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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孔子世家

_6 贾志刚(春秋)
  司寇在级别上不低,不过实际上能做的事情不多,特别是在鲁国。
  鲁国已经基本上被三桓瓜分,鲁国的法律在三桓那里是不适用的,三桓各有各的法律,各自有各自的执法机构。三桓家的人以及为三桓家打工的人,他们之间的诉讼都归三桓自己家来管理,与国家无关。
  所以,孔子这个司寇能够管的实在就太少了。
  而孔子对于诉讼本身就很不喜欢,他认为如果大家都懂得谦让,就没有诉讼可以发生了。所以,大凡诉讼,他都会先调解,实在没有办法了,才进行审判。
  按《论语》。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
  所以,所谓孔子曾经治理鲁国的说法,都是无稽之谈。
  所以准确地说,孔子只是鲁定公的司寇,而不是鲁国的司寇。
  从这个角度说,进一步说明孔子并没有杀少正卯,因为少正卯这个闻人不可能与三桓家没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只要三桓发个话,孔子就只能乖乖地放人。
  就在孔子当上司寇的当年,鲁国发生了一件大事。不过,这件事情与孔子没有关系。为什么鲁国的大事与孔子没有关系呢?因为,鲁国是三桓的,三桓的事情不需要孔子来管。
  
第二五八章 断臂
  当初叔孙不敢(叔孙成子)要立叔孙州仇(叔孙武叔)为继承人,郈邑宰公若藐劝叔孙不敢不要立叔孙州仇,可是最终叔孙不敢还是立了叔孙州仇。
  叔孙州仇为此记恨在心,等到叔孙州仇继位,决定要干掉公若藐,可是不敢明着动手,一来怕被人笑话,二来郈邑是叔孙家的大本营,正面对抗只怕还未必是公若藐的对手。
  明的不行,怎么办?好办,来暗的。
  替罪羊
  叔孙州仇派自己的心腹公南去办这件事情。公南是叔孙家的马正,公南先找了人去暗杀公若藐,结果没有成功。之后,公南把这个任务交给了郈邑的马正侯犯。
  马正这个官听起来好像就是管马的,似乎跟孙悟空那个弼马温没什么区别。可是那个年代不一样,没有马就没办法打仗,马正基本上相当于如今的总后装备部部长,权力不小。
  侯犯接受双重领导,在郈邑受公若藐领导,在马正这条线上,接受公南的领导。现在是一个领导要杀另一个领导,而这个要杀人的领导又是领导的领导授意的,怎么办?在权衡利弊之后,侯犯决定杀掉公若藐。
  侯犯派自己的手下拿着自己的剑去了公若藐的办公室,公若藐看见有人拿着剑进来,问:“这是谁的剑?”侯犯的手下提着剑就过去了,公若藐猝不及防,被一剑刺死。
  杀个人有的时候很难,有的时候简单得超乎想象。
  杀死了公若藐,侯犯又有些犯嘀咕,他认真回顾了一下历史,发现替人杀人的人最终都成了替罪羊。如今自己杀了公若藐,却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理由,成为替罪羊的概率非常之高。怎么办?
  侯犯最终作了一个决定:要想不当替罪羊,那就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侯犯首先杀死了那个派去杀人的手下,随后宣布:“叔孙州仇心胸狭隘,心黑手狠,竟然收买这个人杀害了公若藐。我们怎么能为这样的人卖命呢?”
  侯犯带领郈邑,宣布独立。
  “兄弟,对不起了,谁让你替我杀人呢?”侯犯望着被杀的手下的尸体,心中暗说,有些庆幸,也有些惭愧。
  侯犯率领郈邑造反,令叔孙州仇始料未及,原准备让侯犯来做替罪羊,谁知道他竟然先动手了。没办法,到了这个时候,只能出兵了。
  问题是,现在叔孙州仇能够动员的兵力还不如郈地的兵力强大,所以,要讨伐侯犯,夺回郈地,就必须要向季孙家和孟孙家借兵。
  叔孙州仇首先来到了季孙家,见到季孙斯,略略寒暄之后,叔孙州仇话入正题。
  “大哥,不瞒您说,我是跟您借兵来了。”叔孙州仇也没有隐瞒,把要攻打郈地的事情说了一遍。
  “唉,”季孙斯先叹了一口气,之后开始说话:“兄弟,我就知道你是来借兵的。我不是不想借,我真是没有兵可以借。现在我们家的大本营费地还被公山不狃占着呢,虽然没有宣布造反,可是跟造反没什么区别,我这里的命令他们根本就当放屁。我的兵力也就是曲阜这点人马,你要愿意,都借给你也无妨。”
  季孙斯说的都是实话,自从阳虎造反失败之后,公山不狃就占据着费地,基本相当于独立,季孙斯无力讨伐,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他也曾经想过跟另外两家借兵,可是前思后想,左筹右划,发现根本不能借到兵,没办法,就这么忍着了。
  叔孙州仇来之前就想到可能是这样的结果,人家季孙斯也没骗自己,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于是,叔孙州仇前往孟孙家借兵。孟懿子接待了叔孙州仇,两人又寒暄一阵,然后又进入正题。
  “兄弟,这样吧,这事情呢我也决定不了,我派人去问问公敛处父,看看能不能借兵。”孟懿子要去问公敛处父才行,公敛处父是孟孙家大本营成地的总管,借不借兵他说了算,因为孟孙家的主要兵力都在成地。
  孟懿子的回答倒是比季孙斯好点,不过也好不到哪里去。
  两天之后,孟懿子派人来给叔孙州仇回话,说是公敛处父拒绝借兵。“不过,孟孙家在曲阜的兵力可以借给你们。”来人这样转达。
  叔孙州仇干瞪眼,看来另外两家跟自己这边没什么区别,唯一的一点不同是,自己这边是宣布造反,另外两家是等同独立。
  怎么办?实在没办法了,就只能靠自己了。
  卧底
  叔孙州仇动员了全部家族力量,在鲁定公十年秋天攻打郈地。结果自然是攻不下来,这还多亏了侯犯不好意思反攻,否则叔孙家的部队就凶多吉少了。
  到了这个时候,叔孙州仇猛然回过味来,既然国内借不到兵,为什么不去向齐国人借兵呢?于是,叔孙州仇派人向齐国借兵,齐景公二话没说,派兵帮助叔孙州仇攻打郈地。
  对付一个叔孙州仇,侯犯绰绰有余。可是如今齐国人掺和进来了,事情从国内战争演变成了国际问题,事情就麻烦了。所以,侯犯有点发毛了。
  叔孙州仇暗地里派人进城,把郈地的工正驷赤悄悄请到了自己的大营。
  “老驷啊,我叔孙家一向待你也不薄啊,关键时刻,不要站错了队啊。”叔孙州仇要说服驷赤作卧底,讲了小道理之后,紧接着上大道理:“再者说了,郈地的事情不仅仅是叔孙家的事情啊,而是整个鲁国生死存亡的问题啊。这四分五裂的,国家迟早要灭亡啊,到时候大家都是亡国奴啊。”
  也不知道是原本就想作卧底,还是被叔孙州仇说动了,驷赤动心了。
  “嗯,我的态度在《扬之水》最后一章的四个字中。”驷赤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卖了个关子。
  《扬之水》是《诗经·唐风》中的一首,叔孙州仇学习成绩一般,真想不起来,于是马上让人拿《诗》来查,结果在最后一章找到四个字:我闻有命。
  这四个字的意思叔孙州仇明白,就是“听您的命令”。叔孙州仇十分高兴,当即给驷赤磕了一个头。
  驷赤是一个出色的卧底,因为他做得很出色。
  驷赤悄悄回到城里,第二天去见侯犯。在侯犯造反之前,两人级别相同,都是“正”,平时关系也不错。
  “老驷,如今齐鲁联军围攻我们,你看怎么办?”侯犯看见驷赤,向他讨教,正中驷赤下怀。
  “老侯啊,咱们处于鲁国和齐国之间,如果哪个国家都不事奉,那就等于对抗两个国家,那就是找死啊。所以我觉得啊,不如投靠齐国人,这样齐国人就会帮助我们继续占领这个地方。”驷赤的主意,就是把郈地卖给齐国人,就是卖国。
  “嗯,这个主意好。”侯犯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这个主意也确实不错。
  侯犯于是派人前往齐军,请求齐国人派人来谈判。
  就在这个当口,驷赤也派了人在城里传播假新闻。
  “侯犯准备用郈地和齐国人交换土地,然后齐国人会把我们都迁走。”假新闻就是这样的,不是假的假新闻,是真的假新闻。
  城里的人们开始惊慌起来,搬家可不是一件好事,房子、祖坟、土地、初恋情人等等,哪一样不让大家流连?何况,鲁国人搬到齐国,那不是二等公民吗?谁也不愿意搬家。
  “我们不搬家,我们不搬家。”郈地的人们开始聚集,坚决反对搬家。
  群体事件正在酝酿中。
  由此可见,假新闻的危害有多么巨大。
  这个时候,驷赤又来找侯犯了,把外面群情激奋的事情添油加醋描述了一番。
  “啊,那怎么办?”侯犯很吃惊,他感觉有点众叛亲离。
  “我感觉大家要造反了,看来他们还是向着叔孙家的。我看,与其等死,不如干脆跟齐国人做个交易,用郈地去交换齐国的土地。另外,在门口放些皮甲,以防万一啊。”驷赤的主意就是要推波助澜,至于放皮甲在门口,完全是别有用心。
  侯犯有些乱了方寸,于是又派人去齐军提出土地交换方案。
  现在,假新闻成了真新闻。
  由此可见,很多假新闻很容易变成真新闻。
  当齐国使者来到城外的时候,驷赤又派人沿城高喊“齐国军队来了,齐国军队来了”。一时间,城里乱成一团,大家纷纷赶去侯犯家门外,恰好门口放着很多皮甲,于是大家穿上皮甲,进攻侯犯家。
  到了这个时候,侯犯依然被蒙在鼓里。
  “报告,全城人都来攻打我们了。”有人来报告,夸张了一点。
  “老侯,不要怕,我带人去抵抗他们。”驷赤还在装,好像很仗义。
  “别,老驷,众怒难犯啊。算了,跟他们谈判吧。”侯犯这时候清醒了,他知道这时候来硬的就是找死。
  于是,侯犯亲自到门口和大家商量,请求大家放自己一马,自己马上消失,前往齐国政治避难。侯犯的请求得到大家的同意,于是,侯犯带着一家老小和手下,仓皇逃往齐国去了。
  就这样,叔孙州仇算是收复了郈地。
  断臂
  叔孙州仇收复了郈地,对季孙斯是个刺激,因为费地还在公山不狃手里。如何收复费地,现在是季孙斯最迫切想做的事情了。
  直接出兵攻打费地是不可行的,一来兵力不足,二来有些师出无名。可是,也不能就这么装聋作哑下去。
  “子路,你有什么好主意?”季孙斯跟子路商量这个事情。
  “我觉得,如果让公山不狃把费邑的城墙给拆了,咱们就可以攻打他们了。”子路回答。
  季孙斯一听,瞪了子路一眼,心说你这话说得太缺心眼了,人家凭什么拆城墙啊?虽然这样想,嘴上季孙没有这样说。
  “那当然好,可是你怎么能让他拆城墙?”季孙斯问,斜看着子路。
  “老师曾经教导我们说,按照古代的规矩,卿大夫家里不能私藏武器,卿大夫的封邑城墙总长不能超过百雉(一雉为三丈,大致是一只鸡能飞的距离)。如今费邑的城墙远远超过这个长度,都属于违法建筑,凭这个让他拆城墙怎么样?”子路搬出这么个理由来,让季孙斯有点哭笑不得。因为季孙家违背这个规矩都不是一代两代了,如今自己拿出这么个说法出来,那不是贼喊捉贼吗?
  “这么做意图太明显了,等于就是逼着公山不狃公然造反啊。”季孙斯对这个说法不满意,而且他觉得这样做显得自己不占理。
  “那万一他不造反呢?再者说了,他造反总比现在这样强吧?只要他造反,我们再讨伐他不就名正言顺了?”子路接着说,他看出季孙斯的不满了,不过他是个有主见的人,他要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完整。
  “那也是啊。”季孙斯突然觉得子路的建议好像还真有点道理,也许可以试试,贼喊捉贼也不失为一种办法。“这样,我再跟另外两家商量下,看看他们的意思。”
  季孙斯的意思,是怕自己这样做导致另外两家的反对,反而弄巧成拙。可是,让他意料不到的是,叔孙州仇和孟懿子竟然纷纷表示支持。
  “拆,该拆,咱们一块拆。再不拆,咱们都完蛋了。”叔孙州仇和孟懿子都这么表示。
  这个时候,季孙斯才真正冷静下来分析现状。
  现状是,三家的家臣都很强横,谁管理这三个地方都有可能造反。那么,能不能不用家臣,而用自己的兄弟去管理这三个地方呢?不能,因为用兄弟更危险。家臣最多是造反,兄弟就要篡位了。于是,要防止家臣坐大,唯一的办法就是削弱这三处的力量。
  对于季孙家来说,公山不狃占据了费邑;对于叔孙家来说,一个马正侯犯就能凭借郈邑造反,今后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第二个侯犯;对于孟孙家来说,公敛处父现在就占据着成地,孟孙家族都要看他的眼色。
  拆毁三地的城墙,实际上成了英雄断臂。
  高度一致,现在三家高度一致,就是要拆掉三地的城墙。问题是,除了叔孙家可以说拆就拆之外,另外两家都做不到,特别是孟孙家,现在跟公敛处父表面上还能维持,如果这时候要去拆成地的城墙,那就等于是向公敛处父挑战,那哪里敢啊?而季孙和孟孙不拆,叔孙家也不敢先拆。
  旧的问题解决了,新的问题又来了。
  “子路啊,你的主意好是好,可是,我们三家不敢干啊。”季孙斯又找子路商量,他现在觉得子路挺有办法。
  “简单啊,让国君下令,不就行了?”子路的主意很正,因为如果是国君下令,那么三桓在家臣们面前就可以把事情都推给鲁定公了。
  主意不错,可是,还是不行,因为季孙斯知道,就算借个胆子给鲁定公,他也不敢下这个命令。突然,他想起一个好办法来。
  “子路啊,我倒觉得,这个事情最好是你老师提出来,国君同意,然后我们就能开始了。”季孙的意思,这个恶人就交给孔子来做了。
  当然,孔子肯不肯做,就要看子路怎么去跟老师说了。
  子路是个聪明人,可是他更是个直率人,政治斗争这根弦绷得不够紧。在子路看来,给季孙家打工,就要为季孙家卖命,这是必然的。同时,拆除三家的城墙,削弱三家的力量,也符合老师“君君臣臣”的理念。
  所以,子路很高兴地接受了这个任务,去找老师了。
  上套
  孔子最近比较郁闷,因为基本上无所事事。自己这个大司寇名义上地位很高,实际上没什么地位,走到外面,还不如三桓的家臣好使。不说别人,就说子路,在外面的面子就比自己大得多。逢年过节,子路收的礼远远多于自己,外国使臣来访,多半去见子路,不来见自己。所以,孔子很郁闷。
  孔子对三桓很有意见,为此,甚至对子路都有些不满,认为子路太为季孙家卖命了。
  子路来见孔子,孔子还是很高兴,很久没有见到子路了。子路向老师问过安,闲谈了几句,之后进入正题。
  “老师,季孙准备拆毁费地的城墙,据说另外两家也有意思要拆掉郈地和成地的城墙,不过,没有国君的命令,他们不敢擅自行动。”子路说,他知道老师对三桓不满,因此话说得有点模棱,故意没有说透。
  “噢,他们为什么要拆?”孔子觉得有些奇怪,这不是老虎要扒自己的皮吗?
  “老师,实话实说。一方面呢,他们是要遵从古代的规矩,把超大的城墙拆掉。另一方面呢,他们是担心家臣实力过强,占据三个城市造反。所以,他们要削弱这三个地方。”子路把话说得比较明白了,他知道老师很聪明,这点绝对能看出来。
  “我想到了,可是,季孙家这样做,不是等于跟公山不狃摊牌?”孔子果然看得清楚,一句话说出了要害。
  “迟早要摊牌啊。”
  “嗯,也是这么个理。说起来呢,这也是好事,也是朝着君君臣臣的金光大道上前进的。那么,我能做什么?”孔子问,他知道子路来找自己绝不仅仅是要把这件事情告诉自己。
  “老师,三桓拆自己的城墙呢,不太好自己向国君申请。所以,季孙的意思,是想请老师向国君提出这个建议,然后国君下令,他们就好做了。”
  “好,没问题,我明天就提建议。”孔子爽快地答应了。
  按孔子的想法,这件事情做成,鲁国就朝回归周礼的道路上迈进了一大步,下一步三桓主动退出历史舞台,国君重新掌控国家,鲁国很快就能强盛起来,而自己作为大司寇就完全有可能成为鲁国恢复周礼的总设计师,从而成为鲁国历史上的周公。
  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没有人会自愿退出历史舞台,特别是既得利益群体。
  
第二五九章 堕三都
  按《史记》。定公十三年夏,孔子言于定公曰:“臣无藏甲,大夫毋百雉之城。”使仲由为季氏宰,将堕三都。
  按《左传》。鲁定公十二年(前498年),仲由为季氏宰,将堕三都。
  孔子按照子路的说法,向鲁定公提出了拆毁三地城墙的建议,而鲁定公早已经从季孙那里得到暗示,知道这是三桓自己设计的,因此乐得做这个人情。
  “司寇的建议很好,违法建筑必须拆除。那么,这件事情就请司寇监督执行。”鲁定公把事情直接派给了孔子,让孔子当这个得罪人的角色。
  孔子很高兴,他以为得到了名垂千古的机会。可是实际上,他不过是得到了充当替罪羊的机会。
  拆违引发的战争
  历史上,这件事情叫做“堕三都”,因为郈、费和成分别是三家的都城。
  孔子把命令传达到了三家,三家纷纷表示完全拥护国君的英明决定,表示要不折不扣地执行,为鲁国的国家完整和社会进步做出自己应有的贡献。
  叔孙州仇第一个拆除了城墙,因为郈现在在他的管治之下。
  郈被堕,在鲁国引发强烈反响。
  “看来,为了大家的利益,叔孙家牺牲了小家的利益。”整个鲁国,对叔孙家一片赞扬声。
  季孙于是派人前往费,命令公山不狃立即堕掉费。
  公山不狃万万没有想到季孙竟然使出这样的英雄断臂的办法来对付自己,看来,三桓这次又是集体行动。堕,还是不堕?堕掉之后,没有了城墙的费随时会受到攻击;如果不堕,那么就是公然对抗季孙、公然对抗国君,以及公然对抗全鲁国人民。
  “怎么办?”公山不狃真没办法,于是找来叔孙辄商量对策。
  “怎么办?堕也不行,不堕也不行。所以啊,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不如我们干脆直接起兵打进曲阜,把三桓都给办了,然后我入主叔孙,你就代替季孙,再把阳虎弄回来入主孟孙家,咱们来当三桓,岂不是很好?”叔孙辄的主意就是以攻为守,孤注一掷。
  公山不狃接受了叔孙辄的建议,悄悄整顿兵马,突袭曲阜。
  没有人想到公山不狃竟然会先下手为强,季孙想到了公山不狃会公开反叛,但是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来偷袭曲阜。
  大家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在被公山不狃活捉之前,叔孙州仇、孟懿子和鲁定公能够做的唯一的一件事情就是逃命,而且都逃到了季孙家。当年季武子曾经修建一个高台,十分坚固,就是为了紧急避难的时候使用。这座高台现在叫做武子之台,三桓、鲁定公和孔子都逃到了武子之台上躲避。
  公山不狃率领费地的军队开始攻台,不过武子之台实在是太高太坚固,坚固到不可能被攻克。
  与此同时,三桓家的军队和公室的卫队开始集结,曲阜的百姓们听说公山不狃竟然敢于攻打国君,敢于攻打三桓,大家从家里拿了武器,集结在一起,准备帮助三桓的军队迎击公山不狃的队伍。
  很快,首都百姓们浩浩荡荡杀向武子之台,而孔子发现援军来到,于是命令大夫申句须和乐颀率领台内的季孙家兵出击。
  公山不狃的队伍在内外夹击之下崩溃了,被首都人民一路追击。公山不狃和叔孙辄见大势已去,不敢再回费地,直接逃奔齐国去了。
  季孙斯乘势收复费地,堕费。
  史上最大钉子户
  三都堕了两都,看上去,一鼓作气,就能完成堕三都的历史重任了。
  可是,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成地由公敛处父掌管,公敛处父当初在阳虎之乱中立下大功,救了三桓,不仅在孟孙家说一不二,就是另外两家对他也敬畏三分。公敛处父当然知道这次堕三都的真实目的,他也当然不愿意就此让出自己的权力。不过,公敛处父知道,如果公然叛乱,像公山不狃一样先动手,无异于自取灭亡。
  那么,公山不狃怎么办?他自有自己的办法。
  公山不狃派人来找孟懿子,这样说:“成地是鲁国北面的保障,同时也是孟孙家的根据地。如果堕成,就等于向齐国人敞开国门,也就等于是孟孙家自取灭亡。所以,你就假装不知道,我不堕成。”
  孟懿子对于堕成原本就有些犹豫,毕竟公敛处父不是公山不狃,并没有背叛孟孙家。如今听公敛处父这么说,索性就按照公敛处父的说法,睁只眼闭只眼,爱堕不堕。
  季孙和叔孙对于孟孙家不堕成持无所谓的态度,反正自己的心腹大患已经除掉,管他孟孙家怎么样。
  鲁定公持什么也不知道的态度,反正一切都是三桓安排的,爱怎么整怎么整,爱整成什么样整成什么样。
  只有一个人很认真,认为一定要堕成,否则就是失败。这个人,就是司寇孔子,他一门心思要做鲁国的周公。
  “主公,公处敛父不堕成,我们集合公室的兵力和季孙叔孙两家的兵力,强行拿下成地。”孔子向鲁定公提出建议。
  “这,你去问问季孙和叔孙先吧。”鲁定公兴趣不大,不过如果孔子愿意做这件事情,去试探一下季孙和叔孙的态度也行。
  于是,孔子去找季孙斯。
  “啊,这个,司寇的想法很好,我非常支持。不过,我们刚收复了费地,人心还没有安抚,不敢轻举妄动啊。”季孙斯拒绝了,建议孔子去找叔孙看看。
  于是,孔子去找叔孙州仇。
  “啊,那什么,这是个很大胆的想法啊,去找过季孙了吗?”叔孙州仇问,他要首先弄清楚季孙家的态度。
  “他们刚收复了费地,人心未定,不敢轻易出兵。”孔子实话实说了。
  “啊,那什么,你看,我们的情况还不如季孙家。那什么,天冷了,多添件衣服啊。”叔孙州仇同样拒绝出兵。
  孔子现在明白了,三桓一体,季孙和叔孙一定是和孟孙站在一边的。
  “好,狗日的们,看我拿下成地,再一个个收拾你们。”孔子一定要拿下成地,在他看来,只要拿下成地,就等于公室战胜了三桓,下一步就可以把土地和军队归还公室,周礼将在鲁国发扬光大。
  孔子再次来找鲁定公,把季孙和叔孙的态度介绍了一遍。
  “唉,那就算了吧。”鲁定公并没有惊讶,他想到了会是这样的结局。
  “不,三都已经堕了两都,拿下成地就大功告成了,公室的复兴指日可待。主公,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我建议,公室出兵攻打成地,得道多助,正义必胜,我们一定能够拿下成地。”孔子热情高涨,坚持要攻打成地。
  “这个——”鲁定公被孔子说得有点激动起来,不过他马上就想到了自己是怎样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三桓能让自己坐上来,也能让自己滚下去。现在要想的恐怕不应该是复兴公室,而是怎样避免成为第二个鲁昭公。想到这里,鲁定公的激情又回到了冰点。“恐怕不妥啊。”
  孔子从鲁定公的表情变化察觉到了鲁定公内心的恐惧和犹豫。
  “主公,我知道这件事情主公不方便出面,这样,我来组织攻打成地。”
  “这个,那就试试吧。反正堕三都就是你负责的,以后也不用请示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鲁定公先把自己撇干净,准备看看热闹再说。
  现在,主角们都在看热闹,跑龙套的孔子热情高涨。
  孔子非常兴奋,立即派大夫申句须和乐颀率领公室军队攻打成地。公室的军队远远少于成地的部队,根本不是公敛处父的对手。而申句须和乐颀是一百分的不愿意,硬着头皮率领部队出发了。
  公室军队来到成地驻扎,公敛处父命令关闭城门,拒不出战。申句须和乐颀在城外装模作样挑战了几天,一边挑战一边祈祷成地军队千万不要出来。公敛处父很给面子,他知道自己的军队一个冲锋就能把公室军队打回曲阜,不过他不愿意那样,把事情闹大了,谁都没有好处。
  几天之后,申句须和乐颀收兵回曲阜。
  堕三都行动至此宣告半途而废,而成地成为中国历史上最大的拆迁钉子户。
  子路挨训
  屁股决定脑袋。
  同一件事情,站在不同的立场,目的就不同。
  在堕三都的问题上,三桓是为了削弱家臣的力量,而孔子是为了削弱三桓的力量。所以,事情开始的时候大家的方向是一致的,但是随着事态的进展,大家的分歧日渐加大,也就从盟友成为敌人。
  这,就是三桓和孔子之间的微妙关系。
  尽管堕三都中途而废,孔子还是在想尽办法要削弱三桓。因为,三桓对孔子的意见越来越大,孔子对三桓的不满也越来越大。
  子路为季孙打工,屁股自然而然就坐在了季孙家的立场上。因此,孔子对他也越来越不满。只是,子路对孔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敬重和崇拜。
  公山不狃被赶走,费地重新回到季孙家族的手中,季孙斯决定聘请一个新的费邑宰。
  “子路,有没有好的人选啊,给我推荐一个费邑宰。”季孙斯信任子路,让他推荐一个人选。
  子路非常高兴,这下可以拉兄弟们一把了。闪念之间,子路想好了人选。
  “那,我觉得我的师弟高柴不错,这人很公正,而且很本分,是齐国人,所以思路比较开放。”子路推荐了最好的朋友高柴,这下可以共事了。
  “好,你带他来谈谈吧。”季孙斯决定面试一下。
  子路兴冲冲来到了孔子的家,找高柴的同时,去看望一下老师,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来看望老师了。
  为了表示对老师的敬重,也为了证明自己混得不错,子路穿了一套新衣服,看上去十分华丽。
  “子路,你来做什么?”孔子看见子路,既不满又高兴。不满是因为子路很长时间没来。高兴是子路终于还是来了。
  “来看望老师,还有件事情要请教老师。”子路说,他总是这么直率,直接把目的说出来。
  孔子突然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子路,看得子路都有些茫然,老师要干什么?
  “子路,来看望我就来看望我,穿得这么花哨干什么?”孔子眯着眼问,问得子路有点发愣,老师平时穿衣都很讲究啊,自己穿得时髦点难道不对吗?
  “老师,这,有什么不合适吗?”
  “长江源于岷山,它的源头,水的极大处也就是浮起酒杯;到了江津,不并列船只,不避开风势,简直就渡不过去,不都是下游许多水流注入的原因吗?你看你现在穿得这么花哨,颜色这样鲜艳,天下谁还能超过你呢?”孔子的意思,你别这么招摇,你能混到今天,还不是大家帮助你的结果?
  子路一听,知道老师对自己有看法了,算了,不跟老师争了,顺着他算了。
  子路急忙退了出去,自己还有些衣服在这里,于是换上从前的旧衣服,再来见孔子。
  训斥了子路一顿,孔子心情好了很多,再看见子路进来,态度也就温和了许多。
  “子路啊,你记住,我告诉你:爱忽悠的人,不可靠;爱出风头的人,不靠谱。把自己的才智表现在外面的人,是小人。所以,君子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这是说话的要领。能就说能,不能就说不能,这是行为的准则。说话合乎要领就是智;行为合乎准则就是仁。又智又仁,还有谁能超过你呢?”孔子又是一通大道理,听得子路直点头。
  “老师教训得对。”子路说,倒是出于真心。
  “说吧,什么事情?”孔子心情好了很多,和气地问。
  子路把季孙让他推荐费邑宰,而自己推荐了高柴的事情说了一遍,请求老师同意高柴担任费邑宰。
  费邑是季孙家的大本营,费邑宰的权势甚至不低于季孙家的大管家,而季孙家族实际上掌管了鲁国的国政。所以,费邑宰绝对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位置。子路觉得,能够让自己的弟子得到这个位置,孔子应该非常高兴才对。
  可是,子路想错了。
  “这怎么行?高柴要能力没能力,要学问没学问,要风度没风度,要高度没高度,让他去当费邑宰,这不是害人家吗?”孔子激烈反对,劈头盖脸斥责子路。
  “这,我觉得高柴性格稳重但是有原则,没有问题啊。”子路争辩,他觉得高柴不错。
  “啊呸。”孔子更加生气了,咽了一口吐沫,大声说:“他那点学问,能干什么?不再学习五年以上,他甭想去当官。”
  “老师,那里有百姓,有土地,不一定非要读书才能学到东西啊。”子路还在争辩,他觉得自己在季孙家当管家也能学到很多知识。
  “哼,你就狡辩吧,我就讨厌这种狡辩的人。”孔子很生气,话说出来也有些火药味了。
  按《论语》。子路使子羔为费宰,子曰:“贼夫人之子。”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读书,然后为学。”子曰:“是故恶夫佞者。”
  子路没有再说话,他实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场面。
  孔子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毕竟子路不仅是自己最信任的学生,还是季孙家的管家,于公于私,不应该这么不给面子。所以,孔子喝了一口水,平复自己的火气之后,决定改用商量的语气来和子路说话。
  “子路啊,我不是对高柴有成见,其实他是个很努力的孩子,人品也好。但是,每个人的能力适合不同的工作。费这个地方是季孙家的心脏,季孙家的每个人都盯着费邑宰这个位置。可以说,费邑宰既要承受季孙家臣们觊觎,又要承受季孙的猜忌,不是一般人能够去做的。这个人必须要八面玲珑,随机应变,要能让下属服气,要能让季孙放心。你说,高柴能坐这个位置吗?”孔子把利害分析了一遍,然后看子路的反应。
  子路一时没有说话,不过脸色已经不像刚才那样抗拒。过了一阵,子路才开口。
  “老师,高柴确实不适合。”子路服气了。
  子路服气了,孔子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可是,我已经跟季孙说了,怎么办?”子路问。
  “你可以推荐另一个人。”孔子心情好了,说话也轻松了很多。
  “谁?”
  “冉有啊。”孔子说,不过说完,他又有些后悔。
  自从当初子路随孔子去了中都,孔家的管家就由冉有代理;自从子路去了季孙家,冉有就正式接任了孔家的管家。冉有的能力明显在子路之上,这一点每个人都承认。在孔子的弟子当中,最具有管理才能的就是冉有。
  冉有的性格也很好,善于与人沟通。此外,冉有家世代是季孙家的家臣,在季孙家颇有人脉,这一点也是他的优势。
  所以,没有人比冉有更合适了。可是,孔子又有些舍不得,这是他有点后悔的原因。
  “对啊,冉有最合适啊,我怎么没有想到他呢?”子路非常高兴,可以说是喜出望外。
  话已经说出去了,孔子不能再说冉有也不行了。再说了,如果自己阻止冉有去,弟子们会怎么想?还有谁愿意跟这个老师混?
  就这样,子路向季孙斯重新举荐了冉有,冉有面试一次过关,季孙斯对他非常欣赏,立即任命他为费邑宰。
  第二六〇章 炒鱿鱼
  孔子一门心思要恢复鲁国公室的利益和权力,因此在平时的言行中都表现出对三桓的不满,也会提出一些压制三桓的建议。可是,所有的建议,只要是涉及三桓的,鲁定公一概驳回,而三桓知道之后,都对孔子不满。
  基本上,孔子并没有能够讨好鲁定公,相反,鲁定公开始担心孔子会连累自己;而三桓对孔子日渐讨厌,尤其是季孙斯。
  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这就是孔子当时的状况。
  可是,孔子很执著,他要按自己认为对的方式去做。
  孔子断案
  有一对父子之间发生了诉讼,具体什么原因没有记载,不过不外乎土地钱财。父子二人吵吵闹闹,来到了孔子这里。
  按照孔子的习惯性审案方式,是这样的。
  孔子会安排两名讼师,类似于现在的律师或者陪审团。首先,诉讼人提出各自的主张和论据;之后,孔子让一名讼师首先发表意见,论述自己对于案件的看法;再之后,又让另外一名讼师发表意见。两名讼诉的意见发表之后,孔子断案:“某某讼师说得正确,按照他的意见判决。”
  基本上,孔子也算是开创了中国历史上原始的律师制度。
  按《说苑》。孔子为鲁司寇,听狱必师断,敦敦然皆立,然后君子进曰:“某子以为何若,某子以为云云。”又曰:“某子以为何若,某子曰云云。”辩矣。然后君子几当从某子云云乎。
  不过,这次孔子没有采用这个办法,他采用了什么办法?
  孔子把父子二人关在了一个牢房,之后并不审理。这一关,就是三个月。三个月之后,父亲实在忍不住了,请求撤诉,孔子准予撤诉,释放了父子二人。
  父子诉讼的案件很快传到了季孙斯那里,季孙斯非常不高兴。恰好冉有就在面前,季孙斯当着冉有的面批判起孔子来。
  “孔子忽悠我了,他从前对我说,治理国家最重要的是提倡孝道,如今这个不孝的儿子不是一个很好的反面典型吗?为什么不杀掉他来教导百姓呢?真是太无理了。”季孙斯话说得很气愤,借此发泄他对孔子的一贯不满。
  “哈哈,老师大概有他自己的想法吧。”冉有小心地为孔子辩解了一下,见季孙斯的脸色难看,于是找了个别的事,把话头岔开了。
  从季孙斯那里出来,冉有感觉到事情比想象中要严重,仅仅这件事情,季孙斯犯不着如此光火。
  冉有来到了孔子家中,他要把季孙斯的反应告诉老师,看老师有什么说法。
  “唉,执掌国政的人治国无道,却要杀掉有过失的百姓,这是不合理的;不能教育民众遵守孝道,却以不孝来处置案件,这是杀害无辜的人。军队打了败仗,不应该拿士兵开刀;法治不健全,又怎么可以处罚百姓呢?身处上位的人教化不力,百姓犯罪的罪过就不在百姓。法令松弛,可是处罚随意,这就是残害百姓;随意征收税赋,增加税种,就是残暴百姓;不经试行就要求百姓去遵守,这是残虐百姓。当治理国家时没有这种三种情况,才能执行刑罚。《康诰》里说得好啊:‘刑罚要合乎礼义,不是随心所欲,不是执法者想怎样就怎样。’其含义就在于执政者要教化为先,刑罚为后。对老百姓,先对他们进行道德教化,自己身体力行,之后才能让他们服从;如果这样还不行,再以尊崇贤人树立榜样的方法勉励百姓;如果这样还不行,那就废黜无能之辈;如果还是不行,才可以用教令的威势让百姓忌惮。如此进行三年,百姓们就步入正轨了。如果有奸邪之徒不听从教化,再以刑罚对待这种人。那么,百姓就知道什么是犯罪行为了。《诗经·小雅·节南山》中说道:‘天子是毗,俾民不迷’,所以,不必使用威势弹压,不必使用刑罚。而如今不是这样,教化淆乱,刑罚繁多,只能使百姓能够更加迷惑而触犯刑罚,又滥用刑罚,结果就是刑罚越多越制止不了犯罪。三尺的墙,即便空车也不能越过,为什么呢?因为陡峭。百仞的山,重载的车也能翻越,为什么呢?因为山岭上的坡路是逐渐抬高。现在的世俗就像这高山,败坏的时间已经太长了,靠刑罚怎么能阻止呢?”(《孔子家语》)孔子讲了一大通,核心思想就是三桓对鲁国的统治已经败坏了很多年了,想靠刑罚治理这个国家已经是没有办法了。而话外之音,就是孔子对三桓的强烈不满。
  冉有是个聪明人,当然知道老师的话就是针对季孙的。自己现在是季孙家的人,当然不能顺着孔子批判季孙,可是同时,也不能反驳老师。
  所以,冉有对孔子的话未置可否,搭讪了几句,告辞走了。
  冉有没有把孔子的话转告季孙斯,可是孔子自己跟弟子们说起了这件事情,结果很快传到了季孙斯的耳朵里,他不仅对孔子更加不满,对冉有也产生了不满。
  祸起萧墙
  孔子的两个弟子,一个担任季孙家的管家,一个担任费邑宰。对于孔子的学校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招生广告了。在鲁国历史上,除了斗鸡的曹刿之外,能够以平民身份平步青云的,大概就只有孔子师徒三人了。
  整个鲁国都在说孔子的学校,士人们从孔子学校看到了生活的希望。
  “想当官吗?去孔子学校;想发财吗?去孔子学校。”这不是孔子学校的招生广告,而是所有想当官发财的平民们的共同的呼声。
  一时之间,到孔子学校上门求学的人挤破了大门。
  “对不起,名额已满,不再招生。”孔子的学校不得不停止扩大招生。
  冉有在费邑做得非常出色,比子路还要出色。不过,越是出色,孔子反而越是不高兴。理由很简单,因为屁股决定脑袋。冉有的屁股坐到季孙家之后,想法与老师已经完全不同,处处为季孙家着想,而不是为鲁国着想。
  临近费邑有一个小国叫做颛臾,是鲁国的附庸国。季孙斯决定灭掉这个国家,并入费邑,成为季孙家的地盘。为什么非要灭掉颛臾呢?理由其实很简单,三桓瓜分了鲁国,可是附庸国依然向公室纳税,三桓并没有什么利益。灭掉颛臾,本质上就是抢夺鲁国国君的利益。
  因为颛臾国家很小,季孙斯把任务直接派给了冉有。在事先征求意见的时候,子路和冉有都表示反对,不过既然季孙斯决心已下,两人也只能服从。
  在出兵之前,子路和冉有来看望孔子,同时把事情向老师汇报一下。毕竟,这是国际战争,孔子也是国家领导人,如果不来汇报,到时候老师又该不高兴了。
  “老师,季孙准备攻打颛臾了。”冉有把事情大致介绍了一遍。
  “求啊,这可是你的失职了。颛臾从前是周朝让他们主持东蒙山的祭祀的,而且已经是鲁国的附庸了,为什么要讨伐它呢?”孔子立即表示反对,也表示对冉有的不满。
  “老师,都是季孙想去攻打啊,我和子路师兄都表示反对了。”冉有料到了老师的态度,急忙为自己开脱。
  “求啊,周任有句话说:‘尽自己的力量去负担你的职务,实在做不好就辞职。’有了危险不去扶助,跌倒了不去搀扶,那还用辅助的人干什么呢?你说的话显然不对。老虎、犀牛从笼子里跑出来,龟甲、玉器在匣子里毁坏了,这是谁的过错呢?”孔子更不高兴了,他觉得冉有和子路没有尽力,尤其是冉有。
  “老师,话说回来,颛臾城墙坚固,而且离费邑很近。现在不把它夺取过来,将来一定会成为鲁国的忧患的。”冉有继续辩解,屁股显然坐在季孙立场上。
  孔子最恨的就是冉有站在季孙家的立场上说话,听冉有这么说,火一下子就起来了。
  “求,君子最痛恨的,就是那种不敢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找其他借口来辩解的作法了。我听说,不论是国家还是家庭,不怕财富少,而怕分配不公平;不怕贫困,而怕动乱。财富分配公平了,也就没有所谓贫穷;大家和睦,就不会感到财富少;社会安定,也就没有倾覆的危险了。就因为这样,如果远方的人还不归服,就用仁、义、礼、乐招徕他们;已经来了,就让他们安心住下去。现在,仲由和冉求你们两个人辅助季氏,远方的人不归服,而不能招徕他们;国内民心离散,不能保持稳定,反而策划在国内使用武力。我只怕季孙想要夺取的不是颛臾,而是国君的利益吧。”孔子一番话,说得清清楚楚,说得冉有和子路两人默然无语,悻悻离去。
  最终,冉有还是率领费邑的部队灭了颛臾。
  按《论语》。季氏将伐颛臾,冉有季路见于孔子曰:“季氏将有事于颛臾。”孔子曰:“求,无乃尔是过与?夫颛臾,昔者先王以为东蒙主,且在邦域之中矣,是社稷之臣也,何以伐为?”冉有曰:“夫子欲之,吾二臣者,皆不欲也。”孔子曰:“求,周任有言曰:陈力就列,不能者止。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则将焉用彼相矣?且尔言过矣。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与?”冉有曰:“今夫颛臾,固而近于费,今不取,后世必为子孙忧。”孔子曰:“求,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丘也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夫如是,故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既来之,则安之。今由与求也,相夫子,远人不服而不能来也,邦分崩离析而不能守也,而谋动干戈于邦内,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
  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个成语来自这里。
  既来之,则安之。这个成语来自这里。
  分崩离析,这个成语来自这里。
  祸起萧墙,这个成语来自这里,意思是内部发生祸乱。
  萧墙,是国君宫殿大门内(或大门外)面对大门起屏障作用的矮墙,又称“塞门”;萧墙的作用,在于遮挡视线,防止外人向大门内窥视。上文中的萧墙之内指代鲁国国君,有说法指代三桓或者季孙家内部,错。
  冉有和子路的处境
  孔子对冉有和子路真的很不满,即便是与外人,孔子有时候也表现出对两个弟子的失望。
  一次,季孙家的季子然与孔子谈起他的两个在季孙家供职的弟子。
  “子路和冉有算得上出色的大臣吗?”季子然问,他很欣赏这两个人,以为在他们的老师面前夸奖他们,他们的老师一定会很高兴。
  “嘿,我以为问谁呢,问他们啊。”孔子有点不以为然,然后以不屑的口气说:“所谓大臣,就是要以道义来辅佐君主,做不到就不要干了。子路和冉有嘛,也就是两个家臣吧。”
  “那么,他们会一切听从季孙斯的命令吗?”季子然对孔子的回答有些惊讶,于是接着问。
  “嗯,如果是杀父杀君这样的事情,他们也不会干的。”孔子回答,他发觉自己刚才有些贬低自己的弟子了,现在要挽回一点来。
  按《论语》。季子然问:“仲由、冉求,可谓大臣与?”子曰:“吾以子为异之问,曾由与求之问。所谓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今由与求也,可谓具臣矣。”曰:“然则从之者与?”子曰:“弑父与君,亦不从也。”
  子路和冉有夹在季孙和老师之间,一个得罪不起,一个不愿得罪,因此两人经常要充当传话的角色,把季孙的话传给老师,然后被老师训斥一顿;或者把老师的话传给季孙,看季孙的白眼。
  作为季孙家的管家,尽管尽职尽责,可是不够圆滑,因此得罪了一些人。而冉有年纪轻资历浅,被很多人嫉妒。
  当季孙斯对孔子强烈不满之后,对于孔子的弟子子路和冉有的态度也都有了一些变化,不再像从前那么信任。所谓墙倒众人推,很多人看到了干掉子路和冉有的机会,于是纷纷到季孙斯面前说他们的坏话。
  公伯寮也是孔子的弟子,这个时候也在季孙家打工,他一向对子路不满,这个时候觉得是个机会收拾子路,同时保全自己。于是,他就去季孙斯那里说子路的坏话,恰好子服景伯在季孙斯那里,听到了公伯寮说的坏话。
  子服景伯知道子路的为人刚正不阿,很讨厌公伯寮。不久,子服景伯碰上了孔子,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孔子。
  “先生如果想要收拾公伯寮,那就说一声,以我的力量,足够把他宰掉。”子服景伯说,他是孟孙家的人,可是和季孙斯的关系非常好。
  “唉,算了,大道如果能施行,那就是命;如果不能施行,那也是命。公伯寮能改变什么呢?”孔子谢绝了子服景伯的好意,这个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公伯寮好歹也是自己的学生,下不了手。
  按《论语》。公伯寮诉子路于季孙,子服景伯以告曰:“夫子固有惑志于公伯寮,吾力犹能肆诸市朝。”子曰:“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公伯寮其如命何!”
  炒鱿鱼
  终于,季孙斯对孔子的忍耐到了极限,对子路和冉有的不信任也到了极限。
  “子路,非常感谢你对季孙家所做的贡献,可是,因为人员调整等等问题吧,我们决定解除你的管家职务,我相信,凭你的能力,很快能够找到更好的工作,更充分地发挥你的才能。谢谢,谢谢,请慢走。”话不是这么说,但是意思是这么个意思,季孙斯炒了子路的鱿鱼。
  于是,子路从季孙家回到了孔子家。
  孔子很热情地欢迎他回来。
  这是一个信号,孔子知道自己也干不长了。
  “看来,我也快了。”孔子对子路说,他明白自己的处境不太妙了。
  几天后,冉有主动辞去了费邑宰,他觉得与其等着被炒,不如自己走开。季孙斯对冉有其实还是很欣赏,冉有要走,还做姿态挽留,不过冉有决心已下,最终还是炒了自己的鱿鱼。离开季孙家,冉有也回到了孔子这里,依然担任孔子的管家。
  冉有的辞职,让孔子门下混得最好的两大弟子都失去了职位,对于孔子是个异常沉重的打击,对于孔子的学生们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我不能干下去了,而且,我也不愿意再待在鲁国了。”孔子对子路和冉有说,干不下去是肯定的,可是为什么要离开鲁国?
  理由很简单,第一,担心受到报复;第二,面子挂不住。
  “那,我们去卫国吧。”子路建议。
  “为什么去卫国?”孔子问,卫国是鲁国的邻国,路途并不遥远,倒是方便。
  “老师当年帮我娶了卫国的老婆,我大舅子颜浊邹在卫国混得不错,咱们可以去投奔他。”弄来弄去,原来是投奔子路的大舅子。
  孔子瞥了子路一眼,心说这兄弟干了这么长时间季孙家的管家,还是缺心眼。我一个堂堂鲁国的司寇,去投靠卫国一个大夫,我吃饱了撑的?我的面子放哪里啊?
  不过,没等孔子讽刺子路,子路又接着说了。
  “我大舅子还有一个妹夫,也就是我的挑担,名叫弥子瑕,他在卫国国君面前很受宠。所以呢,我们可以借助他的关系去见卫国国君。不瞒老师说,早前大舅子就说了,如果这边混得不好,可以去找他,以老师的名声才能,在卫国弄个卿什么的当当,就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子路接着说,原来,还有这么一个拐弯亲。
  孔子这才笑了,弥子瑕他是知道的,确实很受卫国国君卫灵公的宠信。
  “嗯,卫国好,咱们鲁国是周公的后代,卫国是康叔的后代,鲁卫两国就是兄弟国家,政治上出于一脉啊。卫国好,卫国好。”孔子笑着说,他决定去卫国了。
  按《论语》。子曰:“鲁卫之政,兄弟也。”
  孔子不想辞职,他觉得那很没有面子;可是,也不能说走就走,那也说不过去。怎么办?孔子决定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没有多久,时机来了。
  齐景公不知道哪根筋动了,给鲁国送来一批美女和艺人,结果季孙斯收了下来,都给了鲁定公。鲁定公虽然贵为国君,可是一向没什么权力,真没有怎么享受过,如今看见美女美得够呛,一头扎进美女堆里,三天就没下过床,自然,更上不了朝。当然,其实上朝也没什么事。
  与此同时,鲁国正在郊祭。按照周礼,只有天子享受郊祭,而鲁国享受一份特权,就是可以郊祭周公。郊祭周公之后,按着惯例,祭祀用的肉要分发给大夫们。可是,这祭肉也不知道是被人贪污了还是根本就没人管,总之,祭肉就没有分到大夫家里。
  “看见没有?国君都不上朝了,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孔子找到了不辞而别的一个理由,之后,又找了一个理由。“祭肉都不分给大夫们,这个国家已经没有礼法了,我还待在这里干什么?”
  两大理由,都成立,也都不成立,为什么?因为鲁定公不上朝也不是这一回两回了,从前连续十天不上朝,孔子也没有说什么;而且,鲁国早就礼崩乐坏了,类似不给大家分祭肉这种事情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比这严重的多了去,孔子也没有拍屁股走人过。
  事实上是,孔子知道自己已经待不下去,而且以为在卫国已经十拿九稳地找到了位置,这才果断地决定离开。
  鲁定公十三年(前497年),孔子炒了鲁国的鱿鱼,不辞而别,离开鲁国,前往卫国,同行的有子路、冉有、颜渊等多名学生。
  按《史记》的说法,孔子离开鲁国的原因是中了齐国人的反间计,齐国人认为孔子能耐太大,他治理鲁国会让鲁国成为霸主,因此必须除掉他。齐国人因此想出反间计,送了美女艺人给鲁定公,于是鲁定公三天不上朝,郊祭又不给大夫送祭肉,孔子因此失望而离去。离开鲁国的时候,孔子还唱了一首歌:“彼妇之口,可以出走;彼妇之谒,可以死败。盖优哉游哉,维以卒岁!”
  《史记》的说法完全经不起推敲,不过是为孔子脸上贴金而已。原因如下。第一,鲁国政在季孙,孔子根本不起作用;第二,孔子的思想是反战,称什么霸?第三,齐国人根本就不把鲁国放在眼里。
  
第二六一章 计划没有变化快
  孔子和弟子们来到卫国,首先投奔了颜浊邹,颜浊邹倒也热情,之后把孔子介绍给了弥子瑕;弥子瑕也还热情,把孔子介绍给了卫灵公。
  “啊,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啊。”卫灵公也还不错,非常客气。
  孔子急忙说了些听闻主公求贤若渴,特来投奔之类的话。
  “那什么,在鲁国的待遇怎么样?”卫灵公够爽快,很快进入正题。
  孔子把自己在鲁国当司寇的薪水和福利待遇等等说了一遍。
  “好,就按照鲁国的待遇吧。”卫灵公很大方。
  一切顺利,孔子觉得下一步就该任命自己为卿了。
  “啊,夫子可以回家休息了,住所我会让人安排。啊,祝你在卫国生活顺利。”下一步没有了,卫灵公只给了待遇,没给职位。
  孔子表示了感谢,不过内心有些失落。
  不管怎么样,现在吃喝不愁了。可是,几个月过去了,卫灵公再也没有召见过孔子,更不要说重用他。
  “为什么会这样?”孔子百思不得其解。
  卫国的君子们
  孔子很快明白了自己不能在卫国得到重用的原因,至少是他自以为知道的,那就是弥子瑕。
  帮助孔子见到卫灵公的是弥子瑕,可是,他没有办法进一步帮助孔子了,或者说,他在阻碍孔子得到重用。为什么这样?难道弥子瑕在暗中搞鬼?
  弥子瑕之于卫灵公,就是梁丘据之于齐景公,他是个宠臣,很受卫灵公的信任和宠爱,可是卫灵公并不傻,他知道弥子瑕是个什么样的材料,因此对于他推荐的人很热情,却并不看好。
  这是理由之一。
  更糟糕的是,弥子瑕没有什么朋友,卫国的君子们都很讨厌他,所以,对他所推荐的人也没有什么好感。尽管孔子的名声不错,大家也都普遍不感冒,因为他是弥子瑕推荐的人。
  这是理由之二。
  所以孔子知道,要想改变目前的状况,必须重新树立自己的形象,在卫国广交朋友,并且澄清自己与弥子瑕之间的关系。但是,又不能得罪弥子瑕。
  事情看上去有些复杂,不过好在孔子和弥子瑕其实也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平时交道不多,这倒是件好事。
  孔子主动与卫国的权臣们以及君子们结交,以他的学问和诚意,大家倒也很快接受了他。大致,孔子结交的人物有蘧伯玉、史鱼、公子荆、公明贾、公叔戍等人,都是卫国名人显达,其中公叔戍还是卫国首富。
  对于他们,孔子都曾经在学生们面前大加称赞。
  公子荆是卫灵公的弟弟,是一个谦谦君子,为人和蔼可亲,并且知足常乐。作为一个外来户,孔子感觉公子荆很热情也很随和,因此对公子荆的感觉非常好。
  “公子荆这个人真好,很懂得进退。刚开始有点财产的时候,就说‘够用了’;财产多一些的时候,就说‘差不多了’;富足的时候,就说‘哇噻,我很满足了’。”
  按《论语》。子谓卫公子荆:“善居室,始有,曰苟合矣;少有,曰苟完矣;富有,曰苟美矣。”
  去世的公叔文子是卫献公的孙子,也是卫国当年名气最大的人,以贤能而著称。当初公叔文子有一个叫做僎的家臣,因为很有能力,公叔文子把他推荐给国君,和自己一并做了大夫。孔子在卫国听说这件事情之后,称赞说:“公叔文子值得得到文的谥号。”
  按《论语》。公叔文子之臣大夫,与文子同升诸公,子闻之曰:“可以为文矣。”
  孔子和公叔文子的儿子公叔戍关系不错,而公叔戍是卫国首富。
  有一次孔子去公明贾府上拜访,说起了公叔文子,孔子提出一个问题来。
  “我听说公叔文子不说话也不笑,什么财物都不要,是不是这样啊?”孔子问。这是他在卫国听来的,觉得公叔文子有些不可思议。
  “说这话的人太夸张了,一个人成这样了岂不是成了怪物?”公明贾笑了,他觉得孔子有点天真。“实际上是这样的,公叔文子在恰当的时间说话,因此人们喜欢他的话;真正高兴的时候才笑,因此人们感受到他的真诚;不义之财不取,因此他发财人们也不会嫉妒。”
  “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啊。”孔子恍然大悟,感觉到公叔文子真是个高人。
  按《论语》。子问公叔文子于公明贾曰:“信乎夫子不言不笑不取乎?”公明贾对曰:“以告者过也,夫子时然后言,人不厌其言。乐然后笑,人不厌其笑。义然后取,人不厌其取。”子曰:“其然。岂其然乎!”
  史鰌是卫国的大夫,字子鱼,因此又叫史鱼。史鱼性格正直,刚正不阿,孔子对他很是敬佩。不过这个时候史鱼已经身患重病,孔子无缘和他结交。即便这样,孔子依然在学生面前称赞他。
  “史鱼真的很正直啊,国家政治清明的时候,他像箭一样正直;国家政治紊乱的时候,他也像箭一样正直。”孔子说。
  按《论语》。子曰:“直哉史鱼。邦有道如矢,邦无道如矢。”
  关于史鱼还有一段故事。当初公叔文子上朝的时候邀请卫灵公去自己家里吃饭,卫灵公很高兴地接受了邀请。退朝之后,公叔文子把这事情告诉了史鱼,史鱼大吃一惊。
  “老兄啊,你这是找死啊。”史鱼语出惊人。
  “啊,为什么?”公叔文子吓了一跳。
  “你想想看啊,你家这么富有,很多东西连国君的后宫都没有,而国君是个很贪婪的人,他看到了你家的富有会怎么想?”
  “哇,是哦,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可是,主公已经说了要来,怎么办?”公叔文子很害怕,让史鱼为他想办法。
  “怎么办?没办法了。”史鱼说——要取消对国君的邀请,往往会招来嫌疑,“不过,只要你礼节周到,不出问题,国君也不会对你怎么样。但是,你儿子可不像你这么谦恭,他很骄纵,估计你能善终,你儿子很悬。”
  不管怎样,公叔文子还是设宴招待了卫灵公,宴席上非常小心谨慎,还送了些奇珍异宝给卫灵公。临走,卫灵公还在四处观瞧,看看有什么好东西可以要过来。
  说起卫灵公,又有一段故事。
  卫灵公的父亲是卫襄公,卫襄公的夫人姜氏不能生育,小妾周合生了个儿子名叫孟絷,孟絷生下来腿就有残疾。周合聪明伶俐还很漂亮,卫襄公很喜欢她。
  两个主持朝政的官员叫做孔成子和史朝,两人同一个晚上做了同样的一个梦,梦见卫国开国君主康叔下令让公子元接掌卫国。
  后来周合生了孩子,是个男孩,取名叫元。同年,卫襄公突然病故,因为老大有残疾,因此卫襄公一直没有立太子。那么,现在谁来继任国君呢?
  孔成子和史朝一碰,发现两人都做过同样的梦。可是,光靠一个梦决定谁当国君似乎也不太好。于是,两人卜筮,结果也是立元比较好。最后,确定立公子元为国君,就是卫灵公。
  那一年,卫灵公刚刚出生。在孔子来到卫国的时候,已经是卫灵公三十八年。
  蘧伯玉
  蘧伯玉要单独说。
  蘧伯玉和孔子有很多相似之处,那就是很讲究礼法。
  有一天晚上,卫灵公和夫人在后宫闲聊,忽然听得远处传来车驾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近,听着这车就要从宫门前飞驰而过。可就在这时,马车的声音消失了,车子似乎停了下来。又过了那么一小会儿,马车的声音再次响起,可是很显然已经过了宫门。
  “这谁的车?怎么这么怪?”卫灵公觉得很奇怪。
  “这一定是蘧伯玉的车。”夫人说。
  “你怎么知道?”
  “我听说,为了表达对国君的敬意,路过宫门要停车下马,步行而过。真正的贤臣,不是因为光天化日才持节守信,也不会因为独处暗室就放纵堕落。蘧伯玉是我们卫国的贤人,对国君尊敬有加,为人仁爱而智慧。他一定不会因为是在夜里就不遵礼节,驾车奔驰而过。因此这一定是他了。”夫人说得很肯定。
  卫灵公不大相信,第二天派人暗地查访,才发现昨夜驾车之人正是蘧伯玉。
  “夫人,我派人查过了,那个人不是蘧伯玉,这回你猜错了。”卫灵公故意骗老婆,看她怎么说。
  “那我就要恭喜你了,我本来以为我们卫国只有蘧伯玉这样一个出类拔萃的君子,既然昨天晚上那人不是他,那么你就又拥有一位贤臣了。”
  孔子来到卫国的时候,正好蘧伯玉辞官在家。两人认识之后,发现两人之间的见解非常接近,因此很快成为好友。
  一天,蘧伯玉派人来孔子的住处邀请孔子前往做客,孔子非常高兴。
  “蘧老夫子最近这段时间忙什么呢?”孔子问。蘧伯玉比他岁数大,因此称其为夫子。
  “嗨,也没忙什么,就是整天反思怎么减少自己的过错,不过夫子总觉得自己还做不到。”来人说。
  等到来人走了,孔子对自己的弟子们说:“看见没有,多好的使者啊,回答问题多么恰到好处啊。”
  孔子在学生们面前称赞蘧伯玉是真正的君子:国家政治清明的时候,就出来做官;国家政治紊乱的时候,就退休回家。
  按《论语》。遽伯玉使人于孔子,孔子与之坐而问焉,曰:“夫子何为?”对曰:“夫子欲寡其过而未能也。”使者出,子曰:“使乎使乎!”
  按《论语》。子曰:“君子哉遽伯玉。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
  孔子在卫国广交朋友,并且总是称赞他们,弟子们都觉得有些奇怪。终于有一天,孔子自己说起了这个事情。
  “你们知道吗?有三种爱好让人进步,有三种爱好让人退步。哪三种爱好让人进步呢?爱好主旋律音乐,爱好说别人的优点,爱好交比自己强的朋友;那么,哪三种爱好让人退步呢?爱好流行音乐,爱好四处游玩,爱好喝酒饮宴。”孔子很得意地说,因为这就是他在卫国做的事情。
  基本上,按照孔子的说法,当今世界的音乐发烧友、美食家和各级别的驴友都属于不好好学习,天天退步的人。
  按《论语》:孔子曰:“益者三乐,损者三乐。乐节礼乐,乐道人之善,乐多贤友,益矣。乐骄乐,乐佚游,乐宴乐,损矣。”
  当什么别当首富
  卫灵公夫人早已经去世,于是卫灵公新近从宋国娶了一个夫人回来,名叫南子。这个南子,风骚风流风韵风度,总之,让卫灵公对她爱得不能自拔。
  基本上,卫灵公的心思都在南子的身上了,对南子也是言听计从,至于国事,基本上就是撒手不管。
  而南子有两大爱好,第一,好色,自己在出嫁之前就跟一个叫做宋朝的堂哥暗中上了床;第二,贪财。
  好色一事南子暂时不敢太过张扬,不过,在贪财的问题上就毫不客气,因为卫灵公有同样的爱好。
  公叔戍是卫国的首富,这一点谁都知道。卫灵公一直就把公叔戍当成自己的提款机,经常来要这要那,听说有什么好东西,就派人去索要。对于卫灵公的贪婪,公叔戍还能承受。可是,自从南子来到之后,情况就又不一样了。
  南子把公叔戍当成了一只绵羊,不仅想着要剪羊毛,还想着有一天要宰羊吃肉。因此,南子不仅自己向公叔戍索要财物,还指使自己的手下去要;要回来的财物不仅自己用,还大量打包送回娘家。
  这下,公叔戍彻底受不了了。
  “奶奶个腿的,这个臭婆娘太欺负人了。”公叔戍火了,面对南子派来要财物的人大骂起来,“你们狗仗人势,当心老子打断你们的狗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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