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义书》说Annam Brahm ──食物是上帝。《奥义书》说性是终极喜乐的一个兄弟、一个孪生兄弟。终极喜乐的一个孪生兄弟──性!你把它谴责得太厉害了。它也许是梯子的最低一级,但是它毕竟属于这个梯子。最高一级和最低一级同样属于这个梯子;事实上,每样东西都属于上帝,都是神圣的。
这就是开悟:能够在每样东西里面看见神圣的颤动。宗教并不反对任何东西,宗教是在每一个地方寻找神圣的探索。而它就在那里,等待着你。
你来对地方了。你的头脑可能想逃离这里,因为对你的头脑来说,这将是一次死亡。它适合你,但不适合你的头脑。它完全适合你的本性。然而对你的野心、你的自我、你的骄傲、你的愚蠢来说,它是此刻你在地球上任何地方所能找到的最不合适的地方。
所以你必须决定。如果你想要愚蠢,你就逃跑。这样头脑就会继续愚弄你,让你觉得你在爱、在享受──而你知道你并不在享受,你知道你并不在爱。这样头脑就可能继续愚弄你,让你觉得你在放纵──而你不可能放纵。你甚至都不在那里,你不可能放纵。你不存在。从任何方面来说,你都没有一个整体的存在。你也许到处流浪,并且欺骗自己,然而如果你真的想被一个女人爱,真的想爱一个女人的话,如果你想要朋友,想要享受生命的话──那么我现在给你的就是打开它的钥匙。
第二个问题:
你说老子是接引极少数寻求者的。那么你怎么说他是全然的呢?
因为他是全然的,所以他是接引极少数寻求者的。头脑害怕全然,头脑总是寻求完美。头脑是一个完美主义者。
试着理解这两个向度。完美的向度和全然的向度。有了完美,自我就能完美地存在;事实上,没有完美的向度,自我就无法存在。自我总是试图变得越来越完美,而当你想要完美的时候,你就必须选择──你不能全然。如果你想要聪明,你就必须选择:你必须放弃愚蠢,你必须和无知斗争。如果你想要完美的聪明,你就必须切断所有无知、愚蠢、疯狂的可能。
然而一个全然的人是完全不同的。在他的愚蠢里面,他是聪明的;在他的聪明里面,他是愚蠢的。他知道他是无知的──那就是他的聪明。对立在他的里面会合了。老子说:除了我以外,每一个人似乎都是聪明的。我好象是一个傻瓜。每一个人都试图变得聪明,试图变得博学,试图变得睿智──试图切断、隐藏、镇压愚蠢。但是愚蠢有它自己的美──如果它能和聪明连在一起的话。那么聪明就完全了。在全然的向度上,最聪明的人同时也是傻瓜。他们是那么简单、那么天真,以至于他们看上去很傻,对许多人来说,老子肯定显得很傻。他是很傻;他是两者。那就是困难:因为头脑寻求完美。谁愿意去找老子呢?没有人既想要愚蠢又想要聪明。你甚至无法理解一个人怎么可能是两者。一个人怎么可能是两者呢?
据说有一个苏非神秘家去旅行,他来到一个小镇上。在他到达以前,他的名字已经先到了,他的名字早就家喻户晓了。所以人们聚集起来说:“请给我们讲一些道吧。”
神秘家说:“我不是一个聪明的人,因为我也是一个傻瓜。你们会被我的教导弄糊涂的,所以最好还是让我保持沉默。”然而他越试图回避,他们就越坚持,他们就越被他的人格所吸引。
最后他妥协了,他说:“好吧。星期五我到清真寺来……”那是一个伊斯兰教的村庄。“……你们希望我讲点什么呢?”
他们说:“当然是讲上帝。”
所以他就来了──整个村庄全部聚集在那里,他引起了那么大的震动。他站在讲台上,问了一个问题:“你们知道我打算对上帝说点什么吗?”
村民们当然回答:“不,我们不知道您打算说什么。”
“那么,”他说:“这就没有用了,因为如果你们一点儿也不知道的话,你们就无法理解了。需要一点准备,而你们完全没有准备。我说了也是白说,所以我不说了。”他离开了清真寺。
村民都傻眼了:怎么办呢?他们劝他下个星期五再来。下一个星期五,他又来了。他问了同一个问题;所有的村民都准备好了。他问:“你们知道我打算说什么吗?”
他们说:“当然知道。”
所以他说:“那么就不需要再说了。如果你们已经知道了──那就结束了。何必再来麻烦我,又浪费你们的时间呢?”他离开了清真寺。
那些村民完全糊涂了:到底要怎么对付这个人呢?但是现在他们的兴趣已经疯狂了。他肯定藏着什么东西!所以他们再一次想办法说服他。
他来了,他又问了同样的问题:“你们知道我打算说什么吗?”
现在村民们变得聪明一点了。他们说:“我们有一半人知道,有一半人不知道。”
神秘家说:“那就没有必要了。那些知道的人可以告诉那些不知道的人。”
这是一个既聪明又愚蠢的人──他看起来愚蠢,但是在他的愚蠢里面,他是非常聪明的;他看起来聪明,但是他的行为象一个傻瓜。如果你了解生命,你走得越深,你就越深地了解到整体是值得选择的。那意味着不需要选择。选择将支解整体,不管你得到什么,都是破碎的和死的。在生命中,聪明和愚蠢是一起的;如果你支解它们的话,聪明就会变得孤立,愚蠢就会变得孤立,然而两者都是死的。生命最伟大的艺术就是让它们在那样一种平衡里面成长:你的聪明带有某种愚蠢的品质,你的愚蠢带有某种聪明的品质。那么你就是全然的。
那就是为什么:愿意去找老子的寻求者是极少的。他会显得很荒唐,因为他的举止有时候象一个聪明的人,有时候象一个蠢笨的人。你无法信赖他,他是不可测知的,没有人知道他下一刻打算做什么──他一刻接着一刻地生活。你没有办法从他的言行里面得出一个教条:他不是一个聪明的人,他也很蠢笨。那个蠢笨会扰乱你的。他在表面上总是不一致。当然,他在深处是一致的,绝对一致的:他是那么地一致,以至于他的聪明和蠢笨也是一致的,然而要了解这一点,你必须更深入地进入这个人。仅仅表面上的认识是不行的,仅仅熟悉是不行的;你需要satsang (跟他在一起)。你必须深深地加入他的存在,只有这样,你才能了解那个全然。
佛陀是聪明的,摩诃毗罗是聪明的。你在他们里面找不到任何一点愚蠢,他们就是完美。然而老子不是的,庄子不是的,列子也不是的。他们是矛盾的,他们是似是而非的,但那正是他们美丽的地方。佛陀是单调的。如果你今天了解了佛陀,你就已经了解了他的昨天,你也已经了解了他的明天。他是一致的──干净的,逻辑的,在一条线上运动,直线的。
然而老子是左弯右拐的,他的行径象一个疯子。当我们进入他的话语时,你会了解的;你将了解他的行径象一个疯子。他的话在表面上没有道理,其实它们是最有道理的,但是要了解他的道理,你就必须完全改变。佛陀在表面上是逻辑的,合理的;你不需要变成一个静心者,你就可以了解他;你不需要流进他的存在,你就可以了解他。他是可以了解的;然而老子不是的。这个全然……老子接受这个世界和另一个世界,他全然接受。他不去担心另一个世界;他知道另一个世界是从这个世界长出来的──另一生是从这一生长出来的,所以何必为它担心呢?尽可能美丽地,尽可能完全地过好这一生,另一生会自然地从它产生出来。那是一个自然的成长。
如果你碰到老子的话,他会使你感到很困惑。有时候他会这么说,另一些时候他又那么说;他说了一句话,然后又在下一句话中反驳它。所以只有极少数的寻求者才够得着他;所以不存在以老子为对象的有组织的宗教。那是不可能的。只有个别的寻求者够得着他,因为有组织的宗教必须是完美主义者,必须根据头脑,必须根据你;因为有组织的宗教意味着一个对群众更感兴趣的宗教。它必须和群众一起存在。
老子可以保持不受污染,保持纯净。他没有妥协。他的全然变得不可理解──所以只有少数寻求者才够得着他,因为他是全然的。
一个人越全然,他就变得越不可理解,因为他变得越象上帝了。他不是明确的。他不象一个人工的花园;他是一片荒野、一个森林,没有规则、没有计划,是一片没有计划的野生的丛林。那就是他的美。人工种植的花园不管多么美丽,人在那里太明显了,人工在那里太明显了。每样东西都经过人的计划、修剪和栽培──每样东西都是对称的。但是在一个野生的森林里面,你看不到任何对称,你看不到任何逻辑,如果上帝是园丁的话,他一定是疯了,他为什么要培育这么一片森林呢?佛陀象一座花园,一座皇家花园;老子象一片野生的森林:你可能会迷失在里面。你会感到害怕,每一步都潜伏着危险,每一片阴影都会把你吓死。所以孔子说:不要靠近他。没有人知道他的方式。他要么是疯子,要么是最聪明的人。但是没有人知道他是谁。
第三个问题:
我有一个强烈的欲望,想要和宇宙融合在一起,但我还是分离的、焦虑的、无家可归的──为什么?是什么东西把我拉住了?我该怎么办呢?
正是这个想要跟宇宙融合在一起的欲望使你保持分离。放下这个欲望,融合就有了。
你无法用一个强烈的欲望去融合,因为那个欲望将使你保持分离。谁是这个正在欲望的人呢?这个强烈的欲望属于谁呢?一个强烈的欲望创造一个强烈的自我──和一个镇压。是谁告诉你,你是分离的,你需要融合?你从来没有分离过,所以你为什么要追逐自己呢?你是融合的。
注意看这个观点的不同。老子说,你是融入存在的,你不是分离的。你从来没有分离过,你也永远无法分离。这怎么可能呢?你存在于神的海洋里,或者道的海洋里,不管你把它叫做什么。你怎么可能是分离的呢?所以,首先是一个错误的观念:我是分离的,然后从第一个观念中产生另一个错误的观念:我必须融合。如果你试图融合的话,你就会保持分离。只要看着,观照着:你是你吗?谁在你的里面诞生?你有一点概念了吗?那个在你里面诞生的,那个在你里面生活的,那个在你里面呼吸的,就是整体。而这些只是思考──怎么融合?──有了这些思想,你就永远不可能融合。只要看着事情的状态。你已经在它里面了。
据说当临济去拜访他的师傅的时候,他泪流满面地哭着,问师傅怎么才能成佛,他的师傅狠狠地打了他一记耳光。
他非常震惊,他说:“你在干什么?我问错什么了吗?”
师傅说:“是的。这是一个人所能问出的最错误的问题。你要是再问的话,我就会打得更重。太愚蠢了!你本来就是一个佛……而你却在问怎么成佛?”
一旦你掉进怎么成佛的陷阱里,你就会千方百计地错过整个要点。你一直就是一个佛。
这件事情发生在佛陀自己的生活中。在他的过去生中,他听说有一个人已经成佛了。所以他就过去向他顶礼。但是他完全惊呆了,因为当他顶礼那个佛陀的时候,那个佛陀也马上向他顶礼。
所以他说:“这是怎么回事。我向您顶礼,因为我是一个无知的人,我还在探索,还在寻求。但是您为什么要向我顶礼呢?您已经开悟了。”
那个佛陀笑着说:“你可能不知道。我看得出你还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对你很清楚。一旦我明白我是谁了,我就明白了整个存在是什么。不过你可能还没有觉知到。你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来觉知你是谁。”
佛陀不是一种成就。它只是认出来你是谁,它只是一种回想(remem-
brance)。所以不要问我怎么融合。如果你有一个强烈的融合的欲望,那么你的欲望越强烈,融合就越困难。欲望就是障碍,请你放下这个欲望,只要环顾四周。你是谁?上帝存在,而不是你。你是一个虚假的概念,是一个想法,是头脑里面的一个气泡 ── 一个气泡,如此而已。如果强烈的欲望太多了,不会发生别的──只有空气变热了,一片沸腾的热气,如此而已。稍微冷静一点。只要环顾四周:你一直在海洋里,你从来没有去过任何别的地方。你不可能去,因为没有别的东西存在。除了上帝,没有别的空间──或者是道。所以,你越早明白欲望的愚蠢、融合的愚蠢,越好。你早就是你所寻求的东西了。
这是所有觉醒者的启示:你早就是你所寻求的东西了。你早就是那个目标了。你从来没有离开过家。
有一个美丽的故事──它看上去有一点亵渎,但是只有学禅的佛教徒才能这么做。他们非常热爱他们的师傅,他们非常热爱佛陀,以至于他们甚至承担得起亵渎。
故事是说,有一个猴子来到佛陀面前。
猴子代表人,猴子意味着头脑。头脑是一只猴子,达尔文知道得太迟了,但是我们一直发觉人肯定是从猴子那里来的,因为他还有猴子的味道。你只要看看头脑,看看它的不断的唠叨,然后再看看树上的猴子,你就会感觉出这种相似了。
一个猴子来到佛陀面前,他不是一只普通的猴子。他是一个国王,一个猴王──那意味着他绝对是一只猴子。
那只猴子对佛陀说:“我想成佛。”
佛陀说:“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谁在做猴子的时候就能成佛的。”
猴子说:“你不知道我的法力。我不是一只普通的猴子。”没有哪只猴子认为自己是普通的,所有的猴子都认为自己是不普通的;这是他们猴性的一部分。他说:“我不是一只普通的猴子。你在说什么?我是一只猴王。”
于是佛陀问:“你有什么特别的或者非凡的法力吗?你能向我展示一下吗?”
猴子说:“我能跳到世界的尽头。”他一直在树上跳来跳去。他知道怎么跳。
于是佛陀说:“好吧。你到我的手掌上来,然后跳到世界的另一头去。”
猴子试了又试,他确实是一只神通广大的猴子,是一只非常厉害的猴子。他象箭一样地冲过去,他冲啊冲啊……他冲啊。几个月──故事说──几年过去了。最后,猴子来到了世界的尽头。
他笑了;他说:“看!世界的尽头!”他往下看。下面是一片深渊:有五根柱子立那里标明边界。现在他必须回来了。但是怎么证明他来过这里呢?所以他在一根柱子的旁边撒了一泡尿 ── 一只猴子!──在上面做了记号!
又过了几年,他回来了。当他回到佛陀身边的时候,他说:“我已经去过世界的尽头了,我在那里留了一个记号。”
而佛陀却说:“你往周围看一看。”
头脑是一只闭着眼睛的、做梦的猴子。你哪里也没有去过,你一直在此时此地──因为没有别的东西存在。只要睁开眼睛。只要睁开眼睛往周围看一看,你就会突然笑出来。你一直扎根在终极的存在里,你不需要融合。只需要变得警觉,知道你在什么地方,你是谁。
放下强烈欲望的愚蠢。欲望是一种障碍;强烈的欲望当然是一种更大的障碍。欲望象乌云一样蒙蔽了你的头脑。欲望在你的周围形成一道烟幕,使你看不清楚事情的真相。
第四个问题:
你谈论对立面的和谐。我却觉得恨杀死了爱,愤怒杀死了慈悲。那些极端在我的里面争斗。我怎么才能找到和谐呢?
你完全错了。如果恨杀死了爱、愤怒杀死了慈悲的话,那么就没有可能了──没有可能存在爱、存在慈悲了。那么你就被抓住了,你没有办法脱离它。你已经用恨生活了千百万生──它肯定早就杀死爱了。你已经用愤怒生活了千百万生──它肯定早就杀死慈悲了。然而你看……爱依然在那里。恨来了又去了;爱依然存活。愤怒来了又去了;慈悲依然存活。恨没有杀死过爱;夜晚没有能够杀死过白天,黑暗没有能够杀死过光明。没有,它们依然存活。
所以,首先需要理解的是:它们没有被杀死。这是一件事情。第二件事情是:只有当你真正爱了以后才有可能。你没有真正地爱过;这才是麻烦,而不是恨。恨不是麻烦──你没有真正地爱过。黑暗不是麻烦──你没有光明。如果光明存在,黑暗就会消失。你没有真正地爱过。你在幻想,你在想象,你在做梦──但是你没有爱过。
要爱。然而我不是说,只要通过爱,恨就会马上消失──不是的,恨会反抗的。每一个人都想存活。恨会战斗的。你爱得越多,恨就变得越强烈。但是你会感到很惊讶:恨来了又去了。它没有杀死爱;相反,它使爱更加强烈了。爱同样也能吸收恨。如果你爱一个人,有时候你可以恨。但是那种恨并没有破坏爱;相反,它给爱带来一种丰富。
恨究竟是什么呢?──它是一种离开的倾向。爱是什么呢?它是一种靠近的倾向。恨是一种离开的倾向、一种离婚的倾向。爱是一种结婚的倾向、靠近的倾向、亲密的倾向、合一的倾向。恨要变成两个,变成独立的。爱要变成一个,变成相互依存的。每当你恨的时候,你就离开你的爱人。但是在普通的日常生活中,为了再回来,离开是需要的。这就是当你吃东西的时候:你因为饿了才吃,然后饥饿过去了,因为你吃好了。当你爱一个人的时候,它就象食物一样。爱是食物──十分微妙,十分精神,但它的确是食物:它滋养你。当你爱一个人的时候,饥饿平息了;你感到满足,然后突然有了离开的倾向,你又分离了。但是以后你又会感到饥饿;你又想靠近了,你又想亲密,你又想去爱,你又想要彼此投入了。你开始吃,四个、五个、六个小时以后,你开始忘记食物;你不会继续坐在厨房里,你不会继续坐在食物堆里。你离开了;六个小时以后,你突然回来──饥饿又来了。
爱有两面:饥饿和满足。你把爱误解成饥饿了。一旦你理解这一点,就不存在恨,只存在一种创造饥饿的状态,这样恨就变成爱的一部分。它丰富了爱。这样愤怒就变成慈悲的一部分,它丰富了慈悲。一种没有任何愤怒的慈悲是无力的,它的里面没有能量。一种有愤怒可能的慈悲是有力的。一种不可能有恨的爱会变得陈腐。它的婚姻看上去就象一种囚禁,你无法离开。有恨的爱有一种自由──它永远不会变得陈腐。
在我的生命数学里,离婚之所以发生,是因为你每天都在推迟它们。于是离婚不断地积累,终有一天你的婚姻将完全被它杀死、被它毁灭。如果你理解我的话,我会建议你不要等待:每天都应该离婚再结婚。它应该是一种韵律,就象白天和黑夜、饥饿和满足、夏天和冬天、生命和死亡一样。它应该是这样。早晨你爱,下午你恨。当你爱的时候,你真正地爱,你全然地爱;当你恨的时候,你真正地恨,你全然地恨。你会突然发现它的美:那个美在全然之中。
全然的恨也是美的,跟全然的爱一样美;全然的愤怒也是美的,跟全然的慈悲一样美。那个美在全然之中。单独的愤怒会变得丑陋,单独的恨会变得丑陋──它只是没有山的山谷、没有山峰的山谷。但是有了山峰,山谷就变成一道美丽的风景──从山峰来看,山谷变得可爱;从山谷来看,山峰变得可爱。
你是运动的;你的生命之河在两岸之间。渐渐地,你越来越理解生命的数学,你不会认为恨是反对爱的:它是爱的补充。你不会认为愤怒是反对慈悲的:它是慈悲的补充。这样你也不会认为休息是反对工作的:它是工作的补充──或者认为黑夜是反对白天的:它是白天的补充。它们形成一个完美的整体。
因为你没有爱过,所以你害怕恨──你之所以害怕恨,是因为你的爱还不够强大:恨可以毁灭它。你没有真正确信自己是否在爱,那就是你害怕恨和愤怒的原因。你知道它可能彻底粉碎整座房子。你不能确信房子是否真的存在,或者只是一个幻想,只是一座幻想的房子。如果它是幻想的话,恨就能毁灭它;如果它是真实的话,恨只能使它更加强大。风暴过后是一片宁静。恨过以后,爱人再次新鲜地投入对方──完全新鲜的,好象他们第一次相遇。他们一次又一次地相遇,一次又一次地第一次。
爱人永远是第一次相遇。如果你们第二次相遇的话,爱早就衰老了、陈腐了。爱人总是每天堕入情网,新鲜的,年轻的。你看着你的女人,你甚至认不出她是你从前见过的女人──她是全新的。你看着你的男人,他似乎是一个陌生人;你们再次堕入情网。
恨没有毁灭爱,它只是毁灭了爱的陈腐。它是一次清洗,如果你理解它的话,你就会感激它。如果你也能感激恨的话,你就已经理解了;现在没有什么可以毁灭你的爱了。现在你第一次真正扎下根来;现在你能够吸收风暴、能够通过它强大起来、能够通过它丰富起来。
不要把生命看成一个两重性,不要把生命看成一个纠纷──它不是的。我已经知道──它不是的。我已经体验过──它不是的。它是一个整体,是一片,每样东西都容纳在它的里面。你只要发现怎样使它们相配,怎样允许它们相配。让它们彼此相配。它是一个美丽的整体。
如果你问我,要是可能存在一个没有恨的世界,我不会选择它;它肯定是绝对死寂和乏味的。它也许很甜,但是太甜了──甜得让你渴望盐。如果可能存在一个没有愤怒的世界,我不会选择它,因为没有愤怒的慈悲里面也没有生命。对立给予张力,对立给予硬度。普通的铁经过火的锻炼以后就变成了钢;没有火,它就变不成钢。温度越高,钢的硬度和强度也会越大。如果你的慈悲能够经过愤怒,愤怒的温度越高,慈悲的硬度和强度也会越大。
佛陀是慈悲的。他是一名战士。他来自刹帝利种性,是一名武士。他肯定经历过非常愤怒的生活──然后突然地,他变得慈悲了。摩诃毗罗来自刹帝利种性。事实上,这看起来虽然荒唐,但是它有一种一致性:所有非暴力的伟大导师都来自刹帝利种性。没有哪个婆罗门传过非暴力的道。我们只知道有一个婆罗门,据说是毗湿奴的化身,他叫帕鲁沙拉(Parusharam)。他是世界上最暴力的人 ── 一个婆罗门,竟然是世界上最暴力的!耆那教的二十四位大师都是刹帝利,佛陀也是一个刹帝利。他们谈论非暴力和慈悲;他们经验过暴力了,他们知道暴力是什么,他们经历过了。即使一个婆罗门要试着成为非暴力的,他也超不过表皮的深度。只有一个刹帝利,一个战士,经历过火的锻炼,才有一种强有力的慈悲或者慈悲的可能。
所有要记住,如果你内心的极端在互相斗争的话,不要去选择。让它们两者都存在。做一所大房子,里面拥有足够的空间。不要说:“我只要有慈悲,不要有愤怒;我只要有爱,不要有恨。”这样你就会变得贫乏。
要有一个很大的空间;让两者同时存在。不需要在它们中间制造战争;没有战争。战争来自你的头脑、来自你的教育、教养和制约。整个世界一直都对你说:要爱。不要恨。没有恨你怎么可能爱呢?耶稣说:“要爱你的敌人。”而我告诉你:“也要恨你的爱人。”──这样它就成为一个完全的整体了。否则耶稣的话就是不完整的。他说:“要爱你的敌人。”你只会恨;而他说也要爱。但是另一部分漏掉了。我告诉你:也要恨你的朋友;也要恨你的爱人。不要害怕。然后渐渐地,你会发现敌人和朋友之间没有差别,因为你对敌人既恨也爱,你对朋友既爱也恨。问题只在于硬币是正面朝上还是反面朝上。这样朋友就是敌人,敌人就是朋友。这样差别就消失了。
不要在里面制造战争,让它们两者都存在。它们都是需要的──它们将给你两支翅膀;只有这样,你才能飞起来。
最后一个问题:
老子也许是卓越的,他也许就是真理的巅峰,但是他的高度对我们这样的普通人没有用。是不是可以这样说,从另一面来看,摩诃毗罗、摩西和穆罕默德更加实际,也更有帮助?
确实如此。他们确实更加实际,也更有帮助。但是他们之所以有帮助,是因为他们没有彻底地改变你;他们妥协了,他们没有完全地转化你。他们看起来是有帮助的;他们是实际的,这是肯定的──穆罕默德或者摩西──他们是绝对实际的,因为他们适合你的头脑。所以他们显得很实际。你认为是实际的东西,他们也认为是实际的。
老子完全不同于你的头脑,那正是转变的可能。你跟穆罕默德走在一起不会被转变。你可以变成一个穆罕默德,你可以变成一个好人,你甚至可以变得有道德,但是你仍然处在同一条的轨道上──你的向度没有改变。你跟摩诃毗罗在一起只会依然故我──或许好一点,但还是一样。你跟老子在一起则要被彻底毁灭,然后再生。他是死亡和复活。
试着理解为什么它是这样的。你可以理解摩诃毗罗;他的算计属于你的头脑──你的逻辑并没有超过你。所以他看起来很实际。他的所有追随者都是生意人──算计的、数学的、实际的人,那并非巧合。所有的耆那教徒都变成了生意人:他们更加数学,更加聪明,更加算计,那也并非巧合。犹太人是世界上最会算计的人,最会算计的民族,他们很聪明,那也并非巧合。耆那教徒和犹太人几乎是相同的;耆那教徒是印度的犹太人。为什么是这样的呢?因为摩西是实际的、摩诃毗罗也是实际的。
我想起来一个故事;它属于最初的世界。
上帝在寻找一个民族愿意接受他的十戒。世界变得有点儿混乱,需要道德和伦理。所以他找了很多民族,但是没有一个愿意接受。
他找到印度人说:“我有十戒提供给你们。这是生命的全部哲学。”
印度人问:“举一个例子吧?你先告诉我们一条戒律……”
上帝说:“要真实,要诚实。”
印度人说:“在这个幻象(maya)的世界里面,这是很困难的。在这个幻象的里面,一个人也需要不诚实。有时候,在这个梦想的世界里面……一个人怎么可能永远真实呢?那是很困难的,何必制造麻烦呢?”
他询问其他民族。有些人说,不私通是无法忍受的,因为生命将失去所有的乐趣。私通给生活带来乐趣、带来幻想。那是无法忍受的,如果这样,人生就不值得一过了。
上帝变得很沮丧。他在每个地方都遭到拒绝。
据说,他后来找到摩西,他说:“我有十戒可以提供给你。”他现在很害怕,因为这是最后一个民族了。“你想要吗?”
他以为摩西会问:“这十戒是什么?”但是他没有这么问。他只是问:“它是什么价?它要多少钱?”
上帝说:“它们是免费的。”
摩西说:“那么我要两套。”
算计的、数学的、聪明的、高智力的──犹太人只占世界的百分之三,但是他们拿走了百分之八十的诺贝尔奖。百分之三的人和百分之八十的诺贝尔奖!那是一个非常非常困难的现象。只有百分之三的人,但是他们几乎操纵了整个世界,他们到处遭到拒绝,到处遭到谴责。但是他们非常实际,非常聪明。马克斯、弗洛伊德、爱因斯坦。三个统治世界的人──他们都是犹太人。
为什么会这样呢?原因很简单。他们不是不实际的。而老子是不实际的。事实上,老子赞美不实际。
有一个故事:老子和他的门徒经过一片森林,有好几百个木匠在那里伐木,因为他们要造一座大宫殿。所以整个森林几乎都被砍光了,但是只有一棵树屹立在那里,一棵枝叶茂盛的大树──大得足以让一万个人坐在下面乘凉。老子让他的门徒去问,为什么整个森林都被砍光了,唯独这棵树被留下来。
门徒走过去问木匠:“你们为什么不砍这棵树呢?”
木匠说:“这棵树完全没有用。你无法用它做任何东西,因为它的每条树枝都有疙瘩。没有一条是直的。你不能用它做柱子。你不能用它做家具。你不能用它做燃料,因为它的烟对眼睛有害──会把眼睛弄瞎的。这棵树完全没有用。那就是为什么。”
他们回来了。老子笑着说:“你们要象这棵树一样。如果你们想生存在这个世界上,就要象这棵树一样──完全没有用。这样就没有人会害你了。如果你是直的,你就会被人砍掉,你就会变成别人家里的家具;如果你是美的,你就会被人拿到市场上去卖,你就会变成一个商品。要象这棵树一样,完全没有用。这样就没有人能伤害你了。你会长得很高很大,成千上万的人可以在你底下乘凉。”
老子经过一个城镇。镇上所有的年轻人都被迫应征入伍。
他们碰到一个驼背。老子说:“你们过去问一问,为什么这个人被留下了。他为什么没有去当兵。”
那个驼背说:“我怎么可能去当兵呢?你们看,我是一个驼背。我没有用。”
门徒回来了。老子说:“记住,要象这个驼背一样。那么你们就不会被征去杀人或者被杀。要保持无用。”
老子有一种跟你的头脑完全不同的逻辑。他说:“要做最后一个。在世界上活动,好象你并不在活动一样。保持不为人知。不要试着去做第一个,否则你就会被人摔下来。不要争强好胜,不要试图证明你的价值。不需要这么做。应该保持无用,并且尽情享受。”
他当然是不实际的。但是如果你能理解他,你就会发现,在更深的层面上,在深处,他是最实际的──因为生命要去享受和庆祝,生命不要变成一种功用。和市场上的商品相比,生命更象一首诗;它应该象一首诗、一支歌、一段舞蹈,或者路边的一朵花,盛开着,不为什么特别的人,散发着芳香,没有任何目标,不做任何特别的东西,只是在享受自己,做自己(being itself)。
老子说:如果你试图变得非常聪明,如果你试图变得非常有用,你就会被人使用。如果你试图变得非常实际,你就会在这个地方或者那个地方被人利用,因为世界不可能让一个实际的人独自待着。老子说:放下所有这些观念。如果你想成为一首诗、一个狂喜,那么你就忘掉功用。你必须对自己保持诚实。做你自己。嬉皮士有一句格言:做你的事情。老子是世界上第一个嬉皮士。他说:做你自己,做你的事情,别去管其它事情。你不是在这里等待出售的。所以不要考虑功用,只要想到你的喜乐。要喜乐,如果什么东西从你的喜乐里流出来,那很好──去分享它。但是不要强迫自己仅仅成为一种功用,因为自杀就是这样发生的。一个人在杀死自己。不要自杀。
世界上所有的导师都比老子更实际,所以他们有更多的吸引力。所以他们有强大的组织:基督教──世界上几乎有一半人变成了基督教──伊斯兰教徒、印度教徒、耆那教徒、锡克教徒──他们都是功利主义者。老子单独地、冷静地站着。老子站在一个独立的存在里。
然而老子是稀有的、独一无二的。如果你能理解他,你也能变得稀有,变得独一无二。他的方法就是变得平凡──这样你就变得不平凡;他的方法是处在最后,然后你突然发现你是第一;他的方法是不要求、不居功,于是没有人能够把它从你身上拿走;他的方法是象“无”一样地存在,象一个无足轻重的人,那么,以一种微妙的、神秘的方式,你,只有你变成了重要人物──使整个存在都感到祝福、都感到被祝福的重要人物,和整个存在一起庆祝的重要人物。
注:1.毗湿奴(Visnu ):意义“遍入天”、“遍净”等,与梵天、湿婆并称为婆罗门教和
印度教的三大神。
道的品质:
道是一个空的管道,它的应用是不可穷尽的、不可测度的。
山谷的灵魂:
山谷的灵魂是不死的。它被称之为“神秘的女性”。神秘的女性的门是天地的根。
它似乎绵绵不断地留存着。当你用它,它轻松自如地为你服务。
《道德经》原文: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第三章 道的品质
(一九七五年六月十三日)
老子的世界完全不同于哲学的、宗教的、伦理学的世界。它甚至不是一种生活方式。老子不是在教某种东西──他就是那种东西。他不是一个传道者,他是一个存在。他没有教条可以给你──他只有他自己可以给你、可以与你分享。
如果他是一个哲学家,事情就简单了──你能够理解他。然而他是一个奥秘,因为他不是一种哲学。他甚至不是一种反哲学,因为这两者都依靠逻辑。他是荒谬的。哲学依靠逻辑,反哲学也依靠逻辑──所以反哲学不是别的,就是哲学。那卡珠那(Nagarjuna)── 一个伟大的反哲学家,他仍然是一个哲学家。他跟任何别的哲学家一样,用同样的方式来谈论、辩论或者讨论。他作反哲学的辩论和讨论,然而辩论是相同的。逻辑是一个娼妓。
老子的大弟子之一列子曾经讲过一个故事……老子、庄子和列子──他们是道家的三根顶梁柱。老子一直用警句和格言讲话。他甚至不去作详细的说明。但是列子和庄子,作为老子的门徒,他们也不能辩论。他们不断地讲寓言、故事和比喻。有一句话必须牢牢记住:道是不能被解释的,只能提供比喻──指示。道是不能被讨论的,它只能被展现。所以需要一颗深深的契合的心──它跟头脑毫无关系。
列子讲了一个故事,有一次,在他所居住的小镇上发生一件事情:那个镇上最有钱的人在渡河的时候刚好碰到暴风雨。河水泛滥,船在中流翻了。不知怎么地,船夫逃生了,但是他没能救出那个有钱人。结果有钱人淹死了。有很多人去找尸体。
有一个渔夫找到了尸体 ── 一具死尸,但是他要价很高,而且不愿意还价。那家人不肯为一具尸体出那么多钱,所以他们去请教一个逻辑学家,一个律师,一个法律顾问,应该怎么办。能不能采取什么法律行动?
律师说:“你们不必担心。先把钱付给我,然后我会告诉你们方法。”律师拿了钱,然后说:“你们坚持住。他不能把尸体卖给任何别的人;他必然会妥协,因为没有人会买那具尸体──所以你们只要坚持住。”
两天、三天过去了。家里的人遵照律师的建议按兵不动。渔夫开始担心,因为尸体现在发臭了,他开始觉得还是让步的好,他们能给多少就给多少吧。那具尸体成了一个难题,没有别人愿意买它──他也感觉到这一点了。所以他怎么能够讨价还价呢?但是在他决定以前,他也去请教那个法律顾问──同一个法律顾问。
法律顾问说:“先把钱付给我,然后我会告诉你方法。”他拿了钱,说:“你要坚持住!那家人无法从任何别的地方买到尸体──他们必然会妥协。”
逻辑是一个娼妓、一个妓女。它可以支持,它也可以反对。它不属于任何人。所以逻辑可以支持哲学,逻辑也可以反对哲学。
老子不是一个反哲学家,因为他根本不是一个逻辑学家。佛陀是反逻辑的:他作反逻辑的辩论。老子不是这样的。他根本不辩论,他只是声明。他不会跟在后面说服你──不,老子不是这样的。其他每一个人似乎都在以同样的方式设法说服你,然而老子不是这样的。他只是声明,他不管你是否被说服了。
但他的诱惑是巨大的。他在引诱你。他在劝说你。并非设法说服,他在你的心灵深处说服你,你无法拒绝他,因为他不作任何辩论。那正是他的美,那正是他的力量。他只是声明一个事实。他并非在寻求皈依者,他并不准备把你变成一个追随者──不。即使你准备好了,他也不会接受你。但是他会引诱你。他的引诱是非常微妙、非常宛转的。他的诱惑是不主动的。他的诱惑是女性的。
有两种诱惑的类型。当一个男人诱惑一个女人的时候,他是主动的。他千方百计地采取主动、设置陷井;他不遗余力地竭其所能。而一个女人的诱惑方式就完全不同了。她不主动,她不设置任何陷阱,她不追求男人;事实上,她装作并不很感兴趣的样子。男人可能失败,但是女人从来不会失败──那就是女性的诱惑。她的陷阱是非常微妙的。你无法挣脱它;它没有漏洞。她没有追求你,但是她在追求你。她萦绕在你的梦中──她从来不去敲你的门,但是她萦绕在你的梦中;她从来不显示任何兴趣,但是她成为你存在中最深的幻想。那就是女性的花招。老子是女性头脑的大信仰者。我们会碰到这种头脑的。
所以要记住……老子的世界不是逻辑的,而是比喻的。逻辑是明显的、直接的──要么你被说服了,要么你说服了对手;要么你不得不跟随它,变成它的追随者,要么你变成它的敌人。你必须选择。如果选择逻辑的话,你的头脑必须是积极的。这很容易做到,没有什么困难。每个人都在辩论。或多或少地,每个人都是一个逻辑学家;不管是好是坏,每个人都是一个哲学家。
如果你想理解老子的话,那么旧有的方式不会帮助你。你必须把你的逻辑放在一边,因为他并不象逻辑学家那样追求你,他并不跟你辩论──如果你跟他辩论的话,那是荒唐的,因为他根本没有辩论过。他只是给出一个比喻。
比喻是什么呢?如果我有一种体验而你没有,那么我怎么向你描述它呢?唯一的方法就是一个比喻:你有过的某些体验──它和我的体验并不完全相同,但是存在某些相似的地方。所以我说它很象你有过的体验──不完全象,不完全一样,但是存在一点点相似的地方。那一点点相似的地方被你理解之后将变成一座桥梁。
所以那些已经达到终极狂喜的人说:它就象两个爱人在深深的拥抱中,它就象两个爱人在深深的性高潮中,它就象性行为达到顶点的时候。这就是比喻。他们并不是说它就是这个。不是的。他们绝不是这个意思。他们只是说你的体验里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变成一座桥梁。
耶酥说:“神就是爱。”这是一个比喻。在你的生命中,爱是最高的。在神的存在里,爱是最低的。神的最高和人的最低相遇,那就是边界。人类所能达到的最高的东西就是爱;对于神来说,它是最低的,只是神的脚。但是从那里开始,如果脚被找到了,你就能找到神的整体。所以耶酥说:“爱就是神。”并非爱就是神,而是在你的体验中没有别的东西可以用做一个比喻。
所以不要从字面上逐字地理解老子;这些都是比喻。如果他说:“山谷的灵魂,”这是一个比喻。他确实在说某种东西──并非确实在说山谷,因为山谷是你知道的东西──通过山谷,他给你一些某种你不知道的东西的感觉。他把你从知道的东西带到不知道的东西。比喻意味着参考已知的来解释未知的。当他说:“山谷的精神,”他意味着很多东西。
比喻总是蕴涵丰富的。逻辑总是狭窄的,比喻是宽广的、无限的。你在它里面找寻得越多,你就能通过它发现得越多。逻辑是可以用尽的,比喻永远用不尽。所以象《道德经》或者《吉塔经》或者耶酥的《登山训众》这样的书,你可以一直读下去──它们是用不尽的。你能够继续发现越来越多的东西,因为它们都是比喻。你越成长,你在它们里面所能看到的东西越多;你在它们里面所能看到的东西越多,你越成长;你越成长,你又能看到更多的东西。所以这些书不是普通的书:它们有自己的生命,它们是活的现象。你不可能一遍就读完它们;不,那不是读这些书的方式。逻辑的书可以一遍读完就理解了,你就可以把它扔进垃圾堆里。然而比喻的书是一首诗:它随着你的心境而变化,它随着你的悟性而变化,它随着你的成长而变化。在你不同的头脑状态下,它给你不同的视觉。
比喻还是一样的──举个例子来说,“爱就是神。”一个除了性以外从来不知道任何东西的人,一个认为性就是爱的人……
这种情况在西方发生得太多了。现在他们把性行为叫做“做爱”。这个“做爱”是绝对荒唐的──你不能做爱,爱不是一种行为。性是一种行为;爱不是一种行为,它是一种存在的状态──你可以在它的里面,但是你不能做它。你可以掉进它的里面,它不是一种努力。性可以被做,爱不行。妓女可以给你性,而不是爱──因为你怎么可能用钱来订购爱呢?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为了钱去做爱呢?它是自然发生的。它有自己的神秘的方式。你无法控制它,你只能被它控制。你无法占有它,你只能被它占有。性可以被做,爱不可以。你可以做性,但是你不能做爱──你只能在爱的里面……所以一个认为性就是爱、性行为就是爱的行为的男人或者女人,当耶酥说:“爱就是神”的时候──当然对于他们来说,没有别的方式可想,因为这就是他们的比喻──性就是神。
现在他们在瑞士拍了一部电影,主题是耶酥的爱的生活,因为他们认为一个说“爱就是神”的人肯定意味着性就是神。这部电影将成为最亵渎的影片之一、最不神圣的影片之一,因为在这部影片中,他们试图描写一个在他们的意义上做爱的耶酥──进入性行为的耶酥。现在没有国家允许他们拍摄这样的影片。但是他们肯定要拍摄──现在很难制止他们。对于他们来说,耶酥的爱的生活就意味着性生活。
你是从你的立场来理解一个比喻的。你往里面放进多少东西,它就只能给你多少东西。一个爱过的人,不仅性地爱,而是全然地爱……因为性是一种局部的现象、生理的现象;它并没有什么错误,但是它不完全。当它变得完全的时候,当你全然地爱一个人而不仅性地爱一个人的时候──那种吸引不仅是生理的,也是灵魂的──不仅是肉体的──并非肉体在它里面被否定了,而是那种吸引是更大的,肉体的吸引在它里面只是一个小圆──那么你就会以一种不同的方式去理解“爱就是神”。对你来说,这个比喻将变得更深一些。
但是,如果你已经知道超越性的爱了,性在它的里面消失了,整个性的能量全部转入狂喜──如果你已经知道这种爱了,那么对你来说,“爱就是神”将具有一种不同的意义。
所以比喻是取决于你的。一本象《道德经》这样的比喻的书必须一遍又一遍地读──它是一辈子的工作。你不能读了一遍就把它扔掉。它是一个应该携带的宝藏;它是一辈子的工作;它是进入那个比喻的一辈子的工作。
逻辑是肤浅的。你可以理解亚里士多德,他里面没有多少东西。但是当你碰到老子的时候……第一次你也许甚至不觉得那里面有什么东西,因而也就错过了,但是老子会渐渐地萦绕你。他的魅力是女性的。他会渐渐地抓住你的存在──你只要允许他就可以了。在逻辑里面,你必须斗争;在比喻里面,你必须契合,你必须允许它,只有这样,那个比喻才能开花。所以只有在深深的契合与尊敬中,在深深的信赖与信任中,老子才能被理解。没有别的方法。
如果你想用你的头脑来找老子的话,你永远也找不到他。你将一圈一圈地兜下去──你永远接触不到他的存在。要用你的心来找他。比喻是提供给心的;逻辑是提供给头脑的。
老子更象一个诗人。记住这一点。你不要和诗人辩论──你要听他的诗,你要吸收他的诗,你要咀嚼它,你要让它活动在你的存在里,你要让它变成你的血液和骨头,你要消化它。你要忘记文字,你要完全忘记诗歌本身,但是它的芳香变成了你的一部分。你也许不记得诗人在唱什么,但是那首歌被保留下来了:它的味道、芳香和意义已经进入你了。你必须变得富有孕含。
你只有孕含老子,老子才能被你理解。你要允许他。你要打开所有的门。他甚至不会敲门,因为他不是侵犯性的。他不会努力辩论,因为他不相信辩论。他根本不是一个头脑的存在,他完全是一个心的存在。他是简单的,他的比喻是一个村夫的比喻──然而是活的、发光的、充满生命力的。如果你允许他,你就会突然被转化──只要一种理解,一种心的理解,你就会被他转化。
第二件必须记住的事情是:老子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虔诚的人。他不是一个神学家。按照你理解这个词的方式,他根本不是一个虔诚的人。他从来不去寺庙,从来不膜拜,因为他发现整个存在就是寺庙,整个生命就是膜拜。他不是一个支离破碎的存在。他不去分割生命,他活在一条没有分割河流里。
你在分割:你一个小时去寺庙,或者每个礼拜去教堂。礼拜天是一个宗教的日子,而宗教也渐渐变成礼拜天的事情了──它触及不到六天的工作日。你是非常狡猾的!──礼拜天是休假日,礼拜天是宗教日,在你不工作的时候。当你不工作的时候,你很容易诚实;当你不在店里的时候,你很容易诚实;当你在阳光下休息的时候,你很容易诚实;当你在教堂里听牧师讲道的时候,你很容易诚实。那不算什么,没有问题。六天的工作日才产生真正的问题──你在这个时候无法虔诚。所以这是一个花招。礼拜天是一个逃避宗教的花招。你已经在你的生活中建造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小房间。宗教有它自己的位置──礼拜天,于是,于是你获得六天的自由,在这六天里面,你可以尽可能地不虔诚。
印度教徒有他们自己的方式,伊斯兰教徒有他们自己的方式,基督教徒有他们自己的方式:怎么逃避宗教。而你把这些人叫做虔诚的人!他们都是逃避者。他们去寺庙里祈祷。当他们祈祷的时候,你注意看他们,你注意看他们的脸。他们看上去那么美好。但是当他们从教堂里出来的时候,或者从寺庙里出来的时候,他们就不一样了,他们就不同了。
托尔斯泰曾经写过一个小故事,其实并不是一个故事。那是一个事实,它确实发生过,是一件偶然的事情。
有一天早晨,托尔斯泰到教堂里去。当时天还没有亮,教堂里面很黑,他吃惊地发现,这座城市里最有钱的人正在祈祷,他在上帝面前忏悔,说自己是一个罪人。当然托尔斯泰对此很感兴趣。那个人在数落自己的罪行:他怎么欺骗他的妻子,他怎么对妻子不忠诚,他怎么跟别的女人、跟别人的妻子有爱的关系。
托尔斯泰变得更感兴趣了。他越来越靠近那个人。那个人说得越来越起劲,他向上帝忏悔:“我是一个罪人,除非您原谅我,否则我就没有出路了。我一直在剥削!我一直在掠夺别人!我是一个罪人,我不知道怎么改变我自己。除非您降下您的恩典,否则我没有可能洗清罪名了。”他说话的时候泪流满面。
突然,他发觉旁边有一个人。他抬头看了看。他认出那是托尔斯泰──这时候天已经亮了──他非常生气地对托尔斯泰说:“你要记住!这些事情是我对上帝说的,不是对你说的。要是你把这些事情告诉别人的话,我就会把你拉到法庭上去,告你诽谤我。所以你要记住,你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些事情。这是我和上帝之间的私人谈话,我并不知道你在这里。”
在上帝面前是一张脸,在世人面前又是一张脸……宗教是一个密不透风的小房间。这是一种逃避它的花招;这是一种根本没有虔诚的虔诚的方式──是一场骗局。
老子根本不以这样的方式虔诚。他是一个简单的人。他甚至不觉得他是虔诚的 ── 一个虔诚的人怎么可能觉得他是虔诚的呢?对他来说,宗教就象呼吸一样。只有在发生问题的时候,只有在呼吸困难的时候,只有在你有气喘或者其它呼吸毛病的时候,你才会觉知到呼吸。否则你永远不会知道,你永远不会觉知到你在呼吸。你只是呼吸,它是很自然的。
老子的虔诚是自然的,他甚至没有发觉这一点。他不象你们那些练习宗教的圣人。不,他不练习:他已经让整体占有他了。他经验它,但是他不练习它。对他来说,宗教不是一种训练,它是一种深深的理解。它不是从外面加进来的某种东西,它是从里面流出来的某种东西。他和宗教之间没有一点距离。
他的虔诚并不象你所理解的那样。他不是一个圣人,因为他从来不练习神圣(saintliness )。他从来不强迫它;那不是他的特性。一个真正虔诚的人没有虔诚的特性──不可能有,因为特性是不虔诚的人的诡计。试着理解这一点:你培养一种特性,因为你害怕你的存在;你培养道德,因为你害怕内在的不道德;你强迫自己进入一种生活方式,因为你知道如果你自发地、自然地生活,你就会变成一个罪人,而不是一个圣人。你害怕你的存在;你在你的周围强加一种特性。特性是一件盔甲;它保护你防止别人,它也保护你防止你自己。它是一座城堡;你在里面活动;你说真话,并不因为你知道说真话的快乐;你说真话,因为你被教导过:如果你不说真话,你就会被扔到地狱里去。
你们那些神学家尽可能试着把你们的上帝描绘成一个最大的虐待狂──把人扔到地狱里、燃烧的火里、沸腾的油里。这个上帝看上去似乎是一个虐待狂。他需要做一次彻底的心理治疗──他看上去似乎是最大的行刑者。
你害怕地狱,你对天堂充满野心──天堂的红罗卜一直挂在你的面前。而你的特性正是天堂和地狱之间的一个诡计 ── 一个防止地狱的诡计,一个实现野心──天堂的努力。如果你这么害怕、这么富于野心的话,你怎么可能虔诚呢?
一个虔诚的人根本没有野心。野心是虔诚的人所脱落的第一样东西,因为野心意味着在未来,而一个虔诚的人永远在此时此地。他存在于当下,他没有未来可以操心。他一点也不害怕。他活得这么全然,他怎么可能害怕呢?害怕的发生是因为你活得支离破碎。你根本没有生活过,所以你害怕。
试着理解这一点。一个人害怕死亡──为什么?你知道死亡是坏的吗?除非你死了,否则你怎么可能知道呢?你知道死亡肯定比活着坏吗?你怎么可能知道呢?它可能比活着好。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你为什么害怕死亡呢?一个人怎么能害怕未知的事情呢?这似乎是不可能的。你只能害怕已知的事情。你怎么能害怕未知的、你根本不知道的、不熟悉的事情呢?不,你不是害怕死亡。你错把你的害怕放在死亡上面了。你害怕死亡的真正原因是:你从来没有生活过──那个害怕和你未活过的生活有关。你害怕你一直没有能够生活、没有能够爱,而死亡正在逼近,它将结束一切。你将不复存在,而你一直没有能够爱。
你象一棵没有开过花的树,而伐木工人正在逼近。树感到害怕,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恐惧并非来自死亡,恐惧来自某些没有发生过的事情。那棵树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结过果、没有开过花。那棵树还不知道春天;它没有和风一起跳过舞,它没有爱过,它没有生活过。这个没有活过的生活产生恐惧……而伐木工人正在逼近。当伐木工人来到的时候,它就没有未来了。死亡意味着没有未来。过去的已经过去了,而未来是没有的──眼前如此狭窄。恐惧压倒了你,你在发抖。
恐惧永远属于未活过的生活。如果你全然地生活,你就不会害怕任何东西。如果死亡马上来到我的面前,我也准备好了。我已经活过了。每件事情都完成了。没有什么是未完成的。死亡无法毁灭。如果有什么事情是未完成的,那么我会希望死亡等一等,然而每件事情都完成了。今天早晨我洗过澡,我已经告诉你们了,所有要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我完全准备好了。如果死亡来临,我已经准备好了,我甚至不会回头看一眼,因为没有什么需要看的,每件事情都完成了。每当一件事情完成以后,你就从中解脱了。一个真正活过的生活──一个人从中解脱了。一个没有活过的生活──你永远无法解脱它。你可以到山洞里去、到喜马拉雅山去、到西藏去──你可以到任何地方去,但是你永远不自由,恐惧永远跟着你。
恐惧和自由不可能在一起。当自由来临的时候──只有当你活过、开过花、每件事情都完成了、结束了,自由才会来临──这时候你还要活得更长干什么呢?一刻也不需要了。这时候恐惧消失了。
你的宗教建立在恐惧的基础上。它不是真正的宗教。它是虚假的,它是伪装的,它只是一场骗局。在你是虔诚的或者你觉得别人是虔诚的意义上,老子不是虔诚的。老子的虔诚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方式。他的品质是不同的。他是简单的,他天真地、一刻接着一刻地生活。他也不谈论上帝──因为这有什么用呢?上帝不是一个单词。你怎么可能谈论他呢?他经验他,他不去谈论他。他享受他,他庆祝他,这不是一种大脑的现象。他舞蹈。他畅饮他。他经验他。所以谈论他有什么用呢?
我的观察是这样的:人们总是谈论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有一个苏非的故事:
一个伟大的国王经常去找一个托钵僧,一个神秘的乞丐。但是他感到非常惊讶,因为每当他来的时候,神秘家总是谈论金钱、王国和政治,而他在那里等着谈论上帝、静心和宗教。
所以有一天他说:“请原谅我,但是我无法理解这一点。我到这里来是要谈论上帝、宗教、静心和三昧的。但是这很荒唐──我,一个世俗的人,到这里来谈论三昧和开悟,而你,一个虔诚的人──听说是虔诚的,因为我现在有一点怀疑──每当我来的时候,你总是谈论王国、金钱、政治以及很多别的事情,但都是世俗的事情。您对此怎么解释呢?”
托钵僧笑了。他说:“没有什么需要解释的。这很简单。你谈论你不知道的事情。我谈论我不知道的事情。这很简单。我为什么要谈论上帝呢?我知道上帝。你为什么要谈论王国呢?你是一个国王,你已经知道了。”
老子不谈论上帝,甚至一次也没有提到过他。他已经忘记他了吗?他反对他吗?不是的。他这么全然地经验他,以至于即使记住他也是一种渎神的行为。谈论上帝就是谈论一个很深的现象,那是一种出卖。
我对你说,谈论上帝是一种出卖。那是一种极其亲密的现象;它在个人和整体之间。它就象爱人们不愿意谈论他们的爱情一样。那些谈论自己的爱情的人──你可以确信他们没有爱的生活。爱情是一种如此亲密的现象,没有人愿意谈论它。诗人们谈论它,因为他们不知道爱情。他们一直在写诗,那是他们的幻想──但是他们不知道爱情。爱人们保持沉默。爱人们从来不谈论爱情。没有什么可谈的──他们知道它。因为知道它,所以他们也知道它是不能被谈论的;那是一种出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