外人士,拒不摊牌将提高其举足轻重的地位。
连眼光比他短浅的人都已经看出:按照宪法规定,督政府和两院之间的 矛盾,这个矛盾是不能和平解决的。宪法的制订者们打算把变更缓慢的督政
府作为对两院的一个制约机构。两院本身每年改选人数达三分之一。但是, 虽然在这辆议会马车的轮子上安上了一个曾处死国王的督政府作为刹车,宪
法的制订者们却没有为整个翻车作出预防措施。两院若要抹煞督政府的权 力,那是不合法的;而督政府方面,既不能否决两院的法令,也不能解散两
院,迫使全国重新选举。宪法中的这一缺陷早被内克尔指明了;现在它又使 巴拉斯发出了以下的感叹:
“共和三年的宪法制订了很多明智的预防措施,但是却把最重要的措施之一忽略了。宪法应该
预见到国家的两个最高权力机关。如果争执激烈而又没有最高法院来处理这些争执的话,那就必然要
演变为公开的斗争。唉!要是宪法预见到这一点,并给予督政府以足够的权力,使它可以解散五百人 院,那该是多好啊!”
实际情况是,这团乱麻必须用快刀斩断,不过,还未动用波拿巴的利刃, 他慎重地缩着手;但他还未敢踏进去的地方,奥什却冲进去了。
奥什这位热爱共和的将军被一股舍己为公的爱国的热忱所激励,在吃力 不讨好的任务前从不退缩,当波拿巴在意大利北部赢得声望的时候,奥什则
在承担平定旺代地区暴动这个最紧要的任务。后来,他又冒着大西洋的大雾 和风暴去鼓动全爱尔兰起义。他于 1796 年 12 月前往班特里湾。这次远征失
败之后,他又被派到莱茵地区。波拿巴在累欧本缔结的和约再一次打破了他 的希望;所以当他奉到督政府的命令,叫他把他的一大部分军队开到布勒斯
特准备第二次远征爱尔兰时,他大为高兴。
为了稳当地利用这个军人,督政们想把这些军队用在更靠近巴黎的地 方,并于 7 月 16 日任命他为陆军部长。这个人选很好。奥什很积极、能干,
并颇得军心;但是他还未到宪法规定可当部长的年龄——30 岁。两院的多数 派立即抓住这一条文规定上的缺陷;而当他的一支庞大部队开进巴黎附近越
过宪法规定不准军队进入的界线时,多数派的责难就变本加厉了。温和派因
此得以控诉督政府的“三巨头”和奥什一起密谋反对法律。奥什很快就于 7 月 22 日辞去部长职务,并把他的部队撤到香巴尼,最后又撤到莱茵地区。
奥什扮演克伦威尔的角色演得太拙劣了。这时该由波拿巴来扮演了;这 位意大利征服者的扮演是多么巧妙啊——他通过他的部下来演。他对政治手
腕是十分精通的,所以他决不让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锋芒毕露。这时他已决 定动手;毫无疑问,士兵们对雅各宾主义的热忱是决定他采取行动的主要因 素。
7 月 14 日,在这庆祝法国国庆的日子里,他让士兵们自由发表意见,随 即给督政府写信,责备他们在保王党的阴谋面前软弱无能:“我明白了,克
利希俱乐部是想踏过我的尸体去毁灭共和国的。”在这封责备信的结尾,他 使用他要提醒政府他是一个不可少的人物时所惯用的手法,即表示:如果他
们拒绝对不满分子采取强有力措施,他就辞职不干。但即使在这样的时候, 他的行动还是秘密的、间接的。
为了使自己在未来的政变中看上去是无足轻重的角色,7 月 27 日,他给 督政们写了张便条,告诉他们:奥热罗为“料理私事”,请假去巴黎;他托
这位将军带去军队的请愿书的原文、表明他们对宪法的忠心。没有人从这件 事上会怀疑到奥热罗是受拿破仑的秘密指示来执行政变的。机密保守得很
好。拉瓦莱特是拿破仑的正式代表:而他按照他的长官给他的便条,继续保 持中立。便条上写着:“奥热罗将去巴黎:你切不可受他控制,他已在部队
中制造混乱:他是个捣乱的家伙。”
波拿巴深知,以当时的第一击剑能手和全军最善战的师的师长而著称 的、有雅各宾主义色彩的副将会把事情做得彻底,同时还必然会吹嘘他自己
的英勇而贬低他的主将。
奥热罗赶到巴黎,口口声声要杀尽保王派。有一阵子,由于“三巨头” 策略上的审慎,使他临时收敛一下,但他准备一举就把问题解决。时机终于
来了,他占领了首都所有战略要地,用军队将两院住在的杜伊勒里宫团团围 住,闯进五百人院,并把在场的保王派、温和派和他们的头子皮什格鲁都关
进丹普尔堡牢狱。巴泰勒米也被捕了;但卡尔诺因为事先得到一个朋友的通 风报讯,在政变当天——9 月 4 日(果月 18 日)——的凌晨逃跑了。
政变后,人数残缺不全的两院,立即否定了 49 个郡最近的选举结果。并 通过了严厉的法律来处罚“拒绝宣誓派”的僧侣们和没有被赦而擅自回国的
逃亡分子。两院还赋予督政府以取缔报纸,关闭政治俱乐部,并宣布任何城 市处于戒严状态的全权。这时督政府,几乎和当年救国委员会拥有同样广泛
而绝对的职权;它的权力只受到以下两个因素限制:其一是,督政们个人的 无能,其二是,督政们的意识使自己陷于瘫痪,即认为他们的统治要全靠军
方的支持。督政们此时拿起利剑来解决一个政治问题;而两年之后,同样这 把利剑却使他们垮台。
奥热罗满以为改选出来代替卡尔诺和巴泰勒米的两名新督政中,必然有 他。但是,两院对他处理国家大事的才能的估计并不比波拿巴对他的估计为
高;结果两院选择了杜埃的梅兰和纳夏泰尔的弗朗索瓦,这使他极为恼火。 政变最后的几幕是以流放判了罪的议员来结束。
后来,德布罗伊公爵回忆他早年曾见到“果月的议员们坐在密闭的马车 里,马车周围钉上栏杆,活象笼子”,被押送到一个港口,再从那里被押运
到法属圭亚那,在那里将遭受热带监禁生活长期的折磨。
那是令人不忍目睹的景象。它引起很大的愤怒,但它引起的震动更大。 人人都预见到恐怖统治的重来,并听天由命地等待着。
就连像斯塔埃尔夫人和她的朋友邦雅曼·贡斯当这样的一些人,他们在 政变前曾公开说过只有政变才能拯救共和国,这时也感到既愤怒而又受到震 动了。
这位斯塔埃尔夫人多才多艺,聪颖过人,就是缺乏政治上的远见和自我 克制的能力。政变一发生,她就迫不及待对其后果表示痛心,而这些后果就
连第四流的头脑也会早料到的。她后来对果月政变的评语是:“唯一真正被 打倒的权力,就是自由。”
既然自由已经惊慌逃窜了,这位有才华的女作家在一个短时期内便把她 那飘忽无定的热情寄托在波拿巴身上。有一次,拉瓦 莱特在塔列朗家的晚宴
上,一直听她讲话。据拉瓦莱特说,她对波拿已的功绩和种种歌颂,杂乱无 章,夸张过甚,好像突来灵感,不由自主。散席后离开饭厅时,这位拿破仑
的崇拜者竟然不肯走在波拿巴一位副官的前面!
这一件事,对于她当时的心情和民众的想法,都颇有代表性。在种种幻 想都已破灭的时候,追求自由似乎只是徒劳之举,保王党人是拥护议会制的
旗手,而共和派则全靠军方的撑腰,在这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厌倦地从巴 黎的政争转向这位意大利征服者所展示的光辉前景了。这时,几乎没有什么
人知道他们的新红人对果月事件起了多么大的作用,人人都能把他的历次胜 利一一点出;而当他挟着对奥和约的丰硕成果,重越阿尔卑斯山的时候,人
们对他热烈拥戴的呼声简直是响彻云霄。
在流血的葡月,拿破仑用大炮摧毁保王党的复辟美梦,用军人的刚毅和 果敢捍卫了共和国与宪法的尊严。
在同样的血花流溅的果月,拿破仑却用可耻的阴谋剥去了共和国和宪法 身上那印着迷人的民主与自由图案的外衣,将它那千疮面孔的躯干毫无保留
地展示在巴黎和法兰西人面前。
那些依靠军人宝剑才安坐权力宝座自以为是的督政们忘记了这把宝剑原 本是双刃的。当两年后终于被剑的另一面刺痛屁股而惊醒时,他们便不得不
乖乖地离开了这个宝座。
二、“他们是想让我吃败仗”
拿破仑与督政府如漆似胶的蜜月已淹没在果月那飘溅的血花中,面对督政府的种种刁难,他愤 怒他说:“他们是想让我吃败仗!”
在与奥地利使节谈判中,他暴跳如雷,竟砸碎了一个珍贵的花瓶,利本兹说:“他的举动活像 个小丑。”
果月政变后,拿破仑再次将主要的注意放在与奥地利人的讨价还价上。 他急干将他一年来的战争胜利转变成一个能给巴黎和他自己带来快乐的条
约。但他很快便发现,他与督政府那如漆似胶的蜜月早已淹没在果月那飘溅 的血花中了。
对奥谈判从那年夏天起拖拖拉拉地进行着,一直拖到深秋。这主要是因 为奥地利的弗兰西斯皇帝希望法国的内乱会使它丧失本该到手的胜利果实。
假如波拿巴不再统率驻威尼西亚的胜利雄师,毫无疑问,情况就会是这样的。 但他通过他的副将在巴黎把保王党人打下去,而他本人仍坐镇威尼西亚,并
准备一有机会随时再进军奥地利,情况就不同了。 在某些方面,果月政变有助于对奥谈判的发展。政变延缓了法国内战,
如果还没有完全杜绝内战的可能性的话。就像革命时普赖德上校清洗了长期 议会那样,果月政变建立了一个代表军队及其首脑的思想感情的政府。此外,
政变也使波拿巴甩掉他以前在谈判中的同事克拉尔克;克拉尔克由于他和卡 尔诺之间的关系引起了巴拉斯的怀疑而被召回巴黎。波拿巴现在是法国唯一
的全权谈判代表了。所以,对奥的最后谈判和其后签订的坎波福米奥条约可 以说几乎是由他一手包办的。
但是,正在此时,主持法国外交部的是一位堪称这个时代外交界中最享 盛名的人物。夏尔·莫里斯·塔列朗好像是注定要负起把;日制度下的社会
和革命的法兰西接合起来的任务。回顾他的一生,就等于回顾整个法国革命。 塔列朗要求改变的热情,是导源于他的睿智和他对家庭的怨恨;他的家
庭只是因为他犯了跛足之罪而剥夺了他的继承权。他以这股热情,于 1789 年领导了向贵族和僧侣特权发动的最初几次进攻。而他自己和僧侣们共命运
本来是不得已的。他作为新的“宪政派”僧侣的首领,于 1790 年在一次复活 节庆典上以主教身分主持祝福;但是,因为他的温和态度,不久就在那些新
掌权的极端分子面前失宠了。于是他前往英美。在这两个国家作短期逗留之 后,他又回到法国,并在斯塔埃尔夫人推荐之下,于 1797 年 7 月被任命为外
交部长。 他学到的一切才能都为这个职务而尽量使出来了。他早期所受的教士训
练,使他本来已洞察入微的智力更为敏锐;他和米拉波的交往,使他掌握了 明智的政策和外交的要诀;他在国外的逗留,开阔了他的视野,并使他对英
国的制度机构及其温和稳重充满了敬佩之忧。
他深切而热烈地爱法国。为了法国他出谋划策;为了法国,他运用意大 利天才理论家马基雅维利的权术,不择手段,不大费劲地随便背弃友人或推
翻敌人。在拿破仑帝国全盛时期,他看出了威胁法国的各种危险。他向他的 皇上提出警告,但没有收效;就像他对其他人的警告没有收效一样。在过去
他曾警告过肆无忌惮的贵族,僧侣中的死硬派和狂热的雅各宾分子;后来也 警告过在复辟后的那些不可教诲的君主制狂热分子。如果人们不管那许许多
多肮脏的小节,而从他一生作人的主要指导原则来衡量,那么,他的一生, 就是和法国人的那种狂放和党派成见进行长期斗争的一生。他在遗嘱中,说
了一句古怪的话来给自己的一生作了定论:在回顾他的毕生事业时,他发现, 对任何一个党派,在它自暴自弃以前,他从未背弃过它。
塔列朗多才多艺,在他作严厉批评或在外交上说谎话的时候,他那机智 而又沉着的目光,从不避开别人对他的注视。他那深沉而又宏亮的声音使他
说出话来字字镀骼有力。他嘴唇一翘或是双眉往上轻蔑地一抬,有时比他尖 锐的讽刺更使对方无所措手足。简而言之,这位被剥夺了继承权的贵族,这
位被褫夺了圣职的神甫,这位幻想破灭的自由派人士,全部体现了法国旧制 度下那个无可比拟的社会,——在思想上先受到伏尔泰的鼓舞,随后经历了
恐怖时期而变得沮丧起来。塔列朗在作了许多破坏旧社会的事情以后,这时 他又担当重要的角色。要在新的基础上把那个社会重建起来。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现在开始他一生中的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引导拿破 仑。“仅仅是波拿巴这个名字,就是对我一个帮助。它必能消除我的一切困
难。”这些就是他和这位伟大的将军开始通信时所用的奉承话。实际上,他
并不信任波拿巴;但,不知是由于信心不足,还是由于地位不牢(那时他的 地位只是和他主管的那个部里的文书科长差不多),他在当时正在进行的谈
判中,没有作任何事情来维护文官对军人势力的支配地位。
在塔列朗就职以前两个月,波拿巴就已经扩大了他原来对奥地利要求的 范围,为法国索取莱茵河左岸即西岸的全部土地,还替西沙尔平共和国要求
获得直到阿迪杰河为止的全部领土。对这些要求,奥地利宫廷进行顽抗,这 使他大为恼火。他大叫:“这些人怎么这么慢!他们以为像这样的和约要先
考虑上三年才行吗?”
在进行法奥谈判的同时,法、英和约的初步探讨也正在里尔进行,波拿 巴在这一时期中所写的信件表明,他希望和英国订立和约;这无疑是因为这
样他就可以对奥地利施加双倍的压力。在这方面,他不久就失望了。
果月政变后,督政府神气起来了。它指示塔列朗责成全权代表们在谈判 中口气要更强硬些。由于法国里尔的谈判代表马雷从来都站在温和的立场,
他即被撤换下来,而代之以一个“果月分子”。英国要求保留英国从西班牙 夺来的特立尼达,和从巴达维亚共和国夺来的好望角,但均被法国断然拒绝
了。确实,督政府还打算迫使英国把英吉利海峡群岛割让给法国,和把直布 罗陀割让给西班牙,而这种要求竟然是在英国于海战中屡获胜利之后提出来 的。
新督政府对于撒丁国王的态度是同样蛮横无理的。当时在都灵坐王位的 是查理·埃曼努埃四世。他继承的是一个烂摊子。由于受到米兰和热那亚两
个民主共和国的威胁,并且更多地受到他本国臣民民怨沸腾的威胁,他力图 和法国订立攻守同盟,作为防止革命发生的唯一保障。为此目的,他自动提
供:万名皮埃蒙特人给波拿巴当兵,甚至订立秘约把撒丁岛割让给法国。
但是,这些条件仍未能使巴拉斯和他的同事们改变他们的革命政策。他 们一脚踢开了和萨伏伊王室联盟的建议,不顾波拿巴的多次抗议,他们在皮
埃蒙特制造了内乱,以致威胁到他和法国交通线的安全。
果月事变之后。督政府对于这位在意大利的司令官深怀恐惧。但愿给他 增加困难。以在意大利扩大自由的领域为借口,他们指示塔列朗,要坚持把
威尼斯和弗留利并入西沙尔平共和国。奥地利必须满足于保持的里雅斯恃、 伊斯的利亚、和达尔马提亚,不得过问爱奥尼亚群岛的前途,它在意大利的
一切损失只能在德意志寻找补偿。
督政府 9 月 16 日最后通牒的内容就是如此。但是这个最后通碟却给波 拿巴留下一个可以利用的漏洞。他得到主持谈判的全权。
这对于波拿巴来讲已足够,他完全可以凭自己的意志来行使这种权力, 至于巴黎那些督政老爷们的指示,他只把它们看作是一些胡思乱想,全然不 当回事。
他早已经决定谈判的基调,即暂时同意让奥地利获得阿迪杰河东岸和威 尼斯这个城市。他不肯再改变这些条件了。他对“这个老欧洲”已经感到腻
烦;他的目光己转到科罕岛、马耳他和埃及。当他收到这份正式的最后通牒 时,他看出,督政府想在对他十分不利的条件下重新挑起战争。他对他的副
官拉瓦莱特说,“是啊:我看得很清楚,他们是在准备叫我吃败仗!”
督政府干的另外两件事情使他更为愤怒:奥什一死,他们就把莱茵河方 面 12 万大军交由奥热罗指挥;接着,他们派了一名军官带着一份奥热罗写的
关于果月政变的宣言到意大利方面军去,那个宣言说明,督政们对于波拿已
的政治观点感到不安。对此,波拿巴火冒三丈,并于 9 月 25 日又一次提出辞 职书。
“政府这种忘恩负义的行为,完全出乎人们意料,令人毛骨悚然。从此, 世界上再没有任何力量能使我继续为它服务了。我的健康情况迫切要求静
养。我的安慰在于问心无愧和后世对我的定论。你们可以相信,在出现 任何危险的时候,我将是第一个出来捍卫共和三年宪法的人。”
辞职当然没有照准,对波拿巴的挽留的词句竭尽恭维之能事;而且督政 们还准备批准和撤丁王国订立的条约。
确实,这场怒火一过,波拿巴又充满了主宰一切的决心,尽管督政府已 经说了,任何把威尼斯放弃给奥地利而得来的和平都是不光荣的,但他还是 决定媾和。
他媾和的筹码就是出卖威尼斯。他原本是讨厌威尼斯的,但现在他却多 少有点于心难忍。
他在“维罗纳复活节”事件后,曾大骂威尼斯,谴责“那个凶恶和血腥 的统治”。这种心情如今因为他已巧妙地弄得威尼斯人濒于毁灭而变为对威
尼斯人民有些怜悯。波拿巴在马宁总督的城堡帕塞里阿诺和威尼斯人的社交 往来很可能使他对那个准备拿来和奥地利作交易的、壮丽的城市有些好感。
然而,只有拿它做交易,他才能和平地结束那令人厌倦的对奥谈判。
奥地利谈判代表科本伯爵极力想得到威尼西亚全部和教皇领地,以及伦 巴第的一半。这些过分要求遭到波拿巴不懈的迎头痛击。
波拿巴这位瘦小的科西嘉人确实善于运用外交诡计,他一会儿诱使奥方 上当,一会儿又故意发怒虚声恫吓,使奥方代表大为震惊。经过许多天的斗
智以后,谈判的范围缩小到曼图亚、威尼斯和爱奥尼亚群岛的问题。
爱奥尼亚群岛的归属问题引起了十分激烈的争论。科本坚持它们完全独 立,而波拿巴则激动地要求归属于法国。在一次这样的交锋中,拿破仑十分
激动,竟把陈列着一个珍贵花瓶的小橱撞翻了。但是,说他砸碎了这个花瓶 来表示他有力量粉碎奥地利王朝,这又是后来的渲染了。关于这件事;科本
向维也纳的报告中仅提了一句:“他的举动活像一个小丑。”
为迫使科本让步,波拿巴很巧妙地透露了督政府要他向奥地利提出的苛 刻条件,这大概比这一狂暴的自夸更为有效吧。最后他以立即进攻奥军阵地
相威胁,他在上述三个地方的问题上获得成功,但是要把威尼斯给予奥地利。 条约是于 10 月 17 日在坎波福米奥小村中签署的,公布的条款可概述如
下:奥地利把它的比利时各省割让给法兰西共和国。从一度相当辽阔的威尼 斯共和国领地中,法国获得爱奥尼亚群岛,奥地利则得到伊斯的利亚、达尔
马提亚、卡塔罗河口周围地区、威尼斯市,和西至加尔达湖、阿迪杰河和波 河下游的威尼西亚内陆;哈布斯堡王朝承认版图业已扩大的西沙尔平共和国
的独立。法奥双方同意按照“最惠国”待遇缔结一项商务条约。奥地利皇帝 把莱茵河东岸的布赖斯高领土给予因此而丧失领地的摩德纳大公。条约还规
定,将在拉什塔特召开会议,由法国和神圣罗马帝国的全权代表调整两国之
间的关系。 条约的秘密条款规定奥皇应运用其在德意志民族神圣罗马帝国的影响,
为法国取得莱茵河左岸的土地,而法国将居间斡旋,为奥皇取得萨尔斯堡大 主教辖区和位于该地与莱茵河之间的巴伐利亚领土。其他一些秘密条款规定
那些由于公开条约中所宣布的变迁而受到损失的某些君主可以在德意志取得
补偿。
拿出威尼斯作交易一事激起了很大的愤怒。在独立了 1000 多年之后,威 尼斯这座古城竟被声言要解放意大利的那位将军送给奥地利。
波拿巴企图通过一个威尼斯的犹太人施加的影响来抚慰该市的临时政 府,但未生效。这个犹太人在改信天主教后,改名为丹多洛——这是在威尼
斯最响亮的名字。波拿巴把他叫到帕塞里阿诺,向他说明了把威尼斯移交奥 国是万不得已的事情。法国再也不能为一个毕竟只是“道义上的问题”而使
他最优秀的子弟流血牺牲了;所以威尼斯人必须养成对现在听天由命、对未 来抱着希望的心情。
他的这番劝说毫无用处。威尼斯民主主义者决定采取孤注一掷的行动。 他们秘密派了三位代表(丹多洛是其中之一),携带巨款去向法国督政们行
贿,要他们拒绝批准坎波福米奥和约。倘若波拿巴未曾获悉他们这项秘密使 命,那么,这件事本来是很可能办成的。他得悉这一计谋,又惊又怒;因为
如果此计得逞,那就会使他名誉扫地。于是他派迪罗克去追赶那三位代表; 结果这三个使节还未越过阿尔卑斯山滨海支脉便被逮住了,随即被押送米
兰,由他亲自审问。在他的痛骂和威逼之下,他们毫无惧色,一言不发。最 后还是丹多洛求他宽大为怀,这才打动了波拿巴素日的慈悲心肠。于是他平
静地挥令他们出去——去目击他们的可爱城市的陷落。
“虎头蛇尾”——这句讽刺话是罗马帝国的史学家用来谴责当时的各种 运动的。这话也可借用来作为波拿巴早期热情的墓志铭。在意大利战役开始
时,他曾公开声明他是来解放意大利的;可是他在几乎是连战皆捷的情况下, 却以背弃诺言而告终,对此,连歌颂他的人们也未尝试图加以宽宥。但是,
当这位意大利的征服者在一片热烈欢呼声中抵达巴黎时,几乎没有人想起威 尼斯的命运。
对拿破仑在意大利的这种独断专行,督政府深感不安尽管他们曾经收下 了拿破仑从他占领地盘掠夺来的成千上万的金币,也收下了拿破仑从意大利
博物馆和油画画廊缴获的世界名画,但督政府念念不忘的是拿破仑手中的军 械,他们任命拿破仑为对英作战总司令,并请拿破仑回国。
拿破仑对督政府的一切洞察在心。他知道这是督政府对他日渐升起的胆 怯。他曾对属下密友说过:
他说:“我知道,他们嫉妒我,虽然他们当春我的面在赞扬我,但他们 欺骗不了我。他们急于任命我为远征英国军队的将军,是为了要我离开意大
利,因为我在那里,与其说是将军,不如说是统治者。”
尽管对督政们心里的肮脏念头心知肚明,但拿破仑还是决定愉快地回到 巴黎。他已完成了在这里的一切使命。亚平宁那狭长的靴身毕竟是他这头已
冉冉升起的科西嘉雄鹰自由翱翔的天空,他似乎听到了遥远的巴黎的召唤。
三、凯旋巴黎
拿破仑在意大利演出的那一幕充溢着英雄主义神话的话剧终于在巴黎的庆功晚宴的狂欢中落下 了最后一幕
面对狂欢的人群,拿破仑却阴郁他说:“假如我走上断头台,人们也会争先恐后挤到我的面前 来。”
拿破仑己有两年没回巴黎了。 他在意大利创造的奇迹在巴黎所产生的影响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
现在,巴黎城中几乎所有的人都对他这位英雄的功绩交口颂扬,因为他
曾在意大利北部和中部传播了自由,曾用无价的珍贵文物充实了巴黎各博物 馆,而他的军队俘敌 15 万名,并在 18 次大规模激战(卡尔迪埃罗之战此时
也算是法军的胜仗)以及 47 次较小的战斗中均获全胜。
他的名字已经在巴黎到处传颂。巴黎的每一位居民都知道是拿破仑打败 了他们最强大的敌人奥地利帝国,是拿破仑为法国占领了大片领土,是拿破
仑在意大利建立了南阿尔卑斯共和国。拿破仑也成了巴黎人心中最崇敬的偶 像。
1797 年 12 月 10 日,督政府在卢森堡宫为凯旋回来的拿破仑举行了近乎 奢华的欢迎仪式。
这天的卢森堡宫内筑起了花台,上面放置着象征和平与自由的神像,在 牌楼上,饰满了拿破仑从意大利虏获的敌方旗帜。将官们分立在花台两旁,
衣着彩衣的姑娘们手捧鲜花,静立恭候着拿破仑的到来。
11 点,他到了,穿着佩有绿色棕榈勋章的法兰西学院礼服,国家各大团 体竞相向拿破仑致敬,而学院则把他捧上了天,封他为学院院士。约瑟芬挽
着他的胳膊,身穿希腊式的宽大长裙,黑花绣边,浑身珠光宝气。塔列朗退 着走路,为他开道。波拿巴跟在他后面走。
开始全场鸦雀无声,比欢声雷动更令人心醉。他似乎有些拘谨,激动, 在耀眼的灯光下泛着眼睛,一只只致敬的手向他伸来。
他听到一个姑娘嚷嚷道:
“妈妈,是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话从两道人墙中传出,他走近时,还 是那姑娘的声音:“是他,是他!”他想笑一笑,但他的心跳得太厉害了,
嘴唇已经不听使唤了。
他向人们致敬,频频挥动着他的双手。他一个人也没有看清。 发奔赴意大利时留下的人,其实都在那儿。他们变了!不是吧,是他变
了。 这两年使“街头将军”,巴拉斯的宠儿,摇身一变成了人民英雄。法国
的天空顿时福星高照,荣光万顷,来得如此突然是过去所没有的。而且,在 米兰,人们把他当亲王看待;但在巴黎,他只想以普通公民的身分出现,这
一晚上,他的伟大就更看得见摸得着了。他抓住阿尔诺的胳膊,找一个僻静 的地方。音乐重新奏起,人们又开始跳舞。波拿巴同落难时日的女朋友佩尔
蒙夫人以及洛尔交谈了一会儿,当时他经常把小洛尔抱在膝盖上又蹦又跳。 现在她脱落成一个年轻姑娘了。她可能想起小时候逗弄人的情景,因为她脸
红了,害羞了,雪白的绪纱长裙衬托出姑娘的难为情。他接着同巴拉斯、康 巴塞雷斯和富歇交谈。
他想躲开德·斯塔埃尔夫人,但躲不开。她身材高大,壮实,蒙着一条 大头巾,手里拿着一技象征着胜利的月桂,正冲破人群的阻挡,向他挤过来,
就像一艘高层战舰拖着弱不经风的救生小艇一般,拉着阿尔诺过来了,阿尔 诺大概受托将她介绍给将军。
几个月来,她写了好几封信给波拿巴,在信中她百般低毁约瑟芬,万般 巴结拿破仑。“这个女人是疯子,”他对布尔里埃纳说,“思想倒挺不错,
专爱感情用事,竟敢与约瑟芬比高低!我不能给她回信”
这天晚上,她接近了他,给他献手中的月桂枝。但他婉言谢绝了:
“应当献给诗人们”,他彬彬有礼他说,巧妙地拒绝了她。 她当面颂扬他,极尽吹捧之能事。他寻机想躲开她,中断与她交谈。可
她一再要求,千方百计寻求亲热:
“将军,什么样的女人您最喜欢呢?”
“我的女人。”
“这太简单了,那么什么样的女人您最器重呢?”
“最善于管好她自己家的女人。”
“我还要仔细考虑一下。那么,最后一个问题,在您心目中,天下第一 女人是谁呢?”
“是孩子生的最多的女人,夫人。” 这些唐突的回答使这位法国金融界和政界巨头的女儿感到震惊、不安。
波拿巴不愿缠上一个充满浪漫又想入非非的女人,尽管这位女作家可能有天 才,可是她惹得波拿巴生气,波拿巴对她并无好感。他转过身子去,走了
斯塔埃尔夫人后来还企图讨他欢心,甚至采用吹捧约瑟芬的手段。她没有成 功,没有得到青睐,就决定憎恨拿破仑。
这位为果月流血而流了不少眼泪的激情强于理智的才女,此时并不了解 波拿巴在果月中的作用。她对波拿巴这如火似的热情也许只是表现了一种法
国夫人特有的用诗情画意幻化了的英雄的敬仰和崇拜。但波拿巴显然对此并 不感兴趣。
在欢迎会上,外交大臣塔列朗的致词是非常热烈的,首先赞颂了拿破仑 在意大利的丰功伟绩后,邀请拿破仑讲话。
拿破仑用高亢的声音致谢词:“各位督政、各位将士!法兰西人民为了 保证我们的自由、和平与平等,必须同欧洲诸多君主作战。为了获得一部充
满理性的宪法,需要战胜 18 个世纪以来的政治陋习与偏见。在共和三年宪法 与各位的奋斗下,您们已经战胜了这些困难。宗教、封建主义和人权主义在
欧洲已经盛行了 20 个世纪,而今缔结的和平条约,开创了民主与自由的新纪 元,你们已经建立了一个伟大的国家。意大利是欧洲文化的发源地之一,由
于法军的胜利,使意大利人民的自由灵魂已从古罗马共和时代的坟墓中苏 醒。和约的签订,不仅使法国人民获得了幸福,也使全欧洲人民获得了自由 与平等。”
五位督政这时也把他们对这位不可一世的意大利“总督”的怀恨与恐惧 掩饰起来,装成兴高彩烈的样女来欢迎他。这场官方的喜剧,演到以下这个
场面时,达到了高潮:在欢迎这位征服者的盛会上,巴拉斯向北一指,大叫 道:“到那里去,抓住那个横行海上的大海盗吧;到伦敦去,惩罚那些长期
逍遥法外的暴行吧!”说到这里,巴拉斯装作激动得说不出话的样子,把这 位将军紧紧抱住。
在其余四位督政作类似的频献殷勤中,拿破仑这位青年英雄一生事业中 的壮丽辉煌意大利一幕缓缓地结束了,剩下的便是几缕延绵了很久的余声。
一个月过去了,波拿巴深居简出。他很少出入官方的场合。他出席研究 院的会议。他大部分时间呆在胜利街中,埋头于他的书籍和计划。他只接待
关系密切的人:他的弟弟、军官、政治上的朋友。然而,他感到无聊,他害
怕他的荣誉渐渐损耗:
“在巴黎,人们不会老是惦记着往事,”当他无所事事而感到烦恼时,
就对布里纳说,“如果我老是这么下去,什么都不干,我就完了。” 然而,只要他在公共场合露面,人们就齐声欢呼。可是,他却阴郁他说。
“哼,如果我走向断头台,人民会以同样的热情来对待我。” 他到北部诸港作了短暂的视察后认为,目前不能轻举妄动北征英国,他
想通过征服埃及以威胁通往印度的道路,以强迫顽敌屈膝投降。何况东方早 令他心往神驰,想入非非。亚历山犬和悄撒的功业者在脑子里盘旋。他想步
其后尘,在尼罗河的烂泥中寻找他们的踪迹,为自己建立一个地中海帝国 他的准备工作既秘密又仔细。不仅仅是征伐作战问题,而是涉及到建立一个
国家,建立另一个法兰西的大计,他将喝令沙漠后退。扩大法兰西的版图。
出发之前,他处理了私人事务。
他得到督政府的默许,从意大利带回 300 万巨资,主要是从伊德里亚汞 矿获得的。他把这笔巨款交给约瑟夫,作为会家,同财产,嘱托他用来购置
土地,并通过总部给约瑟芬 4 万法朗的年金。
约瑟芬看到这种安排并非不恼火。他把她置于一个兄长的支配之下,她 晓得她对约瑟夫没什么可指望的,她私藏的首饰珠宝是十分可观的,这些首
饰珠宝主要是军队和意大利众亲王进贡的,将军一点也不知道。她还带回来 了价值连城的美术珍品。但人们既不能靠首饰,也不能靠艺术品过日子。她
手头一点钱都没有,她的债台越筑越高。还在蒙贝洛堡时,她就令人把公馆 整修装饰一新,并换了一应家具。波拿巴结清了帐目。他索性把房子买了下
来,在这以前,他一直付房租。但他怕他的妻子大肆挥霍浪费,便嘱托约瑟 夫严加控制。
在拿破仑即将远赴埃及之前,在他的宅邪举行了一个小型晚宴,邀请了 不少挚友和家庭成员及亲戚。亲戚中有拿破仑曾经热恋过的德茜蕾。
可怜的小德酋蕾自那天回到家中,闭门在自己在小屋中悄悄哭泣了许 久。不能抑止地写下了以下的信给拿破仑:
“您让我一生不幸,可我还偏偏爱您,原谅您的一切。您终于结婚了因此,不再允许可怜
的欧仁妮爱您了,也不再允许她想您了,你结婚了!不,我脑子里还没形成这个概念。这个概念要我
的命啊我要让您看看,我更信守我的订婚诺言在您幸福满怀的时候,别忘了欧仁妮,可怜可 怜她的命运吧。”
她不知道这封信,是拿破仑到了意大利才收到,而且曾经使拿破仑非常 难过,当时拿破仑把它紧贴在胸口,深深叹息,夜不成寐。拿破仑承认自己
深深地刺伤了一颗忠诚的心,但他自己知道只有同约瑟芬结婚,才能完成自 己宏愿的志向。
家里人并不知道德茜蕾在巴黎曾经有自尽的念头,但德茜蕾的痛苦是人 人目睹的。德茜蕾曾在自己的日记中记载了那段辛酸的经历和后来在巴黎重 见拿破仑的情景:
1798 年 4 月。
两年半过去了,我只字未写。我又来到巴黎,从 1795 年那令人心惊的一 天到现在都发生了什么事呢?
我清楚地记得,我一回到家里就病倒了,妈妈不得不中途放弃度假回到 家里。但她没有发现我秘密,家里人谁也不知道我去过巴黎。
几天以后,我得到拿破仑的消息,是一位商人朋友写信告诉艾蒂安的:
“愤怒的民众在整个巴黎游行,他们要进攻国民议会大厦。巴拉斯立即 起用拿破仑指挥国民自卫军。议会授意他在必要时对示威群众开枪。他这样
做了,但只有一次,群众在重炮轰击下四散奔逃。国民议会为此对拿破仑大 加褒扬,说他使法国避免了第二次革命。于是,他当了国民自卫军的司令!”
我想到了富歇的话:
“贝尔纳多特是不会向人民开枪的,但约瑟芬的新友会那样干。” 现在,我明白了巴拉斯为什么把他最宠爱的女人给了拿破仑:他害怕人
民,需要有一个铁腕将军指挥他的国民自卫军,需要一个敢于向愤怒的示威 者开枪的将军。
这些示威者是什么人?是穷人,饥寒交迫的穷人,是连面包钱也付不起 的穷人!他们像拿破仑贫穷的母亲一样。
约瑟夫和朱丽把莱蒂齐亚太太带到我家,拿破仑已经向他们讲了要与约 瑟芬结婚的事,并且还有带给我的信:希望我和他的友谊长存。
妈妈哭了:“天哪!可怜的孩子!” 而莱蒂齐亚太太气愤他说:
“那女人比我的孩子大 6 岁,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而他竟敢对我说要与 她结婚。”
是的,她气愤,但她手里塞满了钞票,巴黎和新司令官还没有忙到顾不 上照顾他母亲的程度。
我呢?我赶快擦干眼泪,因为她们都认为我很坚强。 拿破仑四月就结婚了。婚后第三天,他摇身成为法兰西意大利方面军的
总司令。他与奥地利六次交锋,尽皆凯旋,把他们赶出了意大利,带去了《人 权宣言》。作为报偿,他从意大利获得不少艺术珍品和钱财。他首先把这些
钱送到巴黎,发给那些从未得到过军饷的士兵。于是,新指挥官得到了他们 的爱戴。
法国人民也为他欢呼,商店里出售的特制杯子上,一面是拿破仑的头像, 另一面是法国国旗。
外国报纸评论他是“法国的铁腕人物”。而巴拉斯和他的同僚们却顿生 妒意。
拿破仑终于大权在握。他没有忘记自己的家,把约瑟夫和朱丽接到巴黎, 委他以驻意大使的官衔。
朱丽再三恳求我与她同往,说我们先在巴马小住,然后迁居热那亚,最 后到罗马。但大使必须住在大使官邸里,朱丽和我都感到不舒服,十分厌恶。
我答应与她同往罗马是为了忘掉拿破仑。而拿破仑不允许我忘掉他,他 三次派漂亮的军官去那里缠我。当我拒绝他们的求婚时,他们说这是拿破仑
的命令! 我十分生气,对约瑟夫说:“告诉他,再莫这样做,若不然我就回家去。” 约瑟夫笑了:
我们都想回去,这里有那么多麻烦事。拿破仑可以在巴黎给我谋一个更
合适的职务。你愿意跟我们一起住在巴黎吗? 朱丽眼里闪出惊奇而愉快的光:“巴黎!是的,德茜蕾,你一定要去,
我们在一起将十分愉快。你没去过那里,不知道它有多美。那些橱窗!还有 塞纳河的灯光!”
我们到了巴黎。今天,拿破仑邀我们吃饭,我十分兴奋。他还会像以前
那样爱我吗?约瑟芬还能认出我吗? 昨天,我买了一套大但胸的新礼服。我们到的时候,屋里坐满了人,莱
蒂齐亚大太和几个孩子都搬到巴黎来了。太太吻了吻我。然后一个金发男孩 子向我作自我介绍。这就是约瑟芬的孩子欧仁。他穿着军装,与他的年龄不 大相称。
“这就是我妹妹奥坦丝”,欧仁指着那边一个女孩子对我说。她也是一 头金发,就像她的母亲。“她还在上学。我 16 岁了,明天就要跟拿破仑将军 去埃及了。”
这就是宴请我们的原因,拿破仑要在率部队出发前向我们告别。为什么 去埃及?我不懂这些事。约瑟夫告诉我:“他要从英国手中夺取印度,埃及 是必经之路。”
拿破仑走进来,看见我就惊喜地大声叫:“德茜蕾,你多美啊!我们很 长时间没见面了,是吗?”然后,他大声笑着叫约瑟芬:
“约瑟芬!你一定要会会朱丽的妹妹德茜蕾,就是我对你讲过的那个德 茜蕾。”
约瑟芬走进来,站在我身旁。她认出我了吗?我看不出。“你能来我很 高兴,小姐。”她说。
吃午饭时,拿破仑谈论着埃及,我们的汤都喝完了,他还没有动勺子。 约瑟芬想打断他,他置若罔闻,最后,他母亲说:“拿破仑,你说得太多了。
喝你的汤吧,吃过饭还有客人要来。”
他低头喝汤的时候,奥坦丝盯着他看。可怜的孩子,我十分理解你那种 目光。我想。
这时,我发现约瑟芬在看我。我们目光相遇时,她马上笑着举起杯子, 然后慢慢地闭一闭一只眼睛。是的,她认出我来了。
我们到另一个房间里去喝咖啡。那里有许多人,都是要跟拿破仑告别的。 我立刻认出了巴拉斯和富歇,拿破仑和约瑟芬坐到他们身旁。
另一个人向他们走过来,是个瘸子,走路很吃力。
富歇跳起来:“亲爱的塔列朗,坐我们这张沙发上好吗?三个人能坐下 的。”
塔列朗?约瑟夫对我讲过他,他是外交部长,跟富歇一样机智,但跟富 歇不同的是,他不仅机智而且明智,民众信任他而不信任富歇。
他们开始谈论拿破仑的将军们。巴拉斯说:
“贝尔纳多特是一位很有智慧的将军,你这样认为吗?波拿巴。 当你的军队在意大利需要援军时,贝尔纳多特及时发兵。他在冰天雪地
的严冬越过阿尔卑斯山,仅用 10 小时,连您都感到惊讶。” 拿破仑有些不悦,但未置可否。
“他在维也纳也任大使时,也表现出了他的智慧。”塔列朗说,“当奥 地利人扯下我们的国旗时,他立即离开那里。现在,他们后悔了。请求我们 派他回去。”
“是的”,巴拉斯看着拿破仑说,“法兰西共和国相信贝尔纳多特,他 随时准备消灭共和国的敌人——无论是外部的还是内部的。下一步,我们应
该让他出任陆军部长。”
客人们走了。我对拿破仑说:“我可以和你单独谈谈吗?” 他奇怪地看着我,然后领我走进花园。“好吧,德茜蕾,谈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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