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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战士》作者:余之言

_7 余之言(现代)
这天,她领小儿双玉坐了整整一天的汽车,到了熊林县黑虎镇。晚上,母子住在了镇上旅馆。第二天,去了李万玉的坟地。她和小儿趴在坟头上哭了一阵,就准备到附近村庄花钱雇人起坟。这时,来了一个俄罗斯女人,领一个混血小女孩也来上坟,却也在李万玉的坟头上烧纸。章红玉拦住说:“这是我丈夫李万玉的坟,你上错了坟。”
俄罗斯女人怪怪地看着她:“这也是我丈夫罗长虎的坟,我没弄错。难道你不知道,这个坟头下面埋着27位革命烈士的遗骨吗?”
章红玉愣住了,她前几年第一次来上坟时,有人告诉她李万玉就埋在这里。后来,几次来这里上坟,她都以为这里只埋了李万玉一人。
这次上坟,章红玉见到了罗长虎的爱人罗丽娅和女儿罗诺娃。这个俄罗斯女人告诉她,日本鬼子把27位地下党员用机枪扫了,全埋在了这个大水坑里。事件发生后,这些人的家属都躲了起来,没人敢出来葬这些尸骨。战争结束后,死者家人曾挖开过,但这些尸骨都混杂在一起,根本辨认不出谁是谁,只好又原样埋了。大家说,这27个情同手足的兄弟,既然生前为一个共同目标战斗在一起,死后也让他们永远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地守在一起吧。这也是他们最大的心愿。
章红玉知道,把李万玉尸骨起回顺泽的愿望难以实现了,于是,就又跪在坟前大哭了一场。罗丽娅也和她一起跪在那儿哭。开始两个孩子也跟着大人哭,哭着哭着见大人没完没了,就溜到一边玩去了。
从黑虎镇回来后,章红玉的心愈加躁闷,工作也极为不顺心。
一天,她突然产生了一个奇异的想法,要举家迁到熊林县城。那里,离李万玉坟茔所在的黑虎镇较近,夫妻都不会再感到孤独。同时,也换换工作环境,消除在东兴烟厂的不顺,有机会也好再干一番事业。
前几年,她与熊林县烟厂有过密切的业务往来,这里的领导很欣赏她的才干和技术,曾表示过请她到他们的烟厂工作。当时,她还没有调离的心思,就当做玩笑话一笑而过了。
现在,事情正按照章红玉的心路顺利进行,她如愿以偿地调到了熊林烟厂工作。
章红玉离开顺泽,东兴厂的几个人心里是很高兴的,走了她这个能人,他们就是厂里顶尖的能人了。
章红玉加盟熊林烟厂,这个厂里的人也都很高兴。这个东北三省烟业知名能人,一定会把他们半死不活的厂子治理繁盛。厂里给了她一个主管生产的副厂长位置。
章红玉长长出了一口气:若不尽快调离顺泽,我会在东兴抑郁而死。现在好了,我要在熊林烟厂、在黑虎镇求得新生,有由李万玉近距离地陪伴着,度过自已剩余的年华。
走马上任前,章红玉做了一个让熊林烟厂和黑虎镇人为之一振的举动。她掏出自己的部分积蓄,把李万玉等27名革命烈士的坟墓整修一新。立了碑,刻了烈士姓名和他们的英雄事迹,围起了一个不小的院墙,起名为“二十七君子烈士陵园”。
整个陵园内,都换上肥沃好土移栽了大量的曼珠纱华。陵墓修整好不久,正是花季,曼珠纱华遍地疯长,血红一片,营造出了浓浓的悲凉凄美氛围。
之后几年,章红玉的事业如日中天,熊林烟厂一再兴旺。她为熊林县经济发展做出了突出贡献,受到了全厂上下和县领导的尊敬。
每年清明节前后,她都领李双玉前去丈夫的陵墓祭奠。心情烦闷时,也常独自一人到墓前坐上几个时辰。
二十七君子烈士陵园,成了章红玉挥洒哀思和烦恼的家园。很多心里不平之事,她都是在这里说服自己,鼓足勇气的。
章红玉在这里迈过了众多个沟沟坎坎,信心百倍地走进了现实生活。
A8 在路上
苏军队伍的兵士对从中国境内过来逃难的罗长虎,并没有给予太多的在意。因为从中方漂移过来求生的人并不少见,他们把这些人集中起来进行劳作,让他们自己养活自己。罗长虎醒来后,就吵着要见这支队伍的领导,说自己是抗联战士,了解黑虎镇一带敌情我情,还有一俄籍媳妇,但他没敢轻易说出罗丽娅情报员的身份。
罗长虎凭记忆绘制出了东黑虎山要塞的地形图,交给了队伍上的领导。这是他根据刘立秋描述的情况绘制出来的。开始,苏军队伍长官对他提供的图纸和情况不以为然。苏军报部门千方百计都没有得到的要塞图,一个逃难过来的人怎么会得到这一重要情报?一直到情报中心得到罗丽娅传过来的那份要塞图纸后,同罗长虎提供的图纸一比对,基本轮廓是吻合的,相互有了印证,情报中心才敢采用这一情报,对罗长虎也给了一些特殊的照顾,让他凭着一口流利的俄语在队伍上当了翻译。
一些日子后,一个偶然的机会,改变了罗长虎的命运。苏军队伍上要派两名联络官过境到延安,同那里的中央领导去商谈研究解放东北事宜,需要一名精通中俄语的翻译陪同前去。表现尚佳的罗长虎被选中,他和另一名中国抗联战士陪这两名联络官,以商人的身份踏上了奔赴延安的征程。本来他们是按上面设计好的路线和方式前行的。可中国战乱,经常遇到意想不到的事件,多次被当地军阀、地主武装、国民党、共产党的军队扣留审查,也遭遇过日本人的部队。
进入北岳区的山岭地带,环境更加恶劣。冈村宁茨率领的日军主力部队,正在到处围歼八路军晋察冀机关和主力部队。日军频繁组织的“大扫荡”,经常成多路对八路军进行合围。八路军一度遭到重创。
这一天上午,罗长虎等人在一个小镇边遇上了刚刚从日军包围圈中突围出来的三男两女八路军战士。罗长虎向前打听八路军的大部队在哪里,能否带他们到延安,并强调说,这两名苏联红军的同志找中央领导有重要事相商。罗长虎这种直截了当地打听八路军去向的方式和这样大的说话口气,吓着了这五名战士,随即对他产生了怀疑。罗长虎又解释半天,这些刚刚脱离险境惊魂未定的八路军还是不相信,并试图甩掉他。
正当这些八路军沿镇边的小树林逃脱开罗长虎的缠问时,一股日本兵小分队向他们包抄过来。罗长虎迅速观察了周围的地形,见向镇外逃走无望,就让大家往镇子里钻。八路军战士有些犹豫,罗长虎急了,大吼道:“要想活命,就跟我走。”八路军战士看别无选择,便跟罗长虎他们跑。
进入镇子,罗长虎让两个八路军男战士带两个苏联人和两名女八路军先走,他和一直同行的那名抗联战士及另一名男八路留下来,占据一座房屋阻击敌人。罗长虎手里的枪和子弹是从一个扎马尾辫的女八路手里抓过来的,那个抗联战士也从另一名女八路手里抓过了枪。
罗长虎他们是以商人的身份出行的,身上没有带枪。这次,罗长虎百百中的枪法显示了神威,打得敌人趴在一条沟沟里不敢往前冲。
打到身上仅剩一粒子弹时,罗长虎才一挥手让大家往镇里撤。刚退几步,那名男八路不幸中弹身亡。罗长虎和那名抗联战士飞身往镇里跑。他发现,那两名女八路还没有走,站在一条街的拐弯处等他们。罗长虎跑过去,火了:“你们怎么还没跑,在这里等死呀。”马尾辫的女八路说:“那两名战士领苏联人先跑了,我俩在这里等我们的枪。枪是我们的第二生命,绝不能丢。”罗长虎更火了:“真是死心眼,这个时候还惦记着第二生命呀?你们的第一生命都快没有了。还不跟我快跑?!”说完,拉起马尾辫拐了几个胡同,向镇外跑去。
那些日本兵以为这些八路会藏在镇子里,便挨家挨户地搜起来。
罗长虎在镇外一带怎么也找不到那两名男八路和苏联人,急得团团转。马尾辫说:“这位同志,你也不用急,我们那两名战士都是老八路了,他们有经验,一定会把苏联人带到延安去的。”罗长虎看见又有日军部队向镇子开过来,知道此地不能久留,就领大家往山里跑去。
走了一天一夜,罗长虎一直问马尾辫八路军主力在哪里,走哪条路才能相对安全地到达延安。马尾辫一会儿指这,一会儿说那,没个定向。罗长虎看出,这个时候,她不会再怀疑他了,她是真的不知道该往哪里走。马尾辫悲伤地说:“这段时日,日军攻势强大,八路军损失惨重,突围出来的部队各奔东西,去向难以判断。我们只有一边不停地找,一边往延安方向走。”
“现在到处是鬼子,大家格外小心才是。我们只有团结起来,互帮互助,共同对敌,才能到达我们的目的地。现在,我们四人就是一个战斗小组了,我当组长,你们都没有意见吧?”罗长虎话语里是征求大家的意见,可口气上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他就是他们的领导了。
马尾辫“吱吱”一笑,把身上的子弹全掏出来给了罗长虎:“你的枪法真准呀,我远远地看见你每一枪都能放倒一个鬼子,真带劲!”
罗长虎这才顾得上打量了马尾辫几眼。她,瓜子脸,樱桃嘴,唇红齿白,面颊红润还有一对浅显的酒窝。
她,一身阴丹士林布的自制军装,剪裁合体,灰脏而不乱。一条马裤在行进中虎虎生威,带来无限风情。
罗长虎见眼前的美女八路脸微微一红,就忙问:“你们是哪个部队的?叫什么名字?我叫罗长虎。”
“我叫叶真真。”叶真真只说一句便不再多说。
晚上,这四人在一个小山村里吃了顿饱饭,休整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往前赶路了。
中午时分,罗长虎他们发现了一支三十多人的小分队行走在山路上。这个小分队身着八路军服装,个个都很精神,一路上对老百姓很热情,说话有礼貌,帮贫苦人家挑水扫院,买东西付钱,老百姓送瓜枣也不要。
开始时,罗长虎他们远远地没有靠近,听到队伍唱八路军歌曲,就跟在了后面。队伍上有人很热地向他们打招呼,还送给他们干粮吃。
罗长虎问:“同志,你们去哪里?”叶真真也问他们是哪一部分的。
小分队里一个小领导模样的人说:“我们是归建的,新八旅的。”就反问罗长虎:“你们是哪一部分的?”叶真真抢着说:“我们是129师的,我们的师长和政委是刘伯承、邓小平。”那小领导又问:“你们的师部在哪儿,主力现在去了哪个方向?”叶真真说:“我们被鬼子打散了,不知道大部队去了哪里。我们就跟你们走吧,碰上熟人我再打听。给你们添乱了。”那小领导说:“我们都是一家人,别说两家话。”说完,还抢着替叶真真背包。
这支归建的小分队在山区几个村子又转了一个下午,到处打听八路军主力的去向。罗长虎心细,先产生了疑点:一是这三十多个人都一样穿着新布鞋;二是他们有一部电台,却一直不开机联络。既然有电台,为什么不用电台联络八路军主力,既便是和主力部队中断了通信联络,也可同兄弟部队的电台联络呀。
到了傍晚,大家在一个村头吃饭。小分队的通信兵打开电台进行了一次发电联络。天色有些暗,旁边一个兵士给通信兵打着手电。罗长虎佯装过去要棵大葱,看了几眼正在发电的通信兵。叶真真也过来,掰了罗长虎一截葱,不管有泥没泥就往嘴里送。
罗长虎不动声色地回到原来的地方蹲下吃饭,心里“怦怦”狂跳。他现那通信兵用的电码本不像是中国军队的,隐约看到像是有日文字样。
“这是一群化了妆的日军小分队,是进山侦察八路军主力来的。”罗长虎心里断定。他看了一眼正在啃干粮的叶真真,她眼神也极为复杂。罗长虎就给她使眼色,她默默点了点头。于是,她站起来问旁边的一个战士:“我肚子不舒服,哪儿有茅房呀?”那战士说:“不知道,自己找去吧。”叶真真拉了她的那个女伴,就朝村里走去。
这支小分队吃完饭,正收拾行装,准备继续前行。这时,村里的民兵在四周的屋顶墙后包围过来。罗长虎早已悄悄运动到机枪手旁边,抓起机枪三步并作两步地窜到了一堵墙后。还没等敌人反应过来,四周的枪响了。小分队人员抓枪在手,趴在原地进行抵抗。小分队的那个小领导一看周围全是民兵,马上站起身来高喊:“误会了,民兵同志,误会了,我们是八路军新八旅的,别打了。”还在敌人堆里的那个抗联战士不知内情,也站起来冲民兵高喊:“我们是129师的,大家都是一家人,别打了。”
罗长虎朝那个小领导一梭子扫了过去,那人一头栽倒在地。那抗联战士见罗长虎抱了一挺机枪朝小分队扫射,才明白出了事故,就抓了一条枪,一打滚进了一条沟,朝罗长虎靠了过去。
罗长虎和民兵们一阵乱枪,敌人死伤多半,有七八个鬼子兵夺路而逃。民兵们追赶过去,又打死二三人。
罗长虎没有去追敌人,他第一个动作就是跑过去收那部电台。那个通信兵还没有死,左腿被打断了。罗长虎拣起掉在地上的手电,照着那通信兵,命令他再发电。那通信兵一愣神,随即就拧电台。叶真真在一边急了:“你疯了,你怎么让他发电向鬼子总部报告这里的情况呀?”罗长虎没理她,一把把她拨到了一边。等那通信兵刚刚发了几下,罗长虎一枪击中了他发报的胳膊。那兵顺手抓起地上的枪欲反抗,罗长虎快枪击毙了他。
罗长虎背起电台,指挥民兵和乡亲赶快撤出村子,往深山里躲。敌人今晚或明天会反扑过来的。
深夜,黑云翻滚,星月惨淡。罗长虎、叶真真等四人在民兵的带领下,向八路军主力可能去的方向赶去。
其实,八路军的一个主力师离这个村子并不远。如果不是罗长虎他们及时现那支假扮八路军的鬼子小队,后果不堪设想。这个主力师不是叶真真的部队,但她认识队伍上的几个战友。她向师长汇报了她们是如何突围,如何碰上罗长虎他们,又是如何消灭了假扮八路军的鬼子的。领导好好地表扬了罗长虎等人一番,然后,考虑到现在日军正在疯狂“扫荡”,就让他们四人暂时跟这个师一起行动,这样会安全一些。
事实上,这支主力师的处境也不容乐观。他们自从敌人的包围圈里突围出来,始终没有甩掉敌人的追击。只要队伍一停下来喘口气休整,敌人的飞机和炮弹就跟了过来。
师长非常恼火。敌人为什么来得这么快,打得这么准?只有一个答案,敌人知道这支部队的确切位置。那么,敌人是怎么知道这支部队的确切位置的?师长说:“那也只有一个答案:部队里有内奸。”于是,便命令锄奸科对部队所有人员和跟随的群众以及刚来的罗长虎等四人一一进行严格审查,发现疑点立即扣押看管起来。
可是,敌人依然紧追不放。
这个时候,罗长虎说话了:“问题出在部队的电台上。鬼子是通过电台的信号现八路军位置的。”
于是,罗长虎提出了一个建议:“我们现在的位置已经在敌人的掌握之中,他们很快会合围过来的。建议从现在起,部队的所有电台停止对外发电联系,主力向西山方向迅速转移。给我一个五十人的精干小分队和一部电台,拉到离这里不远的东山上,在那里架起电台,仍然用你们主力部队的波长呼号向各部队联系。”师长恍然大悟,他虽对无线电知识不太懂,但觉得有些道理,就按罗长虎的要求,给他配足了战士、枪弹和电台。
临分手前,罗长虎说:“我还有两个小要求。一是批准我带上从鬼子手里缴获的那部电台和密电码本。二是请准许叶真真和我一起行动。”师长点头同意,回头看叶真真。叶真真早已主动站到了罗长虎的队伍里。
罗长虎又说:“还要求首长一件事。苏军部队领导交给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那两个苏联人不知下落。请首长给所属部队打个招呼,留心查寻一下苏联人的情况。一旦找到,要安全地护送他们到延安,一定要亲手交给中央领导。”师长觉得这个罗长虎更神秘了,连连点头答应。
在路上,罗长虎同叶真真有了相识之后的第一次深谈。
罗长虎说:“在那村头敌人堆里,你为什么迅速地读懂了我的眼神,跑去把民兵叫了过来?而在几天前,我俩还是陌路人呀。这让人难以相信的默契来自哪里?”
叶真真说:“我现了那支小分队的布鞋都一样新,我去掰你半根葱时,还发现那通信兵用的不是八路军的电码本。我在我们部队是译电员,对这一套并不陌生。当时,我就断定你也识破了敌人。”
罗长虎说:“你心领神会走了之后,我猜到了你肯定也干过通信。因为你掰我的大葱时,你的眼睛没有看我,而是狠狠地盯了那电码本几眼。”
叶真真说:“那你为什么冒险让那个通信兵发电报给他们总部,可刚一发你却又开了枪?当时,我不明白,现在似懂非懂。”
罗长虎说:“不客气地说,在掌握无线电技术和电台经验方面上,我可能比你更全面一点。不好意思,我自夸了。”
叶真真说:“我懂了。你让那通信兵发电,是想看清电台的呼号波长和报头联系语,但又怕他把这里的情况出去,所以,呼号和报头一暴露出来你就开了枪。而这些情况要让日本兵坦白交待就难了,他死也不会说的。真有你的。那么,你掌握了日军电台的波长呼号和报头,又想干什么呢?”
罗长虎说:“看来,你还是不全懂。这个,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叶真真说:“你真是这方面的行家,下面就看你的好戏了。那你,为什么点名让我加入你的小分队?”
罗长虎说:“能为什么?就一个原因,你懂通信和译电,能帮我的忙呗。”
“我猜也只有这一个原因。”叶真真一笑。
当晚这支八路军的小分队上了东山,立即对外报联络。果然,日军一支主力部队向这个方向包围过来。黎明前的黑暗中,小分队在队长的指挥下,分成三个战斗小组,在敌人还未形成包围圈时,突然从三面向敌人开火。
这突然的攻击,使敌人一时乱了阵脚,但很快,敌人的强大火力就压了上来,形成了围堵攻势。小分队装作突围不成撤了回去。敌人以为八路军一股主力就在东山一带,开始布重兵包围,待天亮发起进攻。
这个时候,敏捷的小分队已从另一面轻手轻脚地撤下山了。第二天上午,敌人四面包抄涌上山去,却现空无一人,便知道八路军趁夜色跑了。这时,又接收到了八路军这支部队的电台信号,判断出正在距此山三十多公里的老狼嘴方向。敌人便重新组织部队向老狼嘴扑去。天上的飞机对老狼嘴进行了狂轰乱炸。
轰炸过后,八路军小分队又冒出来,继续装作主力部队阻击围攻的日军。他们边打边退,牵着敌人鼻子转到了五台谷。
晚上,罗长虎利用缴获的日军那部电台和他们的密码本,对日军围攻部队的指挥部电台进行了侦察,侦收到了电信号,猜测出了部分内容,弄清了当晚指挥部的具体位置。
罗长虎向分队长提出了一个大胆建议:小分队立即奇袭日军指挥部。
这一夜,小分队与日军指挥部的警卫分队生了激战,可以说是打了日军警卫分队一个措手不及。
在日军大部队支援过来前,小分队撤出了战斗,隐蔽起来。站稳脚跟,罗长虎立即架起电台,侦收日军指挥部电台联络,他想知道这次偷袭的战果。果然,这个指挥部向上报告,一个中佐军官在八路军的偷袭中身亡,警卫部队死伤五十余人。
罗长虎正在高兴,无意中又接收到了日军另一支部队的电台信号。这是一直在寻找八路军主力决战的日军独立混成旅。混成旅指挥部问这边的日军指挥部是不是需要支持。这边回答说,不需要,皇军已经打退了进攻的八路军。
职业习惯使罗长虎记牢了这个电台的信号情况。
第二天上午,八路军小分队又躲开一次日军主力部队的围攻,没有想到下午却突然与日军的另一支部队遭遇。罗长虎从这支部队电台的信号中判定,这就是昨晚在电台中无意现的那个独立混成旅。
战斗打得异常残酷,小分队牺牲了十几名战士,其中包括跟罗长虎出来的那名抗联战士。
战斗中,罗长虎也遇到了一次险。有一枚炮弹呼啸着落了下来,罗长虎飞身扑倒在旁边的队长身上,而他也迅即被另一个身体压在了下面。大家都成了土人,好一会儿,罗长虎才看清扑在他身上的是一直跟随其后的叶真真。又一看,叶真真的胳膊被弹片划破了一条口子。罗长虎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你替我挡住了弹片。”就要招呼人过来给她包扎。“顾不了这么多了。”她递给他一条毛巾让他帮她扎上伤口,“快想办法带大家突围吧。”
情况十分危急,队长和几个人围过来问罗长虎怎么办。罗长虎却问叶真真:“你说怎么办?”叶真真纳闷:“你都没有办法,问我何用?”
“有一个办法,不知能否试一试?”话是商量的口吻,罗长虎的神情却胸有成竹。“昨晚,我侦收到了眼前这支独立混成旅的电台信号。这几支日军部队的密码都是通用的,我们假借日军另一支主力部队的电台发电,把同我们交战的独立混成旅调开。”
这是从来没有用过的对敌方法。分队长疑惑地问:“能行吗?”
叶真真明白了罗长虎的计策,非常兴奋,说:“理论上是可以的,不妨试一试。眼前敌强我弱,形势紧张,我们没有更有效的破敌方法。如果这一招成功,这将是一个创举。”
罗长虎不再犹豫,用日军的密码拟制了一个简短电文,大意是:贵部正在遭遇的是八路军打掩护的小股部队,目的是要拖住你们。现在我部遭到了八路军主力的围攻,损失很大,难以坚守。独立混成旅是距我部最近的皇军部队,请马上前来支援。
罗长虎把电文递给叶真真,鼓励她发出去。叶真真定了定神,果敢地连发了三遍。
独立混成旅果然紧急收拢部队,向另一支部队急速增援,留下的一股部队重新组织力量形成攻势。殊不知,这时,罗长虎和小分队已经趁机突围成功。
八路军这支小分队完成了迷惑拖住敌人的目的,远奔而去。此时,八路军那个师的师长已带领部队跳出了日军的大包围圈,向西同另一支主力部队会合去了。
罗长虎和叶真真等人,在师长选派的一个十人小分队的护送下,奔向延安。
这之后,两个多月的辗转前行,虽然也遇到了一些危急况,但次次都化险为夷。最后一次是被一股山匪扣留的,山匪头子不想同八路军作对,但也不想轻易放走他们,等想开了,放罗长虎他们回到延安时,已是1945年年底了。这时,抗日战争早已结束,解放战争正在陆续展开。
到延安后,罗长虎才知道,那两个苏联联络员也是前不久才赶到延安的。他们身上的任务和使命自然消失,已没有再见延安领导人的必要了,即被延安保安处安排送回了苏联。罗长虎则被留在了延安,在情报部门当上了无线电报务员。
1946年第三次国内战争爆发的时候,中共各根据地、各部队之间,已经普遍设立了无线电联络,延安的情报系统迅速壮大。在苏联经过正规无线电班训练的罗长虎,自然成了组织重视的无线电人才,几个报部门都想调他去工作。他一时成了延安情报系统的抢手人才。
这期间,罗长虎充分挥自己的优势,工作成绩日益显着,并极端负责地带了几个徒弟。他把他在苏军学到的报务知识和在黑虎镇上进行情报战的实际经验,毫无保留地传授给周围的人。
各情报部门对罗长虎这个人才的争夺还没有一个结果,组织却对他另有重用。原来,为了应对蒋介石的全面内战,延安要将中共的情报力量部署到全国各战略区。东北是国共必争的战略重地,组织上决定派罗长虎和另外一个比较熟悉东北情况的同志,到东北开展情报工作。
罗长虎成了各情报部门器重的人物,又得到了几个报专家的赏识,心里自然乐滋滋的。
在延安,还有一个因罗长虎受到组织重视而快乐的人,那就是罗长虎的一个徒弟叶真真。在奔赴延安的路上,罗长虎同叶真真共同战斗过,有过生死之交,但罗长虎对她并不十分了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与她工作上是师徒关系,个人生活上却没有密切交往。
罗长虎一时没有留意因他快乐而快乐、因他忧愁而忧愁的叶真真,倒是经常想起罗丽娅和女儿罗诺娃。
凡是从东北过来的人,他都找到人家问这问那,了解家乡的一些情况。他问到的所有的人都不知道罗丽娅这个人,也没听说过那次日本人制造的黑虎镇地下党员集体被杀事件。但从不少人口中得知,苏军攻占东北后,绝大多数苏联侨民都回国了。尤其是在中方的苏军方的相关人员,在中国境内留下的寥寥无几。罗长虎由此产生了一种担心:身为苏军情报组织派过来的情报员,罗丽娅在中国境内为苏军做了很多工作。现在她会不会被召回国了?
他的这种担心与日俱增:罗丽娅是有组织的人,即便她不想回去,也由不得她。她真的回国了吗?
一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见罗丽娅真的带着罗诺娃回国了。她还改嫁了,嫁给了一个战斗机飞行员。那是一个十分英俊威武的小伙子,长得同当年苏联志愿航空队的科索夫酷似一人。他们幸福地生活着,她还为他生了个男孩。孩子的房里放满了飞机玩具,全是清一色的战斗机。
早晨醒来,罗长虎心里异常憋闷。他不得不承认,飞行员科索夫才曾经是罗丽娅的最爱。他罗长虎只不过是一个掩护她在中国开展情报工作的陪衬。罗丽娅并不是为爱投奔他而来的。她过江寻友,从一开始就是由她和她的组织策划的一个计谋,而他则在这个计谋中生活了那么多时日。
罗丽娅从来就没有爱过我吗?她为我生了可爱的小诺娃,可这孩子是我们的爱情结晶吗?
可是,我是爱罗丽娅的,爱她已经很久很久了,至今我还在爱着她。
罗长虎就是在这样的心境下,在延安热火朝天的战争氛围中生活和工作着的。
A9 爱心跳
知道叶真真的身世,是同叶真真一起工作了半年之后的事。
话是叶真真先挑起来的。叶真真有意无意地问罗长虎:“见你经常打听东北的情况。那里还有你的家人吧?听人说你有一个漂亮的俄罗斯媳妇?在中苏边境,两国青年通婚的很多吧?”这是俩人之间第一次谈论家事。这个时候,罗长虎正陷入对罗丽娅母女担心的思绪中不能自拔,不想说这些事,就说:“说说你自己吧,我还不知道你是哪里人呢?”
叶真真一笑:“我的情况对你没有什么保密的。参加八路军之前,我做过地下交通员。所以,我很早就对党的情报工作感兴趣。所以,现在从事着这项神秘的工作,我很快乐。”
叶真真在中学时代就不忍山河破碎,同胞遭受日寇的蹂躏,一直和几个进步学生商量着要奔赴抗日前线。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叶真真经人介绍被中共地下党组织展成为交通员。叶真真的父亲是山西太原的一个煤商,兼营南北干货和药材,是个开明人士,在经济上大力支持女儿从事革命活动,女儿所在的地下交通站的活动经费全部由他提供。有父亲的支持,叶真真工作干得很出色。她机敏勇敢,胆大心细,多次乔装打扮,传递情报,保护同志,接应过往的领导同志并护送他们前往解放区。
叶真真得意地向罗长虎讲了她参加八路军的惊险过程。
“我最后一次执行交通站的任务是护送一个首长的爱人去延安。那次非常惊险,当时日寇正在发动一次大扫荡,我们俩走到一个镇上正想落落脚吃顿饭,却迎面碰上了一队日本兵。那首长的爱人脸一下子白了,扯着我转身想跑。我给她打气,别怕,有我哪,现在不能跑,只能向前走。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个门庭气派的大户人家,就一咬牙,对围上来的鬼子说,我们到前面姨妈家去,亲戚在等着我们吃午饭呢。还没等日本兵反应过来,我就拉那首长爱人径直朝那大户人家走去。我俩走在前面,日本兵跟在后面。走到门口,我就‘姨妈、姨夫、表哥、表姐’地喊了一通。我这样喊,不管这人家住的是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谁出来我都没有叫错。出来开门的是个和善的中年妇女,我忙说,姨妈好多时日不见您,我真想你呀。我‘姨妈姨妈’地又叫了两声,并向她使眼色。这中年妇女一见这种状况,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大声说,你这娃不来家里看我,还想让我去看你呀,还站着干啥,快进屋吧。我们就快步进了院子。鬼子兵信以为真,转身走了。后来,才知道,这户人家也是当地的开明人士,同情共产党,表面上也和日本人周旋。这些日子,他家的后院里正驻有几个日本军官。我的灵机一招,加上碰上了不怕事的好心人,又加上这一家还住着日本军官,那队日本兵才没敢下手抓人。到了北岳区一个镇子上,我把首长爱人转交给下一个交通站,在当地就参加了八路军,一直再没有回家。”
叶真真绘声绘色的故事,使多日脸带愁色的罗长虎有了些悦色。他说:“一个女娃娃家,你还真行。小小人儿,心眼贼多。”
“什么女娃娃家、小人儿小人儿的?你没看到给我介绍对象的人身后跟了一大串,就你老拿我当小孩子。”叶真真娇嗔地说。
“也对,按参加革命的时间算,叶真真也该是个老革命了。”罗长虎不想接她诸如谈对象之类的话茬。他隐隐觉得,这个话题对他与她有着一种莫名的敏感。
叶真真却又折回来:“我老了吗?你看我老了吗?那我得快点找个对象。师傅,你说我找个什么样的对象好?不过,有一点是肯定了的,我坚决不找红军老干部。”
这个时期的延安到处洋溢着和平景象,其最明显的象征,就是经常见到庄重而热闹的婚礼。在这个革命的城市里,革命者的爱情与婚姻少了许多禁忌,大多数有情人由战争中组织安排婚姻变为自由恋爱。然而,这里却存在着一个严酷的现实,男女比例是16:1。妇女的地位自然升高,其女权意识得到空前强化,连红军将领也得下马追求女人。
叶真真就是被一些将领热烈追求的对象,可她却一根筋:不找红军老干部。
延安师长以上的干部不少,可有文化的却不多,心高气盛的知识青年叶真真,到处声言决不找高居要位的长,要自己找一个有共同语的知心伴侣。
罗长虎进入了叶真真的视野。她有事没事愿同他呆在一起,连饭后散步的机会都不放过。可他拒绝和她谈工作之外的事。
在叶真真粘着罗长虎的时候,却有一个张姓师长三天两头骑着马来找她。这个师长决心很大:非叶真真不娶。他不惜搬来李克农做她的工作。
倔强的叶真真一句话,竟然把李克农噎得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叶真真说:“我坚决不找师以上领导干部!在这方面,谁的面子也不给。”
叶真真不同意,李克农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这张师长心里憋闷,却也不敢动粗。全延安的人都不会忘记,1937年身经百战的旅长黄克功,在延安为追求女大学生刘茜不成而将其枪杀,后被毛泽东含泪下令枪决。
作战经验丰富的张师长,见正面猛攻主阵地无效,便改变了策略。他瞄向了吸引叶真真芳心的罗长虎。
在眼见着罗长虎就要成为延安情报系统的红人和漂亮女人叶真真情人的时候,张师长得到了一个对他十分有利的信息。
有人说,日本人在东北黑虎镇枪杀二十七位地下党员事件,是因为党组织内部叛徒出卖而造成的。传言,这个叛徒可能还活着,而罗长虎就是这个组织中活下来的人,并且有可能是黑虎镇地下组织所有二十八名成员中唯一的生存者。由此推断,罗长虎是叛徒的嫌疑最大。
黑虎镇“叛徒事件”在延安盛传,源头在罗长虎本人。他对这一事件想不清,思不明,弄不清到底谁是那个叛徒。他由此生出许多苦恼。心里闷得慌,就要对周围的人说说。说来说去,传来传去,就演绎成了他罗长虎自己可能就是那个叛徒。
在延安,查处叛徒、特务的运动搞过不少,大家对叛徒、特务无比憎恨,在一些人的头脑中存在着“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的意识。关于罗长虎是叛徒嫌疑传一出,延安的情报系统立即起了轩然大波。
组织很快对罗长虎进行了审查,各部门对他的选调之事搁置下来。东北形势不等人,也已另派他人赴任。
对罗长虎第一次审查后,便传出一段非常令人震惊而又不置可否的对话。
问:“罗长虎,你是黑虎镇地下组织的负责人,你应该清楚地知道你的组织共有多少成员?”
答:“我非常清楚,我们共有二十八名成员。”
问:“那么被日本宪兵拉到西山岗枪决的有多少人?”
答:“我亲眼看到,我的二十六名弟兄同我一起被拉向刑场。我之所以没有死掉,是因为我们这个组织中唯一没有被捕的疯花子王小二,在去刑场的路上趁乱把我替换下来。他和其它二十六名同志被带到刑场枪决了。”
问:“也就是说你们组织全部成员中的二十七名同志都牺牲了,只有你活了下来?对吧。”
答:“是的。”
问:“这个叛徒肯定是你们这个组织中的一员,不然敌人不会那么准确地掌握你们的情况,使二十七人几乎同时被捕。你是否说过这话?”
答:“对,我多次说过。这是事实,肯定我们二十八人中有一人叛变了。”
问:“按常理,当了叛徒的人敌人是不会杀害的,对吧?”
答:“是的。”
问:“而二十八人中你是唯一活下来的人。这个叛徒你说应该是谁?”
答:“我不知道。难道你们怀疑是我?可我是这个组织的负责人,我能叛变革命吗?”
问:“前些年,在上海地下工作中,中共中央总书记向忠还叛变了呢?你一个地下组织的小小负责人为什么就不会是叛徒?”
答:“哪有这样的道理?我绝对不是叛徒!”
问:“那你说谁是那个叛徒?”
答:“我哪里知道?我想了多年都没有想出我的弟兄中谁会当叛徒。”
问:“不用想,你就是那叛徒。”
答:“放屁!”
听到这段对话的延安人,不少人认为罗长虎就是那叛徒。
于是,组织就把罗长虎关押起来进行审查。
罗长虎失去了人身自由,可他头脑却异常活跃。他白天黑夜地想二十八个人当中到底谁是那叛徒,二十八人之外谁还可能是那个叛徒。他怎么想就怎么说给了审查他的人。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的问题,审查他的人自然也越听越糊涂。最后,他钻了死牛角,连续几天几夜都在想同一个问题:组织和周围的人为什么都这样对我?
他想不开,就往墙上撞头。审查他的人笑说:“撞吧,多撞几下就把那个叛徒撞出来了。”
正在异常痛苦的时侯,组织派人宣布暂时解除对罗长虎的隔离审查,急需他到电台室工作。
跟他到电台室的还有两个门岗,整天在屋里屋外巡视。
罗长虎在电台室工作一天后,就完全明白了叶真真的良苦用心。叶真真说:“最近城里的蒋介石和山外的胡宗南,正在紧急部署对我党中央的围剿,敌人的电台很活跃。我们急需抓住敌台讯号,抄下敌报,破敌密码,为毛主席、党中央提供及时准确的情报。而这些我一个人做不到,非需要罗长虎这个技术能手不可。我向领导打了报告,同意了。眼前,最紧要的是尽快搜索到敌台讯号。我费了两天两夜的工夫,就是抓不住它们的尾巴。现在看你的了。”
罗长虎不敢怠慢,把一切怨愤即刻抛掉,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去。不到半天时间,他便准确抓获了敌台讯号,并死死地咬住了它们。再一看旁边机器上的叶真真,正笑盈盈地快速抄报。这说明,在他来之前,她就搜索到了目标。她说:“是的。敌人的通讯技术有了发展。敌人愈是在战场上失败,就愈会在技术上力图改进,以延长他们的垂死挣扎。但是,敌人的技术还没有到难倒我的地步,你不出山我也能解决问题。”
“我明白了。你是为了解救我,才去找领导谎说少我不行的,”罗长虎躲开她的目光,“可他们最终是不会放过我的。”
“你有一个小时的自由,就应该抓住六十分钟工作。抓住敌台讯号、抄下敌人密电并不难,难的是破译敌人密码,产生情报效益。这套密码把我害苦了,我一人收拾不了它,所以,需要师傅你出山与我联手干掉它。”说完,叶真真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她第一次给他亲昵动作。
罗长虎看了她一眼,说:“那我们工作吧。”
他俩关在密室几乎三天三夜没有出来。第四天早上,他俩终于破译了敌台密码。
叶真真拿着译出的情报,狂奔出电台室,直接冲进了李克农的办公室。
叶真真从李克农那里回到电台室时,正碰上保安处的人要带罗长虎回隔离处。她拦住了他们,说了句谎话:“这里的工作还有一个尾巴需要罗长虎同志来做,这是首长的指示。”
保安处的人说:“先纠正叶同志一个错误,对人民的叛徒是不能称为同志的。这个人已经走到了革命者的对立面,他不能长期在电台室工作。如果他趁机给敌人发电报,泄露我军重要况,那党中央的损失可就大了。”
叶真真一瞪眼,吼道:“你们懂不懂技术呀?你们是外行呀。这个电台室是侦听室,这里全是专门侦获敌人电台的设备,连电键都被收走了,他用什么给敌人发报?你们的领导早想到前头,做了周密安排了,他搞不了任何破坏活动。”
叶真真只顾对保安处的人发火,她的一番话却深深刺痛了罗长虎的心,又一次真切地体验到了组织对他的不信任。这之前,他没想到这次组织让他出来工作也是有防范的。
保安处的人没有被叶真真大喊大叫所吓倒。他们说:“不管你怎么叫,我们必须把叛徒带走。”
“罗长虎同志是对革命做出过重要贡献的人,他是个非常难得的奇才。你们不能这样对他。”叶真真急出了汗水,急出了眼泪。
保安处的人说:“在延安有几个不是对革命有贡献的人?在革命队伍里有几个不是人才?有贡献,是人才,也不能当叛徒呀。”
叶真真说:“我同你们说不清楚。走,咱们去见李克农。”
一行四人走在高高的山岗上。叶真真边走边想见到李克农如何为罗长虎求,而罗长虎却一直在心里喊着:“我罗长虎不是叛徒,我罗长虎是一个坚定的革命者。”
在延安那个对叛变革命者深恶痛绝的特殊时期,罗长虎不知多少次地对叶真真说起过这句话。
每每听到这句话,叶真真总是一言不发,只是咬紧薄薄的嘴唇使劲点头。在这个时候叶真真的眼神,那种令罗长虎乐此不疲去解读的眼神,就会带着呼哨声撞击他的心灵。
罗长虎对自己说,叶真真的每一次撞击,自己都愿付出一生的时间去体验。
那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心理感受。叶真真,二十岁的东方美女,我的生命支柱,我的灵魂之光。挽起胳膊一道白光夺目的美女。在危难之时值得我罗长虎依靠的美女。张师长夜盼日想的真真切切的美女。张师长,一条血性汉子,拿出了攻山头的气势。对于她,他势在必得。对于我,他不择手段。
他,他,他竟然说我是叛徒,他竟然让全延安的人都说我是叛徒。
她,众人眼中的美人。她给我羸弱的心脏中注射了一针强心剂。
她,在一群身着灰布军服的同伴中,宛若鹤立鸡群般显眼。
她,机敏过人,心智透亮热奔放,心胸坦荡。
众人,一群血性汉子,拿出了大兵团作战的攻势,个个势在必得的样子。对于她,他们仰慕已久。对于我,他们口诛笔伐。他们,他们,他们竟然都跟着张师长说我是叛徒。
说我是叛徒的唯一证据是因为我还活着。安然无恙、全头全尾的我,曾与那死去的27人风雨同舟、患难与共的我,在延安同毛主席一起干革命的我,被众人诬陷为变节者、被组织关押起来不再信任和重用的我,在无奈和迷离之中,在一念驱使之下,瞄准了高高的山岗之下的悬崖。
我,这一生从不怕凶残的豺狼虎豹,不怵凶狠的鬼寇顽敌。可我怕好坏不分的自己人。
我,一旦死了,就再也没有被组织和同志误解的烦恼了。
这些年,在革命工作中,什么样的难,什么样的苦,我都可以承受和面对,但说我是叛徒,我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饱受心理折磨、痛苦难忍的罗长虎真的悄悄靠近了悬崖。
他纵身一跳,这是自绝于党和人民的无耻之举。他心想。
她也纵身一跳,这是挽救他生命的高尚之举。她心想。
叶真真这一跳,并不是使罗长虎与死亡之谷失之交臂的关键动作。要紧的一瞬是,她在这一跳之前,快速伸出双手,把已经起跳的他,推向了另一个方向。这个方向是布满杂草的斜坡,而另一个方向则是悬崖峭壁。
然后才是她的那一跳。
她那一跳,顺坡而下,和他一起滚到了坡底。
头脑清楚过来的他,很快就明白了她要重新塑造一个他。
在那没有半点响动的沟底,满身泥土、蓬头垢面的他与她,长时间地相互凝视。那是一种无的凝视。她那种眼神又重重地撞击了他。
她说:“从今以后,你从哪儿跳下去,我就跟着从哪儿跳下去。我救你一时,不可能救你一世。所以,你死,我也只有跟你一起去死。”
他说:“你这样一说,我就不能自寻短见了。但张师长他们会让我死,他们不会放过一个革命的叛徒。”
她说:“我回去就对张师长说,罗长虎死,我必死。若咬定罗长虎是叛徒,那我就会永远当他张师长的叛徒,同他连普通战友也没得做。”
他说:“那你就真的救了我一世。你的这一跳,叫爱心跳。”
她苦笑一下,说:“命名我这一跳叫爱心跳的想法很古怪。我的这一跳与爱无关。因为我是为了战争的胜利才挽救你的。你是我们情报系统不可多得的一把好手。你不能死,你死了我军胜算的把握就会打折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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