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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权野兽朱棣第一部

_4 张笑天(明)
方孝孺背着手在书房有限的空间里走来走去。他有点埋怨女儿,方行子接到他的纸条,就该亲自把他送出城,程济这人,和他父亲一样,执拗,不撞南墙不回头。
方行子问:“还去找吗?南京城人山人海,这么找,可真是大海捞针了。”方孝孺最怕程济上来牛性子,根本不想跑。
方行子吃了一惊:“你是说,他要去投案?”
方孝孺确实想到了这种可能,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时孟泉林也垂头丧气地回来了,只说了一句,没找到。
在妻子面前都自欺欺人的软弱皇帝
朱允炆训了齐泰几句,仍然限期令他抓到程济。齐泰走后,马皇后端了一盖碗酱赤色的茶给朱允炆,这是她为朱允炆特制的八宝茶,这可不是民间茶馆里卖的那种八宝茶,她是用参、芪,还有燕窝、大枣调制的,她说是很补身子的。
宽了衣服的朱允炆接过八宝茶,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马皇后问他味道好不好?朱允炆敷衍地说:“好,好。”
马皇后又问他什么味?朱允炆说挺甜的。
马皇后打了个唉声,她根本就没加蜜糖,哪来的甜味?她感叹而又可怜皇帝丈夫,她今天才知道,什么叫食不甘味呀。
朱允炆冲她无奈地笑了笑,又拣出几份奏折凑到灯下看。
马皇后说她不该问的,但看到陛下寝食难安,她心里难过,又帮不上忙。她只能劝朱允炆凡事要想开才是,朝廷大事有文武百官,边疆不宁让武将讨伐,刑罚科考农桑商贾,交有司各官府,可叫他们分忧啊。
朱允炆不由得笑了,他放下手中的折子,说:“依你的意思,这皇帝倒是好当了。朕问你,不是边关战事,也不是士农工商的民生之事,恰恰是皇族内的事,也能全交给大臣办吗?”
马皇后猜到是藩王之忧了,她故意说:“皇上怎么了?后宫是不可以干政的,怎么问起我来了?”
朱允炆说,后宫干政,是指违制插手政务。皇上要主动问她,就不是干政了,国事天下人之事,皇上甚至可以去问农夫、挑夫呀。
马皇后这才伸出左手的四个手指头说:“我知道,皇上是为他而焦虑不安。”燕王朱棣排行老四,她一下子点到了要害。
因为说到心里去了,朱允炆叹息了一声。马皇后又不做声了,催他多喝点八宝茶。朱允炆问她,开了头怎么又不说了?
马皇后说:“皇上得赦臣妾无罪。”
朱允炆说:“真啰唆!让你说,还会怪罪你吗?”
马皇后早有一番主张。当初太祖一口气封了二十四个王,他们对太祖高皇帝,当然都忠心耿耿没二话,但马皇后知道,太祖在立太子时,就犹豫过,他最中意的是老四燕王,迫于礼数、古制和群臣反对,才勉强割舍下来。有太祖在,老四再有野心,也不敢轻举妄动,现在就不同了,建文皇帝是晚辈,是他侄子,才干又逊他一筹,他自然越来越不把朱允炆放在眼里了。
碍于面子,朱允炆即使在自己的皇后面前,也必须强撑着,他告诉马皇后,太祖曾对他说过,把防御边患的重任全交给叔叔们,叫他稳稳当当地做个太平天子。
马皇后不想刺激他,但既有问,该有所答,连她都不说实话,天下人谁还能对皇帝陛下说实话!于是马皇后说,你当的是太平天子吗?若是,又何必不敢让各藩王进京来吊丧?又为什么匆匆忙忙仅仅七天,就让先皇入土为安了?这等于揭开了老底。
“不让各王入京,这是有太祖遗诏的呀。”朱允炆为了面子,竟有点口是心非了,他说,燕王确实有胆有魄,文武过人,又有守边之功,骄狂一些是有的。若说有非分之心,还不至于吧。
马皇后没有说他是自欺欺人,而是说陛下还在庇护他。她提醒皇上别忘了,朱棣在众人面前怎样羞辱陛下的?
这是让朱允炆伤心而又恼怒的往事。也许是先天不足,朱允炆的头有点偏,有一次朱棣竟然当众拍着他的肩膀,说陛下脸一边大一边小,真像半个月亮……
被揭到了痛处,朱允炆怒道:“你住口吧。”
马皇后不敢再说,想想我还不是在维护你吗?取笑你的又不是我。她越想越委屈,竟滴下泪来。一见皇后流泪,朱允炆又不忍心,拿了一方手帕递给马皇后拭泪,见她低头不语,又问:“怎么不说了?”
马皇后说:“我还敢说吗?再说还不得杀了我呀?”
朱允炆笑了:“我是那样的暴君吗?”
马皇后这才又回嗔作喜地安慰他说,陛下不是派人把燕王堵回去了吗?他不也派三个儿子进京来代他吊唁了吗?多加防范就是了,用不着过度忧心,保重身体要紧。
一僧一道
东岳泰山脚下的泰安城,一切招牌都离不开五岳独尊的泰山。朱棣被泰安知府安排下榻的客栈就叫“东岳客店”,倒也名副其实,这是一家推窗即可以遥望泰山玉皇顶的客店,前楼又兼营饭馆,生意兴隆,几乎座无虚席。
底楼大堂里有一张拼起来的大桌面,有十几个打扮成商贾模样的人在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张玉、朱能,甚至郑和也混迹其中,最奇怪的是朱棣也易服在座,他卷着袖子袒着胸,尽量表现得粗俗,谁也不会把他的尊容同王爷联系起来。看上去他更像一个猎户、屠夫。
朱棣带头划拳行酒令,吆五作六,喊得震天响。
“五魁手啊、七个巧啊、六六六啊……你输了,喝!”朱棣大叫着,输了令的朱能只得捧起一大碗酒咕嘟嘟地灌下去。
郑和和朱棣手下人都很纳闷,朱棣今个这是怎么了?他是一个最讲尊严的人啊!他为什么突然变了一个人?但说实在的,郑和更喜欢这个平民化的朱棣,他永远这样才好呢。郑和吞了一大口菜,小声对张玉嘀咕,今个王爷犯了哪股风了?他从来没这样过呀。
张玉的头脑当然不会像郑和那么简单了,他相信王爷此举一定深藏玄机奥妙,朱棣干什么事情都是弹不虚发的,一定有好戏。但他不想对小太监多废话。
好戏正在不同的地方上演。东岳客栈门前正有一僧一道相偕到来,僧是道衍,道则是他刚从徂徕山请下来的袁珙。此人大脑门、高颧骨,大嘴叉,两个耳朵又出奇的小,与大耳朵的道衍形成巨大反差。他也是一副怪模怪样的相貌。他们离老远就听到声震屋瓦的行酒令的呼叫声从酒楼里传出来。
袁珙不禁停步门外,皱着眉头说:“你毕竟是方外之人啊,这种世俗的喧闹场所,你也常常涉足吗?”
道衍大笑:“你我尽管僧道有别,彼此心里有数,谁还是想真正出世啊?”袁珙说,到底叫世俗人看了不雅。道衍说他向来是我行我素而已,不管世俗人怎么看。
袁珙说:“怪不得你出山了呢。”袁珙不知他为什么相中了燕王。在袁道长看来,凭道衍的本事,该去建文皇帝那里去讨封,也是他建功立业的正地方。道衍却说他并不求封侯拜相。
袁珙不信,认为他矫情,离开清静无为的尘外,挤进繁喧倾轧的尘世,又不图荣华富贵,那这是何苦?
道衍有他的说法。每个人来到这世上,都有各自的活法,有时一生得失只因为一点缘分。他所以赤胆忠心地辅佐燕王,只因为朱棣一句成全他的话。袁珙很感兴趣地想听究竟。
原来壬戌洪武十五年,马皇后薨逝,燕王回京奔丧,太祖皇帝为了让儿子们记住为母后四时超度,特别选了些大法师给各藩王,道衍也在应选之列。老四燕王与他一拍即合,可太祖却说他相貌粗陋、面目可憎,说他久后必不为善,要把他下到牢中,但燕王一句话救了他。
袁珙问是什么话?朱棣当时说自古貌奇者必有来历,这道衍和尚未出山时,在寺中一直供奉着太祖的画像,早晚一炉香,这样忠心之人,天下难寻啊。这一来,朱元璋才转怒为喜,一句话改变了道衍的命运。
袁珙说:“怪不得你这样为他卖命呢,值,士为知己者死嘛!”
快到门口时,早有店小二迎出来:“二位长老屋里请,哎哟,这还有一位道长,不管吃荤吃素,南北大菜,山珍海味,我家酒楼的菜肴,皇上、亲王也得说好,吃了这一回惦念下一回。”
袁珙说:“店小二这张嘴,只怕连死人也能说活了。皇上、亲王会屈尊到你这鸡毛小店来吃饭?”
店小二说:“这都是没准的事。快里面请。”
道衍一边迈步进门一边说:“只怕皇上、亲王真来了,你有眼无珠还认不出来呢。”
店小二说:“那怎么会?皇上、亲王往那一坐,头上有光环,那光环是一条金翅金鳞的真龙,若不怎么叫真龙天子呢!”
他二人听了,不禁相视大笑。
? 高人要会看人富贵
烟气、水汽弥漫的酒馆大堂里人声鼎沸,朱棣那桌依然不减豪兴,大呼小叫地在划拳。道衍有意地往朱棣那张桌子瞥了一眼。
朱棣早就发现了这一僧一道。袁珙虽本能地、习惯性地用目光扫视了一遍,因为朱棣把后背对着他,他并没看见朱棣的脸。
店小二引着僧道二人穿过杂乱无章的红漆木方桌,走上木楼梯,上了二楼挑台,找了张没人的桌子,透过木栏杆从这里望下去,正对着大堂里的朱棣的那张桌子,看见的依然是朱棣的后背。
道衍点了几个荤素菜,和袁珙喝着茶、嗑着瓜子,道衍有节奏地摇着羽毛扇。少顷,店小二手托方盘过来,拣了四个菜放在桌上,称他二位为法师,想想不严密,又改口称道长,他们点的糖醋肉段、古老肉、糟焖鸭和东坡肘子全来了。
袁珙道,全是肉!便讥笑道衍,岂不真的成了花和尚了吗?道衍让他先别武断,让他每样都尝了再说话。袁珙便动筷挨道菜品尝一口,吃了才知道,竟全是素的,名字虽荤,却多是豆腐、面筋和藕类做成的。
袁珙称赞菜烧得色、香、味俱佳,还真像是大鱼大肉,想不到寺庙里的素斋这里也会做。道衍吃着,天南地北地聊着,很自然地说到了燕王朱棣,谈到了他这次没结果的带兵吊丧,袁珙说朱棣野心不小。
道衍当然要替朱棣回护,从他的人品到才干,无不大加夸赞,并且愿意引见,让袁珙见见燕王。袁珙很冷淡,他说非英明的天子他不伺候。这明显是在贬低道衍,这是他们之间旧日的约定,那时这对狂放不羁、以天下为己任的一僧一道相约,发誓不是英明皇帝不出山,不是明君都不折腰,而现在,道衍违背诺言,竟成了一个藩王幕宾,袁珙的话显然有奚落的成分。
道衍会听不出来吗?他一笑说:“你比我志向大多了。”
道衍与袁珙推杯换盏地喝着,道衍发现他的眼睛不停地在食客们脸上扫来扫去,道衍忍不住发笑。
袁珙问他笑什么?道衍说笑他呀。难怪有人说,卖啥的吆喝啥。刽子手看人总是看人家脖子,袁珙也是一样。
袁珙问为什么?道衍说,琢磨从哪儿一刀下去能砍掉脑袋呀,刽子手是最忌砍第二刀的,那叫丢手艺。袁珙哈哈笑道:“我和刽子手怎么混为一谈了?”
“一样。”道衍说他总是看人面相,看谁是大命人,谁是短命人,这也是他的习惯啊。
袁珙点头,并不否认,真叫他说对了,也是身不由己。有时在人群里猛然发现一个富贵的面相,他甚至比人家本人还高兴,不图他一声谢,只求应验了时告诉他一声,那兴奋劲可与中了状元媲美。
道衍于是带有引导性地问他,让他在酒楼里巡视一遍,看这高朋满座的酒馆里,有没有大富大贵之相啊?
袁珙说他早看了一圈了,皆平平,升斗小民而已。道衍指着背对着他们的朱棣,让他再往楼下仔细看看此人。
袁珙走到侧面木栏杆旁,真的欠身向楼下望去,他的目光摇过一张张餐桌,最后锁定在朱棣那张桌上,朱棣露出了正脸,他正与朱能划拳。袁珙的眼睛突然瞪大了,嘴也不由自主地张开,忽然,他扔下筷子,慌慌张张地跑下楼去。道衍也跟了下去。
此时朱棣完全是无状小民,袒胸露臂,一只脚踏在条凳上,正和朱能较劲:“八匹马呀、四喜财呀,全来了啊……我赢了,喝,喝!半碗不行,得干一大碗!”
一大碗算什么,朱能声称先喝一坛子,把下把输的先存到肚子里。说罢真的捧起酒坛子,一口气往下灌,酒水顺着嘴角流了一身。众人拍桌子敲碗叫好,朱棣带头大呼小叫。
郑和可从来没看过朱棣这样豪饮,又这样不顾身份,他打着饱嗝问别人,今个殿下怎么了?莫非疯了吗?没人应。郑和又重弹老调,他若总是这样该多好伺候啊。
这时袁珙已来到朱棣面前,朱棣其实也一直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呢。朱棣也看到了躲在廊柱后头的道衍和尚。
袁珙忽然跪下去,对着朱棣纳头便拜,口里说:“天子在此,请受贫道一拜。”这突兀的举动弄得满桌顿时鸦雀无声,全都愣了。
朱棣斥道:“哪来的疯道士,顺口胡说!快给我赶出去。”
当朱能上来拉他时,袁珙说:“殿下,你怎么可以这样不自重,跑到这种地方来作践自己呢?”这一说,人们不敢视袁珙为疯子了,朱能也松了手。朱棣故意说自己可不是什么殿下,他和他们一样,是官府里的兵丁,凑几贯钱,在这里饮酒作乐而已。
袁珙说:“王爷休要欺我。我看不错的,阁下非但贵为藩王,你这相貌乃天子之相。”
袁道长的相面和“天子相”的话语一出,如一石激起千重浪,很快在酒楼上下的吃客中间传开来,不管酒醉的还是清醒的,都争相跑来看“天子相”。
朱棣有点紧张,这可不是得意的时候,尽管心里被袁珙说得一阵阵发热,心也激动得怦怦狂跳,但他并没糊涂,也没失去警惕。他深知利害,万一传出去,传到京城,那可就是惹祸上身了。
朱棣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必须把自己择得干干净净的。他只得说:“真是个疯子,快把他轰走。”
侍从们把袁珙从地上拉起来,正要往酒楼外面推,倒是张玉感兴趣地说:“听听他怎么说,到底是不是疯话。”
袁珙说,王爷龙行虎步,日角插天,这分明是太平天子相啊,如果日后不准,可杀他袁某人之头。他手下的众人一听,个个面露喜色,张玉甚至问:“那你看我们这些人的相貌呢?”
袁珙扫了他一眼说,他就是大将军的相,并能封公侯,他们这些人全是贵不可言,只要跟定燕王不生二心就行。这回连郑和都手舞足蹈起来。看热闹的食客们都在窃窃私语。店主人竟跑过来给朱棣磕头了,口口声声说他“有眼不识泰山”,王爷住到他店里,居然不知,慢待王爷有罪。
朱棣面对这情景,一时不好收场,正踌躇间,从廊柱后转出道衍来,他来替朱棣解围,他不客气地说:“何方妖道,在这里妖言惑众!”
朱棣趁机命张玉、朱能动手绑了妖道,快把这妖道送交泰安府严办,如果不是疯癫,就治重罪。
张玉不忍,还想求情:“王爷,人家总没有诅咒咱们呀。”
朱棣看看自己的装束,很觉失了面子,连忙从郑和那里要来藩王的官服穿上,有了体面,也就恢复了威严,他向各位食客承认自己确是燕王,所以微服私访,就是听人说,泰安地面上常有歹徒妖言惑众,今天果然叫他逮了个正着。他称,这等唯恐天下不乱之徒,不严厉惩处,还了得?然后一迭声喊快押下去!
袁珙一时也蒙了,忙求救地去看道衍。道衍却显得无动于衷,一副见死不救的冷漠样子,不得要领的袁珙被押出去了。
拿命赌燕王一年必反
这天,奉先殿早朝时,朱允炆又催问齐泰,那个四川教谕,叫程济的逮到了没有?
齐泰奏道,没有抓到,已经逃跑了。朱允炆看了方孝孺一眼,说,是有人给他暗通了消息吧?
没人敢应,好多人都低着头看自己的笏板。这时,方孝孺的迂腐劲上来了,他索性硬着头皮出班奏道:“启奏圣上,这程济虽然莽撞冒昧,可他所担心的,不无道理呀。”
朱允炆恼怒地说:“你还敢为他辩护?听说你与他有瓜葛?”
方孝孺坦然承认,自己是他父亲的老师。
朱允炆哼了一声:“那他跑了,唯你是问,你得替朕抓回来。”
方孝孺下面说的话,大臣们更以为迂腐不堪了,他竟说,依他愚见,程济是坦荡君子,敢作敢为,必不至于跑的。方孝孺又好汉做事好汉当地向皇上认罪,说他曾让程济逃跑,但方孝孺又坚信他不会跑。
朱允炆说:“不打自招了吧?你担保他不会跑,这不是跑了吗?”
这时奉先殿外面登闻鼓响了起来,咚咚声如天鼓震人耳膜。这登闻鼓恐怕是天下最大的一面鼓了,鼓面有七尺宽,重五百多斤,高高地悬在奉天门外。这是当年太祖皇帝朱元璋所设,是专门为告状无门的人准备的,官员也好,百姓也好,凡有冤屈的均可在此击鼓,把冤情直接上达皇帝,告御状。
但这鼓轻易没人敢敲,弄不好,会反坐,如被视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或是无理取闹,那就有掉脑袋的危险。
自从朱允炆登基以来,还从没有人击过登闻鼓呢,要出什么事呢?鼓声阵阵,震撼了朝堂,百官都在侧耳倾听,交头接耳。朱允炆也很纳闷,是什么人击登闻鼓啊?他感到新鲜、好奇,便叫值殿官下去看个究竟。值殿官奉旨跑出了奉先殿。
击登闻鼓的正是皇上要捕来问罪的程济。他不停地击鼓。忽然有人扭住他的胳膊,夺去鼓槌。程济报了姓名,声称他击鼓是有话要对皇上启奏。
值殿官一听,乐了,皇上正愁无处捉拿他呢,程济倒自己送上门来了。不由分说,值殿官吩咐侍卫扭他上殿。程济被押到丹墀下时,方孝孺为之一震,不忍看,忙扭过头去。
朱允炆问他是何人?有什么天大的冤屈,来击登闻鼓?并且警告他,无理取闹是要坐牢的。
程济道:“陛下不是在缉拿我吗?我自己来投案了。”
朱允炆仔细看了程济一眼:“你是……”
程济回答,他就是上了折子的四川岳池教谕程济。
“大胆!”朱允炆说,“你敢离间我皇室至亲骨肉,该当何罪?”
程济不紧不慢地说,忠言逆耳,难怪圣上不爱听。微臣在上一个折子里,只是判断燕王在一年之内必反,也许更快,并无他意。
朱允炆说:“朕马上杀了你,不必等一年,来人啊!”
殿上侍卫们雷鸣般一声吼,立即拥上十多人围住程济准备下手。程济很平静,他说自己陷身天庭,已是插翅难逃,他是自投罗网,皇上还怕他跑了吗?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为什么不能听他一言再杀呢?
朱允炆目视齐泰、黄子澄,像在征询,齐泰奏道:“不妨听听他说什么。”
程济道:“陛下,国有三大害,宗藩、边患和河水泛滥之害,三害之中,各藩王之害为首要之害。”在朱允炆听来,这话有点耸人听闻、哗众取宠的味道,因此也就很反感。
朱允炆斥责他“信口雌黄”,“离间皇室骨肉”,太祖当年封了二十四王,固边防患,为国之屏障,这么多年,从没看出害国害民,要程济这个竖子来危言耸听!
令朝臣们暗自惊异的是,程济这个不入流的小官居然面无惧色,他说了一句“恕微臣不恭”,便开始历数封藩害大于利的道理。皇上不是抬出洪武皇帝来压他吗?他来个针锋相对,指出这正是太祖皇帝失算之处,古往今来,可以细数,汉代的七王之乱,晋朝的八王之乱,还不触目惊心吗?依他的看法,太祖埋下的祸根,本朝就该显现了。说到这里,他把一个奏折递到当值太监手里,这是他续写的一份更为详尽的奏章,更为详尽地阐述制裁燕王的道理,并请皇上御览圣裁。
殿上太监将奏章传上殿,怒不可遏的朱允炆看也不看,将奏章当场扯碎,掷于地下,站起来说:“太无法无天了,竖子居然污蔑先祖,快快推出去斩了。”
程济全然不惧,说:“微臣已断言,带头造反夺位的必从燕王起,且不会超过一年。”这样说了还不算,居然让皇上先把他押到死囚牢中寄押,如果到了一年期限,燕王还没反,再杀他也不迟呀。
盛怒之下的朱允炆不允。方孝孺意识到,出面保他已无济于事,他只有搭上自己了。他徐步出班,出乎意料地奏请与犯官程济连坐,他愿以全家七十二口性命连坐,请皇上宽限一年,如果届时燕王未反,他愿与程济一同伏法。
卖一个搭一个已经棘手,更何况搭上的是宠臣方孝孺!这一来,朱允炆倒没了主意,忙目视齐泰、黄子澄。
齐泰趁机奏道,不妨依方翰林之奏,倘程济所说不能应验,再杀程济不迟。黄子澄也附和他,就这样杀了程济,对广开言路不利。朱允炆便顺水推舟地下了谕旨,那就先将口出狂言的程济打入刑部大牢。
朱允炆优柔寡断
削藩不削藩,真成了朱允炆一块心病,只有齐泰这些天子近臣能体会到皇帝的苦恼。朱允炆虽然将激烈主张削藩的小人物程济打入天牢,心里却并不因此而平静,不久,又将齐泰、黄子澄、方孝孺三个人召到便殿召对。
朱允炆当然知道和理解近臣们的焦虑和削藩的急切心情。他不由得想起了当年太祖的那个带着棘刺的棒子。太祖让他的父亲用手拿这个棘杖,太子朱标因为棘杖扎手而扔下。但太祖皇帝拾起来,亲手用刀削去棘刺,重新把光滑的木棒交给太子,他说他要交下来给儿孙的江山社稷该是一根无刺之棒,他才放心。
朱允炆明白,当年朱元璋眼中的“刺”,就是那些开国功臣,他们自恃有功,权倾朝野,就有藐视皇权之虞。朱元璋自信,有他在,他们尚不至于怎么样,一旦朱元璋谢世,他们会安分守己吗?况且,这些元老们太知道朱元璋的底细了,江山怎么打下来的,朱元璋所有的优点、缺点都在臣子们心中,不必用放大镜,就看得清清楚楚,对高高在上的帝王来说,这是一种无法释怀的隐忧。
于是朱元璋杀了一大批开国元勋,几万人。他放心地躺到钟山的陵墓里去了,他交给孙子的权杖真的无刺了吗?
威胁皇权的功臣名将确实是杀得所剩无几了。可是,他觉得抓在手上的权杖比从前的刺更多、更扎手,这刺,便是比勋臣更可怕、更令小皇帝坐不稳金銮殿的藩王们,他们比勋臣们更跋扈、更有恃无恐。他有一种“前门拒虎,后门进狼”的恐惧。
齐泰深知此中利害,他有同感。太祖三十年猛政,开国名臣、勋旧相继在胡惟庸案和蓝党案里一扫而光了,朝中文臣武将声威远逊于从前。太祖看到的刺是除了,可新刺又生。
话已说到这个地步,黄子澄也就无所顾忌地说,各藩王拥兵自重,国中与皇帝陛下是君臣,可在家族里呢?却都是朱允炆的叔叔。长幼、君臣不好摆。
方孝孺认为,光是叔侄关系难处倒也罢了,他最近奉旨修《明太祖实录》时,就发现有一处起居注[1]很难处理,正要请旨定夺。朱允炆问,是什么?
原来他指的是太祖在时,在上书房里与太孙朱允炆的一段对话。说起这事,朱允炆被触痛了心事,更加难受,那是一段涉及今天诸王不靖的话题。朱允炆倒为自己的先见之明而自得。
方孝孺故意说,他怕起居注里的记载有误,必须来与皇上核实,不知真伪如何?他的用意,齐泰立刻明白了,他是用这往事来刺痛皇上,使他猛醒。
朱允炆大为感慨,这当然是真的。今天想来,仍然胆寒。记得当时太祖说,北元边患不可怕,边患不靖,有燕王、宁王、代王等去扫除。
应该说,朱允炆当时还是有预感的,便向太祖提出了一个反问,若是诸王不靖,威胁到朝廷,又靠谁来扫除呢?
齐泰、黄子澄显然都不是第一次听说,但都注意地听,齐泰还夸了朱允炆一句:“陛下真的是远见于未萌啊。”
朱允炆说,当时太祖并没有回答他,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反倒问太孙,遇到这种情形该怎么办?方孝孺插了一句,现在不幸言中了。
朱允炆叹口气,他当时回答太祖说,如果藩王们有不轨行为,他应先以德怀之,以礼制之,如不改,就削其封地,再不悔过,那就废置其人,如要举兵谋反,那就只有一条路,起朝廷六师奉天讨伐了。
齐泰颇为振奋,竟脱口而出道,实在是英明之至!黄子澄又故意问,当时太祖首肯了没有?
朱允炆很颓丧地做了肯定的回答,三个臣子几乎异口同声地说,连太祖高皇帝都赞成了,还有什么顾忌!但这总是阋墙之祸呀,朱允炆怕有这一天,当然也最不希望有这一天。
方孝孺认为,朱允炆当时既有预感,同时又找到了解决办法,如今已经不是怕不怕的事了,他问殿下,把直言敢谏的程济下到狱中,就是因为不希望看到那样的结局吧?不希望不等于没有啊。
齐泰说得更直截了当。说起藩王势力,燕王为首,也最危险。这绝非危言耸听。他二十岁到北平就藩,经营快二十年了,盘根错节,现在藩国日益坐大,武装进京吊丧虽未得逞,已是放起了狼烟,再不削藩就来不及了。
朱允炆感到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何况燕王对朝廷是有功的。他扫北立大功,他却记不得是洪武二十几年的事了。
黄子澄告诉他,是洪武二十三年正月,北元犯边,太祖命燕王与晋王统率二十万众冒雪出征,朱棣出尽了风头。
朱允炆说,太祖对他说过这件事,那年北方雪花大如席,冻伤很多人,众人都有点知难而退,但燕王领命前行无误,追击几百里,最后兵不血刃地收降了元将咬住、乃不花几十万众。燕王打出了威风,太祖对他赞赏有加。
黄子澄也加以证实,太祖说,扫清沙漠者,燕王也。朕从此无北顾之忧了。朱允炆说:“黄爱卿说起典故,总是能倒背如流。”
齐泰道:“论品行学问,方孝孺名冠天下,论记性,没有人能超过子澄的了。”
黄子澄说,记性好有什么用?记住别人优长之处,讨人喜欢,记住别人缺失,就很讨厌了。朱允炆笑了,他说他倒希望周围多有几个黄子澄这样讨厌的人。这倒也是真话。
黄子澄借机讽谏,皇上光记住燕王的优长,独独忘了太祖临崩前说过的话了吗?燕王不可不虑,到时候了,削藩势在必行,越快越好。方孝孺也敲边鼓,时不我待,等到了逼宫的时候才动手吗?那就太迟了。
朱允炆低头沉思良久,说他总是于心不忍,且暂时又没抓到谋反的真凭实据。他主张先不要在百官面前提及,又一次说容他再想想。
三个近臣虽不满,总算有点活口了,与皇上打交道,急不得,欲速则不达。
? 有些事只能做不能说
倒霉的袁珙并没有被赶走了事,他被临时拘押在东岳客店后院石磨坊里,这样对待他,连张玉、朱能这些手下人都对朱棣不满,认为他太过分了,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夜晚,朱棣提着一盏风雨灯,一个人悄悄地来到后院这所空磨坊,里边黑洞洞的,桌上只点着一盏油腻腻的棉子油灯,袁珙满不在乎地躺在宽大的磨盘上望房梁。
门开了,见是朱棣进来,袁珙不理睬,反而转身冲着石碾子。站在石碾子前,朱棣双手抱拳说:“朱棣来给袁先生道歉了,白天的事情多有唐突,得罪、得罪。”
袁珙也不起来,他说:“你不是要治我罪吗?我等着呢。怎么日头又从西边出来了,道的哪门子歉啊?”
朱棣诚恳地告诉他,早听道衍法师说袁先生是奇才,不然也不会特地在泰安停留,更不会请道衍法师入徂徕山去叩先生之门了。至于白天所以对先生无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人多嘴杂,袁珙口无遮拦,当众说朱棣能当天子,这是非同小可的事,话一旦传出去,就大祸临头了。他还告诉袁珙,就是他这样谨言慎行,朝廷还是对他不放心呢,这不是,父皇归天,连回京奔丧都不允许,防他如防虎,他有难言的苦衷啊,所以朱棣再三向袁珙谢罪,万望先生海涵。
袁珙这才翻身坐起来,说:“既如此,何不真的反了?以燕王殿下的威望,还不是一呼百应,天下归附?谁不知道太祖当年最中意想传位的是四殿下您哪!”
朱棣不敢大意,说话还是很有分寸的:“先生这话差矣,自古君臣名节重如泰山,我岂敢有非分之想?”
袁珙一听,跳下地,就往外走:“你既是这么个尽忠尽节、循规蹈矩的人,找我来干什么?我可是专门来辅佐你问鼎江山社稷的呀。”
见他真的头也不回往外走,朱棣忙叫:“先生留步,我有话说。”
袁珙不理,走到门口,又甩过来一句更难听的话,想当婊子,就不该再指望立牌坊。这话骂得朱棣极为狼狈,恼也不是,忍也不是,又恰恰被迎面走来的道衍听去了,更觉难堪。
倒是道衍和尚打圆场说:“你这疯道人吃了豹子胆了,居然敢辱骂未来的真主!”并一把拖住了他。
道衍说:“有些事,是只能做不能说的,更不能未做先说,你连这个道理也不懂吗?燕王求贤若渴,差点给你下跪了,你还要怎么样?”
袁珙这才缓和下来,对朱棣深深一揖道:“既然这样,贫道从今日起,就供燕王殿下驱遣了。”
朱棣说:“不是我驱遣先生,而是靠先生助我一臂之力呀。我现在好像被人放在火上烤,被人防范的滋味,极为难熬啊。”
袁珙说:“何不反过来,把烤你的人放到火上烤啊?”
朱棣眼一亮,说:“请先生教我。”
道衍说,当年刘玄德来请葛亮陇中对策,尚有茅舍三间,今宏议天下大事,在这黑漆漆的牢房中,不大雅观吧?
朱棣大笑:“可不是,都怪我太心急了,走,快请。”他左手挽着袁珙的胳臂,右手牵着道衍,无比亲热地跨出门槛。
? 落难的大人物不能得罪
程济的确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他坐牢坐得心安理得,不怨天不尤人,每天乐呵呵的,把监牢当成了书斋,不是看书,就是不停地写。
方行子今天又是男装,英气逼人地来到刑部大牢,手挎着一个饭篮子来探监。她是常客,上下打点得好,又有齐泰、方孝孺的关照,她来探监,如走平地。
牢头一见,忙赔笑地迎上来说:“方公子又来看程教谕了?”
牢里伏案写字的程济听到了狱廊里的对话,知道又有好吃的来了。他放下笔,向狱廊望着,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方行子把一些碎银子塞到牢头手中,问他,没亏待程先生吧?
“哪能呢。”牢头满脸堆笑地说,“有方公子关照,敢不尽力?”
方行子心里想,说什么我关照,真正起作用的还不是银子!她告诉牢头,你倒不必看我的面子,程先生命中该有此一劫,不久他就会飞黄腾达,你对他好点,他不会忘记的。
牢头很明白这个理。他碰上的这种朝云暮雨的事太多了。打入这刑部天牢的大人物,你还真不能一碗凉水看到底。真是祸福相依,死鱼也能翻身,今天是阶下囚,明个早上皇上一高兴,又是一品高官了。从前的礼部尚书温大人就是个例子,洪武皇帝都判了斩立决了,谁都等着看他在午门外杀头那天了,却不想,皇上头天晚上不知做了个什么好梦,忽然一道圣旨下来,赏还家产,官复原职!只因为自己可怜他满头华发,在他入狱那天晚上给他送了一碗鸡汤,这下子他走运了,事后温尚书送他一百两银子酬谢,还由牢子升到了牢头。眼下他手下管着十七个牢子、两栋十八间牢房呢。
方行子这是第三次听他表白自己的历史了,她乐了,对他说,所以呀,好人终有好报,可千万别以一时一事论英雄,多给自己留点后路,犯人也是人啊。
牢头说:“这话在理。”他把方行子引到程济的牢前,打开门锁,说:“请吧,方公子。不用着急,想聊多久都行。”
程济见方行子进来,连忙道谢:“又麻烦小姐来探视……”
方行子望望走廊里的牢头,“嘘”了一声,让他别叫小姐。她帮程济把案上的文房四宝收拾起来,摆上带来的酒菜。
程济说:“这哪是坐牢?倒像是住南京的会宾馆了。我不知该怎样感激小……啊公子了。”
方行子说不必领她情,跑跑腿而已。给他打点、送饭,是方孝孺和齐、黄两位大人关照的。程济感慨不已,自己算个什么人物,值得惊动他们这几位当朝重臣垂顾啊!
方行子说,一是他的人格。本来她父亲已决定私自放他逃走,齐大人也暗示可缓两天派人去缉拿他。可程济却不逃命,有胆魄自投罗网,击登闻鼓上殿,他的脾气、勇气太像他们几个人了,自然被视为同类,高看一眼。程济吃着饭又问,第二呢?
方行子说,他给皇上上疏的内容,也正是他们几个所忧虑的,大概因为英雄所见略同吧,他当然受器重。
方行子又从篮子里取出些纸、墨,嘱咐他好好坐牢,并说他一点都不亏,坐一年牢,一部煌煌大作就能刻印问世了。
程济笑了:“依你这么说,我坐牢还占便宜了?”
方行子咯咯地笑了起来。
程济喝了一口酒,说:“可你别忘了,我的坐牢与别人不同,一年为期,一年之期到了,燕王朱棣如果不反,我这脑袋就得搬家了。”
方行子说:“那你一定希望燕王越早越好地起兵造反了?你知道后果吗?刀兵四起,天下大乱,保你一颗头颅的代价,可能是千万颗人头落地呀!”
程济笑了:“照小姐……啊,照公子的说法,豁出我这一颗人头也就是了?”
方行子也笑:“那倒不是,很难两全啊。”
程济其实不是在赌输赢,在他看来,燕王是必反无疑的,如果建文皇帝看不到这一点,在程济人头落地之前,他就会人头落地了。
方行子说:“你还是先安心写你的《牢中命笔录》吧,写好了,我找人给你刊刻。”
夺权的借口
现在换了灯火辉煌的场所,在泰安东岳客店一间最奢华的官厅,袁珙成了座上宾,与朱棣、道衍在放谈天下大势。
袁珙认为,现在天下的局势是朝廷弱、外藩强,而朱棣又是强藩之首,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所以燕王大难即将临头,很难躲过去。话说得有点耸人听闻。
朱棣说:“未必吧?”朱棣说他可以尽量收敛,尽量藏拙,不惹是生非、不招摇过市,与世无争,会相安无事的。袁珙说这是掩耳盗铃。事实上朱棣已对朝廷构成了威胁,这是让新皇帝睡不着觉的心腹之患。
一句话说到朱棣心里去了,他免不了悚然心惊,自己意识到危机由旁观者道出,毕竟还是分量不同。他强撑着说:“先生言重了吧?”
袁珙似乎钻到朱棣心里去了。燕王这次带白盔白甲吊丧之师南下,目的不也想炫耀武力并且试探一下新皇帝吗?试验结果如何?皇上吓坏了,尽起几十万大军布防于江淮之间,防燕王如防虎狼!这比防止北元入侵更加戒备,所以,他断言,今后即使燕王想相安无事也不可得了。这如同骑在老虎背上,想下也下不来了。怪也只能怪太祖皇帝当初把燕王扶上了老虎背。朱棣很佩服袁珙的精到见解,只是沉默着。
道衍附和袁珙,类似的看法,他也早对朱棣表白过了。他说,这应当怪殿下太有本事了,倘他也像岷王一样是个草包,整天只知道玩女人,声色犬马,就不会有人把他放在心上了。
朱棣笑着说:“依二位所言,我是不反也得反了?”
“也有相安无事的办法。”袁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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