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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6 高德拉特(以色列)
  “大约六个月。”他说。我摇摇头。
  “这是个大问题。我们训练了一批人,然后几年以后,他们可能为了多赚几块钱,跳槽到其他地方。以我们现在提供的工资,几乎吸引不到任何人。”唐纳凡说。
  “那么,为什么你不给操作这部机器的工人加薪呢?”
  唐纳凡说:“问题在于工会。假如这么做的话,我们会听到很多抱怨,而工会也会希望所有负责操作准备的工人都能加薪。”
  我瞥了机器最后一眼。“好了,这个问题讨论就到这里。”我说。
  但是,事情还没有结束。我们走到工厂另一端,唐纳凡对我做了另外一次简报。
  “这位是贺比二号:热处理部门。”唐纳凡说。
  这里更像你心目中的工业用贺比,很脏,很热,很丑陋,很沉闷,但是却不可或缺。热处理部门基本上就是一组锅炉……几个脏兮兮的铁盒子里面有一排排的瓷砖。在瓦斯炉的加温下,里面的温度高达华氏一千五百度。
  有一些零件在正常温度中做了各种处理之后,必须再花长时间实施热处理,才有办法再进行加工。在大半的情况下,我们必须经由热处理,软化因为加工处理而变得十分坚硬、但又易碎的金属,以便再进行更多的机械加工处理。
  因此,作业员会把十来个或几百个零件放进热处理炉中,把火点着,然后让零件在里面加热一段时间,从六小时到十六小时都有可能。之后,零件必须再经过冷却的工序,直到和外面空气的温度一样。我们在这个流程中,损失了很多时间。
  “这里有什么问题——我们需要更大的热处理炉吗?”我问。
  唐纳凡说:“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大部分时间,热处理炉都只用到一半的空间。”
  “怎么会这样呢?”
  他说:“罪魁祸首似乎是那些催货员。他们老是跑来,要求我们为五个零件,或十来个零件加热,好让他们能及时装配交货。因此,我们经常让五十个零件在旁边排队,等着我们先加热处理几个零件。我的意思是,这里的作业方式就好像理发店一样,你先拿一个号码,然后就排队等候。”
  “那么我们不是照足批量(batch size)来处理零件。”
  “对,有时候是如此。但是有时候,即使我们照足批量,还是不足以填满整个热处理炉。”
  “是批量太小吗?”
  “或是批量太大,我们只好安排第二次热处理,来应付第一次未能处理的零件,容量和需求好像从来都不会刚刚吻合。”唐纳凡说,“你知道,几年前,就因为这个问题,我们曾经提议加装第三个热处理炉。”
  “后来怎么样了?”
  “在事业部就被打回票了。他们不愿意拨款,因为我们效率低,他们叫我们先善用目前的产能,然后再谈扩充的问题。此外,还有各种关于应该节省能源的杂音出现,说加装热处理炉会加倍耗费能源等等。”
  “好,假如我们每次都把热处理炉装满,我们是不是就会有足够的产能,来满足需求了呢?”我问。
  唐纳凡大笑。“我不晓得,过去我们从来都做不到。”
  有一度,我以为可以照着健行时的做法来管理工厂,我以为最好的办法,就是重新安排作业程序,因此产能最低的资源就排在生产程序的最前面,其他的资源就依产能大小的次序排列,因此就可以弥补经过依存关系而逐步累积的统计波动。
  唐纳凡和我回到办公室之后,我立即召集了重要干部来开会,很快就看得出来,我的伟大计划根本行不通。
  “从生产的角度考虑,我们没有办法这么做。”史黛西说。
  “我们根本没有办法移动一个贺比到生产线的最前端,更不用说两个贺比了。作业程序必须维持原状,我们没有办法更动它。”唐纳凡说。
  “好,我已经明白这点了。”我说。
  “我们卡在一堆依存关系里面了。”刘梧说。
  听着他们的讨论,一种熟悉的感觉又出现了,每当耗费了大量的工作和精力,却只是白忙一场时,我都会有这种感觉,就好像看着轮胎泄气扁掉一样。
  我说:“好吧,假如我们没有办法改变瓶颈在生产流程中的位置,那么也许我们可以提高它们的产能,把它变成非瓶颈。”
  史黛西问:“但是,要从生产线的开头到末端逐步递增产能,又是否可行?”
  “我们会重新安排……先减少生产线开端的产能,然后依次递增。”我提议。
  “罗哥,我们讨论的不是把工人调来调去。我们怎么可能增加产能,而不增加设备呢?”唐纳凡问,“假如我们讨论的是设备,那么这就牵涉到很大的投资,需要买第二个热处理热处理炉,还可能需要第二个数值控制机。老天,这可是一大笔钱!”
  刘梧说:“最重要的是,我们没有这笔钱。假如我们还以为可以在公司有史以来最糟糕的年头,跑去要求皮区让这个赔钱的工厂增加额外的产能……那么,我们一定是疯了!”
  19 钟纳发威
  那天晚上,妈妈和我们一起吃晚饭的时候,问:“罗哥,你不吃掉那些豆子吗?”
  我告诉她:“妈,我已经长大了,我自己可以决定要不要吃掉这些豆子。”
  她的脸上出现了难过的表情。
  我说:“对不起,今天晚上我有一点情绪低落。”
  “有什么不对吗?”大卫问。
  “呃……问题有一点复杂。先吃完晚饭再说吧,几分钟以后,我就要赶去机场。”我说。
  “你要出差吗?”莎朗问。
  “不是,只是要去机场接一个人。”我说。
  “你要去接妈妈吗?”莎朗问。
  “不是,不是妈妈,我也希望是她。”
  “罗哥,告诉孩子你在烦什么,你的情绪已经影响到他们了。”妈妈说。
  我看看孩子,妈妈说得没错。我说:“我们发现没有办法解决工厂里的问题。”
  “你上次打电话找的那个人呢?你不能再和他谈谈吗?”她问。
  “你是说钟纳?我就是要去机场接他,但是我甚至不确定他是不是帮得上忙。”我说。
  大卫听到我这么说,显得十分震惊。他说:“你是说……我们在健行中学到的东西,关于贺比决定了整支队伍行进的速度,都不对了吗?”
  “当然道理还是对的,大卫。”我告诉他,“问题是,我们发现工厂里有两个贺比,而且就占据了我们不希望他们占据的位置。这就好像我们没有办法重新安排男孩行进的队伍,而且贺比还有个双胞胎兄弟一样,现在他们两个都卡在队伍中央,延误了所有的进度。我们没有办法把他们移走,存货在他们前面堆积如山,我不知道我们能怎么办。”
  妈妈说:“假如他们没有办法完成任务,把他们打发掉就是了。”
  “问题是,他们不是人,而是设备。”我解释,“我们没有办法开除机器,而且他们的工作很重要,假如没有这两个作业程序,我们大部分的产品都没有办法制造出来。”
  “那么,你为什么不让他们加快速度呢?”莎朗问。
  “对呀,爸。”大卫说,“还记得健行中发生的事情吗?你打开贺比的背包,或许你在工厂里也可以如法炮制。”
  “对,但是情况不是那么单纯。”我说。
  妈妈说:”我知道你会尽力而为。假如有两个慢郎中耽搁了每件事情,你只要紧盯住他们,确定他们不要再浪费时间就好了。”
  我说:“对呀,好了,我得赶快出发了。不要等我,明天早上见。”
  我站在登机门旁边,看着钟纳的飞机滑向机场。今天下午,我和他通了电话,当时他正准备从波士顿飞往洛杉矶。我告诉他,我要谢谢他的提议,但是就我们所见,工厂的情况似乎无药可救。
  “罗哥,你怎么知道无药可救呢?”他问。
  我告诉他:“在我的上司向董事会提出建议方案之前,我们只剩下两个月的时间。假如时间多一点,或许我们还能做一点事情,但是只有两个月的时间……”
  “两个月还是足以展现一些改善的成效,但是你必须学会如何运用工厂的制约因素(constraint)来经营工厂。”
  “钟纳,我们已经分析过整个工厂的情况了——”
  他说:“罗哥,只有在两种情况下,我告诉你的法子会行不通。第一个是根本没有市场需求。”
  “不,我们的产品有需求,尽管当我们的价格上升,服务品质下降时,需求会逐渐减少,但是我们还是有相当可观的积压订单。”我说。
  “另外就是,假如你执意不肯改变的话,我也帮不了忙。你已经决定要袖手旁观,让工厂关闭吗?”
  “并不是我们想放弃,而是我们看不出有什么改变的可能。”我说。
  “好吧,你有没有试过利用其他资源来减轻瓶颈的负担?”他问。
  “你是说分担一些生产工作吗?没有办法,这些是工厂里仅有的这类型设备。”
  他停顿了半晌,最后他说:“好吧,再问一个问题:白灵顿有没有机场?”
  于是就这样,今晚他飞来这里,正走出二号门。他改变了原本飞往洛杉矶的行程,来这里逗留一晚。我走上去迎接他,和他握手。
  “旅途还愉快吗?”我问他。
  “你有没有尝过待在沙丁鱼罐头里的滋味?”他说,然后又补了一句,“我不应该抱怨,至少我还在呼吸。”
  “谢谢你大老远跑来,我很感激你改变行程,尽管我还不确定你是不是真帮得上忙。”我告诉他。
  “罗哥,有一个瓶颈——”
  “两个瓶颈。”我提醒他。
  “有两个瓶颈并不表示你就没办法赚钱。”他说,“事实上,情况恰好相反,大多数的工厂都没有瓶颈,而有大量的多余产能。但是他们应该有瓶颈,在他们制造的每个产品上,都有一个瓶颈。”
  他注意到我脸上的困惑。“你现在不明白,但是以后就会明白了。现在,尽可能的向我详细说明你们工厂的背景。”
  从机场到办公室的路上,我滔滔不绝的向钟纳解释我们的困境。到了工厂以后,我把车子停在办公室前面,唐纳凡、刘梧、史黛西和雷夫都在柜台前面等着我们。每个人都表现得很热诚,但是当我介绍钟纳的时候,我看得出来,他们都等着要看看这个叫钟纳的家伙,是不是真的知道该怎么办,而钟纳也确实和他们过去所见过的顾问大不相同。
  钟纳站在他们前面,一面踱着步,一面说:“今天罗哥打电话给我,说你们发现了瓶颈的问题。事实上,你们所经历的是好几个问题的组合。但是,我们先处理最重要的问题。从罗哥告诉我的情况看来,你们的当务之急是要提高有效产出,增加现金流量,对不对?”
  刘梧说:“这样当然会很有帮助,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做,才办得到?”
  “你们的瓶颈没有办法一直保持满足需求及赚钱所需要的流量,所以只有一个办法,我们要想办法找到更多产能。”钟纳说。
  “但是,我们没有钱来增添产能。”刘梧说。
  “也没有时间来安装新机器。”唐纳凡说。
  “我说的不是从工厂的一头到另外一头的产能。要提高工厂的产能,只需要提高瓶颈的产能就够了。”钟纳说。
  “你是说让瓶颈不再是瓶颈?”史黛西问。
  “不,绝对不是如此。”钟纳说,“瓶颈仍然是瓶颈。我们必须想办法为瓶颈找到足够的产能,使产能更接近需求。”
  “去哪里找到这些产能呢?”唐纳凡问,“你的意思是,产能就在这儿吗?”
  钟纳说:“事实上,你说得没错。假如你们和其他制造商没有两样的话,那么你们会对隐藏的产能视而不见,这完全是因为你们的想法错误。我建议大家先一起到工厂去,实际看看你们目前如何管理瓶颈。”
  我说:“没错,毕竟没有访客能逃过参观工厂这个项目。”
  我们六个人都戴上护目镜和安全帽,走进工厂。我和钟纳在前面带路,穿过双重玻璃门,走进工厂的橘红色灯光中。现在是工厂的第二班在作业,比白天时要安静许多。这个情况很不错,因为我们讲话的时候,可以听得更清楚。我们一面走,我一面指着不同阶段的工序给钟纳看。我注意到钟纳审视着每个地方存货堆积的情况,我试图使大家加快脚步。
  当我们走到一部大机器旁边的时候,我告诉钟纳:“这就是我们的NCX—10数值控制机。”
  “也就是你们的瓶颈,对不对?”他问。
  “其中一个瓶颈。”我说。
  “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机器现在停着不动?”钟纳问。
  的确,这部机器目前停着不动。
  我说:“这个……啊,这是个好问题。唐纳凡,为什么这部机器现在停着不动?”
  唐纳凡看看手表。“或许是因为操作员十分钟以前去休息了,再过二十分钟,他们应该就会回来。”唐纳凡说。
  “我们和工会的合约中有一条规定是,每隔四个小时就必须让工人休息三十分钟。”我向钟纳解释。
  他问:“但是,为什么他们要现在休息,而不是趁机器在运转的时候休息呢?”
  唐纳凡说:“因为现在是晚上八点钟,而且——”
  钟纳举起手来说:“等一等,假如这部机器不是瓶颈的话,一点问题也没有,因为毕竟非瓶颈的资源都必须有部分时间停止作业,所以,工人几点钟休息都无妨。但是,假如是瓶颈呢?情况就完全相反。”
  他指着NCX—10机器说:“这部机器总共就只有这么多生产时数,有多少?六百、七百小时吗?”
  “每个月大约五百八十五个小时。”雷夫说。
  “不管有多少小时,需求量都比它大。”钟纳说,‘“假如我们损失了一个小时,或甚至半个小时,这些时间都再也补不回来了,你没有办法在系统的其他部分把它弥补回来。你们会因此损失了整个工厂的有效产出,而损失的正是瓶颈在那段时间内应有的生产量,因此这是个超级昂贵的午饭休息时间。”
  “但是,我们必须和工会打交道。”唐纳凡说。
  钟纳说:“那么,就和他们谈一谈,他们的利益和工厂的利益一致,他们不是笨蛋,但是你必须先讲道理给他们听。”
  对呀,说起来总是比做起来容易,我心里想,但另一方面……
  钟纳围绕着NCX-IO走了一圈,但是他并不是只盯着这部机器,他同时也在观察工厂里的其他设备。他转过来,对我们说:“这是你们工厂里仅有的一部这类型机器,但是这部机器还蛮新的。告诉我,原先的旧机器跑到哪里去了?你们还留着旧机器吗?”
  唐纳凡含糊的说:“有一些机器还留着,有的则淘汰掉了,那些机器几乎已经变成古董了。”
  钟钠问:“至少每一种型号的机器,你们是不是都还保留一部,可以完成这部叫什么x机器的工作?”
  刘梧在这个时候插进来说:“对不起,你不是要建议我们使用旧设备吧?”
  “假如还可以用的话,没错,我可能会这么提议。”钟纳回答。
  刘梧眨了眨眼睛。他说:“我不确定这样一来,我们的成本会提高多少。但是,我必须告诉你,这些旧机器的操作成本要大得多了。”
  钟纳说:“好,我们就直接来谈谈这个问题。首先我要晓得,你们到底还有没有这类机器?”
  我们转过头去看唐纳凡,他轻笑几声。“抱歉,要使你们失望了,我们已经淘汰了所有可以取代NCX—10的旧机器。”
  “为什么我们要做这样笨的事情呢?”
  唐纳凡说:“新机器需要空间来放存货。”
  我说:“喔。”
  “当时,这似乎是个好主意。”史黛西说。
  我们再走到热处理部门,站在热处理炉前面。
  钟纳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看看成堆的零件,然后说:“你们确定这些零件全都需要热处理吗?”
  “喔,当然。”唐纳凡说。
  “之前的处理过程中,难道没有任何替代性的做法,至少可以避免某些零件接受热处理吗?”他问。
  我们面面相觑。
  “我猜我们得和工程部门商量一下。”我说。唐纳凡的眼珠转了转。
  “怎么了?”我问。
  “我们在工程部门的朋友不怎么热心。他们不太高兴我们改变工程要求,他们的态度通常是:‘只要照我们的话去做就是了。’”唐纳凡说。
  我对钟纳说:“我恐怕他说的话有几分道理。即使我们说服他们合作,恐怕都还要等好几个月,才能正式通过,开始执行。”
  钟纳说:“好吧,那么我问你:附近有没有承包商能为你们做热处理的工作?”
  史黛西说:“有,但是外包会增加零件的单位成本。”
  钟纳的表情显示,不断的对牛弹琴,已经使他开始感到厌烦了。他指着堆积如山的零件说:“这堆零件总共值多少钱?”
  刘梧说:“我不晓得,或许一万块钱,或是一万五千块钱。”
  “不对,不是一万块、两万块这么简单,假如这是瓶颈,就不能这样计算。”钟纳说,“再想想看,这堆零件可值钱多了。”
  史黛西说:“假如你喜欢,我可以把记录找出来给你看,但是这堆零件的成本不会比刘梧刚刚讲的还高。我想.我们最多有两万多块钱的物料——”
  钟纳说:“不对,不对,我不是单谈材料成本。假如你们能把这堆零件处理完毕,你们能卖给客户多少产品?”
  我们讨论了一会儿。
  “很难说。”唐纳凡说。
  “我们不确定这堆零件全部都会装配成马上卖出去的产品。”史黛西说。
  “哦,这样吗?你们让瓶颈忙着处理一些不会提高有效产出的零件?”
  “呃……有些零件会变成备用零件,有些则在装配后变成制成品存货。最后,它们终究还是会变成有效产出。”刘梧说。
  “最后终究会?”钟纳说,“再者,你们说积压的逾期订单有多少?”
  我向他解释,我们有时候会加大批量,以提升效率。
  “再告诉我一次,这样做真的改进你们的效率了吗?”钟纳说。
  回想起我们先前的谈话,我感觉自己的脸红了起来。
  “好,先不谈这个问题,我们先专心讨论有效产出的问题。我换个方法来问:假如没有这堆零件的话,你们将有多少产品无法交货?”他问。
  这个问题比较容易回答,因为我们很清楚积压的订单有多少。我告诉他目前我们积压了几百万美元的订单,而其中又有多大的比例必须依赖瓶颈设备所处理的零件。
  “假如你们能够处理完这堆零件,你们就能够把产品装配完成,并且交货?”
  “当然,毫无问题。”唐纳凡说。
  “那么,每个产品的单价是多少?”
  “平均单价大概是一千块钱,当然每一种产品的价格都不一样。”刘梧说。
  “那么,我们谈的就不只是一千、两千或甚至两万块钱的问题了,因为这里有多少零件?”钟纳问。
  “一千个左右吧。”史黛西说。
  “而每个零件都代表你们可以因此完成一个产品?”
  “基本而言,没错。”她说。
  “而每个付运的产品都代表了一千美金。一千个产品乘以一千美钱就等于多钱?”
  我们不约而同的转过头去,看着那堆零件。
  “一百万美金。”我敬畏的说。
  “只有在一种状况之下,你们才赚得到这一百万美金!就是你们能在客户厌倦了等待,掉头他去之前,让这堆零件通过热处理的程序,变成成品运送出去。”钟纳说。
  他看看我们,视线从一张脸移到另一张脸。“你们还能放过任何可能的方法吗?尤其是有的方法只不过需要改变一下你们的现行政策而已。”
  每个人都默不作声。
  “我待会儿会谈到更多如何看待成本的问题,但是现在我想知道的是,你们在哪里为瓶颈加工的零件作品质检验?”
  我说明我们大部分的品质检验都在最后装配时才做。“带我去看。”他说。
  于是,我们走到品质检验区域。钟纳问我们,有多少瓶颈处理过的零件通不过检验。唐纳凡立刻用手指着平台上堆着的闪闪发亮的零件。零件上头,放着一张粉红色的表格,上面指出不合格的零件有多少。唐纳凡拿起表格来看。
  “我不知道这些零件出了什么问题,但是一定有什么缺点”唐纳凡说。
  钟纳问:“这些零件都经过瓶颈的处理吗?”
  “对。”唐纳凡说。
  “你明白品管检验不合格,对你们有什么影响吗?”钟纳问。
  “我们必须淘汰一百个零件。”
  “不对,再想一想。”钟纳说,“这些都是瓶颈的零件。”
  我突然想通了。“我们损失了瓶颈的生产时间。”我说。
  钟纳转过头来对我说:“完全正确!而损失了瓶颈的生产时间代表什么意义呢?这表示你们损失了有效产出。”
  “但是,你不是叫我们漠视品质吧?”唐纳凡问。
  “绝对不是。假如没有高品质的产品,你们绝对没有办法长久赚钱。但是我要建议你们以不同的方式来品管。”钟纳说。
  我问:“你的意思是在零件到达瓶颈之前,就先做品管。”
  钟纳举起一根手指说:“说得好。你们应该事先就淘汰不良的零件,确定瓶颈只处理没有问题的零件。假如你们事先就淘汰掉不良品,那么损失的就只是被淘汰的零件罢了。但是假如你们在零件通过瓶颈之后,才把它淘汰,那么损失的时间就再也无法弥补了。”
  “假如零件离开瓶颈后,经过其他工序时,才出现品质不合格的问题呢?”史黛西问。
  “这是同一个问题的另外一面。你们必须对瓶颈处理过的零件作很好的流程管制,使这些零件不会到后面又变成了不良品,明白了吗?”
  唐纳凡说:“我只有一个问题:我们上哪儿去找品管人员呢?”
  “你不能把目前已经有的品管人员调到瓶颈部门去吗?”钟纳问。
  “可以考虑这个可能性。”我说。
  “好,咱们回办公室去吧。”钟纳说。
  我们回到办公大楼的会议室。
  “我要百分之百的确定你们明白瓶颈的重要性。”钟纳说,“每一次瓶颈完成了一个零件时,你们就有可能交出一件成品。这对于你们的销售而言,代表什么意义?”
  “每件收入一千美金。”刘梧说。
  “而你们还在担心是不是需要多花一两块钱,让瓶颈更有生产力吗?”他问,“首先我问你们,据你们估计,NCX—10机器每小时的运作成本有多少?”
  刘梧说:“这个有明确的数字,每小时会花掉三十二点五美元。”
  “而热处理呢?”
  “每小时二十一块钱。”
  “这两个数字都不对。”钟纳说。
  “但是我们的成本数据显示——”
  “这些数字所以不正确,不是因为你们计算错误,而是因为你们计算成本时,好像认为每个工作单位都单独存在似的。”钟纳说,“让我再解释清楚一点:当我还是个物理学家的时候,很多人经常拿着他们解决不了的数学题目来找我,希望我为他们检查一下数据。但是,没过多久,我就晓得不必白费时间检查那些数据,因为数据几乎总是正确的。但是,假如我检查数据背后的假设的话,就会发现假设几乎都是错误的。”
  钟纳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雪茄,划了根火柴,把它点燃。
  他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说:“这里的情形也一样。你们根据标准会计程序来计算这两个工作单位的营运成本,而没有考虑到两者都是你们的瓶颈。”
  “这对我们的成本有什么影响呢?”刘梧问。
  “你们目前学到的是,工厂的产能就等于瓶颈的产能。瓶颈每小时的生产量就等于工厂每小时的生产量。所以……假如瓶颈损失一小时的生产时间,就等于整个系统损失了一小时。”
  “对,我们明白这点。”刘梧说。
  “那么,假如整个工厂停工一个小时,会有多大的损失呢?”钟纳问。
  “我真的不敢说,但是代价会非常昂贵。”刘梧承认。
  “告诉我,你们每个月的营运成本有多少?”钟纳问。
  刘梧说:“我们每个月的总营运成本大约在美金一百六十万元左右。”
  “我们就拿NCX—10机器为例好了。你刚刚说这部机器一个月能生产多少个小时?”他问。
  “大约五百八十五个小时。”雷夫说。
  “瓶颈的实际成本就是整个系统的总营运费用除以瓶颈的生产时数,结果是多少?”钟纳问。
  刘梧把计算机拿出来,在上面敲打着数字。
  “总共是两千七百三十五元。慢着,真是这样吗?”刘梧问。
  “对,没错。”钟纳说,“假如你们的瓶颈停工的话,工厂没有丝毫产出,但是却要照付营运开支,你们不只损失了三十二块或二十一块钱而已,真正的成本是整个生产系统每小时的成本,也就是两千七百块钱。”
  刘梧大吃一惊。
  “这样一来,情况就大不相同了。”史黛西说。
  钟纳说:“当然啦。知道这点以后,我们要如何充分运用瓶颈呢?有两个主要的原则,你们需要注意一下……”
  “首先,绝对不可以浪费瓶颈的时间,怎么样会浪费掉瓶颈的时间呢?其中一个方法就是让瓶颈在午餐时间停工,另外一个方法就是让瓶颈处理不良的零件,或是让零件在后来的作业中,因为工人的疏忽或是流程控制马虎而产生瑕疵。第三个浪费瓶颈时间的方法,就是让瓶颈处理你们不需要的零件。”
  “你的意思是指备用零件吗?”唐纳凡问。
  “我是指任何目前不需要的零件。因为当你制造了未来几个月都不会销售出去的存货时,会发生什么情况呢?你等于是为了日后的收入,而牺牲了眼前的资金,问题是,你们的现金流量有没有办法支撑下去?就你们的情况而言,你们绝对撑不下去。”
  “他说得对。”刘梧说。
  “那么,就应该让瓶颈只处理对‘今天’的有效产出有所贡献的零件,而不是九个月后才用得着的零件。”钟纳说,“这是其中一个提高瓶颈产能的方法。另外一个方法是,减轻瓶颈的负担,把部分工作移交给非瓶颈的生产资源。”
  我说:“对,可是我们该怎么做呢?”
  “这正是为什么参观工厂的时候,我会问那些问题。”钟纳解释,“是不是所有的零件都必须由瓶颈来处理?假如不是,可以把不一定需要瓶颈处理的零件,转移给其他的生产设备。结果是,你们的瓶颈提高了产能。第二个问题是:有没有其他的机器可以进行同样的工序?假如有其他机器可用,或是其他承包商拥有相同的设备,你们都可以减轻瓶颈的负担。这样一来,你们又提高了产能,因此也增加了有效产出。”
  第二天早上,我走进厨房吃早餐的时候,看到餐桌上摆着一大碗妈妈煮的热腾腾的麦片粥,我从小就很痛恨吃这个东西。我瞪着这碗麦片粥(麦片粥也瞪着我),这时候,妈妈开口了:“昨天晚上情况如何?”
  我说:“这个,事实上,晚饭的时候你和孩子说的话都很对。”
  “真的吗?”大卫问。
  “我们必须让贺比走得快一点。而昨天晚上,钟纳教我们一些方法,因此我们学到了很多东西。”
  “哇,这真是个好消息。”妈妈说。
  她为自己倒了一杯咖啡,然后坐下来。餐桌上一阵沉默,然后我才注意到他们几个人互相观望。
  “有什么不对吗?”我问。
  “昨天晚上你出去的时候,他们的妈妈来过电话。”我妈妈说。
  自从茉莉离家后,她就定期打电话给孩子,但是为了某种原因,她不肯说她在哪里。我正盘算着是不是要雇个私家侦探,来找出她的藏身之处。
  “莎朗说,她讲电话的时候,听到里面有一些声音。”妈妈说。
  我看着莎朗。
  “你知道外公经常听的那首曲子吗?就是会让你很想睡觉的那首,用——那种乐器叫什么名字呀?”莎朗说。
  “小提琴。”大卫说。
  “对,小提琴。”莎朗说,“妈妈停下来不讲话的时候,我听到电话里传来那个声音。”
  “我也听到了。”大卫说。
  “真的吗?”我说,“有趣极了。谢谢你们两位注意到这点,或许今天我会打个电话给外公外婆。”
  我把咖啡喝完,站起来。
  “你碰都没有碰你的麦片。”妈妈说。
  我弯下腰来,亲亲她的脸颊。“对不起,我上学已经迟了。”我故意开她玩笑。
  我对孩子们挥挥手,然后抓起公事包。
  “好吧,我会把麦片粥留着,等你明天吃。”妈妈说。
  20 人生也面临瓶颈
  我在上班途中,开车经过了钟纳昨天晚上落脚的汽车旅馆。我知道他早就离开了,清晨就赶去搭六点半的班机。我提议送他去机场,但是他拒绝了(这是我的幸运),他说搭计程车就好。
  我一到办公室,就吩咐法兰为我召集干部会议。同时,我开始写下一连串钟纳昨晚建议我们采取的行动。但是,茱莉一直在我的脑海中萦绕不去,我关起办公室的门,然后坐下来,找到茱莉父母的电话,动手拨电话。
  茱莉离开的第二天,她的爸妈曾经打电话来,问我有没有听到任何消息,之后就再也没有打电话来了。一两天前,我试图和他们联系,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我是在下午打的电话,接电话的人是茱莉的妈妈艾达。她说她不知道茱莉在哪里,但即使是当时,我都不太相信她的话。
  现在,又是艾达接电话。
  “嗨,我是罗哥。我想和茱莉说话。”我告诉她。
  艾达吞吞吐吐的说:“这个,呃,嗯……她不在这里。”
  “她在这里。”
  我听到艾达叹了口气。
  “她在你们那里,对不对?”我说。
  最后,艾达说:“她不想和你说话。”
  “多久了,艾达?她在那儿多久了?星期天晚上我打电话来的时候,你是不是对我撒谎?”
  “没有,我们没有撒谎。”她忿忿不平的说,“我们当时根本不知道她在哪里,她在珍妮那里待了几天。”
  “是吗?那么,我前几天打电话来的时候呢?”
  “茱莉要求我不要说出她的行踪,甚至现在我都不应该告诉你。她希望自己一个人静一静。”艾达说。
  “艾达,我必须和她谈谈。”我说。
  “她不会来听电话的。”艾达说。
  “你没有问,怎么会知道呢?”
  我听到艾达把电话筒放在桌上,脚步声渐渐远去,然后几分钟后,脚步声又再度响起。
  “她说等她准备好了以后,会打电话给你。”艾达说。
  “这是什么意思?”
  “假如不是你这几年来一直忽视她,今天也不会落到这个田地。”她说。
  “艾达——”
  “再见!”她说。
  她挂断电话,我立刻重拨电话,但是没有人接听。几分钟以后,我强迫自己专心准备干部会议的讲话。
  会议十点钟在我的办公室召开。
  “我想知道你们对于昨天晚上听到的话,有什么感想?”我说,“刘梧,你有什么意见?”
  刘梧说:“这个……我只是难以相信他提到关于瓶颈停工一小时的损失那件事。昨天晚上我回家以后,重新把它想了一遍,看看能不能想出几分道理。事实上,我们昨天说的数字是错的,瓶颈停工一小时时的损失不是二千七百块钱。”
  “这样吗?”我问。
  “我们的产品中,只有百分之八十会通过瓶颈。”刘梧一面说,一面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所以,真正的成本应该是营运费用的百分之八十才对,也就是一小时两千一百八十八元,而不是两千七百三十五元。”
  “喔,我想你说得对。”我说。
  然后,刘梧笑了。他说:“尽管如此,我必须承认从这个观点来看整个情势,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我说:“我同意。其他人有什么想法吗?”
  我一个一个问他们的意见,大家都很有共识。即使如此,唐纳凡似乎对于要进行钟纳所说的改革,仍然犹豫不决。雷夫还不确定他该扮演什么角色,但是史黛西却大力支持改革的想法。
  她作了个总结:“我觉得值得冒险推动变革。”
  “尽管在这个时候,任何会提高营运费用的举动,都会让我紧张,我同意史黛西的话。就像钟纳所说,我们假如一直照着老路走下去,面对的风险可能更大。”刘梧附议。
  唐纳凡举起他那肥肥的手,准备发言。“好吧,但是钟纳提到的做法中,有些做起来比较快,也比较容易。我们何不先从容易的事情开始做,看看有什么效果,同时也继续规划其他的改革。”唐纳凡说。
  我告诉他:“听起来很有道理,你觉得应该先做什么呢?”
  “我希望先改变品质检验的程序,在零件送去给瓶颈加工以前,就先检查。其他的品管措施要多花一点时间来修改,但是我们立刻就可以指派一个检查员,检验要送去瓶颈的零件,假如你希望的话,今天下班以前就可以办到。”
  我点点头。“很好,改变午餐休息时间这件事,该怎么办呢?”
  “工会可能会抱怨。”他说。
  我摇摇头。“我想他们只有和我们合作这条路可走,把细节理清楚,然后我会去和奥当那谈一谈。”
  唐纳凡记下我吩咐的事情。我站起来,绕着办公桌踱步,以强调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昨天晚上钟纳提出的问题中,有一个问题对我来说,真是当头棒喝。”我告诉他们,“我们为什么要让瓶颈忙着处理不会提高有效产出的存货呢?”
  唐纳凡看看史黛西,史黛西也看看他。“问得好。”她说。
  唐纳凡说:“我们作这个决定——”
  我说:“我很清楚这个决定。我们多制造一点存货,是为了维持效率。”但是,我们的问题不是出在效率,我们的问题是积压了一堆严重逾期的订单,在我们的客户和事业部主管眼中,这个问题很突出,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改善我们的交货状况,而钟纳切中要害的指出了我们该做的事情。
  “一直以来,谁的声音最大,我们就为谁加紧催货。”我说,“从现在开始,逾期的订单应该排在优先次序的第一位,延迟了两个星期的订单生产顺位应该排在延迟了一个星期的订单前面,以此类推。”
  “我们过去也一再尝试过这个方法。”史黛西说。
  “但是,这次的关键在于,我们必须确定瓶颈在处理零件时根据的是同样的优先顺序。”
  唐纳凡说:“这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现在我们该怎么进行?”
  “我们得先弄清楚,通过瓶颈的零件当中,有哪些是逾期订单所需要的零件,哪些只会被送去仓库储存起来。我们应该做的是,雷夫,我希望你列出所有的逾期订单,然后根据延误天数多寡,列出优先顺序。你什么时候可以给我们这份清单?”
  “不会花太多的时间,麻烦的是,我们还有很多月报表要跑。”
  我摇摇头。“现在,没有什么事情比提高瓶颈的生产力更重要了,我们需要尽快拿到这份清单,因为清单一出来,我就要你和史黛西,以及其他存货控制部门的人合作,弄清楚假如要完成这些订单,还有哪些零件需要经由这两个瓶颈来处理。”
  我转过去对史黛西说:“等到你弄清楚还缺哪些零件以后,你要和唐纳凡一起列出瓶颈处理零件的作业时间表,把延迟最厉害的订单排在第一位,然后依照顺序一个个排下来。”
  “那些不会通过这两个瓶颈的零件,要怎么办呢?”唐纳凡问。
  “我暂时不操心那个问题,我们就先假定不需要通过瓶颈的零件,要不就是已经等在装配部那儿了,要不就是在瓶颈处理的零件送过来时,就出现在那儿。”我告诉他。
  唐纳凡点点头。
  “大家都清楚了吗?”我问,“其他任何事情都不能凌驾在这个优先顺序之上,我们没有时间再倒退回去,弄一些要花六个月时间才看得懂的统计数字。我们现在知道该做什么了,那么就放手去做吧!”
  那天晚上,我驾着车行驶在州际公路上。夕阳西下,我注视着公路两旁一栋栋郊区住宅的屋顶。我刚刚驶过的公路标志显示,往前面再走两英里,就到了通往橘林镇的出口。茱莉的爸妈就住在橘林,我从出口转了出去。
  岳父母和茱莉都不晓得我今晚会来,我也叫妈妈不要告诉孩子这件事。下班后跳进车子里,就一路开到这儿来了。我已经玩腻了这种躲迷藏的游戏。
  我从四线道的公路,转进了一条街道,这里是个安静的住宅区,幽美的居住环境。附近的房子都很昂贵,草坪修剪得完美无瑕,街道两旁的树木正进发出早春的新绿,在金黄色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清翠欲滴。
  这条路开到半途,就可以看到我岳父母的房子。那是栋两层楼的白色住宅,铝制的百叶窗没有控制的铰链,无法任意开关,但是却很有传统特色。这就是茱莉长大的地方。
  我把车子停在路旁,往他们家的车道看看,一点都没错,茱莉的车子停在车库前面。
  我还没有走到大门口,门就打开了。艾达站在纱门后面,我看到她的手伸到纱门的门锁那儿,喀哒一声,把门锁上。
  “哈罗!”我说。
  “我告诉过你,他不想和你说话。”艾达说。
  “能不能请你问问他?她是我太太。”我说。
  “假如你想和茱莉说话的话,可以通过他的律师。”艾达说。
  她准备关门。
  我说:“除非我和你女儿说上话,否则我不会离开。”
  “如果你不离开,我会打电话叫警察来,把你赶出我们家。”艾达说。
  “那么我就在车子里等。这条街道可不属于你。”我说。
  门关了起来。我踏过草坪和人行道,钻进车子里。我就坐在那儿,瞪着那栋房子。我注意到,房子的窗帘不时地拉起放下。大约四十五分钟后,太阳已经下山了,我很认真的考虑,到底在大门打开之前,我还能撑多久。
  茱莉走出来了。她穿着牛仔裤和球鞋,身上披着一件毛衣,看起来年轻许多。像一个正要溜出门,和不讨父母欢喜的男孩约会的少女。她走过草坪,我踏出车外。可是她走到离我十英尺左右的距离,就停下脚步,仿佛担心走得太近的话,我会一把抓住她,把她拉进车里,然后就像一阵风似的,把她载到沙漠中的帐篷里,或诸如此类的事情。我们互相注视了一会儿,我的手滑进了裤袋中。
  我先打开僵局:“最近还好吗?”
  “假如你想听真话,我过得很糟糕,你还好吗?”她说。
  “我很为你担心。”
  她转开目光,我用力拍打车顶。
  “我们去兜风吧?”我问。
  “直接告诉我你想干嘛就好了,好吗?”她说。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还想和你做夫妻。”她说,“这不是很明显吗?“
  “好吧,难道我们不能谈谈吗?”
  她没有说话。
  我说:“别这样,我们去散散步,只要在附近走走就好,除非你想要成为邻居嚼舌根的对象。”
  茱莉环顾四周,明白我们确实太引人注意了。我伸出手,她没有握住,但是我们一起转身,开始沿着人行道散步。我对岳父母的房子挥挥手,发现窗帘又动了一下。茱莉和我在夕阳余晖中,沉默的走了一百多英尺。最后,我打破沉默。
  “我对于上周末发生的事,觉得很抱歉,但是我能怎么办呢?大卫期待我---”
  “我离家不是因为你陪大卫去健行,那只是最后的导火线。突然之间,我觉得再也没有办法忍受了,我必须离开。”
  “茱莉,为什么你不能至少让我们晓得你在哪里呢?”
  她说:“我离开你,就是为了要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我迟疑了一下,然后问:“所以……你想离婚吗?”
  “我还不晓得。”她说。
  “那么,什么时候会确定呢?”
  “罗哥,这段时间对我来说,一直很混乱。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没有办法做任何决定。我妈妈叫我这样做,我爸爸叫我那样做,我的朋友有告诉我另外一番话。除了我以外,好像每个人都知道该怎么办。”她说。
  “你离开家,想要独自一个人作出可能影响我们两个人和两个孩子的决定,你听每个人的意见,却不管我们三个人怎么想,而假如你不回来的话,我们的生活会变得一团糟。”我说。
  “我必须不受你们三个人影响,自己把这件事想清楚。”
  “我只是建议我们谈谈困扰你的事情。”
  她愤愤的叹了口气,然后说:“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谈过几百万次了!”
  “好吧,你只要告诉我:你是不是有外遇了?”
  茱莉停下脚步,我们已经走到转角了。
  她冷冷的说:“我想我们走得够远了。”
  她转过头,朝着她父母的房子走去,我愣了一会儿,就追上去。
  我说:“怎么样?有还是没有?”
  “我当然没有外遇!”她大喊,“假如我有外遇,我还会和我爸妈住在一起吗?”
  一个正在遛狗的男人转过头来瞪着我们,茱莉和我一声不吭的快步走过他身边。
  我轻声对茱莉说:“我只是需要知道,如此而已。”
  “假如你以为我会为了和陌生人作乐,而离开孩子,那么你真是太不了解我了。”她说。
  我觉得好像被她甩了一巴掌。
  “对不起,茱莉。”我对她说,“有时候确实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只是想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罢了。”
  她慢下脚步,我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她把我的手推开。“我已经不快乐很久了。而且我要告诉你:我还因此有罪恶感。我好像觉得自己没有权利不快乐,但是我知道我确实不快乐。”
  在恼怒中,我发现我们已经回到了她父母家门前,这段路实在太短了。艾达站在窗户后面。茱莉和我停下脚步,我靠在车子上,说:“你为什么不干脆收拾东西,和我一起回家呢?”我提议,但是我话还没说完,她就猛摇着头。
  “不行,我还没有准备好。”她说。
  “好吧,你有两个选择:你不回家,我们离婚,或是我们一起回家,努力经营我们的婚姻。你待在外面愈久,我们彼此的距离就会愈来愈远,也就愈朝着离婚的方向迈进。假如我们离婚的话,你也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我们看过同样的事情不断发生在我们的朋友身上。你真的想陷入那种状况吗?来吧,我们回家,我答应你,我们可以让情况好转。”
  她摇摇头。“不行,我已经听过太多的承诺了。”
  我说:“那么,你想离婚了?”
  茱莉说:“我告诉过你,我不知道。”
  “好吧。”我最后说,“我没有办法代替你下决心,或许这应该是你自己的决定,我只能说,我希望你回家,我很确定孩子们也这么盼望。想清楚以后,打个电话给我。”
  “我正是这么计划。”
  我钻进车子里,发动引擎。我把车窗摇了下来,看着站在车旁的她。
  “你知道吗,我真的很爱你。”我告诉她。
  这句话终于使她软化了,她走过来,弯下身子。我从车窗把手伸出去,握住她的手,她低头吻了我。然后,她一句话也不说,就站起来走开,走到草坪中间的时候,她忽然跑了起来。我看着她消失在屋子里,然后摇摇头,把车开走。
  21  小小的胜利
  那天晚上,我在十点钟以前回到了家。虽然很沮丧,但是至少回到家了。我在冰箱里搜寻了一阵,想要找到晚餐,结果只能将就的吃一点冷意大利面和剩下的豆子。我以剩下的一点伏特加酒配菜,在懊丧中,吃完这顿晚餐。
  我一边吃,一边想,假如茱莉一直不回来,我该怎么办。假如老婆没有了,我是不是要开始和别的女人约会?我要在哪里和她们会面呢?我突然想像自己站在白灵顿假日旅馆的酒吧中,装出一副性感样子,和陌生女子搭讪。
  那会是我的下场吗?我的天,而且过去搭讪用的老台词今天还行得通吗?
  我认识的人里面,总有我可以约会的对象吧!
  我坐在那儿,开始数着我所认识的每个可以约会的女人。谁会和我约会呢?我会想和谁约会呢?没有多久,名单就数完了。这时候,我想起一个女人。我站起来,走到电话旁边,瞪着电话有五分钟之久。
  我应该这样做吗?
  我紧张的拨了电话号码,在电话铃声响起之前,又把它挂断,继续瞪着电话筒。喔,管他的!顶多就是被她拒绝罢了,对不对?我再度拨了电话号码,电话响了大概十分钟,才有人听电话。
  “喂?”是茱莉的爸爸。
  “麻烦请茱莉听电话。”
  他沉吟半晌,然后说:“请等一下。”
  过了几分钟,茱莉的声音出现了:“喂?”
  “嗨,是我。”
  “罗哥?”
  我说:“对,我知道现在已经很晚了,但是我想要问你一件事情。”
  “假如是和离婚或回家有关——”
  “不是,不是。我只是在想,当你还在考虑的时候,我们两个人偶尔见见面,应该无妨吧?”我说。
  她说:“这个……我猜没什么问题。”
  “很好,你星期六晚上打算做什么?”我问。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我仿佛可以看到她的脸上开始露出微笑。
  她用开玩笑的语气问:“你是想邀我出去约会吗?”
  “是的。”
  她又沉默了好一会儿。
  我说:“你愿意和我一起出去吗?”
  “对,乐意之至。”她终于说。
  “太棒了,就把时间订在晚上七点半如何?”
  “我会等着你。”她说。
  第二天早上在会议室中,我们找来了两个瓶颈的主任一起开会。当我说“我们”的时候,我指的是史黛西、唐纳凡、雷夫和我。史宾赛是负责热处理热处理炉的主任,他年纪比较大,有一头浓密刚硬的卷发和挺直瘦削的身形。NCX—10机械加工中心的主任则是狄孟迪,他和史宾赛年岁相当,只是稍稍胖一点。
  史黛西和雷夫两个人都红着眼睛。我们坐下来以前,他们提到为了今天这个会议,他们花了多大的工夫来准备资料。要列出延迟的订单倒是很容易,电脑就可以代劳,并且还可以根据延误的天数来排序。这不算什么,不到一小时就大功告成。但是,接着他们要从每个订单的原料帐单上找出有哪些零件必须经过瓶颈设备的处理,同时还得弄清楚制造零件的原料存货还有多少,这花了他们大半夜的时间。
  史黛西告诉我,这是她生平第一次真心感激电脑的存在。
  我们每个人都拿到了一份雷夫手写清单的影印本,电脑报表上则列印着六十七笔记录,也就是我们目前积压的逾期订单总数,从延误天数最多的订单一直排到延误天数最少的订单。名单上的首位,迟交天数最多的订单比行销部门承诺顾客的期限已经晚了五十八天,情况最轻微的订单有三张,到目前为止只迟了一天。
  雷夫说;“我们作了一番查证,目前逾期交货的订单,有百分之九十都必须经由瓶颈来处理零件,而这些订单中,又有百分之八十五目前都在装配部呆呆等候,因为必须等那几个瓶颈处理的零件到了以后,才能装配交货。”
  “所以这些零件显然必须排在第一位。”我向这两名主任解释。
  然后,雷夫说:“我们为NCX—10和热处理部门都列了一张名单,说明他们需要处理的零件有哪些,应该照什么优先顺序来处理,依然是根据从逾期天数最多到逾期天数最少的次序。一个礼拜以后,我们就能够借助电脑来列这样的名单,而不需要再熬夜加班了。”
  “太好了,雷夫,你和史黛西都表现得很棒。”我告诉他。然后,我转过头去,对史宾赛和狄孟迪说:“现在,你们两位的任务就是让工人照着名单的顺序来作业。”
  “听起来很简单,我想我这边不会有问题。”史宾赛说。
  “你知道,我们可能需要追踪其中一些零件。”狄孟迪说。
  “那么,你们就去查查存货,有什么问题吗?”史黛西问。
  狄孟迪皱着眉头说:“没有问题,你就是要我们处理名单上面的订单,对不对?”
  我说:“对,就是这么简单。我不希望看到谁还在继续处理不在名单上的订单。假如催货员找你们麻烦,叫他们来见我。你们只要确实照着名单上的顺序工作就好了。”
  他们两个人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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