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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斯底里研究 by [奥地利]西格蒙德·弗洛伊德

_4 弗洛伊德(奥地利)
这个梦似乎有许多地方占尽人家的便宜,很明显地与当天白天所发生的事息息相关。由我的“前言”,读者大概也可看出一点苗头,由奥图听到伊玛的消息,写治疗经过寄给M医师 ——这些事一直到睡觉时仍盘踞在我心中,而产生了这么一个怪梦。其实连我本人,也不能完全明了里头的内容。我实在想不通,伊玛为什么会有那样奇怪的症状,Propionicacid 的注射,M医师的安慰之词……都叫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尤其,后来一切的进展是那么快,一下子就掠过去,更叫我无从捉摸,以下我打算分做几段,逐段分析。
分析一、“在大厅里——有很多宾客,正受着我们的招待”:那年的夏天,我们正住在KahlenberyKahlenberg是维也纳近郊的胜地。
附近山中的独屋,这座房子本是建来作避暑的别墅,所以都是些高大宽敞的房间。这梦是在我妻生日之前一天所做,记得做梦的前一天,我妻曾与我谈及生日当天宴会的安排,并开出一列邀请的名单——而伊玛是当中之一。因此,在梦中,我就有宛如当天生日宴会的一幕出现。
二、我责怪伊玛为何未接受我的办法,我说:“如果你仍感痛苦,那可不能再怪我,那完全是你自己的错!”在醒时我都有可能说出这种话,而且可能事实上我也已经说过也不一定。当时我以为(日后我已证明那是错误的)我的工作只是对患者揭示他们症状下面所隐藏的真正毛病所在而已,至于他们接受成功所系的解决办法与否,则我无能为力。所以在梦中,我告诉伊玛那些话,无非是要表示她今日之久病不愈,实非本人“治疗”之不力……而很可能这个梦的主要目的,就在这一小段。
三、伊玛抱怨说:“喉痛、胃痛、腹痛可把我闷死了。”胃痛是她最初找我时就已有的症状,但当时并不太严重,最多不过胃里不舒服想吐而已;至于腹痛、喉痛可就从没听说过,为何在梦中,我会替她造出这些症状,迄今我仍不明白。
四、“她看来苍白、浮肿”:实际上伊玛一直是脸色红润,所以我怀疑大概在梦中她被另一人所“取代”了。
五、“我开始为自己可能以前疏忽了某些问题而担心”:读 者们都知道,一个精神科医生常常有一种警惕,就是他往往会把其他医生们诊断为器官性毛病的症状,统统当作“歇斯底里症”来医治。可能就是这种警惕心使我产生了这一段:而且,另有一种可能,就是果真伊玛的症状是由器官性毛病引起的话,那就当然不是我用心理治疗所能治好的,而我就大可不必以此当作失败而耿耿于怀。因此也许可能潜意识里,我反倒希望以前“歇斯底里症”的诊断是个错误。
六、“我带她到窗口以便看清她的喉咙,最初她稍稍‘抗拒’,有如带着假牙的女人怕开口,我以为其实她是不需要这种检查的”:实际上我从未检查过伊玛的口腔。这梦中的情景,使我想到以前有个富婆来找我看病,她外表显得那般漂亮年轻,但一要她张开嘴巴,她就尽量要掩饰她的假牙……“其实她需要这种检查”,这句话似乎是对尹玛的恭维,但对这句话我有另一种解释……由于伊玛站在窗口的一幕,使我回想到另一经验:伊玛有一位很要好的朋友,有一天我去拜访她时,她正好就像梦中伊玛一般站在窗口让她的医生——M医师(就是梦中的那位)为她检查。结果在喉头发现有白喉的伪膜……M医师、白喉般的膜、窗口都一一在梦中呈现。现在我才发现到,这几个月来,我就一直怀疑着她也有“歇斯底里症”,而其实我之所以有此种想法,只不过是因为她常有“歇斯底里症”(就像梦中的伊玛一样)。因此梦中我就把她俩作了置换。如今我才记起我一直期待着伊玛的这位朋友,迟早会找上门来医她的病。但事实上,我又自知绝不可能;因为她一直是那种保守的女人,可能梦中特别提出的“拒绝”就意味着这一点。另一个对“她不需要……”的解释,可能就是指着这位朋友,因为她迄今一直能不需要外来的帮忙而好好地活着。最后剩下苍白、浮肿、假牙无法在伊玛和她这位朋友身上发现到。假牙可能来自那富婆;而另外我又想到另一人物——X夫人,她不是我的病人,而且我也真不敢领教这家伙,因为她一向就与我过不去,一点也不柔顺。她脸色苍白,而且有一次身体不好,全身浮肿……就这样子,我同时用了几个女人来取代了伊玛,而她们与伊玛的共同点只是她们都同样地拒绝了我的医疗。我之所以在梦中用她们取代伊玛,可能是我比较关心她这位朋友,或是我嫌伊玛太笨,以致未能接受我的办法,而其他的女人可能较聪明、较能接受我以梦的这部分,再探下去并无法将其中的隐含都揭发出来。如果我执著于这三个女人的比较,也许会使我更难离开正题——这也就是说每个梦都难免还会留下一些谜,作为与人类所能了解的部分的临界点……
七、“我在她喉头发现一大块白斑,并有小白斑排成像皱缩的‘鼻甲骨’一般”:白斑使我联想到伊玛的那位朋友的白喉;但同时又使我回想起二年前我的大女儿所遭遇的不幸,以及那一段时期的诸般不如意。那皱缩的“鼻甲骨”使我想起自己的健康问题,当时我常服用‘古柯碱’来治疗鼻部的肿痛,而几天前,我听说一个病人因用了“古柯碱”,而使鼻粘膜引起了大块的“坏死”。记得1885年我正极力推荐“古柯碱”的医疗价值时这是所有德文版本的错印,其实弗氏首次发表“古柯碱”的论文为1884年。,曾遭来一连串的反对,而且有个挚友因大量滥用“古柯碱”,而加速了他的死亡。
六、补充和阐释伊玛小姐的故事(2)
八、“我很快地叫M医师来再作一次检查”:这只是反映出M医师同我们这几人的关系,但很快地却意味着是一个特别的检查,这使我想起一个很糟的行医经验:当Sulphonal仍广泛地被使用,而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副作用时,有一次病人就因我开了这种药给她,而产生严重的副作用,使我不得不马上求助于前辈们。啊!我现在才发现到,这位女病人的名字与我死去的大女儿完全一样,看来这真是命运的报应,同是一个玛迪拉,我害了她,结果就害了自己的骨肉,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由此看来,潜意识里,我似乎常以自己的缺乏行医道德而自责。
九、“M医师脸色苍白、微跛,并且胡子刮得一干二净”:M医师实际上就是一个脸色常常苍白而令人担心的家伙;但刮胡子、跛行却又使我想到这又是另外一个人——我那位在国外的兄长,他经常是胡子刮得最干净的人,而日前来信说,最近因大腿骨的关节炎而行动不便。但为什么这两人会在梦中合成一人呢?想来想去,唯有一个共同点——都对我所提出的意见提出异议,而使我与他们的关系极端恶化。
十、“奥图站在伊玛旁边,而里奥波德为她作叩诊,且注意到她的左下胸部都有浊音”:里奥波德也是一内科医生,是奥图的亲戚,由于两人干的是同一行当,所以一直都互不相让。当我仍在儿童精神科主持神经科门诊时,他俩都在我手下帮过忙,而两人迥然不同的性格曾给我颇深的印象。奥图是敏捷、快速,而里奥波德却是沉稳、仔细而彻底。在这梦里,我无疑地在赞赏里奥波德的细心。这种比较就有如上述的伊玛她那位朋友一般,只是反映出我个人情感上的好恶。现在我才看出在梦中我思路的运行:由我对她有所歉疚的玛迪拉—我的大女儿—儿科医学—里奥波德与奥图的对照。关于梦中的“浊音”,使我联想到有一回在门诊,当我与奥图看过一个病人后,正讨论不出名堂时,里奥波德再作了一次检查,发现到这个可作重要线索的“浊音”。我还另有一种想法:要是伊玛就是那病人多好,因为那病人后来已确诊为“结核病”,不会像伊玛得这般难断的疑症。
十一、“在左肩皮肤上有渗透性的病灶”我一下子就想到这正是我的风湿痛的部位,每当我夜半醒来,这毛病就要发作。再下一段“虽说隔着衣服,我仍可摸出这伤口”可能就指着我自己摸到自己的身体,又“渗透性病灶”这句话很少用来指皮肤上的毛病,多半都是用来指肺部,如左上后部有一“渗透性病灶”……的说法,所以,我们又一次可以看出,我内心是多么希望伊玛患的是那种极易诊断的“结核病”。
十二、“虽说穿着衣服”这只是一个插句,在儿童诊所里我们一向是要他们脱光衣服做检查的,但一般女性多半是办不到的。记得有一名医就是专门不叫病人脱衣,而能“看穿”她们的病,所以最受女病人的欢迎……这个插句,我实在看不出什么名堂。
十三、“M医师说:”这是病菌感染,但没关系,只要拉拉肚子,把毒素排出就可以了!‘“:这乍看是多么荒谬可笑,但要仔细追究,倒也大有文章。梦中我看出这病人有白喉,而白喉多半是先有局部感染,再引起全身毛病,里奥波德曾查出伊玛胸部有一”浊音“,是否为——”转移性病灶“。但就我所知,白喉是不全在肺发生”浊音“的,难道会是”脓血症“吗?”这没什么问题……“完全是一种安慰之词,梦中M医师说这是病菌感染——一种器官上的毛病,所以我想这可能又是我要减轻我的责任——毕竟是因为她患的是器官性毛病,怪不得我这百试不爽的心理治疗会失败。要是她真的是”歇斯底里症“,那才不会……而很可能当我的梦发展到这儿时,我的意识已开始自责:”只为了自己能辩解到不必为她负责任,就不择手段,让伊玛变成感染上“结核病”重症,是多么残酷不仁!“于是以后的梦又转向另一方向,尽往乐观的方向发展,才有这般”这没什么问题“的说法,但为什么这种安慰之词,却用这般荒谬不智的说法呢?
老一代的庸医,还有人相信白喉的毒素,要由肠管来排出,所以可能在这梦中,我就有意识笑M医师为这种糊涂大夫。但我又想起一件回忆:几个月前,有一个病人因消化不良找上门来,当时我一眼就看出这是“歇斯底里症”。但别的医生都诊断为“贫血、营养不良”。由于我不愿意在他身上试用“心理疗法”,所以我就劝他到海外游玩以松弛一下他那长久郁积的不安。不料几天前,他由埃及寄了一封信给我,说他在那儿又发作一次,结果当地的医生诊断为“痢疾”。我实在是很怀疑,这明明是“歇斯底里症”,怎么会是“痢疾”,大概是当地医生的误诊吧!但我又忍不住开始自责:“为什么使一个有病的人,放任他到那种可能感染上‘痢疾’的地方去玩?”还有白喉与痢疾,两个字念起来是不是也十分相近呢德文这两个字“Diphtherie”与“Dysenterle”很相近。?而这种情形的取代,在梦中是不乏例子的。
在梦中我使这些话由M医师口中说出,可能有意在开他玩笑,因为他曾告诉我件相类似的事:有一个同事请他去会诊一个快断气的女病人。M医师由于发现到,她尿中出现大量的蛋白质,而表示不太乐观,但那同事却不当一回事地说:“这没什么问题……”因此我可能在梦中,就有意识笑这位看不出“歇斯底里症”的医生。我经常在想:“M医师可曾想过伊玛的那位朋友,不是‘结核病’而是‘歇斯底里症’?会不会是他看不出而误诊成‘结核病’呢?”
但我在梦中这般刻薄地讥讽他,究竟又有什么动机呢?想来只有一个目的——报复,因为M医师与伊玛都反对我,因此在梦中,我对伊玛说她是活该,而把一种最荒谬、最可笑的话由M医师口中道出。
十四、“我很清楚地确知那感染是怎么来的”这句话似乎很不合理,因为在里奥波德发现“浊音”、“渗透”以前,我根本没想到这会是细菌感染。
十五、“不久以前,当她不舒服时,奥图曾给她打了一针”:奥图到乡间拜访伊玛时,是因为乡间旅舍有急症,请他去打针而顺道找伊玛的;所以“打针”可能是由此而联想的。又“打针”使我想到,我有一位挚友因为注射大量“古柯碱”而中毒死亡,而当时我是主张在戒掉吗啡中毒时,可以使用“古柯碱”。想不到,他竟一下子就打了那么大量而送命,这件事曾使我久久不得释怀。
十六、“打的药是Propyl……Propyls……Propionic aicd……”:这劳什子药,到底是什么,我自己也从没见过。在做梦的前一天,奥图送我一瓶标着 Ananas(伊玛的姓很近似这个音)的酒,由于强烈的机油味道使我作呕,所以我想把它丢掉。我妻说不如送给佣人们喝,结果我就大骂她:“佣人也是人,我可不准你用这个毒死他们!”也许“Amyl”与“Ptopyl”音很近吧!
十七、“Trimethylamine”:在梦中,我还可清晰地看到构造式用粗体字标出来,但Trimethylamine 对我又有什么特别意义呢?记得以前我曾与一位无所不谈的老友聚会时这位老友即指弗利斯医师,柏林的耳鼻喉科医生兼生物学家。,他告诉我,他最近对于“性”的化学研究的结果,并提到他发现Trimethylamine为一种性激素代谢的中间产物,因此,Trimethylamine在我的梦中可能代替了“性”,而在我眼中,“性”正是一个精神病学上的大问题。我的病人伊玛是一个寡妇,如果我硬要自圆其说的话,她的毛病可能就是由“性”的不能满足而产生,当然这种说法必不会被那些追求她的人们所接受,但这样的分析,似乎也颇能与梦里情节相吻合。
我还是想不出 Trimethylamine 为什么那么清楚地出现在我的梦中;它一定是个比喻,而且很可能不是“性”的代称而已,但我想不出有任何更好的解释。又提到性问题,使我记起了影响我很大的一位医学前辈,他一生专攻鼻炎或鼻窦炎,并曾发表一篇“鼻甲骨与女性生殖器官的关系”的论文,而在梦中我曾提到鼻甲骨,所以这更使我确定了:在潜意识里我认为伊玛的病与性是有一点关系的。
十八、“通常这种针,我们是不轻率就打的”:这完全是在指责奥图的不对。记得当天奥图告诉我伊玛的事时,我心里头就这么骂他:“你怎么这般不明是非轻率地听信伊玛家人一面之词”,但这“轻率”的打针又使我联想到,我那用过量“古柯碱”而死的朋友,以及可怜的玛迪拉……。很明显地,一方面我是借着这梦在推卸我的责任,而对不利于我的人一一报复,而另一方面我却始终摆脱不开良心的自谴。
十九、“很可能连针筒也不干净”:这又是指责奥图的,但这来源可又不同,我有一位老病人已经82岁,两年来一直靠我每天给她两针吗啡来维持。但最近迁到乡间以后,找了别的大夫替她打针,结果发生静脉炎。这消息使我感到非常得意,因为这表示我行医的良心与谨慎,使我两年来从没出过问题。“这一定是针筒不干净”,同时又使我想起,我妻在怀孕快生玛迪拉时,曾因打针而发生“血栓症”。由以上看来,我曾在梦中,把伊玛和我已死的爱女玛迪拉又合成了一人。
以上我完成了这个梦的分析。在分析的过程中,我曾尽了最大努力去避免接受那种由“梦内容”及其背后所隐藏的“梦的想法”的比较所暗示出的各种意念,而把真正梦的意义呈现出来。由整个梦,我发掘出一贯彻前后的意向,那也就是我所以做了这个梦的动机。这梦达成了我几个愿望,而这些都是由前一个晚上奥图告诉我的话,以及我想记录下整个临床病历所引起。整个梦的结果,就在于表示伊玛之所以今日仍活受罪,并不是我的错,而应该归咎于奥图的。由于奥图告诉我,伊玛并未痊愈,而惹恼了我,我就用这梦来嫁祸于他。这梦得以利用其他一些原因(事实上,这些原因也搪塞了不少解释)来使我自己解除了对伊玛的歉疚。这梦呈现了一些我心里所希望存在的状况。所以我可以这么说:“梦的内容是在于愿望的达成,其动机在于某种愿望。”
这个梦乍看似乎大体情景并无甚特别,但就愿望达成的观点来仔细推敲,则每一细节均有其意义的。我之所以在梦中这般报复奥图,并不只是由于他那么轻率地就为伊玛的未痊愈而怪我,可能还因为他曾送那有机油臭味的酒,所以我在梦中,把这两回事浓缩在一起,成了“Propyl的注射”。然而我仍心有不甘,于是我再拿他与较优秀的同事做比较,以继续我的报复工作。甚至我很想当着他的面说:“我喜欢他,远甚于你。”但是,奥图并不是我的愤怒所指向的唯一对象。同时我也对我那不听话的病人,深感不满,把她用另一个更聪明、更柔顺的人物来取代。还有,我也不放过M医师,因此,我用一种很荒唐的胡扯,来表达出我对他的看法——他的态度几乎是一个大蠢材(说了些“会发生痢疾……的鬼话”)。事实上,看来似乎我很想用他转换为一个更好相处的朋友(那告诉我Trimethylamine的朋友),就像我将伊玛转换成她朋友,奥图转换成里奥波德。整个梦看来,我有如想说出:“使我脱离这三个可厌的家伙吧!让我自己选三个人来取代吧!如此我才可逃避这些我应得的谴责!”在梦中,这些不合情理的谴责,均经过复杂的变化后才呈现出来。伊玛的病痛,只是由于她的拒绝接受我的医疗,过不在我。而且如果那些病痛,系由器官性毛病引起,那么当然不能用我的心理治疗见效。伊玛的受苦,完全是由于她的守寡而引起的,而这我也爱莫能助。伊玛的病,是由奥图轻率的打针引起的——一种我所未曾用过的不适当的针药。伊玛的抱怨完全是由不洁的针筒所引起,就像我从未引起那老妇人的静脉炎一般。我当然很清楚这些为了我自己无罪的所有解释是前后不一致的,甚至有些互相矛盾。但这整个意图(这梦除此而外,毫无他图)使我很快地想起一个寓言——借用邻家的茶壶,而弄坏了,以致被人控诉的故事:第一步,他说他还的时候,是毫无损坏。行不通时,他的第二招,便说最初他借的时候,茶壶已有了破洞。最后,再行不通。他干脆说他根本没借过。一种很复杂的防卫机转就这样进行着。只要这三条,有一个行得通,他便无罪了。
还有其他一些在梦中的小节,似乎与我要证明伊玛的事概不负责的主题,扯不上什么关系。我女儿的病,那与我女儿同名的女病人的病,“古柯碱”的害处,那到埃及旅行的病人之病情,对我太太、我哥哥、M医师的健康之关怀,我自己的健康问题、我那患有化脓性鼻炎的已故朋友……但如果我再就这些纷乱的片段中,摘出其中共同的意义,那无非是“对我自己与别人的健康情形的关怀——即我的职业上的良心”。我现在依稀记得,那晚奥图告诉我伊玛的情形时,我曾有一种说不出的不愉快,而终于我在这个梦的其他部分里把这感觉宣泄出来。那时的感受就有如奥图对我说:“你并未重视你的医疗道义,你没有良心,你并未实践你的承诺。”因此,我就在梦中,竭尽所能地证明,我是太过度地有良心,我是如此的关心我的亲戚、朋友和病人。很奇怪的是,在梦里存在着一些痛苦的回忆,反而更证实了奥图的谴责,而不赞成我的自我告白。这些内容看来是不偏袒的,但在梦中的这些较广阔的奠基,与其较狭隘的主题“证明我对伊玛的病是无辜”之间的联系,却是无可置疑的。
我不敢奢望我已经把这梦的意义完全解析出来,我也不敢说我的解释是毫无瑕疵的。
我仍可再花更多时间来讨论它,来找出更多的解释,来探讨各种可能性,我甚至能找出再深入的心路历程该是如何,然而这些就牵涉到一个人,自己的每一个梦所遭遇到的一些不愿意再分析下去的部分,那些怪我未能分析得淋漓尽致的人,应可以自己做做实验,做得更直爽、更坦白些。就现在而言,我相当满意于这一个刚刚分析所得的发现——如果遵循上述这种梦的分析方法,我们将发现梦是具有意义的,而且绝不是一般作者对梦所说的:“梦只是脑细胞不完整的活动产品。”相反的,一旦释梦的工作能完全做到,可以发现“梦是代表着一种愿望的达成。”
六、补充和阐释梦兆与象征(1)
梦兆与象征弗洛伊德我们已经知道梦的不易理解乃由于梦的化装所致,而梦的化装则又为对于不道德的潜意识欲望冲动施行检查的结果。我们自然不敢说检查作用是化装作用的唯一原因,我们若对梦作进一层的研究,便可发现化装作用还有他种原因;换句话说,检查作用如被消除,我们仍然不能对梦有所理解,而显梦也不能和梦的隐意互相一致。
这个促成化装的另一原因,是由我们觉察到精神分析的技术的一个缺陷而显露出来的。我曾经承认有时被分析者对于梦中的单独元素确实不能引起联想。这种情形当然没有像他们所说的那么多。就大多数的例子而言,分析者若坚持不懈,仍可引出联想;但是就某些少数例子而言,的确完全不能引起联想,最后纵有联想,也不是我们所需要的。精神分析的治疗若遇到这种情形,便有意义可寻,这里暂不叙述;但是这种情形在为正常人释梦或为自己释梦时也可发生。在这种情形下,无论如何都确实不能奏效,我们最后才知道每当梦里有特殊元素,便常发生这种不愉快的障碍;我们原来以为这只是技术失败中的特例,现在才知道这是由于某一新原则作用的结果。
因此,我们仍试用自己的办法来解释和翻译这些引不起联想的元素。令人不无惊奇的是,每当我们敢于作此翻译的时候,便常获得完满的意义,反之,只要决意不用此法,梦便失去连贯而毫无意义。这种实验开始时,本不敢自信,但同类的例子日益增多乃渐可相信了。
我现在要作一个概述,为了演讲,这是可以允许的,虽说较为简略,但不至于引起误会。
我们于是对一组梦的元素,采用一种固定的翻译,正好像我们在通俗的释梦书内看到的,对梦里各种事物都采用的那种翻译。可是你们要记得我们应用自由联想法的时候,梦的元素却从来没有这种固定的代替物的。
你们马上会以为这个释梦的方法似乎比自由联想法还更不可靠而更可指责了。但是我也有话可说:我们已由亲身的经验搜集了许多可以用这种不变的翻译的例子,终于知道释梦有时可不必应用梦者的联想,只要应用我们自己的知识便够了。至于这种知识来自何处,等到本章下半段再讲。
我们可以把梦的元素与对梦的解释的固定关系,称之为一种象征的关系,而梦的元素本身就是梦的隐意的象征,你们应当记得我们以前研究梦的元素与其隐意的关系时,我曾举出三种关系:(1)以部分代替全体;(2)暗喻;(3)意象。我又说过还有第四种可能的关系,那时却未曾明确说出。这第四种关系就是刚才所说的象征的关系;关于这一问题,在未举出我们特殊的观察之前,请先对那些可供讨论的饶有趣味的各点予以相当的注意。象征作用或许便是我们梦的理论中最引人注目的部分。
第一,象征和被象征的观念的关系既固定不变,而后者又似乎是前者的解释,所以我们的技术虽和古人及一般人的释梦大不相同,然而象征主义在一定程度上是暗合古人和一般人释梦的意思的。我们因有象征,所以能在某种情形之下解释梦而不必询问梦者,其实梦者无论如何也决不能以象征相告。假使我们知道梦中常有的象征,梦者的人格,他的生活状况,及梦前接受的印象,便常可立即释梦;好像一见面就可翻译出来。这个成功既可使释梦者满意,又可使梦者叹服;所以大大胜过麻烦的询问法。然而你们可不要因此引起误会:耍花样绝不是我们的惯技,而基于象征作用的择梦法也决不能代替自由联想法,或与之相比拟。象征法乃是联想法的补充,而它所得的结果只是和联想法合用才有成效。至于我们关于梦者心理情境的知识,你们要知道我们不仅仅只是解释熟人的梦;一般说来,我们对于引起梦的前一天事实大概无所知晓,因而被分析者的联想乃是所谓心理情境的知识的来源。
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关于梦和潜意识之间的这个象征作用的问题竟引起最激烈的抗议,尤其是后文就要讨论到的那几点。即使精于判断的人在其他方面对于精神分析已深表同情,可是在这一点上也力持异议。我们若记得下面两件事,则这种行为就会更令人惊异了:(1)象征作用并非梦所特有,也不是梦的独特性质;(2)精神分析虽不乏独创之见,然而梦的象征作用并非创自精神分析。假使我们要举出近代此说的先辈,则当首推施尔纳(1861);精神分析只是证实了他的学说,但在某些重要方面作了修订。
你们或许希望有几个例子,说明梦的象征作用的性质。我愿举我所知道的相告,但是我自认我们的知识并没有像我们所期望的那么丰富。
象征的关系实质上就是一种比拟,但却又不是任何种的比拟。我们必定觉得这种象征的比拟受某种特殊条件的制约,但尚未能指明这些条件是什么。一物一事所可比拟的事物并不都呈现在梦中而成象征,反过来说,梦也不以象征代表任何事物,其所象征的只是梦的潜意识的精神元素,因此双方都各有界限,我们也必须承认,目前对于象征的概念还不能指出明确的界限,因为象征容易同代替物、表象等混淆起来,甚至近似于暗喻。有些象征的比拟基础不难看出,有些象征则须细求其比拟中的共同因素或公比(the tertium comparationis)。有时细加思考才可发现其隐义,有时思考之后,其意义仍不能解释。而且象征即使确是一种比拟,这种比拟也不因自由联想法而显露;梦者对此一无所知,因此应用象征也非有意;所以要以此引起他的注意,他确实也不愿承认。可见象征的关系乃是一种特殊的比拟,至于其性质如何,则我们尚未充分了解。以后或可更有所发现了解这一未知量。
梦中以象征来代表的事物为数不多,如人体,父母,儿女,兄弟,姐妹,生死,裸体——此外尚有一物,暂可不提。代表整个人体所常用的象征是房屋,此事施尔纳也曾知道,只是他夸大了这个象征的重大意义。一个人做梦在房屋的前面攀缘而下,有时感觉愉快,有时感到恐怖。墙若平滑,房屋意指男人;房屋若有壁架和阳台则意指女人。父母在梦中表现为皇帝及皇后或国王及王后或其他高贵人物;就此点说,梦的态度是恭敬的。儿女、兄弟、姐妹等则受较不亲切的待遇,往往被象征为小动物或害虫。出生的象征常不离水,或梦见落水,或梦见由水中爬出,或做梦救人出水,或做梦被从水中救出,这都象征着母子的关系。垂死的象征为乘车出发旅行,而表示死亡的状态则用种种隐晦的暗喻;至于表示裸体,反而用衣服和制服。由此可见象征和暗喻逐渐失去严格的分界。
这些事物的象征既如此贫乏,于是关于性生活的事物如生殖器,性交等象征的丰富便不免令人吃惊了。梦中大多数的象征都是性的象征。和性有关的事物很少,而其用以象征的数目则多得不可胜数,二者相比很不相称,所以每一事物都各有许多意义相同的象征。因此,解释的结果引起一般人的攻击,因为梦的象征方式五花八门,而其解释却异常单调。这固然是大家所不乐意的;但事实如此,又有什么办法呢?
因为这是在这些讲演里第一次说到性生活,我必须将讨论这个问题的态度略加说明,精神分析对于任何事都无所隐蔽,以为讨论这种重大问题实在无须感到羞愧;更以为无论何事都须先正其名,然后才不会有无谓的争论,此地听众虽然男女兼有,我也一律平等对待。演讲科学是不能有所隐瞒的,也不能专求适合女性的要求;座中各位女士既来听讲,便已表示要和男子接受同等的待遇了。
男性生殖器在梦中有各种不同的象征,就大多数说,其比拟所根据的共同观念是容易明白的。第一,神圣的数目三是整个男性生殖器的象征。其更重要更为两性所注意的部分——阳具——其象征可以是长形直竖之物如手杖、伞、竹竿、树干等;也可以是有穿刺性和伤害性的物体——即种种利器:如小刀、匕首、枪、矛、军刀等。也可以是种种火器:如枪炮、手枪及左轮手枪等,后面这些东西以其形似,所以是很妥适的象征。少女在焦虑的梦中,往往被佩刀或佩来复枪者所追逐。这也许是最常见的梦了,此种象征,连你自己都不难解释。有时男性生殖器以水所流出之物象征,如:水龙头、水壶或泉水;有时则以可拉长之物为象征:如有滑轮可拉的灯,及自由伸缩的铅笔等。其他如铅笔、笔杆、指甲锉刀、铁锤及其他种器具等也显然是男性的象征。这些意义也都是不难明白的。
阳具因为有违反地心吸力高举直竖的特性,所以也用气球、飞机,近时且用齐柏林飞船为象征。但是梦见高举还有另一种有关勃起的更有力的象征;它使生殖器成为整个人的主要部分,于是梦者便自己起飞了。梦中高飞是大家所熟悉的,有时也非常美丽,现在若将这种梦解释为性兴奋的梦或阳举的梦,你们听了可不要大惊小怪。有一个精神分析研究家费德恩曾证明这个解释的可靠;而以精明著称的沃尔德曾以臂和腿的不自然姿势进行实验,他的理论和精神分析大不相同(也许他不知道精神分析的存在),但他的研究结果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你们不要因为妇女也可梦见高飞,就来驳斥我们的学说;要知道梦的目的在于满足欲望;而妇女往往于不知不觉间有想成为男子的欲望。而且你们若熟悉解剖学,就不至于假定女人不能有和男子相同的感觉而实现这个欲望,因为女子生殖器有和阳具相同的一个小的部分叫阴核,在儿童期及在性交之前确和阳具占同样的地位。
有些男性的象征如爬虫和鱼,尤其是蛇作为著名的象征,则较难领会。更难理解的是帽子和外套为什么也可作此种象征,但其象征的意义是不成问题的。至于手脚代表男生殖器是否也可名为象征则不无可疑。但由其和鞋袜手套的关系看来,实不得不视为象征之一。
女性生殖器则以一切有空间性和容纳性的事物为其象征,例如坑和穴,罐和瓶,各种大箱小盒及橱柜、保险箱,口袋等。船艇也属于此类。有许多象征是指子宫,而不是指其他生殖器官:例如碗柜,火炉,尤其是房间。房间的象征在此和房屋的象征相关联,而门户则代表阴户。各种材料如木和纸及其制造品如桌和书等也是妇人的象征。就动物界说,蜗牛及蚌肯定是女性的象征;就身体各部分说,则嘴代表阴户;就建筑物说,则教堂,小礼堂都是妇女的象征。你们知道对所有这些象征的理解的难易,是各不相同的。
乳房也属于性的器官;女性的乳房及臂部都以苹果,桃子及一般水果为其象征。两性的阴毛在梦里则为森林丛竹。女性器官的繁复部位则常比喻为有岩石,有树,有水的风景;而男性器官的构造则往往象征为各种复杂而难以描述的机器。
女性生殖器还有一个可注意的象征,那就是珠宝盒,而“珍珠”“宝贝”在梦里也可代表爱人,糖果常用来象征性交的快感。由自己生殖器而得到的满足则以各种游戏为喻,例如弹钢琴。手淫则以滑动、溜动及折技为喻,都是很典型的。尤可注意的是,手淫的象征是掉牙或拔牙,其要义是指以宫刑为手淫的惩戒。至于性交的特殊象征则不如我们所期望的那么多,但在此也可举出如跳舞、骑马、登山等有节奏的活动,又如受暴力的待遇,如为马蹄所践踏及为武器所威胁等。
六、补充和阐释梦兆与象征(2)
你们可不要以为这些象征的用途和解释都很简单;其实,在各方面所遇见的都往往出人意料之外。譬如,使人难以置信的是,两性所用的象征常可互相交换。有许多象征可兼用来代表男性和女性:例如小宝宝、小男孩,或小女孩。有时男性的象征也可用以指女生殖器,而女性的象征也可用以指男生殖器。这是不易了解的,除非我们已略知人类对于性的概念的发展。就有些例子而言,这种象征似乎模棱两可,而实则不然;最显著的如武器、口袋、橱柜等则永为单性,不是两性可以互用的。
现在请从象征本身,而不从被象征的事物讲起,以表明性的象征的起源,对于取义较不明显的象征则拟稍加说明。这种象征可以呢帽或一切帽子为例;帽虽间或有女性的意义,但常有男性的意义。同理,外套的意义为男人,虽然有时专指生殖器。这究竟是什么缘故,你们当然可以随便提问的。领结下垂,又不是女子所戴,显然是男性的象征;而衬衫、内衣则常是女性的象征。衣服,制服是裸体的象征,这上面已经说过;鞋和拖鞋则有女生殖器的意味。桌和木材作为女性的象征,虽然费解,但仍可信而不疑。登梯、登山或登楼的动作显然是性交的象征。其节奏的性质和兴奋的增加——如登高者上升时呼吸短促——两者相同,这是仔细一想便可知道的。
我们已知道女性生殖器可喻为风景,高山巨石为男性生殖器的象征;而庭园则常为女性生殖器的象征,水果指乳房,而不是指孩子。感官兴奋而有情欲的人们则喻为野兽,花卉代表女性生殖器,特别是处女的生殖器。关于这一层,你们要记得花原为植物的生殖器官。
房间的象征意义是我们都已知道的。这个象征还可扩大,于是门窗(即房间的出入口)用以指阴户;房间开闭的意义可以类推:开房间的钥匙乃是男性的象征。
这是研究梦的象征作用的一点材料;当然是不完备的,一边可以扩充,一边更可以深入;但是我以为尽够了;你们也许深感不快,以为:“我真的生活在性的象征中间吗?我周围的一事一物,我所穿戴的衣服鞋帽以及我所接触的一切难道都仅仅是性的象征吗?”这些疑问的确不无理由:梦者对于梦的象征既不提起半句,我们究竟如何揣知这些象征的意义呢?
我的答复是:我们的知识来源广阔:有神仙故事和神话,有笑话和戏语,有民间故事,有关于各民族习惯、风俗、格言和歌曲的传闻,还有诗歌和惯用的俗语。这些方面到处都有相同的象征,其中有许多意义都可自然了解,不言而喻。假使我们将这些来源一一分开考察,便可见它与梦的象征作用有许多相同之点,使我们不得不相信我们解释的正确。
我们曾说过,据施尔纳的见解,人往往在梦里以房屋为其象征;若将此义加以扩充,则窗和大门,小户都可为体腔出入口的象征,而屋的正面也可是平滑的或者有阳台和壁架。俗语中也有同样的象征,例如,头发和毡帽。在解剖学内,凡属身体的出入口都称为“户”或“门”,如阴户、幽门等这些是就我国的成语改译的。——译者。
父母入梦而成帝王皇后:初次听见,不免觉得奇怪,但在神仙故事中,确有与此相平行的事实。有许多神仙故事开场便说: “古时有一国王和皇后”,我们难道不知它的意思中是指“古时有一个父亲和母亲”吗?就家庭生活而言,儿子有时称为公子,而长子称为太子。国王称为“庶民之父”。有时小孩被戏称为小动物,例如在康瓦尔(英格兰西南部一个郡)被称为“小蛙”,在德国被称为“小虫”,怜爱孩子,便称他们为“怪可怜的小虫我国也有称孩子为”小猫“,”小狗“的。——译者”。
现在再回过头来说房屋的象征。房屋突出的各部分在梦里可作攀登之用,这便暗合一句著名的德国话,德国讲到胸部特别发达的女人,便说:“她有可供我们攀登之处。”此外还有一句与此相同的俗话:“她在她的屋前有许多木材”,我们曾说木材是女性母亲的象征,从此处似又可以得到证明,关于木材这个题目还有许多话可说。木材为什么代表女人或母亲,那是不容易理解的,但在此地我们可以利用各国语言加以比较,德字Holz(即木材)和希腊字υλ源出同一语根,υλ意即原料。由原料的通名最后变为特种材料的名词,这种化广为狭的过程并不罕见。现在在大西洋里有一个岛名叫马德拉Madeira.此名为葡萄牙人发现此岛时所定,因为那时岛上有茂密的森林,而葡文“木材”一字为madeira.然而你们总知道这个madeira字只是拉丁字materia的变式,而materia则又有原料的意思。materia源出mater(意即母亲),制造任何物品的原料都可视为那物品的生母。所以说木材是女人或母亲的象征,我们也只是援用这个字的古义。
表示分娩常用与水有关的事:例如入水或出水,那就是说自己分娩或自己出生。我们不要忘记这个象征实指双重进化的事实。不仅人类由水出,一切陆生动物都从水生动物进化而成 ——这是关系较远的一重事实——而每一哺乳动物,每一个人,都在水内经历第一期的生活——这就是说,作为胚胎时,生活在母亲的子宫的羊水内——所以分娩时都由水出。我自然不主张梦者知道此事;而且我以为他也没有知道此事的必要。也许他做孩子时听人说过,但我以为这也无关于象征的构成。小孩子在托儿所内听说婴孩是鹳鸟带来的,但是鹳鸟又从哪里得到婴孩的呢?得自池中或井内——那又是从水中出来的了;我有一个病人,作孩子时(那时他是一位小伯爵)听到此事,后来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整个下午都找不到他,找到时,他正躺在宅内湖边,注视着水面,想要看见水底的婴孩。
兰克曾对神话中英雄的降生作过比较和研究,在这种神话里——最早为阿卡德的萨贡王(King Sargon of Akkad),约当纪元前2800年——弃孩于水内和救孩出水二事占一重要地位。兰克知道这就是分娩的象征,其象征的方法和梦所应用的相同。无论何人若梦见救一个人出水,他便认为这人是他的母亲,或任何人的母亲;而在神话里,救孩子出水的总自认是这孩子的生母。有一个笑话说,有人问一个聪明的犹太孩子,谁是摩西的生母,孩子就说是“公主”。那人说:“不对啊,公主不过是将孩子从水中取出来。”孩子说,“那就是她所说的啊。”可见他对于神话解释得不错。
出发旅行在梦里是垂死的象征;同样,在托儿所内,儿童若问一个死者到哪里去了,保姆们照例告诉他说那人已“远行”去了。诗人也用同样的象征;说死境是“旅行家一到、便再也不能回来的乌有之乡”。在日常谈话里,也常常把死比喻为“最后的旅行”。无论什么人若深知古礼,便知道丧仪都非常隆重,例如在古埃及,往往用所谓《亡灵书》赠给木乃伊,以为其最后旅行的指南。因为坟地和活人的房屋总有适当的距离,所以死者的最后旅行也竟成为真实的事了。
性的象征也不仅属于梦,你们总知道有时候轻浮女人,戏呼之为“铺盖”,可没有人知道这就是一种生殖器的象征。《新约》说:“女人是较脆弱的器皿”。犹太人的圣书,文体颇近于诗,也颇多性的象征的表示,这些象征不常有人了解,所以其注释,例如:在“所罗门之歌”内,曾引起许多误会,在后来的希伯来文学内,也常常以房屋比喻女人,用门户比喻生殖器的出入口;譬如男子若发现妻子已不是处女,就说,“我发现门已开了。”桌子为妇人的象征也见于希伯来文学;譬如有妇人说到她的丈夫,“我为他将桌子摆开,但是他把桌子推翻了。”跛妇跛的原因,据说是由于男人“将桌子推翻”了。这些我都引自布吕恩的列维的书:《圣经和犹太人法典中性的象征》(Sexual Symbolism in the Bible and the Talmud.)。
船在梦内意为女人,这个信仰也为语源学家所主张,他们说Schiff(德文‘船’字)的原义为泥造的器皿,与Schaff(意即木桶或木制器皿)为同一个字。至于火炉意即女人或母亲的子宫,也可从希腊科林斯的珀里安德尔与其妻梅里沙的故事中得到证明。据希罗多德的译文,这个暴君本来很热爱他的妻子,但因嫉妒而杀了她,杀害之后,他看见妻子的影子,他命令影子诉说有关她本人的事,于是那已死的妇人证明了她的身份说,他(珀里安德尔)“把他的包子放在一个冷火炉之内了”。这是一句隐语,不是第三者所能了解的。又克劳斯所编的《不同民族的性生活》(Anthropophytciia)乃是研究各民族性生活的必读之书,此书说某部分德国人讲到给女人接生时说,“她的火炉已粉碎了。”生火及烧火有关之事都含有性的象征,火焰代表男生殖器,火灶或火炉则代表女人的子宫。
假使你们因梦内常用山林风景象征女生殖器而大感惊奇,那么你们读神话便会知道“地为人母”(Mother Eeath)这句话在古代宗教仪式里所占有的地位,而整个关于农业的观念也都受这个象征的支配。至于梦内以房间代表女人则可在德国的俗语中追溯其起源;德语以Frauenimmer〔即妇人的房间〕代表Frau〔即妇人〕。那就是说,人可以用她所住的房子为代表。又如说到the Porte (土耳其宫廷),意指苏丹及其政府,而古时埃及的国王法老也仅有“大宫廷”的涵义。(古时东方双重城门之间的宫廷是集会的地方,好像希腊罗马时的市场。)但是这个溯源的推论似嫌肤浅,在我看来,房间之所以象征女人,就因为它有“人居其内”的性质。我们已知道房屋含有此义;由神话和诗歌看来,我们更可将镇市,城堡,堡垒,炮台也作为女人的象征。现在若研究不说德语和不懂德语的人的梦,便可证明这一点。近年来我所治疗的病人,大多数为外国人,根据我的记忆,他们的梦也同样以房子代表女人,虽然说他们的语言中没有和德文Frauenzimmer一字相当的字。还有一层,象征可超出于语言的界限之上,这是从前梦的研究家舒伯特在1862年所主张的。不过我所有的外国病人都略懂德文,所以这个问题,只好让分析不懂德文而只晓得本国文的外国病人的那些分析家去作最后的判断。
六、补充和阐释梦兆与象征(3)
关于男性生殖器的象征,没有一个不见于笑话、俗语或诗歌之内,尤其是古希腊拉丁的诗。但是我们不仅看见梦中出现这些象征,而且也从各种各样的工具中可以看到,尤以锄犁为最。关于男生殖器的象征,范围既大,争论尤多,我们为了节省时间,最好存而不论。我仅想对三这个数目略说几句。这个数目被视为神圣是否因为它的象征的意义,且不必说,但是有许多由三部分组成的自然物如苜蓿叶等,就是因为它们的象征意义,而被用在盾形纹章和徽章之内。又如所谓“法国的”三瓣百合花及西西里和人岛两岛所同用的怪徽章“trisceles”(一个由中心点射出的三脚跪着的像)也仅为男生殖器的化装,因为古时相信生殖器的影像为消灾避祸的有力工具;现在所有护符或也可认为是性的象征。这种护符多以小小银质悬饰做成,如四叶苜蓿,猪,香蕈,蹄形铁物,长梯,扫烟筒等。四叶苜蓿是用来代替三叶的,作为象征,三叶当然较为合适;猪是古时丰盛的象征;香蕈显然是阳具的象征,有一种香蕈因为类似阳具,故其学名为Phallus impudicus;马蹄铁的轮廓和女性的阴户相仿佛;而扫烟筒和其长梯则为性交的象征,因为一般人往往以扫烟筒比拟性交。(参看《不同民族的性生活》)我们已知道长梯入梦乃是性的象征:而由成语看来,Steigen (意即“升登”)一字实有性的意义,例如:Den Frauen nachsteigen (意即盯梢女人)和einalter steiger (意即年老的登徒子)。法文表示进行的字为1a mar che,而un vieux marcheur之意也为年老的登徒子。这个联想或许以下列这个事实为根据:即有许多大动物于性交时,雄者须升登雌者背上。
折枝为手淫的象征,不仅因为折枝的动作有如手淫,而且在神话里,二者也颇多类似之点。然而特别要注意的是以掉牙或拔牙为手淫或手淫的惩戒即阉割的象征;民族故事中也有与此相同的事,只是梦者很少知道罢了。我想许多民族的割包皮仪式即阉割的代替。近来更知道澳洲有几种原始部落于成年时举行割包皮仪式(即对男童成年的祝贺),而其他附近的部落则代以拔牙仪式。
我就用这些事例作结束了。这些只不过是些例子;假使搜集这种事例的不是我们这样一知半解的人,而是神话学,人类学,语言学,民族学的真正专家,那么所搜集的材料更丰富和更饶有趣味,而我们对于这个问题的了解,也定会更多了。但是我们不得不下的结论,虽不无挂一漏万之弊,然而也够我们作思考的材料了。
第一,梦者虽能作一种象征的表示,然而他对于这种象征一无所知,在清醒的时候,竟至不能认识。这个事实未免太奇怪了。正好像你忽然惊悉你的女佣人懂得梵语,虽然你知道她生长在波希米亚一个乡村内,从未学过梵语。这个事实当然不容易和我们的心理学说互相调和。我们只好说梦者所有关于象征的知识是潜意识的,附属于他的潜意识的心理生活;但即使有此假定,也不能给我们多大帮助。我们以前只假定暂时不知道的或永久不知道的潜意识倾向的存在;现在这个问题可更大了,我们实际上不得不相信潜意识的知识、思想关系和不同事物之间的比较,因而使一个观念常代替了另一观念。这些比拟不是次次都要新的材料,而是现成的,随时可以应用的;何以见得呢?因为尽管语言不同的民族也都用完全一致的比较。
这个象征的知识究竟来自何处呢?语言的习惯只算是这个知识的源流的一小部分,其他方面与之相当的事实多不为梦者所知;因此我们首先必须将这些材料加以整理。
第二,这些象征的关系并不是梦所特有的,因为我们已知道同样的象征也见于神话和神仙故事,也见于俗语,民歌,散文和诗歌之内。象征的范围非常广泛;梦的象征只占一小部分;所以我们不便由梦入手研究整个的象征问题。有许多象征常见于他处,但不见于梦,或即使见于梦,次数也很少;反过来说,有许多梦的象征也只是偶尔见于他处,这是我们已知道的。我们因此深感象征是一种古用今废的表示方式,而这种方式的断片,东鳞西爪,在各方面稍微改变其形式而已。我于是不禁想起一个很有趣味的精神病人的幻想,他以为世间必有一种所谓“原始语言”,所言这些象征都是这种原始语言的遗物。
第三,你们必定以为其他方面的象征都不以性的问题为限,而梦的象征为什么都是代表性的对象和性的关系呢?这又是很难解释的。我们能否假定原属于性的象征后来被用之于其他方面,或这方面的象征方式降低为他种表示的方式呢?这些问题显然都不是仅仅根据梦的象征便可解答的。我们只能坚决主张真正的象征和性有着特殊密切的关系。
关于这一层,我们最好请教一个语言学家乌普萨拉的斯珀伯(他的研究不受精神分析的影响),据他的意见,性的需要在语言的起源和发展上占极重要的地位。他说,动物在进化上最早的声音即为召唤异性伴侣的工具,在后来的发展中,语言的元素就成为原始人工作时所伴发的声音。这种有节奏的声音既和工作造成联想,于是工作也带有性的趣味了。所以原始人好像是以工作作为性的活动的代替,而使工作较为愉快。而工作时所发出的字音便有双重意义,一方面和性的动作有关,另一方面则和性的动作的代替物或劳动有关。久而久之,字音逐渐失去了性的意义和原来的用法。几代之后,有性的意义的另一新字亦是如此,于是此字也改用于新的工作方面。由此乃产生许多基础字,这些基础字最初本属于性,后来失去了性的意义。此说如果不错,那么我们至少就有用它作为了解梦的一种可能性。梦本保留着这些原始情形的一部分,所以梦内为什么有这么多的性的象征,而武器和工具为什么代替男性,材料和事物为什么代表女性,我们也便可以理解了。于是象征的关系也可视为古字相同的遗意;譬如古时一度和生殖器同名的事物现在可入梦而为生殖器的象征。
进一步说,我们所有和梦的象征相平行的事实,可以使你们懂得精神分析何以引起普遍的兴趣,而心理学和精神病学则不如此;精神分析的研究和许多其他学科——如神话学,语言学,民俗学,民族心理学及宗教学——有很密切的关系,而研究的结果又给予这些学科以有价值的结论。如果你们听说精神分析学家写出了一本书,以促进这些关系为唯一目的,你们当不至于吃惊了。我指的是《初恋对象》(lmago),它在1912年初版,编者为萨克斯和兰克。精神分析和其他学科的关系,是施多于受。精神分析所有看来令人惊奇的结果虽受其他方面的证实而大有收获;但是总的来说,正是精神分析给这些学科提供了有实效的研究方法和观点。人类个体的精神生活接受精神分析的研究,其所产生的结果可用来解决人群的许多生活之谜,或者至少也可给这些问题以解决的希望。
至于对那假定的所谓“原始语言”或以此为主要表示的精神病究竟如何可以有深切的了解,我却尚未提起。只要你们不知道这一层,就不能领会这整个问题的真义。神经病的材料可求之于神经病患者的症候和他种表现方式,精神分析就是要对这些现象加以解释和治疗。
第四个观点使我们回到原来的出发点而将旧话重提。我们曾说梦者即使没有梦的检查作用,梦的解释也很不容易,因为那时我们须将梦的象征译为日常的语言。象征作用因此乃是梦的化装的第二个独立因素,和检查作用并存。检查作用也乐于利用象征,这个结论是显而易见的,因为二者的共同目的是使梦变得奇异而难解。
在对梦作进一步研究之后,可否发现化装作用的又一因素,我们立即可以知道。但是在结束梦的象征作用的问题之前,势必再提一下这个奇怪的事实,就是,神话,宗教,艺术,语言虽毫无疑问地充满象征,但是梦的象征作用却引起受教育者的强烈反对。这不又是因为象征和性的关系这一原因引起的吗?
六、补充和阐释与一个小女孩的十二次接谈(1)
与一个小女孩的十二次接谈荣格在这几次讲演里,我只限于向你们介绍精神分析性质的一般情况。对精神分析的方法和理论作详细的讨论就需要大量的病例材料,解释这些材料就要对整个广博的见解有所褒贬。可是,为了提供给你们一些精神分析治疗实际过程的意见,我决定举一个对一个11岁女孩作精神分析的简单例子。这个病例是由我的助手Mary Maltzer小姐分析的。我必须首先说明,这个病例也和任何一个人不能作为其他所有人的代表一样,其分析的过程和时间并不都是典型的。没有比精神分析更难抽象出一般的有效规则了,因此最好不要做过多的公式化的说明。我们决不能忘记,纵然冲突和情结有很大的相同性,但每个病例是独特的,因为每一个人是独特的。每个病例要求分析者的单独关注,而每个病例的分析过程是各异的。
所以,在介绍这个病例的时候,我提供了无限变化的精神世界的一个小的片断,它显示了这些以所谓机遇的怪念头进入到我们生活中而呈现古怪无常的特性。我并不想保留任何更有趣的精神分析细节,也不愿造成精神分析是严格的形式主义方法的印象。科学要求研究者总是努力寻求能把握住活生生事物的规则和分类。另一方面,分析者和观察者必须避开固定程式,让生动的现实以其丰富的无控制状态作用于他。这样,我将试图在完全自然的背景下提供给你们这个病例,并且希望能够成功地向你们表明,这个分析的开展与纯粹理论上所期待的情况是多么不同!
这个病例讨论的是一个11岁女孩的问题,她出身于很好的家庭。
病历临床历史:有几次由于恶心和头痛不得不离开学校,被迫卧床。有几次早晨不肯起床上学。常被噩梦干扰,忧郁,而且不可信赖。我告诉了她的母亲。她向我求教,这可不可能是神经官能病的象征?有没有一些特殊的事隐藏在背后需要向儿童询问?这种推测并不是凭空想的,因为每个细心的观察者都知道,如果儿童这样不安而且脾气不好,必是有什么事烦扰他们。
孩子向她母亲承认了以下的事。她有一个喜爱的教师,她曾迷恋他。上学期她的功课落后了,她想她使得她的老师失望了。以后在他上课时她感到恶心。她不只觉得和她的老师疏远了,而且对他甚至有些敌意。她把她的全部友情都转向一个穷男孩,她经常将带到学校去的面包和这个男孩分食。她现在还给他钱,使他能给自己买面包吃。有一次,在她和这个男孩谈话时,她开玩笑地称她的老师为山羊。这个男孩越来越爱慕她,并且认为自己有权从她那里要一些钱作为偶尔的贡礼。这样她开始害怕这个男孩会将她称教师为山羊的事告诉老师。她答应,如他向她正式保证决不对老师讲任何事的话,她给他两个法郎。从那时起这个男孩就开始勒索她:他威胁地朝她要钱,他在上学的路上提出要求打扰她。于是她陷于绝望中。她发病与这件事有紧密的联系。可是,在这件事已经承认而得到妥善解决之后,她的心仍没有像我们所期待的那样恢复平静。
正如我以前在各讲所提到的,往往只是一个痛苦插曲的叙述就有了良好的治疗效果。一般它持续得不太久,虽然也有时保持很长时间。这样的自白从开始分析时起自然经过了很长的一段路,尽管现在有许多神经专家认为分析仅仅是某种广泛的回想或自白。
过了没有多久,这个女孩咳嗽得很厉害,有一天没去上学。此后她到学校去了一天而且感觉很好。第三天又重新咳嗽起来,同时左边胸疼痛,还发烧、呕吐,体温达到103°F.大夫担心是肺炎。可是次日一切症状又都消失了,她感觉很好,没有发烧和恶心的迹象。
可是我们的小病人仍总是哭泣而且不想起床。从这些事情的奇怪过程我怀疑她患的是严重的神经官能病,因而建议进行分析治疗。
第一次接谈小女孩看来神经质而且不自然。有时不满意地勉强笑一笑。她第一次有机会谈一谈卧床后的感受。我们了解到那时她心情特别好,因为一直有人陪伴她。每个人都来看她,特别高兴的是妈妈能读书给她听。书中有这样一个故事:一个王子患病,只有他的愿望得到满足时他的病才能好。他的愿望是他的小朋友、一个穷困的男孩可以留在他身旁。
由于这个故事和她自己小小的恋爱故事,以及与她的疾病有一定的联系,显然对她有所触动,她开始哭泣,她说她愿意陪别的儿童一起玩,她说她最怕会离开伙伴。她又说她想去找伙伴,这要求立刻就允许了。我们让她去了,但她立刻又回来,有些沮丧。我们安慰了她一阵。对她说待着等伙伴来看她也很好,不去就不去吧。刚才想去也是对的。
第二次接谈第二次接谈时她显得不那么焦虑了,也能抑制自己的感情。谈话被引导围绕着教师进行,她谈到教师时十分困窘。最后她羞怯地承认她极喜欢这个教师。我们向她作了解释:她不必为这件事羞愧,爱老师为的是想学好功课么,没有什么不对。“那么我可以喜欢他?”小病人高兴地问。
这个解释证明这孩子选择她爱的对象是正确的。看来,她曾经害怕承认她对教师的感情。为什么会这样,这是不容易解释的。以往设想里比多很难用在家庭以外的人上,因为它仍受着乱伦桎梏的羁绊——当然,这像是十分合理的看法,很难从这个看法撤退。另一方面,必须强调指出,她的里比多已经强烈地占有过一个穷孩子,而这个孩子照样是家庭以外的人。所以这个困难不在于里比多向家庭以外的对象转移,而是因另外的一些情况。对她来说,爱这个教师是更为困难的事。这比爱那男孩对她的约束更多。爱那男孩从她这方面并不需要任何道德上的努力。这给分析带来这样的暗示:这孩子要尽最大努力,突破种种阻力才能面对自己的这件事情上,适应她和教师的关系。
如果里比多从必要的任务撤回,完全由于人的惰性,这不单单是儿童的特点,也是原始人和野兽的特点。原始人的迟钝和怠情是不去努力适应的主要原因。没有利用的里比多停滞不动,然后不可避免地回归到以往的目标或适应模式,其结果是乱伦情绪显著地活跃。这里比多从如此难以获得并且如此难以达到目标撤回,转而用一个容易的目标代替,最后代之以最容易的——儿童的幻想,继而精心编造成纯粹的乱伦幻想。无论何时遇到心理适应的障碍,我们总是发现这些幻想的过分发展,这个事实,正如我以前所指出的,必须同样地设想为是一种回归现象。这就是说,这乱伦的幻想是第二位的,没有病因论的意义。而最主要的原因是人性对任何种努力的阻力。因而从某种任务撤退不能解释为这个人喜欢对这种乱伦的关系想入非非,而应该说他撤回到这种关系是由于他避开努力。否则我们就必须说对有意识努力的阻力与对乱伦关系的喜爱是一回事。这显然是无意义的。因为不只原始人,就连野兽也强烈地讨厌一切故意的努力,在情况驱策他行动之前,他们沉溺于绝对的懒惰状态。无论是原始人还是野兽,都不能断言其对乱伦关系的喜爱是厌恶适应努力的原因,特别是野兽,根本就无所谓乱伦问题。
从特征上看,后来这小病人表现得高兴了并不是教师尽了最大努力,而是她被允许去爱这教师。因为这最适合于她的要求,而这是她第一次听说的。她病情的减轻是由于证实了她爱这教师是正当的——尽管她并没有首先做任何努力。
谈话然后进行到男孩对她勒索的事。对此她又说得很详细。我们进一步得知,她曾试图强打开钱匣取钱,当她打不开时又想从母亲那里偷来钥匙。她并且吐露了其他事情的详情;她曾嘲弄过这教师,因为他对别的女孩比对她更好。但对这教师的课程她的确没有学好,特别是算术。有一次她根本没有懂,但怕失掉这老师对她的尊重而没有敢去问,结果做错了,成绩落后,真的失掉了教师对她的尊重。这更使她心里存下对教师十分不满。
大约在这个时候,她们班上的一个女孩因病送回家了。不久后,她也发生了同样的事,试图用这种方法离开这她不再喜欢的学校。失掉教师的尊重,一方面使得她侮谩这个教师,另一方面,导致与小男孩的恋爱,显然这是作为失掉与教师关系的一种补偿。现在给予她的解释是一个简单的暗示:如果她能及时地提出问题,下功夫学好这教师的功课,她会使这教师对她的看法变好。我可以补充一句,这种暗示起了很好的效果。从那时起,这个小女孩没耽误更多的算术课,变成了很好的学生。
在勒索的故事里有一点值得强调,就是有强迫的特点并且对这女孩欠缺自由。这是一个很通常的现象,任何人当允许他的里比多从必要的任务撤回时,这里比多就变为自发的,不顾主体的反对,选择自己的目标,并执著地追逐它。所以,对于一个人很普通的现象是:将懒惰的、不活泼的生活导向特别容易强制里比多,也就是,导向各种恐惧和受不由己的限制。原始人的恐惧和迷信对此提供了最好的证明;我们自己文明的历史,特别是古代文明,也同样提供了大量的证据。没有利用的里比多是难以控制的。我们决不能相信通过勉强的努力控制里比多,我们便可以永远偷懒。我们只是在极有限的范围内有意识地给里比多安排任务;其他自然的任务都是由里比多自己选择,这是注定给它的。如果这些任务被免除,即使最勤奋的生活也没有用,因为我们必须考虑人性的全部条件。无数由于工作过于劳累而得的神经衰弱可以追踪到这个原因,因为工作耗费于内部冲突中造成神经疲惫。
六、补充和阐释与一个小女孩的十二次接谈(2)
第三次接谈小病人叙述了当她5岁时做过的一个梦,给她造成了永远不能忘记的印象。“我一生也不会忘记这个梦。”她说。(我愿在此插一句,这样的梦具有极特殊的重要性的。梦自然地留在记忆中的时间越长,它的重要性就越大。)这个梦是:“我和我的哥哥正在树林中寻找草莓,一只狼走来并朝我扑来。我逃上一个楼梯,狼在我身后追,我掉落下来,狼咬我的腿。我在极度恐惧中醒来。”
在我接纳这小女孩给予我们的联想以前,我试图就这个梦可能有的内容形成一个随意的见解,然后再看如何将我们的结果与孩子给予的联想对比。这个梦的开头使我们想起那大家都熟悉的神仙故事“小瑞德。来丁贺”,当然,这个故事每个小孩都知道。狼先吃了祖母,然后变成她的样子,以后又吃了小瑞德。来丁贺。可是猎人杀死了狼,剥开它的肚子,小瑞德。来丁贺完全健康地跳了出来。
这个主题在全世界无数的神话中都能找到,而且是约拿书中圣经故事的主题。隐藏在它后面的直接意义是占星和神话:太阳被海怪物吞掉,在早晨又生出来。当然,整个占星神话实际不是别的,只是心理学(无意识的心理学)向天空的伸展。因为神话从不是有意识制造的,它是由人的无意识产生。这就是何以有时自始就相互隔离的种族其神话形式竟神奇地相似或一致的原因。这说明了,比如,相当独立的基督教其十字架却不寻常地分布,在这方面美洲有十分值得注意的例子。不可能想像神话只是为了解释气象的或天文的过程而创造的。它首先是无意识冲动的显示,正可与梦相比拟。这些冲动是被无意识层的回归的里比多所推动的。这些被人知道了的材料就是儿童天生的材料——与乱伦情绪相联系的幻想。这样,在所有的这些所谓太阳神话中,我们都能很容易地认出儿童关于生育、出生和乱伦关系的看法。在小瑞德。来丁贺的神仙故事中,就是这样的幻想:母亲必须要吃一些小孩之类的东西,这样小孩就通过切开母亲的身体而诞生。这是最普遍的幻想之一,在世界各地都能找到。
根据普通心理学考虑到的,可以得出结论:小女孩在她的梦里详细描述了生育和出生的问题。如关于狼,我们必须大体上把它摆在父亲的位置,因为儿童无意识地将任何对母亲粗暴的行为归咎于父亲。这个主题也是以无数涉及侵犯母亲的神话为基础的。至于关于神话的相似之处,我愿意提请你们注意Boas的著作,其中包括大量美国印第安人的冒险故事。其次是Frohenius的书,最后是亚伯拉罕(Abraham)、兰克(Rank)、黎克林(RikLin)、琼斯(Jones)、弗洛伊德(Freud)、麦阿德(Maeder)、西尔帕尔(Silberer)和斯比尔林(Spielrein)的著作以及我本人在《变形的象征》中的研究成果。
在这里,为了理论上的原因(我们还没有进入具体的治疗)我作了这些一般评论之后,我们再继续看这儿童关于她的梦向我们说了些什么。无需乎说,她关于自己的梦是可以随心所欲地讲述的,没有受任何方式的影响。她首先讲咬她腿的事,并且解释说,有一次一个妇女告诉她自己有个孩子曾被鹳啄,她甚至还能指出啄人的地方。这种表示在瑞士是很普及的性交和出生的不同的象征形式。在此,我们的解释和这儿童的联想过程之间十分相似。因为她最初在完全没有影响的情况下产生的联想回到了上面我们根据理论推测出的问题。我知道在精神分析的文献中有无数病例(它明确地未受影响)没有能消除我们的批评者们说我们向病人暗示了我们的解释的争论。这个病例也同样说服不了那决心把初学者疏忽的错误强加于我们头上;甚至更坏,说我们是伪造事实的人。
针对女孩的联想,我们向小病人问,这狼使她想到什么。她回答:“我想到发怒时的父亲。”这也完全符合我们在理论上考虑到的事。也可能有人反对,认为这些考虑是为了某种目的作图解,因而没有普遍的效力。我想当这些人一旦具备了必要的精神分析学的和神话学的知识,这些反对意见就会自行消失。假说的效力只是在正确知识的基础上才能看到,否则就不可能。
小女孩的联想先是把鹳置于狼的地位。这对狼的联想又把我们引向她父亲。在流行的神话中鹳代表父亲,因为他带来孩子。在神话故事中狼是母亲,在梦中狼是父亲。神话故事和梦之间的明显的矛盾无论对梦还是对做梦的人都无关紧要。所以我们可以省却详细的解释。在我的著作中我曾讨论两性象征的问题。如你们所知,在劳缪勒斯(Romulus)和雷摩斯(Remus)的传说中,两个野兽、鸟庇克斯(Picus)和狼都上升到父母的行列。
所以女孩在梦中对狼的恐惧即是她对父亲的恐惧。做梦人解释她怕她的父亲是因为父亲对她十分严格。他父亲曾对她讲,我们做了错事才做梦的。她就问她的父亲:“可是妈妈做了什么错事?她也老做噩梦。”
有一次她吮手指被父亲掴了一掌,她不顾父亲的禁止继续这样做。或许这就是她做的错事?不可能,因为吮手指不过是和她这样的年龄已不太适应,她已经上学了,在她们这年龄的孩子差不多不吮手指了,这就激怒父亲,以致用打来罚她!我们还知道,按她自己的道德观念,还有一种更为严重的“罪恶”没有承认,她曾引诱若干同样年龄的女孩互相手淫。
原来是由于这种性的兴趣她怕她的父亲。但我们一定不要忘记在她5岁的时候做过狼的噩梦。而在那时手淫的情况尚未发生。因此我们必须把她与其他女孩之间的事情至多看作是她现在怕父亲的一个原因,但这不能解释她早年的恐惧。虽然如此,我们还是可以预期曾有过一些类似的、带有方才提到的禁戒行为心理状态的一些无意识的性愿望。这些行为的特性和道德评价对于儿童比对于成人自然是更无意识的。为了了解是什么能这样早给女孩造成一个性的印象,我们不得不问在她5岁时发生了什么事。在这一年里她的小弟弟出生了。所以甚至那时她也怕她的父亲。已经讨论的联想向我们表明了在她的性兴趣和她的恐惧间明显的联系。
性的问题,它的性质联系到愉快的实在感觉,在狼的噩梦中却以恐惧的形式出现,显然是由于她的父亲对她不好,他是道德教育的代表。所以这梦是最初给她印象深的性问题的表现,显然它是受最近弟弟的出生所激励。可是由于性的问题完全与肉体某种愉快感觉的历史相联系,而对此教育又贬之为“坏习惯”,它就只能以道德犯罪和恐惧的乔装形式表现了。
这种解释,虽然像似合理的,依我看来却肤浅并且不适用。我们不应把全部困难归咎于道德教育,根据这未经证明的设想,认为教育可导致神经官能病。再者,道德法规本身不应看作正是必需抵制的罪恶,从人们内心愿望来看,它还是十分必要的。道德法规实际是人天生的统治和管理自己的强烈愿望的外部表现。这种对教养和文化的冲动消失于人类进化历史那朦胧的、不可测的深处,这些都永远不能被认为是外界所加的法律的结果。人遵从自己的本能,创造了他们的法律。如果我们只考虑教育的道德影响,我们就永远不能理解儿童对性问题恐惧和吃惊的原因。真正的原因在于更深处,在人性的自身,或许在于天性和文化间、或是个人意识与集体感觉间的悲剧性冲突。
当然,就这个问题给儿童一种更高的哲学方面的观念将是毫无意义的,它肯定不会有丝毫效果,只须改变她那认为对生命的生育感兴趣就是做了什么错事的观念,使她明白对生育问题感兴趣和好奇没有什么不好,她的没有根据的恐惧,只是把本该愉快的心情,向相反的方向转化就够了。手淫的事应予以宽容的理解,讨论应只限于儿童性兴趣的无意识上。同时,应对她做解释,她的性活动主要是好奇心的一种发泄方法,对此她本可用别的更好的方法得到满足的。她对她父亲的巨大恐惧表现了同样的巨大期望,因为她弟弟的出生是与生育问题密切相连的。这些解释证明这儿童的好奇心是正当的,用这种方法,大部分道德冲突都被消除了。
第四次接谈小女孩现在对我们更亲切、更信任我们了。以往那种局促和不自然的状态完全消除了。她提起在上次接谈后做的一个梦:“我像教堂的尖顶一样高,能看到每一栋房子,在我脚下有一个很小的孩子,小得像是花朵一般。来了一个警察。我对他讲:”如果你敢说我一句,我就拿你的剑割下你的头!‘“
在分析这个梦时,她还发表了自己的感想:“我想我既然比我父亲长得还高,那警察就必须服从我嘛。”她立刻就把警察和父亲联想到一起。她父亲曾是个军人,当然,曾有过剑。这梦清楚地满足了好的愿望。她像教堂尖顶,远远高过她的父亲,而且如果那警察敢说她就要被砍头。这梦也满足了儿童希望长大爬高处玩耍这自然的愿望。在这个梦里她克服了对父亲的恐惧,从此我们可以期待她在个人自由和安全感方面会有重大的改进。
在理论方面,我们可以把这个梦看作是一个能清楚说明梦的补偿意义和目的论功能的范例。这样的梦必须让做梦人对自己的人格价值有提高了的感觉,这对于她个人的幸福是十分重要的,至于梦的象征意义对儿童的意识不清楚并没有关系,因为象征的情感效果不决定于意识的了解,它更多的是直接知识的问题。来源于知识的所有宗教象征都获得它的效力。这里不需要意识的理解,它直接地影响信徒的心灵。
第五次和第六次接谈小孩叙述了她做的另外一个梦:“我和我的全家站在屋顶上,在山谷另一边房子的窗子照耀得像火,升起的太阳反射在它上面。突然我看到我们街上房角真的起火。火焰越来越近,而且吞没了我们的房子。我跑到街里,母亲在我后面扔下家里所有的东西。我张开我的围裙。她还扔给我一个洋娃娃。我看到我家房子的石头在燃烧,但木头仍保持原样未动。”
分析这个梦出现了特殊的困难,必须延长超过两次座谈的时间。描述这个梦提出的全部材料会把我们引得太远,我必须把自己限制在最重要的内容上。显著的联想是从房子的石头着火而不是木头这特殊的意象开始的。有的时候,特别是分析长梦的时候,选择最显著的意象并从它开始分析是值得的。这不是说有固定的规定,但为了叙述缩减,根据实际需要这样做是可以的。
“这是古怪的,像是在神话故事中。”小病人这样说。我们举了几个例子,向她表明神话故事总是有一种意义。“并不是所有的神话故事。”她反对说,“比如睡美人的故事,能有什么意义呢?”我们又向她作了解释,睡美人必须在魔法催眠下等待上百年才能被释放。只有英雄的爱情,当他克服一切困难并且勇敢地突破荆棘围障才能解救她。这样,一个人往往必须等待很长时间才能达到其内心的愿望。
这种解释符合了这孩子的理解,另一方面也与这神仙故事的主题完全一致。睡美人的故事明显地与古代春天和富饶的神话相联系,含有一个明显地与11岁比较早熟的小姑娘心理状态密切相连的问题。它属于传奇的一个套式,其中有一个未婚女子,由龙来守护,被英雄解救。除想着手解释这个神话之外,我愿强调一下古冰岛诗集中显示的天文学和气象学成分。以少女形式出现的大地成了冬天的囚犯,被冰雪覆盖,年轻的春太阳,这热情的英雄,将她从寒冷的监牢中融化出来。她在寒冷的监牢中等待她的拯救人,已经等待了很久。
小女孩说睡美人的故事没有意义,那是因为她不懂这个神话故事的意义,不能因此也说房子燃烧的梦中意象也无意义。因此,她只是谈到,“这是古怪的,像是在神仙故事中。”在她看来,石头燃烧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是无意义的,所以才像是一个神仙故事。我们向她作了解释,给她指明,“不可能”和“像一个神仙故事”的概念上只是部分相同,神仙故事另有大量的意义。尽管这特定的神仙故事,根据这随便提到的情况,似乎与梦没有什么关系,但它是在分析梦时出现,虽像是偶然的,也引起了特殊的注意。尽管例子是无意识提供的,但它不可能是偶然发生的,而是在那个时刻具有当时状态的某些特征的。在分析梦时我们必须寻找出这些像似意外的事件,因为在心理学上没有盲目的事件,虽然我们总倾向于把这些事情设想成纯系偶然的。从我们的批评者那里,你想听多少这样的反对意见能听到,但是对于真正科学的思想,只能是有因果关系的而没有意外事件。从小女孩选择睡美人作例子这件事情上,我们必须得出结论,这样做在这儿童心理上有其主要原因。原因就是她自己与这睡美人相似或者部分相同。换句话说,就是在这小孩精神上有一个情结,它可以在睡美人的神话中得到表现。我们在给小孩解释时已考虑到这个推论。
虽然如此,她还是不太满意,仍然怀疑神话故事具有意义。作为不可理解的神话故事的另一个例子,她提到白雪公主。她躺在封闭的玻璃棺中长眠着。这不难看出,白雪公主和睡美人一样,属于同样一套神话。它包含着甚至更清楚的季节神话的象征。这孩子选择的神话材料表明它直觉地与大地相比。这大地被冬日的严寒紧紧锁住,等待着前来解救的春太阳。
第二个例子证实了第一个例子和我们做的解释。认为强调了第一例的意义,作了提示,因而才引出第二例,这种看法是很难坚持的。小女孩把白雪公主作为另一个没有意义的神话故事的例子提出来,证明她不认为白雪公主和睡美人是相同的。因此我们可以推测这白雪公主和睡美人一样,在女孩身上起源于相同的无意识来源,就是说,起源于一个情结,这个情结与对未来事件的期待有关,正好可以和大地从冬天的囚禁中释放和春太阳的光线使它滋育相比。如你们所知,自古丰富世界万物的春太阳总被联想为公牛(具体体现强大生育力的野兽)的象征。虽然我们尚且不能看到这些见解和梦之间的联系,但我们应该把握住我们已经得到的知识并继续进行我们的分析。
小女孩在自己的裙子中接到洋娃娃,她的第一个联想告诉我们,在梦中她的姿态和整个情况提醒她想起一幅她知道的画。画中有一只在山谷上飞着的鹳和在街上站着的女孩,小女孩张着裙子向鹳呼喊,请它带来一个娃娃。她补充说,她早就希望有个小弟弟或小妹妹。这些自发提供的材料,明显地与已经讨论的神话主题有关。很清楚,这个梦事实上关系到同样的被唤醒了的生殖本能的问题。当然,关于这些联想我们一点也没有向小孩提起过。
接着,她停顿一下之后,突然又说了下一个联想。
“有一次,当我5岁的时候,我躺在街上,一辆自行车在我肚子上压了过去。”这是极不可信的事,可以判断,这是女孩的幻想,反映女孩患有记忆错乱症。因为据知这类事从没有发生过。不过,在另一方面,我们在学校听说这个小女孩常和同学相互横躺在身上,并用她们的腿相互践踏。
读过弗洛伊德和我出版的儿童分析著作的人,都会承认在儿童游戏中有相同的蹂躏的基本主题,对此我们认为一定有一种性的潜在情绪。在我早期著作中表明的这种观点,被我们小病人的下一个联想所证实:“比起洋娃娃来,我更想要一个真娃娃。”
由关于鹳的幻想显示出来的所有这些十分值得注意的材料,都使人联想到儿童性学说典型的起源,向我们表明,小女孩的幻想就是围绕着这个主旨转动的。
可能你们有兴趣知道这践踏或蹂躏的主题在神话中可以找到。在我的著作论里比多中曾对此作了引证。这些儿童幻想在梦中的运用、关于骑自行车人的记忆错乱以及在睡美人的主题中所表现的急切的期待,都表明儿童内心的兴趣集中于某个必须解决的问题。也许她的里比多被生育问题所吸引,这个事实是她在学校兴趣减退的原因,所以她的功课落后。这个问题往往令十二三岁的女孩迷醉,我可以在一个专门的病例(《向传说心理学的一篇投稿》)中向你们表明,儿童中的猥亵谈话以及互相启蒙的尝试,其结果自然是极淫亵的,往往成为毁掉儿童对美好的想像的原因。即使十分注意地防范,也阻止不了他们有一天会搞些什么秘密;可能是极肮脏的情况。对儿童最好在适当的时候让他们清楚地了解生活的事实,这样他们就不需要由他们的学友以丑恶的方式来开导了。
这些和其他一些征示都表明某些性的启蒙时刻已经来到。小女孩聚精会神地听了我们随后的谈话,然后极认真地问:“那么我真的不能有个小孩?”这个问题引出了关于性成熟的解释。
六、补充和阐释与一个小女孩的十二次接谈(3)
第七次接谈小女孩开始谈到她完全了解,为什么她现在还不可能有一个小孩,因此她放弃所有这些想法。但效果并不好,她竟对教师撒起谎来。上学也迟到了,她对教师讲因和父亲到某地去所以才来晚。实际上,她太懒不愿按时起床。她撒谎是因为她怕因承认实情而失掉教师对她的喜爱。所以发生这种治疗过程中的突然失败,需要一种解释。根据精神分析的原则,突然的、明显的削弱只能发生在接受分析人没有从分析中得到当时所必需的结论时,但仍在为其他可能性敞开着大门。这就意味着在我们这个病例中,通过分析,明显地已使里比多表露出来,所以能出现一种个性的改进,但由于某些原因并没有达到适应,这里比多还在沿着老的回归途径往回滑动。
第八次接谈第八次谈话证明,我们的病人没有拿出关于她的性观念或与分析者性成熟的解释相抵触的证据。她没有提到在学校里流传的谣言,即一个11岁的女孩和一个同年龄的男孩有了一个孩子。这个传言证明是没有根据的,它是为满足这个年龄的女孩秘密希望的一个幻想。正如我在关于谣传心理学的文章中试图表明的那样,谣传往往是这样开始的。它是无意识的幻想,在这个作用上它相当于梦和神话。这种荒诞的说法只是使心理的障碍通过幻想而打通:她不需要等待,在她11岁的时候她已经就能有一个孩子。谣传和分析者的解释的矛盾造成了对解释的阻力,其结果是解释立刻被贬低。同时其他一切知识和教导都归于无用,暂时的怀疑和不信任由之产生。里比多随即选取它以往的途径并进行回归。这时就是复发的时刻。
第九次接谈这次谈话对有关性问题的往事又提供一些重要的细节。首先谈到梦的一个重要片断:“我和别的小孩在林中的一块开垦地上,周围都是美丽的枞树,开始下雨,雷电交加,天渐渐暗起来。这时我突然看到一只鹳在天空飞翔。”
在我开始分析这个梦之前,我必须提到它与某些神话观念的相似。任何熟悉Adalbeer Kuhn和Steinthal著作的人(Abraham最近提醒大家对那些著作的注意)完全不会对雷雨和鹳的奇怪结合感到惊奇。因为自古雷雨就有大地受孕的意思,这是天空父亲和大地母亲的同居。在那里闪电接替了长翅膀的生殖器的统治。飞翔的鹳是同样的东西——一个长翅膀的生殖器。它的心理与性的意义是每个孩子都知道的。但是雷雨的心理与性的意义就不是人人知道的了,我们的小病人肯定不知道。从以前所描述过的全部心理族群来看,对鹳在人的意念中的心理和性的解释,以及雷雨与鹳的联系具有的心理和性的意义,看来一开始就叫人难以接受。但是当我们记起精神分析研究已经在无意识精神产物中发现了大量的纯神话的联想时,我们可能得出结论:在这个病例中两种意象间的精神和性的联系也存在着。我们从其他经验中得知,这些曾导致过神话形成的无意识层在现代的个人身上仍然活跃并且还能不停地产生。只是只限于在梦中或神经官能病及精神病的症状中产生,因为在现代人心中现实的校正是这样有力,以致阻止了它投到真实世界。
再回到对梦的分析:引导到意象中心内容的联想是从雷雨时雨的意念开始的。她实际的话是这样:“我想到水——我叔叔就是被水溺死的——像那样淹在水里必定是极可怕的,可是在这黑天——会不会娃娃也溺在水里?不是在肚子里喝了水吗?奇怪,当我病的时候妈妈把我的水送给大夫,我想他是往里掺和什么糖浆之类的东西,它使娃娃成长,妈妈必须喝它。”
从这个联想的线索,我们可以清楚无疑地看到,女孩将心理和性的观念,特别是有关生育的观念和雷雨中的雨联系到了一起。
从这里我们还可以看到神话与现代个人幻想间明显的相似。在象征的联系中这一系列的联想是如此丰富,甚至足够以它写一大篇论文。溺水的象征被小孩天才地解释为怀孕的幻想,与精神分析文献中早已作过的解释不谋而合。
第十次接谈第十次谈话继续谈到女孩自发描述的有关怀孕和出生的幼稚的理论,对此可以将已经解决的问题放在一边。这儿童老是认为是男人的尿进入女人的身体,才在里面发育成胚胎的。所以小孩从开始就在水中,也就是在尿中。另一种说法是尿随着大夫给的糖浆喝下去,于是小孩在母亲的脑袋里长大,小孩越长越大,母亲的脑袋不够大了,于是就裂开,母亲就戴一顶帽子将头裹起来。她用一张小画说明这些,画上画着一个小孩从脑袋出生。这个观念是原始的而且是非常神话式的。我只需要提醒我们智慧女神Pallas Athene的出生,就是从她父亲的脑袋里生出的。尿的孕育意义也是神话的。这在吠陀经典RigVeda赞美诗集Rudra歌中可找到恰当的证明。我也要提到已被她母亲证实的一些事情,就是远在分析以前,这个小女孩有一次宣布,她曾看到过一个玩具小人在她的小弟弟的脑袋里跳舞,这是一个可能成为出生理论起源的幻想。
这张画与苏门答腊的巴塔克古迹中发现的某些人工制品有明显的密切关系。它们被称为魔杖或始祖柱,其中有很多一个站在另一个头顶上的形体。巴塔克古迹自身为柱作了解释,而通常把它看作是没有意义、无非是儿童无谓的心理状态而已,但这样说仍没有解脱小病人的桎梏。他们断言这些重叠的身体像是一个家庭的成员,由于乱伦被一条蛇缠起来而被另一条蛇咬死。这种解释与我们的小病人的设想相似,因为她的性的幻想,正如我们从第一个梦中所看到的,也是围绕着她的父亲而发的。这里说的是关于巴塔克古迹,主要也是暗示乱伦关系。
还有一种小孩肠道内生长的说法,以自己的征兆现象学的解释达到与弗洛伊德的学说完全一致。女孩按照她所幻想的孩子是“呕吐出来的”去做,不断地试着使自己恶心和呕吐。她在厕所中还作正规的推压练习,以便把小孩推出。这样终于弄清楚,为什么这个孩子在其神经官能病的表现中,首先而且最重要的症状是呕吐,这就不足为奇了。
我们现在把分析扯得这样远是为了我们能返回来看一眼整个这病例。在这神经官能病的症状背后,无疑有着与这些症状相联系的复杂的情绪过程。如果从这些有限的材料敢于做出普遍的结论的话,我们可以把这个神经官能病例的过程大体归纳为下面这样的情形。
当逐渐接近青春发育期时,这儿童的里比多使她对现实产生了感情的而不是客观的态度。她对教师增长了迷恋之情。在不切实际的幻想中感情的放纵胜过自我克制,而后者又正是这种恋爱所不能做到的。结果,她的注意力减退,功课受到损失,破坏了她以前与教师的良好关系。教师逐渐不耐烦。小女孩本来为取得父母的喜欢对自己要求是很高的,但此时不是设法改进她的功课,而是滋长愤恨情绪。结果,她的里比多由教师及她的功课转移开,陷入到对一个穷男孩特有的、强迫性的依靠。这个男孩尽可能地利用了这种状况。因为当个人有意识或无意识地将他的里比多从必要的任务撤回时,没有利用的(所谓被压抑的)里比多能激起各种意外事件,不论是在内心还是在外部。前面描述过的每种征兆就说明了这一点。这些都是以讨厌的方式强加于他的。在这些条件下,这小女孩上学的阻力抓住了第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不久后见到另一个女孩由于得病被送回家,我们的病人就巧妙地照样仿效了。
一旦离开学校,对她的幻想就敞开了道路。由于里比多的回归,各种征兆和幻想果然被强烈地唤醒,并且获得它从没有过的影响,因为以往它从没有起过这样重要的作用。现在它变得有极重要的内容,是里比多回归到这里的真正原因。可以这样说,这小孩以她编织幻想的天性,过多地从教师身上看到她的父亲,因而发展了反对父亲的乱伦的阻力。如我早些时候所解释的,我想如果这样设想会更简单而且更为可能:她把教师如同父亲那样看对她更方便。由于她更愿随从着青春期暗中给予的刺激而不愿顺从她对学校和教师的义务,她允许她的里比多选择那小男孩。正如我们在分析中所看到的,从他那里她决定要得到某些秘密的好处。即使分析已经证明,由于父亲成像的转移,乱伦的阻力便使她反对她的教师。主要的不是遇到阻力而迫使幻想产生,而是在任何病例中主要导致幻想的是懒惰和便利。或者,用更科学的话讲,是阻力最小的原则。
(我顺便提一下,我想有令人信服的理由设想,并不总是在性过程中和尚未弄清楚的人的本性中有完全正当的理由引起向儿童幻想的回归。因为即使在对于性的问题久已全部了解的成年人中,我们也发现了同样的回归幻想,那里并没有正当的原因。我也有这样的印象:接受分析的年轻人常不顾启发,试图保持着他们作为辩解理由的无知,以便把注意力引开,避免去适应任务。尽管在我思想上没有疑问,儿童是会利用他们真正的或佯装的无知的,可是另一方面,必须要强调青年人有权利受到性的启发。如我以前所说,如果在家庭适当地做了这些,对许多儿童都会有明显的好处。)
通过分析清楚地看到,无论这女孩生命的进展如何,一种回归运动曾置入其中,它导致与自己失调的神经官能病。通过对回归倾向的追踪,分析发现了围绕着某个特定问题的性的强烈的好奇心。当这女孩通过启发而从错误幼稚的幻想中解脱出来的时候,一度被牵入幻想迷宫的里比多又被变成有用的了。分析使她注意到自己对现实的态度并使她看到自己真正的潜力。结果是她可以用客观的、批判的态度看待她不成熟的、青春的幻想,停止这些和其他不可能的愿望,将她的里比多转用于积极的目的,用于她的功课和获得教师的赞许上。这种分析使她的心极为安宁,回到学校后智力上有了明显的进步,她的教师也承认这个孩子很快成了班上最好的学生。
在原则上,这个分析与对成年人的分析没有区别。只是对成年人要停止性的启发,而用一些极相似的事代替,这就是,启发的内容关系到它以往对现实态度的幻想以及如何获得更合理的态度。分析是苏格拉底助产术精炼过的技艺,不怕踏入神经病幻想的黑暗路径。
我希望在这简化了的例子的帮助下,我可以成功地,不只是在实际治疗过程和克服技术困难方面,而且在人的精神的美和其他种种问题的洞察能力方面,给予你们一些有用的见解。我曾有意地强调过无意识与神话的某些相似之处,目的是指出精神分析的见解有些可以对它适用。同时,我愿指出这个发现的含意。儿童心灵中神话因素的明显支配作用给了我们一个清楚的指示:即当一个人意志逐渐从幼儿的集体意志发展出来,个人的独立完备的知识状态才能形成——而这也不是新鲜的理论了。
我们在儿童中发现的这些神话参考材料在早老性痴呆和梦中也遇到了。他们为比较心理的研究工作提供了一片广阔而富饶的土地。这些研究工作引向的遥远目标是意志的种系发生史,它也和躯体一样,通过无数的变形而达到其现在的形式。基本器官(事实上它是意志所依附的)在心理其他形式的充分活动中以及在某些病理条件中可以发现。
用这些暗示,我们现在达到了目前的研究地位,并且至少勾画出了这些见解和阐明我们现在及将来工作性质的假说。我曾竭力提出某些观点,这些观点逸出弗洛伊德的假说,不是作为相反的主张,而是作为弗洛伊德引入科学的本身发展的例证。借尽可能采用极相反的观点和使用完全不同的术语(这是极少数人的特权,但即使他们,过一段时间后也会发现自己不得不从他那孤独的高位降下来而再度加入到这普通经验的缓慢进程,正是根据这普通经验对思想做出评价)搅乱科学的进步,这样做,我自知是不适宜的。我也希望我的批评者们不要再责备我是无中生有地提出我的假说。没有成百次的经验证明我的看法完全经得住事实的考验,我决不冒险地跨越现有的学说。对于任何科学著作的成果我不抱太大的希望,只是如果发现有一群读者的话,我希望它能清除各种误解,搬开阻塞对精神分析正确理解路途上的若干障碍。当然,由于缺少精神分析的经验,我的著作不能用其他代替。任何人要想在这些事上有发言权,任何时候都必须像精神分析学派那样彻底地研究他的病例。
……
六、补充和阐释从梦中了解人的秘密(1)
从梦中了解人的秘密阿德勒梦的目的是在欺骗我们自己,并使我们自我陶醉,这件事情说明它们为什么那么难以了解。如果我们了解了梦,它们便不能欺骗我们。它们也不能再引起我们的心境和情绪。我们将宁可按照常识来应付问题,不愿再接受梦的启示。假如梦都被了解了,它们的目的也就丧失掉了。梦是当前现实问题和生活样式之间的桥梁,本来生活样式应该是不需要再加强的,它应该和现实直接接触。但是,梦虽然有许多种不同的变化,每一个梦却都表现出:依照个人面临的特殊情境,他觉得自己生活样式的哪一方面需要再加强。因此,对于梦的解释都是属于个人的。我们不可能用一般的公式来解释符号和隐喻,因为梦是生活样式的产品,是从个人对他所处特殊情境的解释中得来的。
本文中,当我大略地描述几种典型的梦时,我并无意要提出解释梦的秘诀,我只是想利用它来帮助我们了解梦和它的意义而已。
有许多人做过飞翔的梦。这种梦的关键,和其他的一样,在于它们所引起的感觉。它们留下了一种轻快和充满勇气的心境。
它们把人由下带到上。它们把克服困难及对优越感目标的追求视为轻而易举之事。因此,它们还能让我们推测知道一个勇敢的人。他高瞻远瞩,雄心勃勃,即使在睡眠中,也不愿放下他的野心。它们包含了一个问题:“我是否应该继续向前?”和一个答案:“我的前途必定是一往无前的。”
很少人没有做过由高处摔下的梦。这是非常值得加以注意的。它表示这个人的心灵保守并担心遭受到失败,而不是全心全力要克服困难。当我们记起:我们传统的教育就是警告孩子,要他们保护自己时,这种梦便很容易了解了。孩子们经常受到告诫:“不要爬上椅子!不要动剪刀!不要玩火!”他们总是包围在这种虚构的危险之中。当然,有些危险是真实的,但是把一个人弄得胆小如鼠,是不能帮助他应付危险的。当人们经常梦见自己不能动弹或赶不上火车时,它的意思通常是:“如果我自己不费丝毫力量,这个问题便能安然度过,那我一定很高兴。我必须绕道而行。我必须迟到。免得再看到这个问题。我要等火车开走。”
有许多人梦见过考试。有时,他们会很惊讶地发现:他们竟然会年纪这么大才参加考试,或他们很久以前便已经通过的一门科目,现在又考试通过了。对某些人,这种梦的意义是:“你还没有准备好要面临即将到来的问题。”对另一些人,它可能意指:“你以前曾经通过这种考试,现在你也必须通过你眼前的这场考验!”一个人的符号和另一个人的绝对不会相同。关于梦,我们必须首先考虑的是它遗留下来的心境,以及它和整个生活样式之间的关系。
有一位32岁的神经病患者曾经来找我,要求治疗。她在家中排行第二,而且也像大多数次子一样很有野心。她总是希望自己得到第一,并尽善尽美,毫无瑕疵地解决自己的所有问题。她爱上了一个年纪比她大的已婚男人,而她的爱人在事业中却是一败涂地。她希望和他结婚,但是他又无法和原配离婚。后来,她梦见:当她住在乡下的时候,有一个男人向她租公寓,他搬进来后不久便结婚了。他不会赚钱,也不是个正直或勤勉的人。由于他付不起房租,她只好逼他迁出。一见之下,我们便能看出这个梦和她现在的问题有某种关联。她正在考虑着她是否要跟一个事业失败的人结婚。他的情人很穷,而且无法资助她。更能增添她担忧的事是:他曾经请她吃晚餐,但却没有足够的钱付账。这个梦的效果是引起反对结婚的心境。她是个野心勃勃的女人,她不希望和一个穷男人联结在一起。她用了一个比喻来问她自己:“如果他租了我的公寓,而付不起房租,对这样的房客,我该怎么办?”回答是:“他必须马上离开。”
然而,这个已婚男人并不是她的房客,他们可能无法互相比拟。不能供养家庭的丈夫和付不起房租的房客也不完全相同。
可是为了要解决她的问题,为了要更安稳地遵行她的生活样式,她给了自己一种感觉,“我不能和他结婚。”用这个方法,她避免以常识的方式来处理这个问题,而只选出其中的一小部分。同时,她把爱情和婚姻的整个问题缩小到似乎它们能够表现在这个隐喻中:“一个男人租了我的公寓,如果他付不起钱,他就要滚蛋。”
由于个体心理学的治疗技术始终是指向增加个人应付生活问题的勇气,我们不难了解:在治疗的过程中,梦会发生改变,而显现出较有自信的态度。一个忧郁症患者在痊愈前所做的最后一个梦是:“我一个人独自坐在板凳上。突然暴风雨来了。我急忙跑进我丈夫的屋子里去,因此,我很幸运地避开了。然后我帮着他在报纸的广告栏中找寻适当的职位。”这位病人自己也能够解释这个梦。它很明显地表现出她和丈夫言归于好的感觉。
起先,她很恨他,尖刻地指责他的软弱和缺乏改善生活的上进心。这个梦的意义是:“和我的丈夫在一起,还是比我单独一个人承担风险来得好。”虽然我们也许会同意这个病人对她环境的看法,可是她使自己迁就于丈夫和婚姻的方式,仍然隐隐透露出怨偶惯有的不平之鸣。她过分强调了单独生活的危险,而且也还不能勇敢而独立地和丈夫合作。
一个10岁的男孩子被带到我的诊所来。他的学校老师指责他用卑鄙的手段陷害其他同学。他在学校里偷了东西,放在别的孩子的抽屉里,来害他们受到处罚。这种行为只有在一个孩子觉得有让别人低于水准的需要时,才可能发生。他要羞辱他们,证明他们是卑鄙下流的,而不是他自己。如果他的想法确是如此,我们可以猜测:这必然是在家庭圈子中训练出来的,他的家中必定有某个人是他希望加以构陷的。当他10岁的时候,他曾经向街上的一位孕妇扔掷石头,而惹起了麻烦。他可能在10岁之龄便已经知道怀孕是怎么一回事了。我们还能推测:他可能不喜欢怀孕。我们难免要猜想:是否有小弟弟或小妹妹的降生使他觉得不开心?在教师的报告上,他被称为“害群之马”,他跟同学们捣蛋,替他们取外号,打他们的小报告。他追赶小女孩,甚至打她们。现在我们大致可以猜测:他有一个和他互相竞争的妹妹。
后来,我们得知:他是两个孩子中的老大,有一个4岁的妹妹。他的母亲说:他很喜欢他的妹妹,而且一直对她很好。我们并不容易轻信:这样的男孩子是不可能喜爱妹妹的。以后,我们还要追究我们的怀疑是否正确。这位母亲还说:她和她丈夫之间的关系是很理想的。这对于这个孩子真是件憾事。很明显地,他的父母对他所犯的任何错误都没有什么责任,它们是出自他邪恶的本性;出自他的命运,或出自他古代的祖先!我们经常听到这种理想的婚姻,这样优秀的父母,和这样混蛋的小孩!教师、心理学家、律师和法官都是这种不幸的见证人。事实上,“理想”的婚姻对小孩子而言,可能是非常刺眼之事:假使他看到妈妈向爸爸献殷勤,他可能会觉得十分恼火。他要独占他母亲的注意,他不喜欢她对任何其他人有情感的表示。假使美满的婚姻对孩子不好,而不完美的婚姻对孩子更糟,那么我们该怎么办呢?我们必须使孩子和前者合作,我们必须把他真正地带入婚姻关系中,我们应该避免让他只依附于双亲之一的身上。我们考虑的这个孩子可能是个被宠坏的孩子,他要吸引母亲的注意力,他学会当他觉得自己受到的关怀不够时,就要惹麻烦,来达到他的目的。
我们马上就发现这种见解的证据了。这位母亲从来不自己责罚这个孩子,她总是等父亲回来惩罚他。也许她觉得心软:地觉得只有男人才配发号施令,只有男人才有力量处罚别人,也许她希望这个孩子依附着她。并生怕失去了他。无论如何,她把孩子训练得对父亲没兴趣。不愿和他合作,并且经常和他发生摩擦。我们还听说:他的父母虽然全心全力地照顾着他的家庭,但是由于这个孩子,他在一天工作结束之后。总是不想回家。他很严厉地责罚他,并常常鞭打他,据说,这个孩子并不是低能儿童,他已经学会要怎样技巧地隐藏起他的情感。
六、补充和阐释从梦中了解人的秘密(2)
他喜欢他的妹妹,但是并不和她好好一起玩。他时常打她耳光或踢她。他睡在餐厅的沙发上:他的妹妹则睡在父母房间中的一张小床上。现在,假使我们设身处地地替这个孩子着想,假使我们的心情和他一样,父母房间中的那张小床也会使我们感到难过。他要占有母亲的注意,可是在晚上他的妹妹却和母亲靠得这么近。他必须设法让她亲近自己。这个孩子的健康情形非常良好:他出生时很顺利,哺食母奶达7个月。当他初次改用奶瓶食时,他呕吐了。以后,他的呕吐断断续续发生,直到3岁。大概他的肠胃不大好。目前他饮食正常,营养也相当良好,但是他对自己肠胃的兴趣犹存。他把它当作是自己的弱点。现在,我们可以更了解他为什么要向孕妇扔石头了。他对于饮食非常挑剔。他不喜欢家里的餐饭,他的母亲给他钱,让他到外面买自己喜欢吃的东西。然而,他还是对邻居们到处宣扬:他的父母没有给他足够的东西吃。这一类的把戏他已经演练多次了。他恢复优越感的方法就是诋毁别人。
现在,我们已经可以了解:他到诊所来时,所说的一个梦了。“我是西部的牧童,”他说,“他们把我送到墨西哥,我自己再打开血路,回到美国。有一个墨西哥人想来阻拦,我就在他肚皮上踢了一脚。”这个梦的意义是:“我被敌人四处包围。我必须努力奋战。”在美国,牧童被当作英雄人物一样的崇拜,他以为追赶小女孩或踢别人的肚皮都是英雄作风。我们已经看到,肚子在他的生活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他把它当作容易受伤的要害。他自己曾经受到肠胃不良之苦,而他的父亲也患有神经性胃病,常常在抱怨胃不舒服。在这个家庭中,胃已经被升至最重要的地位了。这个孩子的目标是攻击别人的最弱点。他的梦和他的动作都丝毫不差地表现出同样的生活样式。他生活在梦里面,如果我们无法弄醒他,他会继续用同样的方式生活下去。他将不仅和父亲、妹妹、小男孩、小女孩发生争斗,还会向想阻止他作这种争斗的医师宣战。他梦想式的行动会刺激他继续设法成为英雄,征服别人,除非他觉悟他是在欺骗自己,此外便没有哪种治疗能帮助他。
在诊所里,我们向他解释了他的梦。他觉得自己生活在敌国里,每一个想惩罚他,把他带回墨西哥的人,都是他的敌人。
下一次,他再到诊所来时,我们问他:“从上次我们见面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没有?”“我做了坏孩子。”他回答道。“你做什么事了?”“我追赶了一个小女孩。”这种说法不仅是坦白而已,它是一种夸口,一种攻击。他知道,这里是医院,这些人想改变他,所以他坚持他仍然是坏孩子。他似乎在说:“别想改变我,我会踢你的肚皮!”我们该拿他怎么办呢?他仍然做梦,仍然扮演着英雄。我们必须先消除他由这个角色所获得的满足。“你难道相信,”我们问他:“英雄真的只会追小女孩吗?这种英雄作风岂不是太蹩脚了?如果你要当英雄,你就该去追大女孩子!要不然你就根本不要追赶女孩!”这是治疗的一方面。我们必须让他认识清楚,不要再急着想继续这种自讨苦吃的生活样式,以免将来后患无穷。另一方面是要鼓励他合作,让他发现生活中有另一面的重要性。除非一个人害怕:采用了生活中有用的一面时,会遭受到挫败,否则他是不会固守在无用的一面的。
一个单身、从事秘书工作的24岁女孩子,抱怨她老板那种欺软怕硬的作风,使她觉得忍无可忍。她还觉得无法与人交友或保持友情。经验使我们相信:一个人如果无法与人交友,很可能是因为他希望驾驭别人,事实上,他只对自己有兴趣,他的目标在于表现他个人的优越感。她的老板可能也是这种人,他们两个都想指挥别人。两个这样的人碰在一起,是注定要发生困难的。这个女孩子是家中7个孩子里年龄最小的,也是家里的宠儿。她外号叫“汤姆”,因为她一直想当男孩。这更增加了我们的怀疑:她是否以驾驭别人作为她的优越感目标?她可能以为:只要变得男性化,就能够主宰别人,或控制别人,而且自己不受别人控制。她很美丽,但是她认为别人喜欢她,是因为她甜美的脸孔,所以她一直很怕脸孔受到伤害。在我们的时代,美丽的女孩容易给人深刻的印象,也容易控制别人,这件事实她也知之甚详。然而,她希望当男孩子,并用男性化的方式来统驭别人,结果她也不会因她的美丽而感到得意过。
她的最早记忆是被一个男人惊吓过;她承认:现在她仍然很怕受到强盗或疯子的侵袭。一个想要成为男性化的女孩子,竟然会怕强盗和疯子,这件事似乎很奇怪,但是,事实上这并没什么奇怪的。她希望生活在一个她能够随意控制的环境里,对于其他的环境则要尽量避开。强盗或疯子是她无法控制的,因此她但愿他们能彻底地消失掉。她希望不费吹灰之力地变得男性化,假使失败了,便装聋作哑,视若无睹。由于对女性角色的深刻不满,在她们的“男性宣言”中,都存有浓厚的火药味道——“我是男人,我要击垮身为女人的种种不利!”
让我们看看:在她的梦中,是否也能看到同样感觉的迹象。
她经常梦见自己一个人独处。她是个被宠惯的孩子:她的梦意指:“我必须受人照顾。让我孤零零一个人是很不安全的。别人会欺负我、攻击我。”另外一个她常常做的梦是她的脉搏停止了。
她的意思是说:“小心!你有丧失掉东西的危险!”她不愿意自己失掉任何东西,她尤其不愿意失掉控制别人的力量,可是她只选了生活中的一件东西——脉搏停止——来代表这整个事情。这个例子还可以说明:梦如何创造出感觉来加强生活的样式。她的脉搏并没有停止,但是她梦见它停止了,这种感觉便留了下来。她还有一个比较长的梦,更能帮我们看清她的态度。
“我到一个游泳池去游泳,那里有许多人,”她说,“有些人注意到我站在他们的头顶上。我感到有人尖叫出声,并紧盯着我。我摇摇欲坠,似乎有摔下来的危险。”假使我是个雕刻师,我就会这样地刻绘她:站在别人头上,把别人当作踏板。这是她的生活样式,也是她喜欢引起的感觉。然而,她发现她的地位并不安稳,她以为别人也会体会到她的危险,他们应当小心地看顾着她,这样她才能继续站在他们头上。在水中游泳时,她是很不安全的。这是她生活的全部故事。她已经确定下她的目标:“尽管我是女孩子,我还是要当男人!”她像大部分小儿子一样的野心勃勃,但是她要的是表面上的优越,而不是要使自己获得适当的处境。而且她也始终生活在恐惧失败的威胁之下。如果我们要帮助她,我们应该找出方法来,使它安分守己地扮演女性的角色,消除她对异性的恐惧和高估其价值,并以平等而友善的态度对待其伙伴。
另外一个女孩子,当她13岁时,她的弟弟在一次意外事件中死掉了。她说她的最早记忆是:“我弟弟开始学走路的时候,他攀住一张椅子想站好,椅子倒了,压在他身上。”这是另一次意外事件,我们可以看出:她是深刻地感到这个世界中的种种危险。“我最常做的梦,”她说,“是非常奇怪的。我经常的单独一个人在街上走着,街上有一个我看不见的大洞,往前走时,我便掉进洞里,洞里充满了水,一碰到水,我就打个冷战,醒过来,心脏跳得好厉害。”我们会发现:这个梦并不如她所想像的那么奇怪,但是假使她继续受到它的惊吓,她必定会依旧以为它是神秘难解的。这个梦告诉她:“小心!你有许多你所不知道的危险!”然而,它的意思还不仅在于此。假使你的地位卑微,你就不可能再摔下来。如果她有摔下的危险,她一定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因此,在这个例子里,她似乎还说:“我高于别人之上,但是我必须小心,以免跌下来!”
在另一个例子中,我们将看到:同样的生活样式是否会在最初记忆和梦中发生作用。有个女孩子告诉我们:“我很喜欢看人家建造房子。”我们猜测:她是很合作的。一个小女孩子当然不能参加造房子的工作,但是从她的兴趣中,可以看出她喜欢分担别人的工作。“那时,我是个小娃娃,站在一扇很高的玻璃窗前,那些窗子的玻璃方格,仍然像昨天刚见过一样地历历在目。”如果她注意到窗子很高,她在心中必然已经有高和矮的对比关系。她的意思是:“窗子很大,而我很小。”事实正如我所料:她的个子很小,所以她才会对大小的比较这么感兴趣。她说她这么清楚地记得这件事,也是一种夸口而已。现在,让我们讨论她的梦:“我跟好几个人一起坐在一辆汽车里,”正如我们想像的:她很合作,喜欢和别人在一起。“我们开车疾驶,一直开到丛林前面才停下来。大家都下车,跑进树林里面去。他们大多长得比我高大,”她又再次注意到大小之别。“但是我却要他们赶去搭乘电梯,它开进了一个十呎深的矿坑里面。我们想:如果我们走出去,我们一定会瓦斯中毒。”大部分的人都会畏惧某种危险,人类并不是十分勇敢的。“后来,我们很安全地出去了。”你可以看到这种乐观的态度。一个人如果是合作的,他必定也是勇敢、乐观的。“我们在那里逗留了几分钟,然后再上来,很快地跑出汽车。”我相信:这个女孩子始终是乐于合作的,但是她却希望自己再长得高大一点。我们可能发现她有某种紧张,例如要踮起脚尖走路等等;但是她对别人的喜好和对共同成就的兴趣,却已经足以使之消逝于无形了。
六、补充和阐释对弗洛伊德本人的精神分析(1)
对弗洛伊德本人的精神分析弗洛姆要理解决定一个人性格发展的因素(暂且不论那些固有的因素),必须从他对母亲的依附程度开始。但是就弗洛伊德而言,相对说来,我们很少知道这种关系。不过,这个事实本身就颇有意味,因为弗洛伊德本人在自传中向我们提供的其母的材料最为贫乏。他在《释梦》一书中转述了30多节自己做梦的片断,其中只有两节涉及他的母亲。(弗洛伊德是一个多梦的人,他必定做过许多关于母亲的梦,但他却没有多说)这两节都表现出他对母亲的强烈依附。一个是“命运三女神的梦”,内容如下:我走进厨房寻找一点儿布丁。厨房里站着三个女人;其中一个是小客栈的女主人,她手里正在捏什么东西,好像是在做团子。她告诉我必须等到做好才行(这不是明确说出的话)。我感到不耐烦,委屈地走了。我穿外套。但是我试的第一件太长。我脱下它,有点儿惊讶地发现它镶有毛皮。我穿的第二件外套有一条带土耳其图案的长带,镶在外套里面。一个留着短茬小胡子的长脸陌生人走过来,竭力阻止我穿外套,说外套是他的。于是我让他看外套上到处绣的土耳其花案。他问:“土耳其(图案、带子……)与你有什么关系?”但此后我们彼此变得十分友好。(弗洛伊德:《梦的解析》(“The Interpretation of Dreams”),英译本,纽约,1955年,第204页。)
在这段梦里,我们看到希望母亲给东西吃的愿望(从弗洛伊德对梦的联想可以非常清楚地知道,“女主人”,或许所有三个女人都代表母亲)。这个梦中独特的因素是做梦人不耐烦。当母亲告诉他必须等她做好,他“委屈地走了”。然后他干什么呢?他穿上镶有毛皮的长外套——然后又穿上另一件属于他人的外套。我们在这个梦中看到一个受母亲宠爱的孩子的典型反应;他硬要母亲给他吃的(“给吃的”可以象征地理解为“照料、爱、保护、赞许”等等)。没有立刻“给他吃的”,他就不耐烦,暴怒起来,因为他觉得有权得到立即的和完全的注意。他生气地走了,去侵占高大男人——父亲的地位(由过长的并属于陌生人的外套所象征)。
涉及母亲的另一个梦是他幼年时代,7岁或8岁时期的一个梦,30年之后,弗洛伊德依然记得这个梦,并做了解释。“我看见敬爱的母亲面容特别安详,好像睡着的样子,被两个(或三个)长鸟喙的人抬进屋子,放在床上。”(前引书,第583页。)
弗洛伊德回忆说,他哭叫着从梦中惊醒,如果考虑到他梦见母亲死了,可以理解他多么焦躁不安。弗洛伊德在30年之后,仍然对这个梦记忆犹新,这一事实就足以说明它的意义;把两个梦联系起来,我们看到一个孩子希望母亲满足他的一切愿望——对母亲会死的观念十分恐惧。但是,从精神分析的角度看,这是弗洛伊德记述有关母亲的唯一两段梦。这个事实本身就很有意味,它将证实欧内斯特。琼斯的主张:“在弗洛伊德的最早时期,他就已经产生极端强烈的动机,力图隐瞒其发展过程的某个重要阶段——也许还是对自己的隐瞒。他冒昧地推测,这就是他对母亲深厚的爱”。(琼斯:《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的生活和事业》,第二卷,第409页。)
我们知道的有关弗洛伊德生活的其他事实都表明同一种倾向。他非常妒忌在他11个月时出生的弟弟朱利叶斯;他从来不喜欢比他小两岁半的妹妹安娜;这些事实对支持琼斯的假设可能并不十分具体。但是,还有其他更具体、更叫人吃惊的事实材料。首先是他的宠儿地位;弗洛伊德的妹妹大约8岁时发生的一件事十分强烈地表明这一点。他们的母亲“非常喜爱音乐,她让她(弗洛伊德的妹妹)练习钢琴,虽然钢琴离‘私室’有一定距离,但是琴声仍然打扰了年轻的学生弗洛伊德,以致他坚持要把钢琴搬走;于是,钢琴搬走了。因此,家里没有人受到过任何音乐教育,不比弗洛伊德自己的孩子后来受到的多一点”。弗洛伊德不喜欢听到音乐的“噪音”,从而就能阻止家庭的音乐教育,这就不难想像,一个10岁的孩子在他母亲眼里占据什么地位。
这是琼斯传记中英雄崇拜和非分析方法的一个很有特色的例子,他评论说,这件小事“表明弗洛伊德和他的学习在家庭里受到尊重”。当然,这是提问题的一种方法——正统的、常识的方法,而不是分析的、动力的方法。
弗洛伊德对母亲的深切依恋在他以后的生活中也表现出来。除了塔洛克(Tarok)的搭档和同事之外,弗洛伊德几乎不把空余时间给任何人,甚至包括妻子在内,但是,他每星期日早晨都去看他母亲,并请母亲去他那儿用晚餐,一直到他老为止。
弗洛伊德依恋母亲,母亲也特别赞赏和偏袒她的爱子,这种依恋、这种地位对其性格的发展有重大影响。弗洛伊德自己看到了这一点,他很可能是在自传的意义上记叙说:“一个无可置疑地深受母亲宠爱的人会终身保持胜利者的感觉,保持经常导致真正成功的成功信念”(弗洛伊德:《文选》,第四卷,伦敦,1952年,第367页。)
母亲的爱就其本性是无条件的。
她爱孩子不像父亲爱孩子那样,是因为孩子值得爱。她爱孩子不是因为他做了什么,而是因为他是她的孩子。母亲对儿子的赞许也是无条件的。她崇拜和赞许儿子,不是因为他做了这个或那个,而是因为他存在,因为他是她的。如果儿子是母亲的宠儿,并且母亲比父亲更加生机勃勃,更富于想像,因而支配家庭,那么,这种态度就会变得更加极端,弗洛伊德的家中似乎就是这样一种情形。(参看西蒙:《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犹太人》,第272页。)
早年母亲的赞许促成了弗洛伊德所说的胜利和成功的意念。这肯定不是习惯,因此不可能受到怀疑。
这种自信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应当受到尊重和赞许,它给人一种高于一般人,而不是与他们相等的印象。自然,人们既可以从超群的天才身上,也可以从低能儿身上发现这种以母亲为条件的强烈自信心。在后一种情形下,我们常常看到要求与才能之间悲喜剧式的脱节。在前一种情形下,则有力地促进人的才能和天资的发展。弗洛伊德就具有这种自信心,而且以他对母亲的依恋为基础。琼斯也谈过这个意见。“这种自信心是弗洛伊德突出的性格特征之一,它几乎没有受到任何损害,这是因为弗洛伊德无疑正确地看到它以母亲的爱作保障”。(琼斯:《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的生活和事业》,第一卷,第5页。)
弗洛伊德向其他人,也许是向自己所隐瞒的对母亲的热切依恋,不仅对理解弗洛伊德的性格,而且对评价他的一个基本发现,即俄狄浦斯情结,都是极为重要的。弗洛伊德把对母亲的依恋——完全通过文饰作用——解释为是由于儿童受到最熟悉女人的性的吸引。但是,考虑一下他依恋自己母亲的强烈感情,考虑一下他试图压抑这种感情的事实,就可以理解弗洛伊德为什么把人身上最强大的动力之一——渴望母亲的照料、保护、无处不有的爱和赞许的欲念——解释为儿童通过母亲满足其本能需要的较有限的愿望。他发现了人的最基本动力之一,即永远依附于母亲,也就是永远依附于子宫,依附于自然,依附于前个体(preindividualistic)、潜意识的存在的愿望——同时,他又否认这个发现,把它局限在本能欲望的狭小领域。他自己对母亲的依恋是其发现的基础,他限制、歪曲这个发现是因为他竭力不愿看见他的依恋。
六、补充和阐释对弗洛伊德本人的精神分析(2)
十分有趣的是,弗洛伊德的伟大前辈,发现恋母力的J.J.巴赫芬也深深地依恋自己的母亲(他在母亲死后,大约40岁时结婚)。但是,巴赫芬并不打算低估这种感情依赖的力量,相反,他在自己的母权制理论中揭示了它的意义。
但是对母亲的依恋(即使非常令人满意,意味着毫无犹疑地相信母亲的爱),不仅具有产生绝对自信的积极一面,而且也有消极的一面,它会产生依赖感,并且当无条件的爱和赞许的欣快体验不是说来就来,想要就有时,立刻会产生压抑感。这种依赖感和不安全感似乎是弗洛伊德性格结构和神经病结构中的主要因素。
弗洛伊德的不安全感颇具特色地表现为口腔感受,饥饿恐惧和饿死恐惧。由于感受者的安全依赖于对母亲的喂养、照料、爱和赞许的信念,所以,他的恐惧恰恰与可能失去这种爱有关。
弗洛伊德在给弗利斯(Fliess)的一封信中(1899年12月21日)写道:“你看多么奇怪,我的恐惧是贫困恐惧,或者更确切地说,是饥饿的恐惧。它产生于我幼年时代的贪吃暴食,而我妻子没有嫁妆(我以此为自豪)的境况把它重新唤起。”
在给弗利斯的另一封信里(1900年5月7日)再次提及同样的话题。在给弗利斯的另一封信里(1900年5月7日)再次提及同样的话题,弗洛伊德说:“总而言之——除了我害怕贫困这一弱点之外,我不至于糊涂到抱怨……”(同上,第318页。(着重号是引用者加的)
这种对贫困的恐惧还强烈地表现在弗洛伊德经历中最有戏剧性的一个场面,即弗洛伊德说服他的维也纳同事(大部分是犹太人)接受瑞士精神分析学家(大部分是非犹太人)的领导之时。当这些维也纳人不愿接受弗洛伊德的提议时,他宣称:“我的敌人情愿看着我饿死;他们要撕破我的上衣,让我露出脊背。”(琼斯:《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的生活和事业》,第二卷,第69~7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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