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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战士》作者:余之言

_11 余之言(现代)
王子亭最怕的是章红玉的反复。
有一天,她在他的衣柜里,无意中现了一杆和她常用的坤烟袋一模一样紫铜烟袋锅。她脑子又乱了。她想,王子亭很少抽烟了,他藏这么一个烟袋锅干什么?于是,她就问他。他有些慌乱地不知说什么好。于是,她又开始无理取闹:“李万玉知道我最喜欢这一款坤烟袋,所以他也喜欢,大概是爱屋及乌吧。可你,为什么也珍藏这么个烟袋?我没想到,你连这个都要模仿李万玉。”镇定下来,王子亭好说歹说,又过了这一关。
可没几天,她又阴云挂脸,毫无理由地挑他的毛病。他一想,原来是清明节快到了。
清明节的前一个晚上,她一夜未眠,他也没有睡踏实。第二天一早,王子亭红着眼对刚起床的章红玉说:“今天是什么日子,我想你早在前几天就记起来了。与其把那人埋在心底想忘记又忘记不了,还不如让我们承认这个现实。让我们大明大放地怀念他,尊重他,悼念他吧。今天是清明节,我们全家一起去给他上个坟,好吗?”
章红玉对王子亭这番话并未感到惊讶,毫不迟疑地说:“那好吧,你去多买点纸,我们早去早回。”他知道,她心里早想定了今天的安排。
然而,出乎大家想象的是,在清明节这天的坟墓上,竟然同罗长虎、罗丽娅一家相遇了,还由此引出了“叛徒出现的风波”。
在罗长虎被陷害为叛徒的那些天,唯一知情的王子亭,心理感受十分复杂。他想了很多,在心里盘算了好几个方案。其中最残酷的一个选择,就是顺水推舟,借红卫兵之手把罗长虎置于死地,从此使黑虎镇地下党组织被日本人破坏的悬案云消雾散,他也因此而不再担惊受怕。这是老天赐给他把叛徒罪名转嫁给罗长虎的绝好时机。可他最终没有这样做,怕每夜再做那二十六双血手撕扯他的梦。
这些年,他一直在用实际行动赎罪。在罗长虎出现并遭难后,他依然以赎罪的心理对待眼前生的一切。他有意把罗长虎关押的地点告诉罗丽娅,暗示她前去救人。罗长虎逃走后,公安局和红卫兵进行了大搜捕,可没有抓到人。他也猜想到了罗丽娅很有可能把人藏在了罗家地窨子里。对于这个地方,他并不陌生,清楚地知道,那里面可能至今还有那部电台。但他压根没想让人找到罗长虎。就是北京来人相救罗长虎时,他也不能先提出人就在罗家地窨子里,那很容易引起人的怀疑。罗丽娅在众人面前启发大家,镇外的山沟里洞窝里是容易藏人的地方时,他心里是很明白的。但这要让别人先想到,先行去搜查。手下告诉他,在山坡一个地窨子里找到了罗长虎和叶真真,他赶到了现场。他走进了那熟悉的地窨子,过去的一幕幕又浮现在他眼前。在别人不经意时,他着重观察了那个洞中洞所在位置。那个笨重的弹棉花机仍然放在那儿,上下织满了蜘蛛网。他发现机下的蜘蛛网有近期动过的痕迹,就知道这几天罗长虎进过洞。可以想象得到,罗长虎是怎样向叶真真介绍他当年的英雄行为。这是一个保存了多年的十分珍贵的秘密。以后条件成熟,这地窨子可是一个难得的革命地下工作纪念旧址。当时,罗长虎对他这个如此仔细观察地窨子的公安局长,多看了几眼。罗长虎仍然保持着过去的机警,尤其是在这个藏有重大秘密的地窨子里。
罗长虎突然在黑虎镇出现后,王子亭总体上态度是积极的。他不想再看到因他的叛变而带来新的悲剧。他有赎罪心理,可又拿不出罗长虎不是叛徒的证据。有效证据只有一个:他王子亭承认自己是叛徒。只有这样,才能证明罗长虎不是叛徒。
然而,多年过去了,王子亭不想当这个叛徒。尽管叛徒的勾当是他干的。
罗长虎被北京方面带走后不久,他突然感到周围又出现了新的重大况。那就是小儿李双玉对他的态度有了非常大的转变。每天早晨一起床,一见到他,就表现出了异常的热情,爸爸、爸爸地叫得甜。这些天,李双玉对他一直是这种态度。而在这之前,李双玉一直是不大认他这个爸爸的,也是不大喜欢他这个家庭新成员的。
作为公安局长的王子亭,对李双玉的这一重大变化进行了仔细观察,进一步现李双玉不只是对他亲了,而且明显地表现出在心里对他亲爸李万玉远了,常有不恭敬的语。又联想到他们这几个孩子,一直吵吵着到档案馆查过去日伪档案,一下子就吓出了一身冷汗。赶快到档案馆一查,果然有部分旧档案丢失。再套李双玉的话,就肯定了自己的推断:记载黑虎镇地下组织被破坏的档案已经落入三个孩子手中。同时,他还推断出三个孩子的心理:短时间内,他们还不会把这一事实公布于众。他们考虑到了公布后会给李双玉及他妈带来的严重后果。他也不敢兴师动众,组织警力侦察此案,怕一旦破案,就会真相大白。真相大白对章红玉母子不利,对章红玉母子不利就是对自己不利。
于是,王子亭一方面自己进行秘密侦察,一方面加大同小儿双玉及另外两个孩子的亲密接触,想在同他们交往中获得线索。然而,这些孩子早有提防,不同他深谈。他加强了对李双玉的盯梢。几次暗中跟踪,他现李双玉并未去过能藏东西的隐暗处,只是找些地方和罗诺娃、坏鼻头坐在一块,说着什么,争吵着什么,并且常常是李双玉独来独往,而罗诺娃、坏鼻头却出双入对。他由此推断,李双玉被孤立了。小儿有可能不知道那些日伪档案的藏身之处。
正当王子亭转移跟踪方向,加紧了对罗丽娅和坏鼻头的盯梢时,章红玉忍无可忍了。她爆了,她发作了。她天天缠着王子亭让他想办法,怎样才能把远在北京的叛徒罗长虎绳之以法,怎样才能为她出这口气。
章红玉喊叫着:“我章红玉什么时候栽过跟头?在黑虎镇,在我丈夫被日本鬼子杀害的地方,在烈士魂灵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有人敢对我开枪,实施绑架?我咽不下这口气。不管是北京什么要害部门的人,我都要告他们,我要到毛主席那里去告他们,一定要把叛徒罗长虎揪出来,还二十六君子以公道。我找这个叛徒找了十几年了,现在终于找到了,我不能再让他消失了。”
章红玉在愤怒之中,采取了一切她能采取的措施。
有一天中午,她突然闯到了罗丽娅的家。罗丽娅母女正在弹棉,见来者毫无和善之容,知道她为何而来,也就没有理她,照常弹棉。章红玉看着母女熟练的动作,默契的配合,看着这少见的弹棉过程,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奇。
盛夏阳光正毒,屋里很闷热。罗丽娅骑在弹棉机上,上身一丝不挂,汗水一个劲地往下流。章红玉不敲门就闯进时,罗丽娅就想以自己的不屑来回应来者的不屑。于是,她头不抬,眼不看,口不开,身不动,继续干自己的活,也不想下机穿件衣服遮掩一下裸胸。罗诺娃却有些不好意思了,过来给妈披了件衣服。罗丽娅却一把扔了衣服,说:“干你的活去。屋里就我们母女两个人,你掩给谁看呀。”
章红玉被罗丽娅裸身骑机弹棉的景象吸引住了。这就是乡镇劳动妇女劳动美的体现吗?这就是四十多岁的俄罗斯女人的健美乳房吗?随之,她想到了罗长虎,想到了罗长虎领来的那个叫叶真真的女人。她暗自说,有这样勤劳美丽的俄罗斯女人等着你,罗长虎你却又找了另一个女人,你什么心呀?罗长虎,你不仅是革命的叛徒,你还是家庭和爱情的叛徒。
章红玉见罗丽娅不理不睬的,没把她放在眼里,就干脆自己脱鞋上了炕。她倒要看看,这母女俩这股阴气能沉多久。她反而不着急说话了,掏出烟袋,装上烟丝,想以反客为主的方式回击罗丽娅。当她正要划火点烟时,罗丽娅飞身下马,一步跨上了炕来。还没等章红玉反应过来,烟袋、烟荷包和火柴已飞出了窗外。罗丽娅凶狠地近距离地逼视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你没长眼哪,你想把这满屋的棉絮都点着了呀。”
章红玉回过味来,抬头看去,罗丽娅的乳房都快贴到她的脸了,脸就一下红了说:“家里来了客人,你既不端茶,也不上烟,还不允许我自己抽自己的烟呀。”罗丽娅并不退让,点着她说:“你是客人吗?有你这样的客人吗?凶神似的破门而入,我不把你打将出去就算客气了。”
章红玉见罗丽娅如此张狂,也就站了起来,说:“我今天是来讨个公道的。你丈夫害死我丈夫,弄得我们妻无夫,子无父,遭了这么多年的罪,谁来补偿我们损失?我知道你会说,丈夫是丈夫,妻子是妻子,罗长虎的所为与你们母女无关。我是有文化的人,我也知道这个理。我本是不想同你们母女理论这个事的,但你自己却暗地里掺和进去了。前些天,罗长虎逃跑,我怀疑是你搞的鬼。罗长虎是在你家原来的地窨子里抓到的,里面还有一床棉被,有人认出是你家的。你这就脱不了干系了。你帮了叛徒,就别怪我找你的麻烦了。今天我来,就想把这件事说清楚,领你去公安局交待问题。”
“你让公安局来抓我们母子呀。我们母女有没有罪,他王子亭最清楚。”罗丽娅冷冷一笑。
“公安局是政府的公安局,又不是我们家的公安局,我让他们来抓你他们就来吗?正是因为王子亭不听我的,今天我才亲自来找你算账。你要清楚,王子亭不肯来抓你,不等于你就没罪。”章红玉气呼呼地说。
罗丽娅又一声冷笑,问:“一口一个王子亭的,王子亭是谁呀?”
章红玉不假思索地说:“是我男人呗,明知故问。”
罗丽娅笑出了声:“你不是烈士的爱人吗?你不是一直在为你死去的男人叫屈吗?怎么炕头上又出来一个男人?章红玉,以后你少给我来这一套,在我面前没你说话的份儿。这些年,我从来没有生过改嫁的心,一直在为我男人守着。而你口口声声为你男人叫屈喊冤,自己却守不住。要说冤屈呀,我看,你改嫁对他不忠,才是革命烈士最大的冤屈。”
章红玉一下子从炕上跳下来,指着罗丽娅“你你你”地说不出话来。
罗丽娅还站在炕上,一打她的手,居高临下地说:“你你什么?你守不住门了,重找了男人,还有脸来指责我。我告诉你,我男人虽然活着回来了,可他不是叛徒。你空口无凭,乱咬别人,我看你是疯了。我没有什么给你可讲的了,快快离开我家,别耽误我干活。”说完,就下炕往外推她。
罗诺娃过来拉住她,说:“妈,别这样对章阿姨,她也不容易。
罗丽娅一甩手:“这些年,难道我们母女还容易吗?谁想欺负我们就欺负呀,以后,没门。”说着把章红玉推出了门外。
“我们不能这样以恶报恶,大家多年被那个叛徒搅得安生不了,都是受害者,都不容易。大家都要学会以善待人,相互理解。大家都是无辜的。”罗诺娃扶着几乎气晕了的妈妈坐在炕上。
“你爸也是无辜的,人们善待他了吗?尽管他又找了个女人,可他不是叛徒,一码是一码。”罗丽娅又蹬起了弹棉机,蹬疯了般没完没了地干活。
罗诺娃藏着那么大一个秘密却不能说,心里很乱。因了这个秘密,在她身边生了这么多的不公正,并且还将继续生着不公正,可她不能对妈妈和周围的人说出真相。说出真相,这不公正就会转移到章红玉身上去,章红玉一家将受到不公正待遇。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伙伴有约定,罗诺娃绝不当朋友的叛徒。
叛徒是最可恨的,叛徒是最可耻的。
ABC1 铁证难寻
章红玉到罗丽娅家这一闹,两个女人对对方的怨气就都鼓涨到了极点。
章红玉觉得那个叛徒的臭婆子太不把她看在眼里了。丈夫犯下了滔天罪行,她居然还理直气壮,凶狠地把人推出了门外。看来,这个老毛子女人是一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拿不出真凭实据,找不到人证物证,是揪不出罗长虎的,罗丽娅也不会替丈夫低头认罪的。
于是,章红玉决定,她要亲自跑一跑,走一走。以前,县镇组织和烈士家人都不知道叛徒是谁,调查叛徒真相就像大海捞针一样难。现在不同了,现在有了重大线索,罗长虎他活着回来了。别人都死了,他却还活着,他不是叛徒谁是叛徒?到了深入调查的时候了,组织查不查、怎么查那是组织的事,自己作为被害者家属要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去查,坚持针对罗长虎去查,不信查不清楚。
章红玉从罗家走后,罗丽娅痛哭了半天。罗长虎活着回来了,她不信他就是那个叛徒,可又拿不出证据证明他不是叛徒。那章红玉如此张狂,竟然跑到罗家炕头上,指着鼻子骂人。真是太欺负人了。
于是,罗丽娅也决定,哪怕有一线可能,也要做出百倍努力。她要走出去查找那个真正的叛徒,还罗长虎一个清白。过去,烈士家属都希望查清事件真相,但主要是依靠组织查。组织查不清,个人觉得也无能为力,没有人自己去没完没了的查。但现在不同了,不查出那个真正的叛徒,罗长虎就得永远背着叛徒的名声。
两个女人不约而同地多方展开了侦察活动。这一天,章红玉得到了一个重要线索:松姑镇有一个遗华日侨,过去同罗长虎有过特殊往来。于是,她喜出望外,直奔松姑镇日侨家而去。为了取得预想效果,她耍了一个小心眼。她谎说到松姑镇去看个朋友,让王子亭公安局的车顺路捎她过去。进松姑镇时,章红玉让司机把喇叭按得山响,目的是对那个日侨产生一些威慑作用,好好配合她的调查。
章红玉的小计谋果然奏效,那日侨胆战心惊、毕恭毕敬地接待了她。这是一个遗华女日侨,和镇上的一个农民结了婚,并生一男孩子已十岁。这个日侨改成了中国名字,叫张兰花。这兰花东北话说得很地道,看上去早适应了东北生活。
章红玉同她的对话先从衣着开始。兰花说,他们这些遗华日侨,除了个别人还保留一些民族服饰及饮食习惯外,绝大多数人与一般中国人已无二致,完全融入了中国社会。大家在这儿生活得还算顺心。
章红玉说,日本关东军真不是东西,撤退时根本不顾他们的百万移民,把这些人扔在东北,让中国人养活他们的老婆孩子。战后,那个不要脸的政府又不实施援助回国的政策造成大批日侨无法回国,只有进入中国家庭。
兰花说,中国政府真是太仁义了。国家长期受到日本侵略欺凌,但依然以德报怨,在1946年就遣返了300万日俘日侨。这是举世少见的善举,但最终还是留下了不少日侨无法回国。这些人当中,当然有不少人宁可选择继续留在中国而不愿回日本。他们都看透了日本军国主义的本质,对政府失去了信心。
章红玉问:“兰花也是痛恨日本政府才不回国的吗?”
兰花沉思一会儿,说:“不全是这个原因。主要是我的丈夫被埋在了要塞地下,我的女儿也死在了中国。本来,我是随遣返团到了葫芦岛要回国的。船来了,人们就疯了,拼命往上冲,每天都有孩子和老人被踩死。我的女儿就是这样死的。我抱着孩子的尸体在码头一块空地上坐了两天两夜,就又回到了黑虎镇。政府是罪恶的政府,丈夫又留在了东北的山里,对回国本来就犹豫,女儿这一死,我就死了回国的心。我要在东北守他爷俩一辈子。后来,我就嫁到了松姑镇。”
章红玉急着直奔主题,就问:“以前在黑虎镇有不少中国熟人吧?乡里乡亲总有个亲亲疏疏的。”
“战争的时候,日本人凶横,中国人怕着,心里却恨着,不愿同我们来往,熟悉的乡亲很少。现在,黑虎镇上更没有认识的人了?”兰花说。
章红玉就直接问了:“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当年黑虎镇二十七个地下党被抓被杀事件?”
“还记得,当年是个大事,都听说过。”
“有一个叫罗长虎的人,也被抓被杀了,你认识吧?”
“这个人有印象,好像是保安大队上的。女儿小时,我没奶,牛奶又不好弄,那个好心的罗长虎就常帮个忙。”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么件小事你还记得。”
“不全是因为这件小事。后来,有一次,我丈夫进山遇了一次难,几天下落不明。回家后,他说他不小心掉进了崖里的一个山洞里,被进山打猎的罗长虎发现了。开始时,罗长虎可能出于对日本人的仇恨,没有救我丈夫出来。可在他被捕就要走上刑场的时候,他把我丈夫还困在山洞里的事告诉了日本人,我丈夫这才捡回了一条命。丈夫被抬回家时,只剩下一口气了,最终还是活了过来。回想起来,罗长虎有地下党员的品性,自己要被日本人杀头了,临终还救了咱日本人一命。我一生不会忘记他了。”
“可我要告诉你一个消息,你可别不信。那个罗长虎还活着,前一段回黑虎镇了。”
“不可能呀,他已经被枪毙了呀。”
“问题就在这儿。他可能就是出卖地下党组织的那个叛徒。所以,日本人没有真枪毙他。”
“说心里话,凭我的直觉,这个人不会是叛徒。他的心肠好着呢。”
“可现实却是这样,众人眼见他走上了刑场,他却活着。他应该就是那个叛徒。可我又没有什么其它证据。你仔细想一想,你从你丈夫或者其它日本人那里听到过相关况吗?”
“没有听到过。我丈夫是一个工程师,也不是特高课的人,不会知道这事的内情。”
“兰花,我想同你做个姐妹,我知道你们日侨在这儿挺不容易的,我以后会多关照你的。你不要总记得罗长虎对你家那点好,这些并不说明他不是那个叛徒,恰恰相反,他对你们日本人那么好,这就更能说明他是叛徒、汉奸之类的货色。”
“对日本人好的人不一定都是叛徒、汉奸。我真的没有看出他是坏人,一点也不知道这方面的情况。”
“我现在的丈夫是公安局长,我前夫是烈士李万玉,也是被罗长虎出卖后被害的。所以说,我必须把这个叛徒彻底挖出来。谁要是知情不报,我不会让他在东北这个地方顺心地活着。你一个日侨,更甭想舒服。兰花,你好好想想吧?想好了去城里找我。这是我的地址。”
章红玉不想再同那兰花多费口舌,起身走了。这兰花受到了惊吓,呆愣在那里。
过了两天,那兰花真的去找了章红玉,说有一个以前她认识的日侨可能会知道一些况。这个日侨现住在杨山村,叫李一叶。日本投降前,她的日本丈夫曾在特高课当过差。
章红玉塞给兰花两元钱,下午就去了杨山村。她照样让公安局的车送过去,见了李一叶开门见山就问:“知道不知道一个叫罗长虎的人当年当了叛徒?”又细说了有关况,并像威胁兰花一样实施了一番威胁。
李一叶抱着脑袋苦想了一阵,然后说了不少话,但对章红玉来说基本上都是废话,只有一句话还算有用,但也被章红玉给否了。
李一叶说:“好像听丈夫说过,一个叫张全荣的是个叛徒,出卖过他的同志。”
“黑虎镇当时的组织中根本没有一个叫张全荣的人。这些年,我对当时整个熊林县城范围内的党组织进行过了解,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地下工作者,县党史资料记载中也没有这个人。肯定是你记错了,再想想吧。”
过了几天,章红玉又去找李一叶。李一叶为难地说:“这么多年了,当时也只是听丈夫这么一说,大概是听错了。其它情况真的就不知道了。”章红玉拂袖而去。
这一天,罗丽娅去了一趟西山岗监狱。对这里,罗丽娅并不陌生。多年前,她到这个监狱探过被日本宪兵队抓捕的罗长虎。这里有了些变化,狱舍刷成了黄色,她记得原来是灰色。监狱守卫肯定变了,都是清一色的人民公安。
在接待室,罗丽娅见到了刚四十几岁年纪,相貌却似老头子一般的刘立秋,就是当年那个被罗长虎用活狼吓死过的伪保安大队队长。
刘立秋一边大口吃着罗丽娅送来的点心,一边寻思着这个来看他的女人是谁。渐渐,像是记起了这个人,又疑惑地看着她:这个女人为什么来看我。他说:“这么多年了,罗丽娅你是第二个来探监看我的人。第一个是芭拉,她那次看完我后,就回到江东去了,再没有回来。”
罗丽娅淡淡地说:“昨天,我记起了过去和芭拉之间的一些事,就联想到了你。今天过来看看,算是替芭拉来看你吧。怎么说我和芭拉也姐妹一场,你和罗长虎也有过兄弟交情。”
“当年,我做梦也没有想到罗长虎会是地下党的人。”刘立秋吃完点心,又捧着点心纸舔了好几遍。
罗丽娅站起来,说:“你要是喜欢吃点心,以后我会再来看你。你多保重吧。”说完,转身要走。刘立秋递上两元钱,谦卑地说:“不知你能不能在镇上给我买几盒烟?不急,抽空送过来就行。”罗丽娅没说话,拿了钱走了。
刘立秋是东北解放的第二年被抓捕归案的,作为汉奸自然受到政府镇压。本来按他的罪过是该枪毙的,因他供出了一个重要情况有功,判了个无期徒刑。他在外面安逸惯了,开始时,在狱里受不了这个罪。后来习惯了,也就没有什么奢望了,能够吃饱一顿窝头,隔三差五抽上几支烟就算幸福生活了。这次,他到死都不会想到会有个女人来给他送点心,让吃了个饱,为此他幸福了好几天。
没几天,罗丽娅给他送来了烟,还有一盒点心,把两元钱也扔给了他。她不说话,看着他吃完点心舔完油纸抽完了一袋烟后,转身走了。出门时,他喊住了她:“罗丽娅,你甭跑第三趟了,你有什么话尽管问吧。尽我知道的,全说。这不全是因为你的两包点心几包烟,主要是我欠罗长虎的一条命还没有还上。当年,他走上刑场时,我是有机会还他一条命的,可那些地下党弄的事太大了,犯的是死罪,关东军司令部直接派下人来处理这个大案,我有天大的本事也救不了他。现在我更为他做不了啥了,你一次一次来看我,有啥就直说吧。”
“谁是出卖那些革命烈士的叛徒?”
“我只知道那个叛徒没被日本人枪杀,但不知道他是谁。那个案子是日本人亲自审问的,没让一个中国人参加。”
“前不久,罗长虎活着回到了黑虎镇,有人说他是叛徒。你觉得他是不是?”
“罗长虎还活着?我是眼睁挣地看着他走上刑场,眼睁挣地看着日本宪兵开了枪,倒下了一大片,他怎么还活着?”
“黑虎镇上的人早说过,当了叛徒的人肯定死不了,罗长虎活着回来了,难道他就是那叛徒了?”
“乍一听是这么个理,可罗长虎不应该当叛徒呀。平常能看得出来,他绝对是条汉子,刚性着呢。”
“那个大案,真的没有一个中国人会知道一点情况?全是日本人审案子,没有中国人,他们怎么审?!”
“对呀,那些地下党都不懂日本话,那些日本人也不是全懂中国话,他们怎么审?肯定有翻译在场呀。对了,如果日本人需要翻译,那么,黑虎镇司令长官的翻译张一强最有可能参加。”
“那不一定,关东军能派审案子的人,那肯定就会带着翻译来。”
“死马当活马医吧。不管张一强是不是参加过这个案子,你找他问一问费不了多少事。”
“这么说,那个狗翻译现在还活着?他没被炸死在要塞里,或者跟日本人走了?”
“张一强没有跑掉,也没有死掉,他也像我一样被抓住了,被政府镇压了。当年,他只是当个翻译,干的坏事比我少,罪过比我轻。但也还是被判了个无期。”
“他现在哪个监狱里服刑?”
“如果他没有病死的话,好像在顺泽城监狱。前些年,我听两个狱警闲谈时谈起过,我听见了。”
罗丽娅说:“我还会来看你的。”说完走了。
罗丽娅狠狠心花钱买了一只烧鸡去探张一强。去顺泽城监狱比不得去黑虎镇监狱,为了省钱她走一半路,坐一半车,到了监狱门口脚上都打满了血泡。当人家告诉她张一强还活蹲在监里,脚就不觉得疼了。这次,罗丽娅改变了策略。
张一强看着一个陌生的女人提了烧鸡来看他,就愣住了。罗丽娅说:“一个叫喜凤的女人介绍我来找你的。我大老远从黑虎镇,花钱买烧鸡来看你,是有事求你。”
张一强不吃她的烧鸡,只是问:“喜凤她还好吧?说说她的情况。”
“甭说了,说了你伤心。不过,你尽管放心好了,这些年,是我一直在照顾她,我俩亲如姐妹了。”罗丽娅故意吊他的心。
“喜凤她到底怎么了?快说呀。”张一强有些急了。
罗丽娅心想,两句话没说倒急了,他以为他还是当年强盗的大红人呀。“你先吃鸡,吃了我再告诉你。不然,你咽不下。”张一强更急了,把鸡推到一边。
“前几年,她进山时不小心掉下了崖,摔断了腰。她没受多大罪。乡里乡亲的,我管着她呢。”罗丽娅把鸡又推了过去。张一强点了点头,眼里有了感激之色。但他还是不吃鸡。
罗丽娅一笑说:“你吃不吃我也得说实话,这鸡就是我花钱买的。喜凤她没钱给你买鸡吃,连她长年的药钱都是我给她掏的。这么多年,我不求她回报,她也无能力回报。我这样做,是见不得她一个大活人没亲没故的憋窝死。”
“监狱里的人只能让人可怜,帮不了别人什么忙,只有一张嘴,你让说什么吧?直接问。”
“我想知道当年黑虎镇那个大案子的相关情况。是谁出卖了那些地下党弟兄?现在活着的中国人,只有你才有可能知道这个事的内幕。”
张一强想了想,一把抓过鸡,说:“我可以吃你的鸡了,因为我可以帮你了。”说着,狼吞虎咽地吃开了。
张一强一口气干掉整只鸡:“好多年没有吃烧鸡了,真香呀。这只鸡让我后面的好几个年都过了。”
“让我静下心想想。对了,是这样的。那个案子案重大,都是上面带来的翻译参与审案。我只是陪黑虎镇司令长官去过一次审案现场。”张一强舔油手舔出了声,“当时,我听说一个叫什么万玉的人叛变了,还是个负责人。叫李万玉,对了,就是叫李万玉。他是被日本人的电刑逼供成功的,他一次一次全招了,记得他供出大概二十几个人吧。黑虎镇地下党负责人叫什么虎,记不清了。”
“那个负责人叫罗长虎,是我丈夫。他现在还活着。”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什么?不是那些人都被枪毙了吗?怎么还有一个人活着?”张一强喊着。
罗丽娅又折了回来:“当了叛徒的人是不会被枪毙的。那个李万玉肯定没有被枪毙,他后来去哪儿了?”
张一强摇摇头,说这就不知道了。
“真的不知道了?”
“真的不知道了!”张一强开始重啃骨头架子。
一个星期后,罗丽娅一手提着烧鸡,一手扶着背上的瘫子喜凤来探监了。
张一强一下眼泪就出来了:“罗丽娅,真难为你了,背个瘫子走了这么远的路。”
张一强和那喜凤抱头痛哭了一番。罗丽娅想,这对狗男女当年在喜凤酒楼还真结下了感情。哭完了,吃完了,罗丽娅问:“这回该想起李万玉后来的情况了吧?”
喜凤也催着说:“快想想,你要想不起来,镇上的人更没人理我了,他们都嫌我是大汉奸张一强的情妇。只有罗丽娅心肠好,常过去照料我,不然,我活不到今天来见你。快想,往死里想,想出来了,咱也报答人家的恩情了。”
张一强差点想死也没想起来,就说:“我只知道这一些了,日本人对那个案子保密很严格,后来的情况真不知道了。”
罗丽娅背起喜凤就走:“什么时候想起来了,我再背喜凤来看你。”
喜凤都哭成了曲儿,张一强哭成了狼嚎。
不久,罗丽娅真的又背喜凤去了一次,没有得到新的情况。罗丽娅心里说,这条线索算是摸到头了。
知道李万玉就是那个叛徒的情况后,罗丽娅没有像章红玉一样急去怨怨相报。她理应去找章红玉闹骂一通,出出恶气的。但是她稳住了。她沉住气做她要做的,看她想看的。她要做的是继续查找线索,光知道李万玉是叛徒还不够,一定要找到这个叛徒现在何处,要把他挖出来让世人唾弃。她要看的是那章红玉,看她以后还怎样张狂,看她还张狂几天?
罗丽娅心里藏着这么个天大的秘密,不捅破这层纸,是想看她章红玉接下来还如何表演。
有一天,多日不登罗家门的李双玉突然闯了进来。他进门就说:“我妈不见了。”
罗丽娅“哼”了一声:“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找你妈到罗家来干什么?”李双玉眼红了:“上次从你们家回去后,她躺了两天两夜,后来,就到处乱跑,也不知每天跑什么,再后来就不见人影了,这不,都五天了还没回来。我爸让公安局的人找遍了熊林城和黑虎镇,也不见人影。”
罗丽娅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好啊,小兔崽子。以前你爸死了,说是我们家罗长虎出卖的。现在你妈失踪了,又说是我们家把她气跑的。简直是欺负我们孤女寡母欺负到家了。”
“阿姨,我们章家也是孤儿寡母呀。我哪有欺负你们的意思。我是来向罗诺娃讨个主意的,我真是没有一点儿办法了。”李双玉眼泪就掉了下来。
罗丽娅见状也就不再说话了。
诺娃同李双玉走到院外的树下,研究分析了半天,也没有弄出个所以然。但他们一致认为,有两点是可以肯定的:一是章红玉绝对不会到哪儿寻了短见。她不是那种轻易被事压垮了的人。二是章红玉不会遭人凶杀。她没有结下要人性命的仇人。再说,有公安局长的丈夫撑腰,一般不会有人对她下毒手。
他俩回屋把这一想法说给了罗丽娅听。
罗丽娅停止蹬踏弹棉机,沉默了一会儿,对李双玉说:“小崽子,去把王子亭给我叫来。要想知道你妈去哪儿了,就把王子亭给我叫来。”
李双玉疑惑地看着罗丽娅,转身跑了。
下午,王子亭就开着公安局的警车来到了罗家。
王子亭进门就坐到了炕上,不说话,等着罗丽娅说话。李双玉小心地问:“阿姨,我爸来了,我妈去哪了?”
罗丽娅头也不抬,继续弹棉,说:“你爸知道,别问我。”
王子亭还是一言不发。
罗丽娅就说:“王子亭,你别不说话呀,心里想什么就说出来。一个公安局长,连自己老婆的案都破不了,还当这个差干啥。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没错,你想对了,章红玉肯定去了那里。”
王子亭开口了。“这两天,我一直往那儿想,可又肯定不下来。你这一说,我就坚定了。她能干出那种事来,不然,她就不是章红玉了。”
“不愧为一个锅里吃过饭,一个炕上睡过觉的夫妻呀,你真就看到她骨头里去了。好眼力!章红玉就那德性,认准了,非把人家骨缝里的肉也剔出来不可。但是这次,她错了,她犯了方向性错误。”罗丽娅冷笑一声,等王子亭说话。
王子亭却起身就走。“是的,章红玉这次错了,大错特错了。好了,我准备一下,明天就动身。”
罗丽娅也不送他,接着干自己的活,说:“章红玉白折腾,就是找到毛主席他老人家那里去,也是没人给她做主。她真是白折腾。”
王子亭走后,诺娃问她妈章红玉去哪儿了?
罗丽娅说,北京呗。
第二天,王子亭就去了北京。
王子亭在国家信访部门的一个办公室里找到了章红玉。
章红玉坐在一把椅子上,见王子亭进来,一点都不吃惊,也不说话。
办公室的负责人看了王子亭的证件,松了口气:“公安局副局长亲自来领人,这就对了。这个章红玉简直是胡闹。她来叫冤屈,状告一个叫罗长虎的人。我们查遍了很多部门和单位,都说没有这个人。就连她提供的国家那个要害部门也查了,人家训了我们一通,说什么人都敢到这里来查人,简直是胡闹。这里从来就没有一个叫罗长虎的人。可这章同志不信,待在这儿不走,说破天就是不走。我们没办法,她毕竟是革命烈属,我们又不能把她赶出去。只有去替她查访,查来查去,今天上午不知从哪儿下了一纸公文,内容吓死人。可章红玉看了仍然一声不吭,也不走人。”
那人把公文递给王子亭。王子亭接手一看,浑身哆嗦了一下。
这是一份盖有国家高级安全部门公章的公文,上面写着:
罗长虎同志政治上没有问题。罗长虎是忠于毛主席、为中国革命的胜利和建设做出突出贡献的革命同志。谁再到处告他、诬掐他是叛徒,谁就是革命的敌人。谁再干扰国家要害部门和罗长虎同志本人的工作,谁就是现行反革命。
王子亭的汗都下来了,把信双手还给那位负责人,拉起章红玉就走。
章红玉把王子亭推了个趔趄,恶狠狠地说:“怕死的东西!你少动我。我是革命烈士的家属,我也是冒着生命危险做过地下工作的革命者。谁说我是革命的敌人,谁就是现行反革命。我不走,枪毙了我也不走。我一定要把叛徒罗长虎挖出来。王子亭,你怕事你就回去。他们这个说法,我不答应。什么了不起的鬼部门,我这一辈子最不怕的就是鬼。”
快吃晚饭时,来了一个女人。王子亭见是那个叫叶真真的人。她带来了几件衣服和食品,好生劝了章红玉一阵。
章红玉背对着她,不屑给她说话。叶真真起身想离去,章红玉却一把抓住了她,说:“找到了你,就不愁找不到罗长虎。不把那个叛徒交出来,你这个叛徒的情妇就别想回去。”
这时,上来两个身手不凡的人,像是上次在黑虎镇开枪的两个人,把章红玉按到椅子上,挽起叶真真快步离去。
章红玉追出来,叶真真他们已经上了一辆高级轿车走了。王子亭无奈,只身一人回到了熊林城。他对李双玉说:“现在要想办法让你妈回来。否则,不知道你妈要在北京惹出什么事来。”
李双玉问有什么好办法。王子亭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李双玉说:“看来,只有你去一趟北京了。你会有办法让你妈回熊林的。你先上火车,想一路,到了北京,你就想出好办法来了。”
李双玉由王子亭陪着就真的去了北京,到站时也就真的想出了办法。
王子亭把李双玉送到信访部门口,说:“你进去劝劝你妈。我相信你会有办法说服她的。你要对你妈说什么,我不想知道,你们母子的事我不掺和。我在马路对面等你们。”说完走了。
李双玉见到章红玉,把她拉到一边,附耳说:“妈,罗长虎不是叛徒。我爸才是真正的叛徒,真的。”
李双玉话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章红玉大骂道:“你个不孝的东西。再胡说我撕烂了你的嘴。”
李双玉捂着脸,又说:“你打死我我爸也是叛徒。”脸的另一边又挨了重重的一掌。
“我有证据。回熊林我给你看日伪档案。那些材料都是我亲眼所见,信不信由你。”李双玉眼含泪水,跑了出来。
章红玉追出来大喊:“我不信,死也不信。”
章红玉要回去时,恰巧叶真真又来了,送了一些食物和生活用品。
章红玉没有了锐气,也不理她。叶真真好奇地问:“怎么肯走了?”
李双玉觉得这个阿姨很可信,趁别人不注意,就悄悄说了声:“我们有过去的日伪档案,证明罗长虎不是叛徒。所以,我妈就肯回去了。她要亲眼看那些材料。不然,她不信。”
叶真真睁大了眼睛,站在那儿不动了。然后,就问详细情况。李双玉就不再说话。
章红玉回到熊林城,不吃不喝不休息,第一件事就是要李双玉拿出证据给她看。
李双玉就去找了诺娃和坏鼻头。
诺娃和坏鼻头自然非常生气,埋怨李双玉泄露了他们之间的秘密,给这批档案带来了危险。
诺娃和坏鼻头商量,坚决不把档案交给李双玉。李双玉就垂头丧气地回去了。
ABC2 昔人未乘黄鹤去
这一天,坏鼻头提议赶快转移他们掌握的李万玉叛变的档案,否则,这些东西有危险。被足智多谋催化得更加成熟的诺娃,却摇头说:“这是下下策。我们决不能轻举妄动。李双玉把这一秘密告诉了他妈,那公安局长肯定就闻到了信息,早已暗中盯上了我们。只要我们一靠近藏档案的地方,他就会冲上去进行搜查。所以,最安全的办法就是放在原处别动。这些天,我们必须远离档案的藏身之处。你要知道,王子亭也想先得到这批档案。他想立头功,借破获这个多年的大案而扬名东北三省。”
诺娃越来越神了,果然被她言中了。之后几天,他们俩出去活动,总觉得有人暗中监视。他们俩就恶作剧般地与暗中之人打游击,捉迷藏。暗处的贼眼贼人被他们玩得团团转。
他们开心极了。他们不会交出那批宝物的。一旦交出来,王子亭会利用它弄大事情,章红玉也会销毁证据,保她丈夫的清白。
在与王子亭、章红玉周旋几天后,诺娃现熊林和黑虎镇突然来了不少陌生人,说是北京国家卫生部派来的。他们拿着证明信,到处宣传要高价收购一种名叫虫蒌的昂贵药材。
随即,这一带便传出,虫蒌能治多种癌症,卫生部要无限量收购。一时间,山里山外、镇里镇外被弄得沸沸扬扬。几天内,卫生部的人就足足收购了一大卡车新鲜青嫩的虫蒌,还有另一辆卡车空着等待收货装货。卫生部的人整天紧锣密鼓地忙着,一边走街串巷收购,一边还亲自上山进林采取药材。
诺娃和坏鼻头及一些年轻人,整天跟着收采药材的人转。其实,诺娃他们不是为玩而玩,他们有他们的任务,就是当收采人接近藏档案的地带时,就千方百计地把他们引导到其它地方去。比如诺娃会说,前面山沟这种药材更多,我们带你们去吧。诺娃还会说,前面路不通,有沼泽地,前几年吞进过一个人去。北京来的人很听当地人的意见,以便更顺利地收采更多的好药材。跟着他们,诺娃也理所当然地采摘了一些虫蒌,轻松地换了几元零花钱。
这期间,诺娃和坏鼻头把兴趣从与暗中监视他们的人身上,转移到这些收山货的人身上了。尤其是其中几个人紧紧地吸引了他们。因为这些人牵着狼狗进山挖取药材。用狗采药这是头一次听说,更是头一次见到。于是,诺娃他们就整天跟着这帮人转。这天,诺娃突然对坏鼻头说:“这里面不对劲,王子亭带着几个人,在暗地里跟着采药材的人。”坏鼻头说:“不是的。王子亭是在监视我们。”诺娃嫌他想得浅说:“现在王子亭监视的不再是我们,而是这伙神秘的收购和采挖药材的人。”
后来,这种迹象更明显了。每到深山老林、坡沟山洞等一些隐秘的地段,王子亭的人就有意阻拦收采药材的人,找种种借口不让他们进去,待公安局的人先进去后,才对他们放行。
在王子亭把注意力转到收采药材的人身上后,章红玉全力展开了对诺娃和坏鼻头的心理攻势,异常热情地留他们在她家吃饭。吃着吃着就流起了眼泪,弄得诺娃和坏鼻头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李双玉这几天眼圈一直红红的,说:“大家要理解我妈的心情,她做梦都想看到那些档案。多年前,我妈发了毒誓要寻找到那个叛徒。当罗长虎出现后,她以为替夫报仇的机会来了。可现在突然石破天惊,她的丈夫竟然就是那个叛徒。她不信,不见真凭实据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她一天看不到这批档案,她就一天消停不了。她度日如年,生不如死,受着前所未有的煎熬。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比刚刚知道丈夫被害时还痛苦。丈夫被害,是英勇的,光荣的,光明正大的。而丈夫是叛徒,则是可耻的,羞于启齿的,遭人唾弃的。她在熊林县城和黑虎镇一带是闹叛徒闹出了名堂的,是以此扬名白山黑水的。而如今,竟然是这样一个残酷的结局。所以,她心里难以承受,不愿接受这个现实。”
最后,诺娃和坏鼻头商量,看来不让章红玉见到档案是不行了,她会节外生枝,不知会折腾出什么事来。于是,他们决定让她看一看档案。但是,她必须先做出承诺:她不能留下一纸档案材料,不能把此事告诉任何人,包括王子亭。
章红玉表示十分理解和感谢,只要能让她看到档案,什么条件都答应。
诺娃和坏鼻头制定了带章红玉去看档案的周密计划。在一个黑夜,他们带好手电,在镇内镇外转了几圈,又在深山沟里蹿了几个来回,待确定没有人跟踪后,才悄悄靠近了藏档案的地方。
结果让他们大吃一惊:那些档案不见了。诺娃通身冷汗都下来了。大家进行了认真分析,一致认为是王子亭弄走了档案。于是,他们连夜找到了公安局。
王子亭等人恰巧刚刚回来,几个人正七手八脚往屋里抬一个麻袋。麻袋刚放定,诺娃他们几个也到了屋里。
王子亭见这阵势,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向旁边使了个眼色。几个警察就上来推他们出去。
章红玉来了横劲,一步冲到麻袋旁,就伸手解麻袋。王子亭上来把章红玉拉到一边,让她少搅和,别多事。
诺娃对大家说:“别解了,这麻袋里不是档案,里面全是书。这是我和坏鼻头弄的障眼法,藏在别一处的假档案。”
“王叔,你们快把那包真档案拿出来吧,”诺娃走近发愣的王子亭说,“让章阿姨看一眼吧,不然,她会疯的。疯了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王子亭急了:“两个小毛孩子,给我公安局玩起捉迷藏来了。还会弄这套把戏,亏你们想得出。可我们没有搜到那包真东西,我们以为这就是真的。”
章红玉似乎明白了眼前的一切,上来就抓住王子亭的胳膊:“别给孩子们逗了,快拿出来让我看一眼。你别拿那些东西当宝贝,除了我们烈属和你们公安局的,没人对那东西感兴趣。”
诺娃一听章红玉话说得有毛病,就纠正她:“你不再是烈属了,你现在已经是叛徒家属了。”
章红玉瞪了她一眼:“我不信!”
章红玉等人在公安局闹了好一阵子,最后发觉王子亭真的没有搞到那些档案。
大家都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王子亭生气地说:“你们这些孩子,总给大人搞鬼把戏,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让那帮人得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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