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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孔子世家

_7 贾志刚(春秋)
  公叔戍一怒之下赶跑了南子的人,却没有想到后果会有多么严重。
  “公叔戍要叛乱了,公叔戍要叛乱了。”南子恶人先告状,在枕头边诬陷公叔戍。
  “我早就看他要叛乱,办他。”卫灵公其实也早就瞄准了公叔戍的财产,他知道南子是在撒谎,可是,何乐而不为呢?
  第二天,卫灵公宣布公叔戍图谋造反,立即驱逐出境。公叔戍得到消息之后,仓促之中流亡鲁国去了。
  “唉,当什么别当首富啊。”公叔戍感慨万千。
  当什么别当首富,千百年来,这是一条雷打不动的真理。
  重开学校
  公叔戍被驱逐,连累了许多人,其中就包括弥子瑕。尽管弥子瑕没有被驱逐,但是在宠信程度上已经差了很多。
  孔子感到希望越来越渺茫,可是就这样回鲁国也太没面子。于是,孔子决定在卫国招收学生,继续自己的教师生涯。
  报名的情况不是太理想,毕竟孔子在卫国的名声不是那么大,而且,卫国人对于经商发财的欲望大于做官的欲望。
  好在,孔子不用靠学费过日子。
  十天的招生期很快过去了九天,也就招到了二三十名学生,其中资质好的也就那么一两个,这让孔子很失望。
  第十天的时候,事情有了变化。
  “我要报名,我要报名。”一个人用很奇怪的口音喊着,来到了孔家。
  负责招生的是子路,可是这人说了几句话,子路就感觉招架不住了,连忙派人来请老师出马。
  “老师啊,来了个怪人,您来看看吧。”子路迎头对孔子说。
  “什么怪人?”孔子问,坐定之后,这个时候再去看这个怪人。
  只见这个人看上去二三十岁,头上没有帽子,头发很短大致只有一寸,眼睛前面还有两片玛瑙片。衣服是短衣,不知道什么材料,腰间一个腰带系着裤子,脚下穿着一双不知道什么样的鞋。总之,从长相到衣着都很奇怪。
  “你?从哪里来?”孔子问,他觉得这人看上去也不像是个蛮夷,可是衣着打扮比蛮夷还蛮夷。
  “您就是孔子?”怪人没有回答,反问道。
  “不错,我就是孔丘。”
  “哇噻,我见到孔子了,我要出名了,我要发财了。”怪人一阵兴奋,看见大家都用怪异的眼光看他,这才平静下来。“我,怎么说呢,我是从两千多年以后来的。”
  “什么?”孔子瞠目结舌,在场的人都瞠目结舌。
  “编吧,你就编吧。如果你说从一千多年前来的,我们说不定还信,你说从两千多年后来的,骗谁啊?”子路镇定下来之后,大声呵斥,这类装神弄鬼的事情,老师从来不信,自己也不信。
  “编?嘿嘿,你看我这样,像编的吗?这个你见过吗?”怪人说着,从衣服里取出一个看上去很贵重的东西来,按一按,发出亮光来。“这个叫手机,我在这里说话,几万里之外的人都能听到。噢,不过这年头没信号。”
  大家都发愣,谁也没见过这东西,子路见孔子也不发话,也就不再说话。
  怪人又掏出一个东西了,递给了孔子。
  “老师,这个东西叫望远镜,能看到很远的地方,送给你了。”怪人说着,把望远镜放在孔子的眼前。“这个,我用来看风景的,也看美女,嘿嘿。”
  孔子眼前一亮,笑了,因为他确实看到了很远的地方,那地方有一个美女。
  “好,我就相信你是从两千多年以后来的,那,你是鲁国人吗?”孔子问,顺便把望远镜放在了手边。
  “什么鲁国人啊?鲁国早没有了。”怪人顺口说道,很不以为然。
  “啊,鲁国已经没有了?”孔子看上去很沮丧。
  “不仅鲁国没有了,周朝都没有了。老师告诉你吧,这两千多年,都过了二十多朝了。”怪人继续说,说得很轻松。
  “哦。”孔子松口气,觉得有点安慰了。“那,你从两千多年后来,有何见教啊?”
  “嗨,别提了,我呢就是个驴友,喜欢周游列国,结果一不小心,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掉进了时空隧道,这就过来了,还不知道怎么回去呢。不过既然来了,总要学点东西回去,到时候写回忆录拍电影什么,挣钱买房娶老婆移民加拿大什么的。老师,我想报名做您的学生,收下我吧。”怪人一口气说了很多,大家都听得云里雾里,只有最后几句话听明白了。
  孔子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教得了这个小子,不过想想看,这小子一点礼貌都不懂,至少自己可以教他做人的道理。
  “你有学费吗?”子路问。
  “学费?不是义务教育了吗?噢,对了,这时候还没有。”怪人自言自语,开始在自己的衣服里和屁股后翻,翻出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边翻一边说:“信用卡?这年头讲信用,但是不讲信用卡啊。人民币?这时候有人民没有人民币啊。哎他娘的,真是春秋不用冬夏的钱啊。”
  “算了,你免费了。况且了,你这个什么镜是个无价之宝,就算学费吧。”孔子宅心仁厚,同意了怪人的要求。“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按《论语》。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谢谢老师。”怪人非常高兴,鞠了一躬。
  “那,你叫什么?”孔子问。
  怪人愣住了,随后开始思考,并且很痛苦的样子,头上竟然冒出了汗珠。
  “你怎么了?”子路问他。
  “我,我穿越的时候把名字丢了,我只知道我是我,我不知道我是谁了。”怪人说得很痛苦,他竟然不知道自己是谁。
  孔子笑了,所有人都笑了。
  “那这样吧,我送个名字给你吧。”孔子说。
  “好吧。”怪人无可奈何了,心说看穿越回去的时候能不能把名字找回来。
  孔子开始思考,他是一个严谨的人,不会胡乱给别人取名字的。
  “这样,你看你这一身短打扮,跟胡人没什么区别,你就姓胡。你说话乱七八糟,没有什么章法,你的名就叫乱。你的行为举止随随便便,你的字就叫随便。你看怎样?”孔子给怪人取的名字就是姓胡名乱字随便,不是胡乱取名,却是取名胡乱。
  “好,随便吧。”怪人答应了,从现在开始,他就叫胡乱了。
  
第二六二章 孔门三贱客
  胡乱的到来引发了轩然大波,不是小波,是大波。可是,紧随着胡乱而来的另一个来报名的学生,才是真正的主角。
  与胡乱穿着乱七八糟的衣服来报名不同,这个报名的学生穿着十分考究,并且乘坐着当时最豪华的房车。更要命的是,他是公子荆介绍来的。
  “夫子一定要收下这个人,这个人天资聪明,本质不错,就是不懂规矩,因此他父亲让他来跟夫子学习。今后是金玉还是砖头,就看夫子了。”公子荆当初这样叮嘱,孔子答应了。
  但是,看到这个学生的时候,孔子还是禁不住一阵后悔。
  “我叫端木赐,你们就叫我子贡好了。嘿嘿,我倒要看看还有什么好学的。”这个学生来到报名处就口出狂言,谁也不放在眼里。子路说他,就被他一通话说得子路翻白眼。
  孔子尽管后悔,还是决定收下他。端木赐的父亲端木方是卫国有名的富商,并且跟公子荆关系密切。就因为看儿子十分骄纵,担心家业败在他手中,因此让他来跟孔子学些知识,也学学做人。
  富二代,子贡是典型的富二代。
  子贡,卫国人,小孔子三十二岁。也就是说,现在二十四岁。
  “哼,这下宰我有对头了。”孔子自言自语。
  宰我是谁?宰予,字子我,鲁国人,只有二十岁,孔子来卫国之前招的学生,以口才好喜欢辩论而著称。
  胡乱
  子贡和胡乱入学,在孔子的学校中如同两块石头投进了粪坑,荡起的不仅是涟漪,还有臭味。
  先来说说胡乱。
  基本上,孔子所教的胡乱听说过一些,因为从前读过《论语》,因此有的时候甚至能在孔子说话之前猜到孔子要说什么,不过多数都猜错了。
  胡乱对孔子的课程兴趣不大,每天听课听得很难受,有的时候就请假在屋里睡觉。孔子对这个两千五百年以后的学生反正也不抱期望,因此就由着他。总体来说,孔子所教授的课程当中,胡乱严重偏科。数是胡乱的特长,完全不听课,但是任何题都能做,孔子暗地里说胡乱是个数学天才,其实胡乱在两千五百年后的数学也就是马马虎虎;书学是胡乱学得最差的,总是记不住,要不就是理解错误;至于其他学科,也跟书学差不太多。
  胡乱让孔子不喜欢的还不是在课堂上,而是在课堂下。上课的时候胡乱昏昏欲睡,可是下了课就精神百倍。下课之后,也不知道胡乱哪里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见识,总之是滔滔不绝,天文地理无所不包,别人不知道的他都知道,常常说得大家晕头转向。譬如胡乱就说大家住的地实际上是个球,叫地球,地球围着太阳转。胡乱还说以后打仗都在马上,还说以后连弓箭都不用了,用枪,还给大家画枪的样子。
  对于胡乱的各种说法,大家也是听得懵懵懂懂,似懂非懂,就当听故事,基本上没人相信。
  有的时候,有同学会把胡乱说的事情转告孔子,不过都要先说明这是胡乱说的。
  “此胡言也。”开场白往往是这样,意思是这是胡乱说的。
  “此乱语也。”有的时候也这样说,意思同上。
  每当这个时候,孔子就会笑笑说:“随便说,随便说。”意思就是既然是胡乱说的,大家都不当真。
  后来,胡言乱语就成了胡说八道的同义词,这是后话。
  有的时候,胡乱也会发问,不过几乎每次发问都会让孔子生气。但是,孔子不是生胡乱的气,而是生子孙后代们的气。
  “老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要臣亡,臣不得不亡。这是您老人家说的吗?”一天,胡乱想起来,来问孔子。
  “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我只说过‘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国君无缘无故让臣死,那不是昏君吗?凭什么要为昏君去死?晏子说过‘君死我不死’,君不死臣更不死。”孔子很生气。
  “哎哟,好几千年都以为这话是老师说的,上当啊,原来老师根本没有这么说过。”胡乱恍然大悟。
  “是谁在毁坏我的名声?”孔子追问,声色俱厉。“奶奶的,告诉我是谁,我派人杀了他祖宗,让他根本没地方投胎。”
  “那,我也不知道。”胡乱说,他真不知道。“那么老师,如果君要臣死,你认为下面一句该接什么?”
  “君要臣死,臣懒得理你。”孔子说。
  后来胡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同学们,同学们纷纷接下句,成为一时的佳话。有些下句接得十分有创意,摘录一二。
  “君要臣死,要死一起死。”(宰我)“君要臣死,臣心已死。”(颜回)“君要臣死,臣怀了你孩子。”(烧饭的丫环)“君要臣死,臣换个君试试。”(子贡,被孔子评为最佳答案)
  胡乱的接句是这样的:君要臣死,臣封了你ID。
  还有一次,胡乱不知道做了个什么梦,又有问题来问孔子。
  “老师,我经常听到有人说要以德报怨,这是您老人家说的吧?”胡乱来问,他觉得这肯定是孔子说的。
  “胡言乱语,以德报怨,拿什么报德啊?你请我吃饭,我请你吃饭;你打我一顿,我还请你吃饭,我贱啊?我对得起请我吃饭的人吗?以后谁还请我吃饭?”孔子瞪了胡乱一眼,这次倒没问是谁在毁坏他的名声了。
  “那,以什么报怨?”胡乱问,他很吃惊以德报怨又不是孔子说的。
  “他怎么对你,你就怎么对他。”孔子大声说。
  按《论语》。或曰:“以德报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这个“或”,就是胡乱。
  “我真傻,要不是亲眼见到老师,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了。那什么,请老师再给点教诲吧。”胡乱说,他觉得孔子是对的。
  “那好吧,我告诉你交朋友的原则吧。三种朋友是有帮助的,正直的、宽容的和博学的;三种朋友是有害的,褊狭认死理的、无原则善良以德报怨的、能说会道拍马屁的。”孔子说,把刚才以德报怨那一段用了进来。
  按《论语》。孔子曰:“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损矣。”
  这里,“友善柔”这句话几千年来被歪曲。各种所谓的大师学者都把善柔解释成“狡猾”“谀媚”等等,实际上,善柔就是善良却柔弱不果断,不懂得以直报怨的道理的人。
  胡乱的问题多数都是这样,被孔子训斥一顿之后,发现那不是孔子说的话。
  总之,胡乱虽然不招老师的喜欢,但是还不算让人讨厌,甚至有的时候孔子还会觉得这个人挺有趣。
  子贡
  子贡就不一样了。
  子贡从小随父亲出国做生意,因此见识很广,口才非同一般,同时,身上也有富二代们惯常的骄纵和自以为是。
  才听了几堂课,子贡就在同学们中间表示:“这些算什么?嘿嘿,我早就知道了。要不是我爹让我来学习,我早就回家了。”
  孔子知道后,非常不高兴。不过孔子的性格,不会主动去批评子贡。
  子贡最让孔子讨厌的一点是,不管课上课下,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总要显示自己比别人高明,甚至比老师还要高明。
  孔子很想退他的学费请他走人,可是又开不了口,一来怕学生们说自己度量小,二来也不好向子贡的父亲交代。
  有一次上课,孔子当场表扬自己的弟子宓子贱,说:“大家看看,什么是君子?就是子贱同学这样的。不要说鲁国没有君子,如果鲁国没有君子,他从哪里取得这样的好品德呢?”
  按《论语》。子谓子贱:“君子哉若人。鲁无君子者,斯焉取斯。”
  其他同学听了,都对宓子贱投以羡慕以及景仰的目光,只有子贡歪着嘴坏笑,他才不服气呢。
  “老师,子贱兄是君子,那我呢?我怎么样?”子贡大声说,他觉得自己比宓子贱强。
  “你?嗯,我想想。”孔子假装想了想,然后说:“你啊,你是个用器。”
  “什么用器?”子贡问,大家也都想知道。
  “瑚琏。”孔子说。瑚琏是一种祭器,用来盛黍社,属于比较珍贵的祭器。
  按《论语》。子贡问曰:“赐也何如?”子曰:“汝器也。”曰:“何器也?”曰:“瑚琏也。”
  子贡非常高兴,他觉得这是对自己的褒奖。大家也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他,觉得虽然这个人很讨厌,可是老师还挺欣赏他。
  不过,孔子随后的一句话让子贡的笑容消失了。
  “君子不是祭器,君子不能局限于一种用途,要德智体美全面发展。”孔子笑着说,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你还不是君子。
  按《论语》。子曰:君子不器。
  子贡非常尴尬,不过以他的口才,立即平静下来,继续提问。
  “那,老师,那你说君子是什么样?”子贡问,他要寻找反击的机会。
  “先把自己想说的做好,然后再说。”孔子毫不犹豫地说出来,这句话他早就想对子贡说。
  按《论语》。子贡问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后从之。”
  哄堂大笑,大家知道这是孔子讽刺子贡平时的夸夸其谈和目中无人。
  “嘿嘿。”子贡讪讪地笑,不过,他还不服气。“那么,君子也有讨厌的人吗?”
  “有啊,君子讨厌说别人缺点的人,讨厌身居下位却诽谤上司的人,讨厌蛮干而不讲礼节的人,讨厌果断但是固执的人。”孔子说,每句话都指出子贡的缺点,然后问:“赐啊,你也有什么讨厌的人吗?”
  “当然有啊,我讨厌剽窃他人的知识当自己的知识的人,讨厌不给别人面子却以为自己很能耐的人,讨厌攻讦别人却以为自己很正直的人。”子贡说。句句都在讽刺孔子。
  孔子笑了,他知道这小子不是那么容易制服的。
  按《论语》。子贡曰:“君子亦有恶乎?”子曰:“有恶。恶称人之恶者,恶居下流而讪上者,恶勇而无礼者,恶果敢而窒者。”曰:“赐也亦有恶乎?”“恶敫以为知者,恶不孙以为勇者,恶讦以为直者。”
  经过这一次,子贡着实沉默了几天。不过,他不会就这样认输的,这样认输就不是子贡了。
  子贡想到了一个非常好的问题,他相信这个问题足以让孔子无言以对,斯文扫地。
  这一天上课,眼看到了下课的时间,孔子正要宣布下课,突然子贡举手提问。
  “子贡,你什么问题?”孔子问,觉得子贡现在至少比从前要礼貌些。
  “老师,我就想问一个问题。你说人要是死了之后,究竟有知觉还是没有知觉?”子贡的问题一出,满座哗然,这个问题太刁了,毕竟谁也没死过,谁知道死了之后是什么情况。
  孔子愣了一下,看着子贡得意的样子,又笑了。
  “我要是说人死了还有知觉,就怕孝顺子孙葬我的时候过分隆重;要是我说没有知觉呢,又怕不肖子孙把我扔到乱葬岗喂狗。所以,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你如果真想知道,等你死了之后,自己慢慢去体会吧。”孔子回答。
  “哈哈哈哈……”又是哄堂大笑。
  按《说苑》。子贡问孔子:“死人有知无知也?”孔子曰:“吾欲言死者有知也,恐孝子顺孙妨生以送死也;欲言无知,恐不孝子孙弃不葬也。赐欲知死人有知将无知也?死徐自知之,犹未晚也!”
  子贡的家里非常有钱,因此花钱很大方,常常会给师兄弟们一些小恩小惠。对此,孔子也很反感,有一次对大家说:“有的人喜欢夸夸其谈,但是又说不到点子上,拿些小恩小惠拉拢大家,这样的人,恐怕没什么前途。”
  按《论语》。子曰:“群居终日,言不及义,好行小慧,难矣哉!”
  子贡不是省油的灯,被孔子讽刺一通之后,当天上课的时候就展开了反击。
  当天的课程是历史课,孔子讲到了商朝的灭亡,大力渲染商纣王的无道,把纣王说得一无是处。
  “老师,据我所知啊,其实人家纣王没有坏到这种程度。”子贡打断了孔子的话,之后一通说,倒也说得很有道理,让孔子一时之间也无话可说。“嘿嘿,这说明什么?说明一个人千万不要成为失败者,否则什么黑锅都要扣到你头上。”
  子贡说完,得意地笑了。这一次,他占了上风。
  按《论语》。子贡曰:“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
  宰我
  尽管胡乱不招人喜欢,子贡让人有些讨厌,对于孔子来说,最头痛的还不是他们,而是宰我。
  宰我的数学学得很好,如果不是胡乱来了,宰我就是第一高手。也正因为这样,宰我的逻辑分析能力超强,总是能够从老师的话里发现矛盾之处,然后来找老师辩论。
  有一次,宰我来找老师提问题。
  “老师,我听荣伊说过,黄帝活了三百年,那黄帝是人呢还是神呢?怎么能活三百岁?”宰我提问,孔子也说过黄帝活了三百岁。
  孔子一愣,心说大家不过随便说说,上古的事情谁还追究?可是这小子竟然就抓住不放了。
  “予啊,夏商周的事情都是现成的,够你钻研了,黄帝那么远的事情,我看你就不要那么认真了。”孔子说。
  “老师,我知道上古的事情有点说不清楚,我这问题有点钻牛角尖,可是,我还是想弄明白。”宰我的架势,就是老师要是承认自己是信口胡说,我就不问了。
  孔子一看,这小子这么不识趣,可是我也不能在他面前认错啊,怎么办?孔子想了想,想了个办法。
  “予啊,我给你讲讲黄帝的故事吧。”孔子开始从黄帝的出生讲到了黄帝怎么战胜炎帝,一统江湖,奠定中华文明。“你看,黄帝这么伟大,活着的一百年给百姓造福;之后的一百年,百姓敬畏他的神灵;再之后的一百年,百姓沿用黄帝的教化,天下才发生了本质的变化。所以说,黄帝活了三百年是他的光辉思想照耀三百年,丰功伟绩造福三百年。”
  孔子这一通忽悠,讲得唇干舌燥,总算是勉强圆了回来。
  “哦,那实际上还是只活了一百年。”宰我说,他还是认为孔子和荣伊在信口雌黄。
  此事见于《大戴礼记》和《孔子家语》
  过了几天,孔子讲到了父母去世之后,儿子要守孝三年。
  “老师,我觉得吧,三年的丧期太长了。”下课之后,宰我又来找孔子辩论了。
  “嗯,为什么?”孔子问,他可是最提倡孝道的人。
  “三年丧期,也就意味着三年之内不能修习礼仪,礼制必然毁坏;三年不能演奏音乐,音乐必然荒疏。旧谷吃完了,新谷就该登场了;古人钻燧取火而改变火种,一年时间也就够了。”宰我的说法,就是反对三年丧期。可是他说得有道理,如果守孝三年造成礼崩乐坏,岂不正是孔子不愿意看到的?
  孔子一听,非常恼火,这不是不孝吗?
  “我问你,三年丧期之内,吃白米,穿锦衣,你感觉心安理得吗?”孔子强压着火,问。
  “没问题啊。”
  “那就行了呗。君子守丧,吃什么都不觉得好吃,听什么音乐都不觉得好听,所以他们不会像你那么想。你觉得怎么好,觉得心安理得,那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好了。”孔子大声说,说完,扭过脸去不理他。
  宰我没趣地退了出来。
  “宰我就是混账东西,不懂得仁爱的家伙。孩子出生三年,才离开父母的怀抱。三年守丧,是满天下的规矩。宰我对他的父母难道连三年的爱心也没有吗?”孔子对身边的弟子们说,气得直喘气。
  按《论语》。宰我问:“三年之丧,期已久矣。君子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旧谷既没,新谷既升,钻燧改火,期可已矣。”子曰:“食夫稻,衣夫锦,于汝安乎?”曰:“安。”“汝安则为之。夫君子之居丧,食旨不甘,闻乐不乐,居处不安,故不为也。今汝安,则为之。”宰我出,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夫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予也有三年之爱于其父母乎?”
  宰我说得对吗?孔子说得对吗?
  宰我就是这样的人,总是通过逻辑推理来让孔子难堪。
  胡乱、子贡和宰我,在孔子的眼里就是三个刺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提出什么刁钻的问题来。
  
第二六三章 招摇过市
  在鲁国,孔子好歹还是个司寇,挂名的国家领导人。原本以为跳槽到卫国之后能有更大的发展,谁知道又成了一个教书匠,地位还不如在鲁国。孔丘感觉有些窝火,一边教书,一边还在想办法,通过各种关系寻求进入卫国政坛。
  可是,种种迹象表明,卫灵公只对南子有兴趣,对孔子的礼乐道德之类没有兴趣。
  怎么办?孔子决定,离开卫国,前往陈国。
  “人挪活,树挪死,我要去陈国,陈国是太姬的后代,正宗周礼国家,我们去一定受欢迎。”孔子对弟子们进行了动员,之后整装出发。
  匡地之难
  从鲁国来的弟子们基本上都决定跟随孔子前往陈国,只有少数几个决定回鲁国去。
  “胡乱,你去不去?”子贡问胡乱,他比较欣赏胡乱,因为胡乱见多识广,而且也不太受老师待见。
  “去,反正没事干,闲着也是闲着。你去不去?”胡乱反问。之所以要问,是因为史书上没有记载子贡这一次有没有随孔子去陈国。
  “去,我要看看热闹。”子贡说,他这时候对孔子还是很不服气。
  就这样,没事干的胡乱和看热闹的子贡随着大队人马出发了。
  孔子和学生们上路了,一路向南行。要到陈国,首先要经过宋国,一路行走,来到了匡地(今河南省长垣县),这里原本是宋国的土地,后来被郑国侵占。八年前鲁国的阳虎曾经在晋国的命令之下攻打郑国,拿下了这里。可是鲁国和郑国之间隔着宋国,于是鲁国把匡地送给了宋国。所以,这里现在属于宋国。
  孔子的弟子中有一个名叫颜高的,当年曾经参加过鲁国攻取匡地的战斗。说起颜高,还有一段插曲。
  颜高是鲁国著名的勇士,在孔子的学生中仅次于子路。六年前鲁国与齐国发生了一次战争,颜高也参加了。当时鲁军在城下挑战,齐军坚守不出,于是鲁军都下车坐在地上。颜高的弓是硬弓,要用三钧的力量才能拉开,大致相当于今天的一百八十斤。当时颜高炫耀自己的力量,大家都很好奇,于是都要试试他的弓,传看他的弓。谁知道这个时候齐国人开城杀来,颜高的弓却找不到了,结果被齐国人在腿上射了一箭,还好他抢了同伴的箭把齐国人射死,这才保住了自己的命。
  如今故地重游,来到了匡地,颜高非常兴奋,这就是炫耀自己当年武力的机会。
  来到匡地城外,孔子下车来休息。这时候,颜高凑过来了。
  “老师,看见城墙上那个缺口没有?当年我就是从那个缺口杀进去的。”颜高得意地说,一边用手指给孔子看。
  孔子对打仗没什么兴趣,不过还是顺着颜高的手看了过去。
  这一看不打紧,麻烦来了。
  城头的军士远远看见一伙人过来,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十分小心,因为这是边境地带,不能不小心。等到孔子下了车,军士们的眼睛就瞪大了。
  “咦,这人有点眼熟啊。”军士们议论起来。
  等到颜高对着缺口指指点点,孔子向这边打望的时候,军士们同时喊了起来:“啊,阳虎这狗日的来了。”
  原来,孔子的身形竟然很像阳虎。
  当初,阳虎率领鲁军占领这里的时候,对当地百姓十分残暴,因此匡地人都对阳虎恨之入骨。
  “杀了狗日的阳虎。”守城军士立即报告了匡地大夫匡简子,匡简子一阵惊喜,“王八蛋阳虎,当初强奸我老婆,想不到你竟然敢送上门来。”
  匡简子立即率领精兵,杀出城门。
  当一阵喊杀声传来的时候,孔子师徒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但是他们知道,喊杀声一定是针对他们的。怎么办?颜高不愧打过仗,见不远处有一处废弃的院子,立即要同学们保护着孔子先进院子,准备防守。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孔子有些摸不着头脑,急忙上车,随着学生们涌入那个院子。子路负责贴身保护老师,颜高断后。
  大家刚进院子,匡地的精兵就追到了,将院子团团包围。
  “阳虎,你给我滚出来。”匡简子在外面大喝,却没有急于进攻,为什么没有急于进攻?匡简子有点怀疑是不是看错了人,因为这一帮人多数穿着儒士的衣服,不像是打仗的。还有,这个时候,阳虎怎么会来这里?
  匡简子的一声大喝,让孔子和他的弟子们明白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误会,彻头彻尾的误会。
  大家都看着孔子,等着老师的指示。
  “颜高,告诉他们弄错了。”孔子现在很镇定。
  “匡的兄弟们,你们弄错了,我们不是阳虎。”颜高大声喊着。
  “不要骗我们了,我们看见阳虎了。再不出来,我们就要进攻了。”匡简子不相信,也高声喊道。
  “我们真不是阳虎。”
  “阳虎,你这个孬种,敢作不敢当。别以为你们在晋国混了几年,我们就听不出你们的鲁国口音了。”
  匡地人说什么也不相信里面不是阳虎,还骂骂咧咧,嘴里没有好话。
  现在事情更麻烦了,怎么解释也没有用。
  弟子们都很害怕,只有三个人例外。一个是胡乱,他知道这次不过是一场虚惊;一个是子贡,他见过世面,相信不会有问题;另一个是子路,他从来不知道害怕。
  三个不害怕的人是三种不同的表现。
  胡乱在旁边看热闹,反正他知道自己改变不了历史。
  “老师,让我出去跟他们谈判。”子贡说。他的口才很好,相信自己一番话就能让宋国人乖乖地解散。
  孔子看了看他,有些意外,他尽管讨厌子贡,可是这个时候却发现子贡竟然是个有担当有胆量的人。
  “不,出去太危险,老师不能让弟子去冒险。”孔子说,还对子贡点点头。
  子贡也有些意外,他一直认为老师讨厌自己,没有想到老师这个时候却很关心自己的安危,这让子贡有些感动。
  “老师,我出去跟他们拼了。”子路忍不住了,操起大戟来要出去跟宋国人拼命。
  “慢着。”孔子喝住了子路,之后用很镇静的语气对他说:“为什么讲究仁义的人也不能免俗呢?如果是不学习诗、书,不研究礼、乐,那是我的过错。可是长得像阳虎,那不怪我啊,那只能说是上天注定的啊。子路,来,你唱歌,我给你伴奏。”
  子路犹豫了一下,放下了大戟。
  “哎——”子路放声高唱起来,伴随着孔子的琴声。之后,所有人都跟着一起唱起来。
  歌声高亢悠扬,直冲云霄。
  在外面的匡地人听得有些不知所措,一群眼看就要被杀的人竟然还能这样沉着地唱歌,并且唱得不卑不亢。
  “算了,撤吧,他们确实不是阳虎。”匡简子现在确认里面的人确实不是阳虎了,因为阳虎没有这样的修养。
  匡人解除了包围,孔子和弟子们都松了一口气。
  “颜高啊,你看看你,两次了,都是因为炫耀而遭遇危险。君子不应该炫耀啊,只有小人才炫耀啊。”平安了,孔子总结了教训。
  按《论语》。子曰:“君子泰而不骄,小人骄而不泰。”
  “老师,这么危险的情况下,你为什么这么镇定呢?”子贡忍不住问,这一次,他不是想为难孔子,而是真的有些佩服老师的临危不惧了。
  “为什么?我告诉你。自从周文王之后,礼乐典章制度就在我这里了。如果老天想要让这些沦丧,就不会让后人掌握了;既然老天不让这些沦丧,匡人又能把我怎么样呢?哈哈哈哈。”孔子笑了,很得意的笑。
  按《论语》。子畏于匡,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天之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
  尽管解除了包围,匡人却阻止孔子一行通过,理由很简单:你们虽然不是阳虎,可是你们是鲁国人,我们讨厌鲁国人。
  一连五天,孔子师徒无法通过匡地。有一个办法可以去到陈国,那就是绕道郑国,可是,孔子担心郑国人更不友好。
  “算了,这就是命吧,我们回卫国吧。”孔子无奈地决定。
  于是,孔子带着弟子们一窝蜂回到了卫国首都楚丘。可是到了楚丘才发现一个人丢了,谁?颜回。
  “颜回丢了?”孔子紧张得不得了,颜回是他最得意的学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不仅仅是伤心的事情,还不知道怎么向他的父亲交代呢。
  孔子急忙派弟子们沿途去找,结果毫无音讯。就在大家都以为颜回一定是在路上被杀死了的时候,第五天,颜回回来了。原来,颜回在路上拉肚子,结果落了队,之后又迷了路,所以折腾到现在才回来。
  “回同学啊,我以为你死了呢。”看见颜回平安归来,孔子大喜过望。
  “老师还在,我怎么敢死?”颜回开个玩笑,让孔子听得笑了。
  按《论语》。子畏于匡,颜渊后。子曰:“吾以汝为死矣。”曰:“子在,回何敢死?”
  招摇过市
  折腾了一番,孔子带领着弟子们灰溜溜地又回到了楚丘。这一次,依然是找弥子瑕去跑卫灵公的路子。
  “孔丘先生,告诉你一个坏消息,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坏消息是,主公说了,所有想在卫国出仕的人,首先要见见南子夫人。”弥子瑕来向孔子通报,先卖个关子。
  这确实是个坏消息,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要在卫国当官,就必须首先由一个不懂得治理国家的女人来面试。对于孔子来说,这几乎就是侮辱。
  “好消息是,南子夫人有兴趣接见你。”弥子瑕接着说。
  这是个好消息吗?这不是个好消息吗?至少,这是个机会。
  孔子决定:去见南子。
  弟子们没有一个支持老师去见南子,可是孔子决定了要去,谁也拦不住。同行的依然是冉有和子路。来到后宫,车被拦在外面,子路和冉有在门口等待,孔子被带了进去。
  “听说南子很漂亮,我倒要看看到底长得怎么样。”孔子暗想。他不是个好色之徒,自从老婆被赶回娘家之后,性生活基本没有,也从来就不向往,全副身心都在教学上。
  可是,让孔子有些失望的是,他根本没有机会看到南子。
  接见在南子的卧室内进行,一道帷幕隔开了主人和客人,只能影影绰绰看到对方。不过,在孔子进来的过程中,南子早已经看过了孔子。可是,一个五十六岁的老头实在没有什么欣赏价值了。
  孔子在帷幕外行礼,南子则在帷幕内还礼,孔子能听到南子身上玉佩首饰的碰撞声。随后两人进行了不算长的对话,对于南子来说,她所感兴趣的实在不是孔子所感兴趣的。大致,南子想听的就是家长里短,而孔子想讲的是礼义廉耻。就像国学大师碰上了娱乐明星,他们之间的共同话题实在是难以想象。
  孔子不知道南子的问题跟治理国家有什么联系,而南子也觉得孔子超级没趣。对话的结果就是没有结果,最后南子客气地请孔子出去了。
  孔子感觉非常沮丧,他很后悔来见这个女人。
  可是,事情还没有完。
  就在孔子要走的时候,卫灵公派人来了,说是恰好要出门,问孔子有没有兴趣同行一段。
  “机会来了?”孔子的心头又燃起希望,这是一个接近卫灵公的机会。
  于是,孔子和子路、冉有在门外等候。不多久,卫灵公的车队出来了,卫灵公和南子在第一辆车上,这一次,孔子看见了南子的真容,那是真漂亮,即便孔子这样对女人基本没兴趣的人也有些惊艳。
  卫灵公派人来告诉孔子,他们将要去的地方与孔子的住所同一方向,不妨同行一阵,让孔子的车就跟在卫灵公的车后,其他的车都在孔子的车后。
  “驾。”卫灵公和南子的车窜了出去。
  “走。”冉有也挥出了鞭子,孔子的车紧跟着出去了。
  身后,十多辆车紧跟着。
  车速非常的快,驾车的人大声呵斥着路上的行人,大街上所有的人都驻足观看。卫灵公出门一向如此,根本不管首都人民的安全,只要自己快。而南子更是非常享受这一切,高声地与卫灵公说笑着。那些狼狈躲闪的人们都敢怒不敢言,向着车队离去的方向吐口水。
  冉有很不自在,他不想这么快,可是被夹在车队中间,不得不这么快;子路则有些愤怒,他一向讨厌权贵们这样显示特权的方式;而孔子非常尴尬,他不知道人们会怎么看自己,他怀疑这会让卫国人开始讨厌自己。
  “唉——”一路上,孔子不停地叹气。
  好容易到了分手的岔道,孔子的车从车队中脱离出来,冉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把车速放慢下来。
  按《史记》。灵公与夫人同车,宦者雍渠参乘,出,使孔子为次乘,招摇市过之。
  招摇过市,这个成语出于这里。
  “老师,我说过不要去见那个女人吧?你非要去,怎么样?怎么样?那女人骚吗?”子路忍不住指责起老师来,口气也非常生硬。
  孔子像个斗败的公鸡一样垂头丧气,见子路指责,自己无话可说,于是对天发誓:“我他娘的要是有什么私心杂念,天打五雷轰。”
  按《论语》。子见南子,子路不说。夫子矢之曰:“予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
  子路逼得老师发誓,也不好再说什么。冉有不说话,默默地赶着车。
  “唉。”孔子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完蛋了,我真是没有见过喜欢仁德超过喜欢美色的。唉,完蛋了。”
  按《论语》。子曰:“已矣乎!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
  从那之后,孔子又有了离开卫国的想法。不过,他还心存侥幸,想看看自己是不是通过了南子的面试,因此依然留在卫国等待着卫灵公的任用。
  这些事,发生在鲁定公十四年(前496年),这一年孔子五十六岁。
  偷情,又是偷情
  可是,很快发生了一件孔子意想不到的事情。
  南子在宋国的时候有一个情人叫做宋朝,说起来还是她的堂哥。宋朝是春秋著名的美男,几乎与公孙子都齐名。后来的史书都说宋朝是个花花公子,十分淫荡。在《论语》中,孔子曾经提到过宋朝的美,孔子说:如果没有祝跎的口才,却有宋朝的美貌,恐怕在当今这个世道是很危险的。
  按《论语》。子曰:“不有祝跎之佞,而有宋朝之美,难乎免于今之世矣。”
  自从到了卫国,南子时刻想念自己的老情人。如今,卫灵公对她言听计从,只要她愿意,卫灵公甚至愿意为她摘天上的不明飞行物。于是,南子提出来想见自己的旧情人。当然,不能说是自己的情人,只说是自己从小玩大的哥哥。
  “好,没问题。”卫灵公爽快地答应了,他只要南子高兴。
  卫灵公亲自派人去宋国请宋朝前来卫国访问,食宿路费等等全包。当年秋天,宋朝高高兴兴来到了楚丘。老情人相见,二话不说,自有分教。
  卫灵公为南子请来老情人的事情在整个楚丘传得沸沸扬扬,除了卫灵公,谁都知道他戴上了绿帽子。
  这个时候,太子蒯聩出使齐国回来,路过宋国的时候,宋国人知道来人是卫国太子,于是故意嘲笑他,唱道:“既定尔娄猪,曷归吾艾豭?”歌词大意是:既然已经给你们的母猪配种了,怎么还不把我们的公猪还回来?
  蒯聩早在齐国的时候就听说了南子把宋朝请去楚丘相会的事情,如今听到宋国人这样唱歌,知道宋国人在嘲笑自己,当时十分恼怒。
  “这个宋国臭娘们,我要杀了她。”蒯聩下定决心,要除掉南子。
  回到楚丘,蒯聩求见南子,借口很简单:送点齐国土特产。
  南子对蒯聩早就图谋不轨,毕竟蒯聩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比卫灵公这个老头子更有情趣。再者说了,如果搭上蒯聩,等卫灵公死了,自己还能过好日子。所以,对于蒯聩的请求,南子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单独接见。
  蒯聩带着家臣戏阳速去见南子,戏阳速表面的任务是跟班提包,真正的任务是充当刺客。
  “阳速啊,我们去见南子夫人,记住,只要我回头看你,就去杀了她。”临行前,蒯聩布置了任务。
  “好的,你放心吧。”戏阳速答应得很利落。
  两人就这样到了南子的住处,蒯聩带着戏阳速进去了。
  “太子,辛苦了,你真是心中有我啊。”看见蒯聩,南子非常高兴,话说得一语双关,意含挑逗。
  “嘿嘿,夫人身体可好?”蒯聩说,说完,回头看看戏阳速。
  按着预先的布置,戏阳速就该拔刀杀人了。要杀南子非常容易,因为这里除了蒯聩、南子和戏阳速之外,只有几个宫女。
  戏阳速准备拔刀,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人,谁?齐国的公子彭生。当年公子彭生为齐襄公杀了鲁桓公,结果后来当了替罪羊,被齐襄公所杀。
  “难道,我要当替罪羊?”戏阳速犹豫了。
  就在戏阳速犹豫的时候,南子回答问题了。
  “身体好不好,试过才知道啊。”南子挑逗蒯聩。
  蒯聩见戏阳速没有动手,只得转回头来。
  “啊,是啊,是啊,试过才知道。”蒯聩敷衍着说,又回过头去看戏阳速。
  戏阳速又握紧了剑柄,可是这个时候,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一个人来,谁?郈地马正侯犯的那个手下。这件事情过去的时间不长,可以说是历历在目。替人杀人,往往就是替人背黑锅。
  “难道,我要替蒯聩背黑锅?”戏阳速又犹豫了。
  就在戏阳速第二次犹豫的时候,南子终于产生了怀疑。
  “太子,你怎么总是回头?”南子问。
  “啊,那,没什么。”蒯聩转回头来回答南子的问题,紧接着再次回头去看戏阳速,使劲使眼色。
  戏阳速有点紧张,手中的剑抽出来一半,这个时候,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一个人来,谁?韩厥。想当年栾书动员韩厥杀晋厉公,被韩厥严词拒绝,最终,韩家得保安全。
  “我,我要学韩厥。”戏阳速这样对自己说。
  蒯聩非常恼火,既然戏阳速不动手,是不是自己亲自动手呢?他一边犹豫,一边回头去看南子。这时候,哪里还有南子?南子见势不妙,已经悄悄地跑了。
  “救命啊,救命啊,太子要杀我了。”外面传来南子尖利的叫声,叫声越来越远,显示南子跑得很快。
  “怎么回事?”远远地,似乎是卫灵公在高声问。
  蒯聩知道,现在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赶快逃命。
  蒯聩逃命而去,戏阳速也逃命而去。不过,两人逃命的方向并不相同。
  当天,蒯聩逃往宋国,之后辗转逃到了晋国,投奔了赵鞅。
  戏阳速并没有逃命,他留在了卫国,因为他知道自己是安全的。果然,卫灵公震怒之下要杀蒯聩,却放过了戏阳速。
  “都是戏阳速害了我。”蒯聩在晋国逢人就说,结果这话传回了卫国。
  “嘿嘿,这不是我害了太子,是太子成心在害我。”戏阳速说,他要为自己辩解,“太子要杀他的母后,本来就是个不义之举。他自己不动手,让我动手,我要是拒绝,他就会杀我灭口,所以我只好答应。可是,如果我真的杀了夫人,他肯定拿我做替罪羊,让我给他背黑锅。所以我只能答应他却不真正动手,这是我保住自己的唯一办法了。俗话说‘民保于信’,老百姓要保护自己只能用信用,所以我就用道义作为我的信用来保护自己。”
  戏阳速的说法非常具有说服力,因此并没有多少人指责他。
  “凭什么我们就要为权贵们背黑锅?”大家都这么说。
  
第二六四章 孔子的谎言
  蒯聩逃亡,牵连了很多人,孔子平时与蒯聩有些交道,因此也有些担心。再加上眼看在卫国没有什么前途,孔子决定再一次离开卫国。
  去哪里?向南是宋国,不敢去;向东是齐国,去了也没用;向西南,是郑国,不敢去。于是,只有一个方向可以去:晋国。
  逝者如斯夫
  孔子决定去晋国,不过他内心很是忐忑。为什么很忐忑呢?因为晋国是所有国家中周礼破坏得最严重的国家,他们对周礼的蔑视甚至超过楚国人。这个国家六卿掌权,国君早已经被架空了。鲁国三桓虽然瓜分了国家,但至少三桓本身也是公族;可是晋国六卿没有一个公族,所谓的君君臣臣早已经不存在了。
  这样一个国家,自己的政治理念能够受到欢迎吗?
  此外,晋国此时正是赵鞅执政,此人心黑手狠,行事果断。而当年赵鞅铸刑鼎,孔子还批判过他。再者,目前阳虎就投靠在赵简子的门下,如果自己再去投靠,会不会被人说是去找阳虎,跟阳虎是一伙?
  种种原因,让孔子欲行又止,欲止又行,就这么犹犹豫豫上路了。
  孔子的情绪影响了所有人的情绪,这一次上路,大家都很沉默,甚至有些沉重。
  这一天,来到了黄河渡口,过河就是晋国了。
  一条渡船从对岸过来,船上下来几名晋国人。
  “请问,最近晋国发生了什么?”孔子问。
  “你问什么方面的事情?”晋国人反问。
  “啊,执政的,譬如赵鞅元帅的。”孔子想了想,问。
  “也没什么大事,不过听说赵鞅最近杀了两个人。”
  “什么人?”
  “一个叫窦犨鸣犊,一个叫舜华吧。”晋国人说,说完,匆匆走了。
  “哦,窦犨鸣犊?舜华?”孔子自言自语,猛然之间,嘴角竟然露出一丝微笑,可是立即消失了。
  “老师,上船吧。”子路过来,请老师先渡。
  孔子看了子路一眼,皱皱眉头,摇了摇头。然后把目光转向黄河,望向远方。
  “美哉水,洋洋乎。丘之不济此,命也夫。”孔子高声说道。
  什么意思?简单翻译:壮美啊,黄河水,浩浩荡荡奔流不息。我孔丘不能渡过黄河,看来是老天早有安排。
  孔子的话说完,弟子们都愣住了,辛辛苦苦到这里,怎么就不去了呢?
  胡乱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一切是必然的。
  “老师,您这话,什么意思呢?”子贡忍不住,上去问了一句。
  “我告诉你,窦犨鸣犊和舜华是晋国两个贤能的大夫,赵简子没有当上中军元帅之前,常常要这两个大夫帮助;当上中军元帅之后,却杀了他们。我听说,杀害怀孕的动物和幼年动物,麒麟就不会到那里;排干了水捕鱼,那么蛟龙就不会去那里;打翻鸟巢去取鸟蛋,凤凰就不会到那里。为什么呢?因为君子忌讳同类受到伤害。鸟兽对于不义的事情尚且知道回避,何况人呢?”孔子对子贡说,意思就是窦犨鸣犊和舜华这样的贤人被杀害,自己这样的贤人就不能再去了。
  排干了水捕鱼,原话是“竭泽而渔”,这个成语出于这里,原文见《孔子家语》。
  其实,当时晋国六卿当政,而赵简子广招人才,窦犨鸣犊和舜华即便贤能,也贤能不到哪里去,赵简子杀他们必然有其原因。孔子不肯渡河,窦犨鸣犊和舜华被杀不过是个借口而已。
  现在,晋国不去了,卫国也不好意思待下去了,西边去不了,南边去不了,北边去不了,唯一的出路,就是回家。
  临回去之前,孔子临河长叹:岁月就这样流逝,日夜不停啊。
  按《论语》。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不幸而言中
  鲁定公十五年(前495年),孔子带着一众弟子回到了鲁国。这一年,孔子五十七岁。
  在外面折腾了将近两年,结果是一无所获,狼狈而归,孔子很没有面子。再加上当初的不辞而别,孔子实在也没有勇气再去见鲁定公了。
  所以,孔子放弃了任何幻想,重新将整个生活重心放在了自己的私立学校上。孔子的学生中,有人觉得看不到希望,于是离去了。不过,又有新的学生前来。总体来说,孔子的学校还算不错,完全能够支撑下去。
  子贡似乎对学习的兴趣浓了一些,特别是对礼乐。孔子看到了子贡的进步,也为他高兴。
  春天的时候,邾隐公前来鲁国国事访问,鲁定公在祖庙举行了欢迎仪式。这样的仪式是公开的仪式,因此老百姓都可以前去参观。
  “想去的都去看看吧,这样的机会不多。”孔子鼓励学生们去现场观摩,他觉得这样的学习效果更好。
  子贡和胡乱结伴而去。
  欢迎仪式庄严肃穆,两国领导人按照周礼进行了会面。邾隐公作为客人,向主人鲁定公赠玉。结果,赠玉的邾隐公把玉拿得过高,而且仰着脸;而受玉的鲁定公的手太低,而且垂着头。
  “嘿,鲁强邾弱,应该是邾隐公比较谦卑,鲁定公比较高傲才对啊。”胡乱说。他觉得这样的场景比较滑稽。
  “嗯,老师教给我们礼,让我从礼的角度来看这件事情。我觉得,从礼的角度看,两个国君都要死了。为什么呢?礼法是生死存亡的主体,因为人的左右周旋,进退俯仰,都可以从礼法中找到根据。现在是正月,按礼法国君不应该见面,所以说他们的心中都已经没有礼法了。朝会不合礼法,国君能不死吗?邾隐公的姿势,表明他高傲;鲁定公的姿势,表明他很虚弱。高傲接近于祸乱,虚弱接近于疾病。鲁国国君作为主人,恐怕会先死了。”子贡分析,卖弄着他最近学习的礼法知识。
  胡乱没有学过这段历史,因此自己也搞不清楚,回到孔子家中,到处去说。结果人人都知道了,有人不服气,说子贡乱说,结果子贡就去指斥不服气的人。
  “子贡啊,你就那么牛吗?要是我,可没有工夫去指斥别人。”一次,子贡正在嘲笑一个同学,被孔子撞见,当场批评了子贡。
  按《论语》。子贡方人,子曰:“赐也贤乎哉,夫我则不暇。”
  不过,没有多久,到了五月份,鲁定公果然重病身亡。
  “哈哈,看我说得多准。”子贡得意地四处炫耀,生怕别人不知道。
  国君死了,你还兴高采烈,这不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吗?
  “子路,你去让子贡闭嘴。这个家伙不幸而言中了,证明他就是个多嘴的人。”孔子赶紧让子路去制止子贡,免得惹祸上身。
  按《左传》。仲尼曰:“此不幸言而中,是使赐多言者也。”
  不幸而言中,这句常用语,就出自这里。
  这就是学问
  鲁定公鞠躬尽瘁之后,儿子姬将继位,就是鲁哀公。
  鲁哀公元年,吴王夫差率领吴军进攻越国,越王勾践投降,吴军占领了会稽山,从会稽山上发现一个人的骨头,骨头超大,能装满一辆车。这是什么人的骨头?吴国人都猜不出来,问越国人,越国人也整不明白。
  “你去鲁国的时候,顺便看看鲁国人知不知道。”吴王夫差恰好派使者前往鲁国,让他顺便请教一下鲁国的高人,夫差认为,鲁国人比较有学问。
  使者来到了鲁国,办完了正事,想起这件事情来了。问了几个人,都说不知道,有人说孔子最有学问,你为什么不去问问他?
  于是,吴国使者登门请教。
  “看那骨头的形状,倒好像人的骨头。我想问问,什么人的骨头最大?”吴国使者把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发问。
  “嗯,你说的这个事情倒是有段历史可以解释的。”孔子略微想了想,眼前一亮,想到了答案。“上古的时候,大禹治水,在会稽山召集各国君主开会,结果防风氏迟到了,大禹将他杀了,陈尸荒野,他的骨头就能装满一辆专车,这骨头是最大的。”
  “啊,是这样的?”吴国使者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瞪大了眼睛。“那,那他不就是神了?”
  “不,不是的。山川的神灵兴云播雨,足以管理天下,山川的守主就是神。社稷的守主就是公侯,山川的祭祀就是诸侯,都属于王者。”
  “那,防风氏是干什么的?”
  “汪芒氏的君主,负责守卫封嵎之山,山神是釐姓。在夏朝,称为防风氏;在商朝,则是汪芒氏;在周朝,就是长翟,现在叫大人。”孔子解说得非常清晰,而长翟,前些年还有。
  “那,人究竟能有多高呢?
  “人嘛,僬侥氏只有三尺高,应该是最矮的人了;而长翟最高,但是不超过十尺。”
  “哇噻,您太有才了,圣人哪。”吴国使者被折服了。
  这段对白,历史上多认为纯属杜撰,近于神话。其实未必,长翟在春秋早期还有,是一个翟人部落,这个部落身材十分高大,都是巨人。不过,大致脑子不太好使或者生育能力不足,因此到此时实际上已经灭绝。
  孔子解答了吴国人疑难问题的事情迅速传开,孔子再次名声大噪。一个人对此很不高兴,也很不服气,他认为孔子实际上是在忽悠没有文化的吴国人。
  这个人是谁?季孙斯。
  恰好这个时候季孙斯听到一个奇闻,在他自己的封邑费地,前段时间挖井,结果从井里挖出来一个土缶(音否,口小肚大的容器,用来装酒或者汲水)。奇怪的是,土缶里竟然装着一只死羊。
  “你孔丘不是说自己博学吗?看我耍弄你一次。”季孙斯想了一个坏主意,派人也去向孔子请教。
  季孙斯的使者来到了孔子家,说是主人有疑难问题请教。听说是季孙斯派来的人,孔子加了小心,因为他知道季孙斯非常不喜欢自己,这一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孔丘先生,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在费地挖井,结果井里挖出一个土缶来,土缶里面还有一条死狗,请问这是怎么回事?”来人说,故意把羊说成了狗,就等孔子出洋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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