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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尔·斯坦利·加德纳】梦游杀人案

_4 厄尔·斯坦利·加德纳(美)
  飞行员点点头,爬进驾驶间。飞机呼啸着起动了,顺利地陡直上升。梅森低头看着机场,想看看是否能辨认出一辆停在大门口附近的警车,或者看见霍尔康布警佐的身影,但飞机向上盘升的速度太快,他无法准确地看到什么。
  飞机沿着长长的曲线顺利地向上盘升,直到在灿烂的加州阳光下闪闪发亮的一排排白色大楼让位给深绿色成方格形的桔林。随后,飞机飞过一条左右各有一座冰雪覆盖的高山的狭窄通道,在颠簸的气流中剧烈地摇动着,最后拉平为发出低沉声音的平稳飞行。
  几乎像是用划线板划出了一条线,越过了线条分明的界线,那片肥沃的桔林让位于一片沙漠,一片点缀着黑肉叶刺茎藜、艾灌丛和仙人掌的沙漠。在右首,棕桐泉出现了,在高耸的群山脚下半隐半现。
  又过了几分钟,越过科切拉各地的海椰树,太阳照在索尔顿湖上,闪闪发光。
  梅森始终往下凝视着,先从飞机的一侧看,然后从另一侧看,他没有看到任何着陆飞机的迹象。
  索尔顿湖不知不觉地滑到了身后,下面是大片翻滚起伏的山脉,流沙形成的大山。那是一片根据口头传说、曾经有许多如今己不复存在的的乡村,是一片滋生海市蜃楼的神秘所在,它曾使冒险的勘探者们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显现在眼前的科罗拉多就像一条飞在沙漠中蜿蜒前进的发黄的蛇。尤马在阳光下伸展着,飞行员转向梅森请求指示。
  梅森做手势要他着陆,飞机的机头明显地向的前倾斜着。马达嗡嗡的咆哮声渐渐减弱,变为一种哼哼的噪音,使梅森能够听到空气掠过飞机的刺耳声响,飞行员使飞机拐了一个长长的倾斜的弯,把飞机拉平,把马达开足,然后又将机头向前倾斜。过了一会儿,整个飞机的小震颤表明,那些轮子又一次着地了。
  梅森看见两个男人挥动着手臂向他跑来。他看到,其中一人是肯特,另一个人是个陌生人。
  梅森从机身中出现了,“发生什么事了?”他问。
  肯特沮丧地说:“马达出了毛病。我们不得不被迫着陆。我以为我们要在那儿呆上整个上午呢。我们大约5分钟以前到的,这里侦探事务所的人和我见面了。他给你办公室打了电话,你的秘书说要我在这儿等着,你会在5或10分钟后着陆。她核实了你从洛杉矶起飞的时间,知道你差不多什么时候该到。”
  “梅斯小姐在哪儿?”
  “我打发她到旅馆去了。她想收拾一下,然后她会到法院去等我。”
  梅森说:“我们都去法院,把结婚的事办完。这儿有出租车吗?”
  “有,我让一辆车等着呢。”
  “可这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梅森说,“在你上那辆车时一个警官可能正在等着拘捕你,我想在任何人和你说话之前和你谈谈,过来。”
  他挽着肯特的胳膊,和他走到离那个飞行员与侦探大约30步远的地方,然后说:“现在,我说,说实话吧。”
  “你是什么意思?”肯特问。
  “和我说的一模一样——说实话吧。”
  “我肯定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你了。我告诉你的有关麦多克斯的情况是十分准确的。那个……”
  “麦多克斯见鬼去吧,”梅森说,“里斯呢?”
  “你是指我的异父兄弟?”
  “对。”
  “怎么,我把他的事都告诉你了。在涉及钱的事时,他实在是很没有能力。有时他相当激进,他赚钱的多次企图都失败了,于是很自然,他对于更为成功的人们很愤恨。他……”
  “今早大约7点30分的时候,”梅森打断了他,“发现里斯先生死在他的床上。死亡是一把锋利的切肉刀穿透被子刺进他的身体造成的,那把刀显然是被人从餐室中餐具柜的一个抽屉里拿走的,而……”
  肯特晃动着,紧抓着心口。他的眼睛睁大了,面色变得灰白。
  “不,”他沙哑地小声说,可以看出,他在努力去讲话,“上帝呀,不!”
  梅森点点头。
  “噢,我的上帝!”肯特哭叫着,紧紧抓住梅森的胳膊。
  梅森猛地一下挣脱了他说:“站好,而且别来这些戏剧性的东西了。”
  肯特说:“你得原谅我,但我要坐下。”
  他一个字没说,坐在地上。梅森居高临下地站在那儿,用冷静思索的目光注视着他。
  “什么时候……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我不知道。他是在大约7点30分时被发现的。”
  “谁发现的!”
  “我。”
  “你怎么恰巧发现他的?”
  梅森说:“我们在你床上的枕头下面发现了一把切肉刀。看了那个刀刃之后,我们开始对宅子进行了一番调查——进行普查。”
  “我的枕头下面?”肯特叫道,但他并没有去看律师的目光。
  “你知道,”梅森问,“昨天夜里里斯并没睡在他自己房里吗?他和麦多克斯掉换了房间?”
  肯特的眼睛就像一头受伤的鹿的眼睛,他抬起头来,与梅森四目相对,他慢慢地摇摇头。
  “是吗?”他问。
  “他们调换了房间,”梅森说,“显然,只有你不知道这件事。地方检察官会声称,当你悄悄从餐具柜里拿出那把刀,蹑手蹑脚地在宅子里走时,你相信,睡在那个房间里的人是弗兰克·麦多克斯。”
  “你的意思是,地方检察官会说那件事是我干的?”
  “正是。”
  肯特盯着梅森,他的嘴颤抖起来。他一只手捂住脸,就仿佛努力想抑制住肌肉的抽搐似的,他的手颤抖起来……
  梅森很随便地说:“如果我要做你的代理人的话,肯特,你得做两件事:第一,你得让我相信,你并没犯任何故意谋杀罪。第二,你得终止这种假装抽搐的事。”
  肯特继续抽搐着,看上去那种痉挛正蔓延开了他的全身,梅森就好像只是在随随便便的交谈中发表评论似地,继续说道:“凯尔顿医生说你没做对,你可能为糊口,开一个家庭医院,但是你糊弄不了精神病医生。因此,你可以看到,你演那样一出戏,正在使你的案子变得多么软弱无力。”
  肯特突然停止了颤抖和抽搐。
  “我做的方法怎么不对了?”他问。
  “凯尔顿没说。他只是说,那是你演的一出戏。我说,你为什么这么做呢?”
  “我——呢……”
  “说下去,”梅森说,“你为什么这么做呢?”
  肯特从兜里掏出一条手帕,擦擦前额。
  “接着说,”梅森对他说,“起来,站起来。我想和你谈话。”
  肯特慢慢地站了起来。
  “你为什么演这出戏?”梅森问。
  肯特用一种几乎昕不见的声音说:“因为我知道,我又在梦游了,于是我害怕……上帝,我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我会做这件事。”
  “什么,杀死里斯吗?”
  “不是,是杀死麦多克斯。”
  “现在,”梅森告诉他,“你说的话有道理了……抽支烟吧。”
  他把烟盒递过去,肯特摇摇头。
  “接着说,把其余的告诉我。”梅森说。
  肯特忧虑地四下看看。梅森说:“接着说,把它说出来。你不会有任何更安全的讲话地点的。现在,他们随时可能向你扑过来的。”他抬起手指,夸张地指着不过是天空中的一个小点儿的一架飞机,它正在向机场飞来。
  “甚至那架飞机,”他说,“就可能装载着警官们呢。说吧,而且快快地说。”
  肯特说:“上帝知道我梦游时做什么。”
  “你杀死里斯了吗?”
  “对上帝起誓,我不知道。”
  “关于那件事你知道什么呢?”
  “我知道,一年以前,我梦游过。我知道,从小,我就不时地梦游。我知道,在有满月的时候,还有我紧张不安的时候,就有这些发作。我知道,一年多一点儿以前,我梦游的时候,拿了一把切肉刀。可我不知道我当时打算拿那把切肉刀做什么,但是我怕——极怕……”
  “怕你打算杀死你妻子吗?”梅森问。
  肯特点点头。
  “从那儿接着说,”梅森说,目光注视着那架正在倾斜着拐弯的飞机,“这最后一次发作呢?”
  “我梦游了。我从餐具柜里拿了那把切肉刀。看上去,我并没试图用它杀死任何人,或者,如果我试图那样做的话,我的计划受阻了。”
  “是什么使你这样认为的呢?”
  “我早晨醒来时,那把切肉刀在我的枕头下面。”
  “这么说,你知道它在那儿了?”
  “知道。”
  “你知道在那以后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推断出了肯定发生的事情。我进去淋浴,回来时,那把刀不见了。从大约那个时候起,艾德娜变得忧心忡忡的。那天晚上,我上床后,有人锁上了我的房门。”
  “这么说,你知道了?”
  “是的。我当时并没睡着。那一声微弱的‘咔嗒’锁门声。”
  “于是你推测是艾德娜吗?”
  “对,我确信一定是。”
  “那又怎么样?”
  “于是,当艾德娜开始拿出她那占星术的东西,提议我去见一个名字有五个字母、与石头有联系的律师时,我意识到了,她是在努力使我处于一个有利的地位,以防某种可怕的事真的发生。于是我把记忆中顶尖的刑事律师的名字过了一遍,提出了你,以符合她的心愿。”
  “这么说你并不信那占星术的东西了?”
  “我不知道。我以为它有某种道理。但是她一提起那个话题,我就充分认识到了在任何事发生之前来见你的有利之处。”
  “而你出于同一个原因提议我找个医生吧?”
  “对。我外甥女提出了那个建议,我看到了它的有利之处。”
  “而这假装颤抖的事呢?”
  “我想给你们两个人留下印象,就是我总是一阵阵地神经极度紧张。”
  “于是你就演了那出戏,来给那位医生留下深刻印象?”
  “如果你想那样说的话,是的。”
  “你为什么不去见警方,或是进疗养院呢?”
  肯特把手指拧在一起,直到手指都变白了,“我为什么不那样?”他问道,“噢,我的上帝,我为什么不那样?我要是那样就好了!但是不,我一直想,情况会好转的。你注意,我曾经把那把切肉刀放在枕头下面,而没有用它做任何事;于是我算计着,说到底,我并没有真的杀死任何人。你就设身处地地替我想想吧。我有钱,我妻子想抓住我的财产,把我关进疗养院。对于我来说,做任何事都会是故意把牌打到她手里。”
  “我当时处于一种极糟糕的困境。对于梦游的忧虑几乎使我发疯。尔后,在我向你咨询以后,看到你处理事务那么能干,我感到很有把握,一切都会好的。于是我头脑中卸去了一个大负担。我昨晚上了床,睡得极好。在今天早晨闹铃响起以前,我什么也不记得……我因为要结婚很激动……我并没有看枕头底下。”
  那架降落的飞机停了下来。梅森注视着正从里面下来的人们,说道:“好吧,肯特,我相信你。我要帮助你渡过难关,如果你已经把实话告诉了我的话,就去把你的故事讲给那些警官吧。如果这件梦游的事,就像你妻子在她的案子里声称的那样,是你编造出来的,是为了使你有机会谋杀你想除掉的某个人的话,现在就说出来吧。”
  “不是,不是,我说的都是实话。”
  梅森抬起手招呼着:“这边,警佐。”
  霍尔康布警佐从飞机里露面后活动活动肌肉,听到梅森的声音,他先是吃了一惊,然后与站在他身边的地方副检察官布莱恩一起,大步向梅森和肯特走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肯特焦虑地用几乎是耳语的声音问道。
  “坚持你的立场。”梅森告诫他,“把你的故事讲给那些警官和报纸。我们需要我们能得到的所有宣传……”
  霍尔康布好斗地对佩里·梅森说:“你究竟在这儿干什么呢?”
  梅森很温和地微笑着,挥手做了个姿势说:“霍尔康布警佐,请允许我介绍彼得·肯特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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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佩里·梅森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听着保罗·德雷克那拉长的声音低沉单调他说出一系列事实。
  “……看上去梦游是你惟一的辩护方法。那把刀的刀柄上没有任何指纹,但是现在邓肯发誓说,他看见在月光下走来走去的人是肯特。邓肯真是极为充满敌意。绝不要对你自己开玩笑说,那个夸夸其谈的家伙不会给你造成什么损害,他能。我听说,第一次讲他的故事时,他说他看见一个‘隐约可见的人影’在梦游。现在他说那是肯特,之所以他认为那人在梦游就是因为肯特穿着一件长长的白睡袍。他……”
  梅森转过身来面对着德雷克,“那件睡袍听上去挺可疑的,”他说,“肯特不穿睡衣吗?”
  德雷克摇摇头:“什么都没有,佩里。我原以为我们能用那件睡袍的事使邓肯的说法破产呢,但是根本没有可能。肯特总是穿着一件老式睡袍。”
  “我想地方检察机关抓住它作为证据了吧。”
  “当然,他们在肯特床脚发现了那件睡袍,可能那就是他当时穿的那件。”
  “上面有血迹吗?”
  “好像没有。”
  “难道不会有吗?”
  “检方的看法是,由于那把刀是穿透被子扎进去的,那两条毯子使血没有喷射到凶手的手上或衣服上。”
  “听起来倒是合情合理。”梅森说,“无论如何,合情合理得足以使陪审团确信,谋杀罪是什么时候犯下的?”
  “那是个问题。出于某种原因,地方检察机关正在试图把它弄成一个大问题,声称很难确切地确定时间。他们已经告诉报社的记者们了,那是在午夜至凌晨4点之间的某一时间。但他们一直在盘问仆人们,看他们是否在3点钟左右看到或听到什么了。”
  梅森双脚叉开站在那里,头部伸向前,皱着眉头消化着那点儿情报。“他们正在那样做,”他说,“来为邓肯改变他的说法开路。我会用20块钱和你打赌,他们可以用某种方法在一小时之内确定谋杀的时间,但是邓肯说,他看见肯特在12点一刻时拿着刀子从天井里走过……保罗,邓肯房间里那座钟是夜光的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如果它是的话,”梅森说,“他们会使那一时间成为不明确的,直到他们能使邓肯确信,那是3点钟,而不是12点一刻。一个视力很差的人看夜光表盘的话,很容易把两个时间弄混。”
  德拉·斯特里特从她的笔记本上抬起头来说:“你认为邓肯会改变说法吗?”
  “他当然会了。控方会很圆滑地对他说:‘邓肯先生,您是个律师,陷在这个事件中对于您来说看上去不会很好的。那些确确实实的事实显示出,谋杀罪一定是在3点钟时犯下的。那么,设想您看见在表盘上正指着数字3的是那个小针,而不是大针,难道不是合情合理的吗?当然了,我们并不想让您对任何并非如此的事作证,但我们不想让您在证人席上显得很荒谬。’”
  “于是邓肯会上那种说法的当,回到家,反复考虑那件事,对自己施行催眠术,使自己相信,他清楚地记得,时间是3点钟而不是12点一刻。”
  “像邓肯这样的人,怀有偏见,固执己见,自高自大,是世界上最危险的做伪证者了。因为,他们甚至连对自己都不会承认,他们在犯伪证罪。他们十分固执己见,以致于他们的所有反应都带上了他们的偏见色彩。他们对任何东西都不会成为不偏不倚的旁观者。”
  “你不能想办法给他设个套,”德拉·斯特里特问,“使陪审团看到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他冲她咧开嘴笑着说:“我们可以试试。但那得做些准备,就怕在某些地方被人看作是不遵守职业道德的。”
  “嗯,”德拉·斯特里特说,“我不认为由于某个自负的老矮胖子在说谎就让一个委托人被吊死是遵守职业道德的。”
  德雷克说:“不要为佩里操心,德拉。在这个案子结束以前,他会有办法的。倘若他叫人抓住了把柄,那他就会被取消律师资格,可一旦那主意起了作用,他可就成了英雄了。佩里·梅森的委托人中还没有人被判犯有伪证罪的呢。”
  “你在跟踪邓肯吗?”梅森问。
  “对,我们正在对离开那座宅子的每一个人进行盯梢,而且我每隔15分钟就得到电话报告。”
  梅森沉思着点点头说:“我特别想知道他什么时候去见眼科医生。”
  “为什么去见眼科医生呢?”德雷克问。
  “我注意到,他总是通过眼镜的底部看东西,”梅森说,“那是双光眼镜,显然他戴着度数不合适,有许多事得指望他的视力呢,地方检察官会想让他给人留个好印象。现在,除非他从眼镜的下半部分看,而且把东西举到一臂远的地方,他读不了任何东西。你想当一个人为他在凌晨3点钟的月光下看到的某件事作证时,那种情景在证人席上不是显得很可笑吗?”
  “但他睡觉时并不戴着眼镜。”德拉·斯特里特提出了异议。
  “到了他作证的时候,你会认为他是戴着眼镜睡觉的。”梅森严厉地说,“地方检察官是个很正派的人,但这些副手中有些人会为自己创造记录。他们会就他们试图证实的东西给邓肯一个暗示,于是邓肯就会顺着他们的话茬儿说。杰克逊呢,他回来了吗?”
  她点点头说:“哈里斯偷听到了多里丝·萨里·肯特与麦多克斯的一个电话谈话,我想你和保罗会对这感兴趣的。”
  “让杰克逊进来。”梅森说。
  她在门口停了一下说:“你认为那是真话吗——肯特的飞机马达出了毛病?”
  “是的,我和飞行员谈了。的确如此,他被迫在沙漠中着陆了。把点火装置的毛病修好花的时间并不长,但是,他不得不清出一条跑道,掘掉许多的黑肉叶刺茎藜。它就是那些有一百万分之一可能发生的事情。”
  “于是肯特就没有结婚。”
  “对。”
  “那意味着露茜尔·梅斯可以做对他不利的证人了?”
  “无论如何,她什么都不知道。把杰克逊带进来吧。”
  她离开房间后,德雷克低声说:“肯特会有什么原因让那飞机绕道吗,佩里?”
  梅森毫无语调地说:“我怎么知道呢?他说马达出了毛病,而且那个飞行员也这么说。”
  “而他是你的委托人。”德雷克说。
  “他是我的委托人——也是你的,”梅森承认,“但是别这么可恶地冷嘲热讽,我认为他当时是碰上了麻烦。”
  “也许是,”德雷克承认,“但是努力去使陪审团相信吧。”
  门开了,杰克逊走了进来。
  梅森点点头,“把内幕告诉我们吧,杰克逊。”
  杰克逊很激动:“我一直在和圣巴巴拉的书记员办公室通话。当我作为彼得·肯特的律师将离婚的最终判决归档时,我在背面写上了我的姓名。地址和电话号码。”
  “是吗?”梅森问道,这时,德拉·斯特里特不引人注目地悄悄走进门,向她的秘书台走去。
  “那个书记员给我打来了电话说,多里丝·萨里·肯特通过这个城里的海特利事务所提出了起诉,宣称整个离婚案都是对法庭的欺诈行为,声称其中有串通;她说肯特劝说她提出了离婚起诉,关于夫妻共有财产的事,他对她说了谎,在共有财产中,他隐瞒了一个阀门磨床的专利,他是芝加哥的麦多克斯制造公司的合伙拥有人,由那个公司控制的那些专利价值100多万美元,它们是夫妇共有的财产。她还宣称,那个最终判决是对法庭的一种欺诈行为,并已经根据民事诉讼法第473条提交了一份正式的书面陈述和申请书,声称她已经解雇了她的圣巴巴拉律师,聘用了海特利律师事务所,她原来的印象是,那个中间裁决是在15号做出的,并且这样告诉了他们;直到昨天晚上他们才有机会查看那件事,他们整夜没睡,准备好了呈递的诉状。”
  “那些文件在圣巴巴拉是什么时候归档的,杰克逊?”
  “那个提出中间裁决无效的诉讼是大约9点30分时呈交的。他们算计着,无论如何,在10点钟以前根本不会发出最终判决。”
  “那个根据第473条提出来的书面陈述和动议呢?”
  “刚刚不一会儿以前。他们到那儿以后才发现最终判决下来了。于是便根据民事诉讼法第473条提出了正式的书面陈述表示反对。”
  梅森对德拉·斯特里特说:“派一个人到那儿的书记员办公室去,搞清他们是否还呈交了一份请求书,请求宣布彼得·肯特是一个没有能力的人,并把他妻子指定为监护人。”
  他向杰克逊转回身去,“你在电话里提到的那件事呢?”
  “今天早晨3点钟,”杰克逊说,“麦多克斯给肯特太太打了电话,想要她和他们一起共享她的权益。”
  “早晨3点!”梅森叫道。
  杰克逊点点头。
  梅森低声打了个口哨说:“把详情告诉我。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我。”
  “我得到你的指令后,就开始监视肯特太太的住宅。”
  “找到它有困难吗?”
  “没有,我一下就到了你给我的那个地址。我在那儿呆到午夜,除去在下面一层有灯光以外,在那个地方一个人影也没看见。”
  “你的意思是你没有看见任何人在走动?”
  “对。”
  “尔后发生了什么事?”
  “大约午夜时分,哈里斯来了。我不记得确切时间了。他告诉我,他要接替监视的工作,于是我把海伦·沃灵顿从他的车里带走,我们去了一家旅馆,哈里斯坐在他的车里呆在那儿。”
  “就这个时间来说,昨天夜里暖和得出奇,肯特太太把她的窗户打开着。哈里斯证明了,他自己是个很好的侦探。电话铃响的时候,他记下了时间。那是3点过2分的时候,次日早晨他和西部标准时间对了表,发现他的表快1分零5秒,所以那个时间会是3点过55秒,而且他把她说的话在笔记本上做了记录。”
  “他能听见她说的话吗?”
  “对,那是个宁静的夜晚,他能通过卧室的窗户听到她的说话声。”
  杰克逊从兜里掏出一张叠起来的纸,念道:“电话铃响了三声,之后一个昏昏欲睡的声音说,‘喂……对,我是肯特太太……对,圣巴巴拉的多里丝·萨里·肯特……请你再说一遍那个名字?……麦多克斯……我不明白您为什么在这个钟点打电话……咦,我原来还以为都安排好了呢……您的律师安排好了一次会议,如同约定好的,我将和您会面……如果您还想得到什么消息的话,您可以和海特利律师事务所的萨姆·海特利先生联系。再见。’”
  杰克逊把那张纸递给梅森。
  梅森意味深长地看了保罗·德雷克一眼说:“3点过1分,是吧?”
  他用指尖轻轻敲打着办公桌的边沿,之后突然说:“我说,杰克逊,他们今天上午9点30分呈交那个诉状时,并不知道离婚的最终判决已经批下来了。”
  “对,是的,先生。”
  “因此,”梅森说,“在今天上午9点30分和那些文件被归档之前的某一时间,他们一定和肯特太太取得了联系,得到了她的签名。你手下值班的人怎么没有报告那件事呢,保罗?”
  保罗·德雷克摇摇头说:“我做了安排,如果发生任何不同寻常的事,就用电话通知我。我得到最后一次报告是在大约20分钟以前,他说肯特太太没有离开那个宅子。”
  “她一定甩掉了他。”梅森说。
  “如果她是甩掉了他的话,那她可是聪明极了。那座宅子背靠一个峡谷。有一面很大的挡土墙圈住了后面的一个天井。到宅子后面的惟一一条路就是经过前面,从侧面绕过去。有一条水泥小路通到后门。”
  “一个被圈住的后面的天井?”梅森问。
  德雷克点点头。
  电话响了。梅森把听筒放到耳边说:“喂……找你的,保罗。”并把电话递了过去。
  德雷克听了一会儿,说道:“你有把握吗?”然后他从兜里抽出一个笔记本,记下了某些数字,说道,“好吧,你继续在那儿盯着,我再派两个人去帮你。你跟住那两个人,如果他们分开,你就跟着邓肯——就是那个眉毛浓密的大块头家伙。让另一个人盯麦多克斯。”
  他“咣”地一声挂上电话,看看手表,对佩里·梅森说:“没错,她是离开了那个宅子,她正在这儿会晤她的律师。我的人跟踪着麦多克斯和邓肯到了证券大楼。他们去了五层海特利律师事务所的办公室。
  “跟踪他们上去以后,我的人正要退回到电梯里,在走廊碰上了一个穿戴华丽的金发女子。确切地说她并不是个青春少女,但她特别知道怎么穿衣服,知道该用她的身条怎么办。我的人下楼到大街上以后,问他的搭档是否注意到那个金发女子了,而那个搭档恰巧注意到了,她开一辆绿色的帕卡德敞篷汽车,车牌号码是9R8397。”
  佩里·梅森一脚擦地退回到他的椅子上。
  “这是我们需要的突破口,”他对保罗·德雷克说,“行动起来。如果需要的话,派100个人去干。要搞到证人,能看见肯特太太、麦多克斯和邓肯从那个办公室里走出来。还有,如果我能证明麦多克斯和邓肯今天早晨3点在打长途电话的话,我就可以在提问时大大地击败邓肯。他在第一次供述时说,他在午夜时分看见了那个梦游者。现在,如果他改口,说那是早晨3点的话,我就可以展示出,他和麦多克斯在那个钟点在打长途电话,以此来提出异议。”
  “但是,也许麦多克斯打电话时并没叫醒邓肯呢。”
  “大约一百万分之一的可能,”梅森说,“但是也一样,我们得在那个案子审讯之前堵住那个漏洞。而且我想搞清她电话中说他的律师已经安排了一个会议是什么意思,你的人要在这些地方忙碌去,保罗。去干吧,随时通知我进展如何。”
  德雷克往外走去,那种随随便便的懒惰的样子已经不见了,他那长长的腿迅速地跨了三大步,就走到了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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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佩里·梅森正在研究多里丝·萨里·肯特起诉彼得·肯特一案中的抗辩,德拉·斯特里特悄悄地从外间办公室走进来说:“艾德娜·哈默在外面呢。她十分紧张不安,我认为你不该让她等下去。她在哭,有点儿歇斯底里。”
  梅森皱起眉头,说道:“怎么了?”
  “我不知道,可能是她舅舅被捕造成的过度紧张。”
  “不,”梅森慢慢地说,“今天早晨她就知道,他们会逮捕他;但当时她就像个小战士一样勇敢地面对着那件事。”
  “你最好密切注意那个女子,”德拉·斯特里特告诫道,“告诉她,不要把事情都担在她自己肩上,让别的什么人去操心他。她很冲动,如果她不小心的话,她会精神崩溃的,那时,上天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
  梅森点点头说:“叫她进来吧,德拉,而且你别走。”
  德拉·斯特里特拿起电话,“叫哈默小姐进来。”她冲话筒说。门开了,艾德娜·哈默紧张的五官扭成一种敷衍的笑容,德拉走上前去,用胳膊楼住了那个姑娘的肩膀。
  艾德娜·哈默进来后关上门,按德拉·斯特里特的安排,走到那把填充过满的大椅子旁,坐在上面,说道:“发生了一件很糟糕的事。”
  梅森问:“什么事?”
  “杰里踩上了一个陷阱。”
  “什么样的陷阱?”
  “一个警方设置的陷阱。”
  “出什么事了?”
  “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就说出了最糟糕的话,现在他要想不做对舅舅不利的证人,得溜掉才行呢。”
  “他说什么了?”
  “他说,在他动身前往圣巴巴拉之前大约半小时的时候,他去拿开塞钻,那把切肉刀不在餐具柜里。”
  梅森跳了起来,“哈里斯肯定吗?”他问。
  “他说他肯定。”
  “而且他就这么对地方检察官说了?”
  “是的。”
  德拉·斯特里特沉思着皱着眉头,说道:“这事有那么特别重要吗,头儿?”
  他点点头:“那把刀是整个案子的关键。你不明白吗?如果肯特计划进行一次蓄意谋杀,但想使事情看去像是他在梦游,特别是如果他知道艾德娜为了保护他会把餐具柜锁上的话,他自然会在睡觉以前把那把刀拿出来。”
  “为了建立一个梦游的证据,我们必须证明,他是在睡眠中起了身,是在睡着的情况下拿到了那件凶器,犯下了杀人罪,是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做的。”
  “也许,”德拉·斯特里特说,“哈里斯搞错了。”
  梅森阴郁地摇摇头。
  “不,”他说,“现在我得停下来仔细考虑这件事,这是此案中显得十分不对头的一件事,他不会弄错的。你看,艾德娜手中有那个餐具柜的惟一一把钥匙。她锁那个抽屉时我和她在一起。我们两个人都认为那把刀想当然是在里面。我们并没有打开抽屉来搞清楚。早晨,那个抽屉仍然锁着。那个管家来找艾德娜帮他找钥匙。她耍了点儿花招,掏出了它,假装它始终是在那个餐具柜的顶上。”
  艾德娜·哈默用手帕捂着脸,抽泣着。德拉坐在那把大椅子的扶手上,拍拍她的肩膀,“别哭了,”她安慰着,“眼泪没有用。”
  梅森踱起步来。
  过了几分钟,德拉·斯特里特终于使这个有点儿歇斯底里的姑娘镇定下来,但梅森仍然以那种固定的节奏踱着步。
  艾德娜·哈默终于主动讲话了,“我要尽我所能地解决这件事,”她说,“杰里要坐飞机走,还没有给他发传票呢,他要到他们找不到他的地方去。告诉我,那样做没事吧?”
  梅森眯缝起了眼睛,问道:“他做出供述了吗?”
  “是的。”
  “他在上面签字了吗?”
  “没有,我想他没有。那是用速记记下来的,我说,在给他发传票之前,他不能离开这个城市,到哪个外国去吗?”
  梅森说:“就公众感情来说,那会看起来糟透了的。地方检察机关会在报纸上大加宣传的。他们会明白表示,他是为了逃避作证而神秘地离开的,他现在在哪儿?”
  “在他的车里,在您办公室街对面的停车场等着呢。他已经把行李装好了,订好了去墨西哥城的一架班机。然后他会从那儿去……”
  外面走廊上一阵骚乱,一个女人尖叫的声音在说:“得为您通报才行。”紧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恼怒地叫道:“走开。”
  门一下子开了,面色冷峻的杰里·哈里斯无礼地走进办公室,手里拿着一张长方形的纸。
  “天哪!”他说,“他们找到了我——像抓个该死的傻瓜一样抓到了我——就在您办公室前面的停车场上我自己的车里!”
  “抓住你什么了?”梅森问。
  “抓住我,给了我一张传票,要我在明早10点出庭,在大陪审团面前作证。”
  梅森伸展开双手说:“噢,地方检察官抢在我们前面了。汉米尔顿·伯格可不是傻瓜。”
  “但是,”艾德娜问,“他能不能仍然离开呢?那趟航班今晚起身……”
  “他们现在无疑会在监视他,”梅森说,“他们看见他在那张传票发出后到这个办公室来了。如果他现在离开这个国家的话,我就会受到律师协会的审查的。这可是个不怎么样的主意。不,我们得勇敢地接受这件事。坐下,哈里斯,把这事的来龙去脉告诉我。”
  “我极为抱歉,”哈里斯很不中听地说,“反复考虑这件事,我很想知道我还能不能改口。当然了,开始那看上去不是很重要,我在对地方副检察官的供述中很肯定……”
  “这么做没必要,”梅森反驳说,“没有你的供词,他们也差不多会这么想,因为是艾德娜锁上了那个抽屉,拿着那把钥匙。那把切肉刀不可能在里面,这是很自然的事情。”
  “但他们不知道我锁上了那个抽屉,”艾德娜说,“我会发誓我没锁。我……”
  “你要讲实话。”梅森说,“任何时候,在我为了使一个委托人无罪开释而必须要依赖伪证时,我就退出,不再办案了。如果他是无辜的,我会得到证据使他得以解脱的。”
  电话铃响了。德拉·斯特里特拿起听筒,随后递给梅森。
  “保罗·德雷克打来的,说‘重要极了’。”
  梅森把听筒放到耳朵上。德雷克的声音终于有了这么一次,显示出了足够的激动,克服了他习惯的拉长声,说道:“你想知道多里丝·萨里·肯特在洛杉矶时去了哪儿吗?我的人一直在打电话报告。就在刚才,我得到了消息,她的绿色帕卡德敞篷汽车停在街对面的一个停车场,她正在过马路向你的办公室走去。我想你或许需要一两分钟来把你的房子整理好。”
  梅森“咣啷”一声挂上电话,打断了德雷克“咯咯”的笑声。
  “听着,你们两人,”他说,“多里丝·肯特正在往上走呢。她可能会向我做出一个提议。如果她在这儿或是在走廊里碰见你们的话,那可能会使她受到拘束。斯特里特小姐会把你们领到另一个房间去。警报解除后,你们可以溜到走廊去。”
  “艾德娜,他们可能会在街上的大门口拿着一张传票等着你。不要试图躲开传票。做个好姑娘,微笑,什么也不要说。”
  “好吧,德拉,领他们到法律图书室去吧。”
  德拉·斯特里特刚从法律图书室回来,梅森的电话就响了,外问办公室的一个姑娘说:“多里丝·萨里·肯特太太坚持要见您,说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梅森说:“带那位女士进来吧。”他挂上电话,对德拉·斯特里特说,“到你办公室去,德拉,为这番谈话做记录。”
  他拨动了一个开关,它将室内电话扬声器与他秘书私人办公室中的电话联接在了一起。尔后他抬起头来,用期待的目光看着通外间办公室的门。
  德拉·斯特里特正在关上她办公室的门,交换台接线员打开了另一扇门,引进来一位30岁出头的迷人女子,她睁大了蓝色的眼睛,冲梅森微笑着。
  梅森评判地打量着她,将那展示得恰到好处。足以引起兴趣、但并没满足好奇心的踝部,由口红加以强调的丰满的红唇,以及挽得很好看的金发尽收眼底。她用容忍的微笑面对着他详细的审视。她毫无忸怩之态,向梅森的办公桌走过来,伸出手说:“您和我见面真好。”
  梅森指指一把椅子。
  “我听说了好多您的事,”她说着,把椅子拉过未,这样,她不仅面对着他,他还可以有利地看到她交叠的双膝,“他们告诉我,您是个非常聪明的律师。”
  “我的名声,”梅森说,“可能有很大的变化呢,那要取决于一个人站在原告还是被告的立场讲话。”
  她的笑细声细气的。
  “别那样,”她说,“您知道您很好。为什么不承认呢?那是我和律师们相处的麻烦事——他们害怕承认任何事情——总是害怕什么人在为他们设陷阱。”
  梅森没有微笑。
  “那么,好吧,”他说,“我很好。那又怎么样?”
  她估量着他,目光中迅速地掠过一丝不安,但她保持着那个笑容,丰满的红唇友好地张开了,显露出整齐的两排皓齿。
  “这么说您在为亲爱的老彼得辩护了。”她说。
  梅森什么也没说。
  “您能使他获得解脱吗?”
  梅森点点头。
  她打开手包,掏出一个烟盒,打开了它,向梅森伸过去。
  “不要,谢谢,”他说,“我自己有。”他从自己的烟盒里挑了一支。她把头微微斜向一边,露出期待的目光。梅森向她走过去,为她点着了烟,她充满笑意的眼睛向上径直看着他的眼睛。
  她吸了一大口烟,很满足地品尝了一下,从鼻孔中呼出两股一模一样的烟,说道:“我来看看我能帮什么忙。”
  他扬起了眉毛。
  “帮忙来开脱可怜的彼得。”她做了进一步的阐述。
  “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呢?”
  “我可以作证。他得了一种越来越重的精神病,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那使他经常丧失理智,特别是在夜晚。有不少次,他醒过来,显示出为一些妄想所折磨的迹象。开始我以为他是试图杀死我,但是,回想起来,想起某些当时看起来微不足道的事,我现在可以意识到,可怜的彼得得了很重的精神病。他在芝加哥有过一次神经病发作,根本就没有痊愈。”
  “还有别的吗?”
  她微微皱着眉,看了他一眼,那微笑不再那么明显了。
  “您还想要什么?”她问。
  “你想告诉我的任何事。”
  “在我知道我的确切地位以前,我认为我不想再告诉你什么了。”
  “在哪一方面?”
  “您是否打算和我合作。”
  梅森慢慢地说:“我看不出哪儿有妨碍合作的任何问题,肯特太太。如果你有什么证词要告诉我,我会很高兴地去听。”
  “我可以为许多事作证。也许,如果您告诉我,为了使您的辩护站得住脚,您究竟需要什么的话,我可以想出一些与之有关的事情。您看,在婚姻生活每日的接触中,有许多没有被完全忘记的事情,然而这些事又不能随时回忆起来,除非有什么事来唤起记忆。因此,如果您把您需要的东西告诉我,我或许能帮助您。您不需要在法庭提问时为我操心,我可以照顾自己。”
  “意味着你可以支配陪审团吗?”梅森问。
  “如果您想那样说的话,是的。”
  “很好,”梅森告诉她,“留下你的地址,如果我能想起任何事,我会和你联系的。”
  “您现在想不起来吗?”
  “想不起来。”
  “我想知道您是不是……嗯,我说接受能力很强。”
  “我非常感谢你来,但是,你不认为,如果你打算讨论这种性质的问题,你让你的律师和你一起,不是更好吗?”
  她向他倾过身去说:“我要对您坦率地说,梅森先生。我很高兴您提起我的律师。”
  “为什么?”
  “因为,”她说:“我还没有和我的律师签任何协定呢。我一直在拖延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想签个合同,如果我的官司打赢的话,他得到我所得的任何东西的一半。除非迫不得已,我不想付给他钱。现在看来不必那样,您看不到吗?我丈夫的地位使他不能再和我斗了。”
  “为什么不能?”
  “因为他需要我的作证。如果我能以他神智狂乱为基础,使他从这个谋杀案中得到解脱的话,那么我就可以使那个离婚案无效了。那时,因为我是他妻子,我就会是他的财产的监管人了。”
  “这一切我都看到了,”梅森说,“但是,除非你的律师在场,我不想和你讨论它。”
  “为什么?”
  “职业道德。”
  “我看不出您为什么不能讨论我的证词。”
  “我可以讨论你的证词,但我不能讨论这个离婚案。”
  “在我看来,梅森先生,您非常非常谨慎……非常有职业道德。”
  “没错。”
  她的脸上一点儿也没有使性子的表情,但是,她恶毒地把那支烟在烟灰缸里碾成几乎是乱七八糟的一团。
  “太有职业道德了,而那不像您的作风。”她说着,站起来,马上向通走廊的门走去,竟没有回头再看一眼梅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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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这是傍晚时分。伴随着办公室的关闭是一片闹哄哄的活动,各种声响在这座大办公楼里回响着。在办公室里熬了一天后渴望回家的速记员们在铺了石板的走廊里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她们的高跟鞋打出了迅速的脚步带来的紧张的“得得”声。
  钟打5点时,各种声响的音量变大了。到5点30分,这座大楼几乎是寂静的,噪声的中心正转移到大街上,从大街上传来的吼叫的喇叭声和刺耳的交通口哨声,不停地击打着梅森的耳鼓。
  佩里·梅森踱着步,两个拇指插在背心的袖孔中,在沉思中垂着头。显然,他对于所有使人分神的噪音听而不闻。
  他私人办公室的门无声地开了。德拉·斯特里特踮着脚尖向她的秘书办公桌走去,坐下来,等待着。
  梅森几乎没有抬起头来看一眼,“回家吧,德拉,”他说,“没有你能做的事。”
  她摇摇头,“我不走,可能会发生什么事的。”
  有人在敲打着通走廊的门,她询问地看了梅森一眼,他向她点点头,于是她迅速地走过去打开了门。
  保罗·德雷克说:“谢谢,德拉,”并很快地看了梅森一眼,“又走马拉松呢,佩里?”
  “我正在想从这该死的案子里走出一个解决办法来。”
  “噢,”德雷克说,“也许我可以把事情简化一点儿。我追查了那个打给多里丝·肯特的电话。它是从北卡胡恩加大街1629号的太平洋长途汽车站仓库的一个付费电话打的。电话是早晨3点过1分接通的,那谈话是在3分半钟以后终止的。麦多克斯用他自己的名字要的电话。那是个指定受话人的电话。”
  “搞到那些记录的复印件,”梅森命令道,“你在派人继续盯肯特太太的梢吧?”
  “我要说是那样,她想在这儿得到什么?”
  “想让我们把那块地面给它,周围还围上围栏。”
  “意思是?”德雷克用他那慢腾腾的拖长音问道。
  “意思是,她想让我同意,不和她的诉讼争议,让她使那个离婚案失效,并且作为肯特的妻子,对那些财产承担控制权。为了使他被宣布为没有正常能力的人,她会为需要的任何事情宣誓作证。当然,那会简化我们对那个谋杀案的抗辩。”
  德雷克拖长了声:“她挺善良,对吧?”
  “非常善良。”
  “这个对肯特不利的案子不是主要以旁证证据为基础吗?”德拉·斯特里特问。
  德雷克从兜里掏出一个笔记本,“邓肯,”他说,“已经接受了报社的一次采访。他很肯定地发誓说,他在天井里看见那个梦游者是在3点钟。他说他看见的那个人是肯特,肯特手里拿着一件闪闪发亮的东西。那可能是一把刀,他不能肯定。”
  德拉愤怒地喊叫起来,插了话:“他这样改口,怎么逃脱处罚呢?”
  “很容易的事,”梅森说,“他会声称,他最初把他的故事讲给那些警官时,他有点儿慌乱,他说那个时间或者是12点一刻,或者是3点。他当时没有肯定地认明那个梦游者是肯特,因为他怕他的动机可能会被误解。他越想这件事,就变得越肯定,那个人就是肯特,而且我们可能对他的动机有什么看法并没有关系,讲实话是他的义务。他会在法庭提问时说好多俏皮话呢。”
  “你的意思是,他会犯故意做伪证罪吗?”
  “不,那个老家伙会认为自己在讲实话,那是最糟糕的。但是这个电话给了我一个粉碎他的机会。他在早晨3点钟时并没在睡觉。”
  “没有那个可能吗?麦多克斯或许在邓肯全然不知的情况下打那个电话呢?”
  “我不认为是这样,我认为连百分之一的可能也没有。他们今天上午都参加了会议,这一事实证明了,麦多克斯并没有想把任何事瞒着邓肯。我原以为,一开始麦多克斯或许算计着,他做那个交易时可以把邓肯排除在外,但那和其他事实对不上。”
  德雷克又查了一下自己的笔记本。
  “还有一件事,”他说,“你知道哈里斯声称他是什么时候注意到那把刀不在餐具柜的抽屉里的吗?”
  “是晚上的某一时间,”梅森说,“我就是不知道是几点。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德雷克说,“我认为我们可以证明,当那个抽屉被锁上时,那把刀是在抽屉里。”
  “谁说的?”
  “那个管家。我的一个人装成报社记者,和他谈了话。他认为自己很重要,得意之极,十分愿意泄露他知道的所有事情。他说,他去他的房间以前到餐具柜那里找一件东西,清楚地记得那把刀当时就在抽屉里。”
  “什么时间?”梅森问。
  “他无法确切地说出来,那是在盘子都洗好收好之后的某一时间,但是,这儿有最重要的部分,就是,他认为那是在哈里斯动身前往圣巴巴拉之后。如果这话属实的话,那把刀可能从餐具柜失踪了,但是在肯特的外甥女锁上餐具柜的抽屉之前,它又被归还原处了。”
  梅森皱起眉头,“为什么有人要把它拿走,然后再放回去呢?”
  德雷克耸耸肩。
  梅森说:“这个证词讲不通,保罗。我本人是不会太相信那个管家的,哈里斯一定在讲实话。如果抽屉被锁上时那把刀在里面的话,肯定是无法把它拿出来的,只有一把钥匙。”
  “当然,”德雷克拉长了声音说,“已经知道有人会撬锁了。”
  梅森恼火地说:“我可不敢提出那种看法,保罗。”
  “为什么不行呢?”
  “一个梦游者是不会去撬锁的。如果他有钥匙,或是知道钥匙在哪儿的话,他可能会打开抽屉的锁,但我不认为他会撬锁。这不符合梦游理论……多里丝·肯特离开这儿后去哪儿了,保罗?”
  “直奔她律师的办公室了。”
  “然后呢?”
  “她动身回圣巴巴拉了。”
  “你让人盯着她呢吗?”
  “两个人。”
  “你说那个刀柄上没有什么指纹?”梅森突然问道。
  “根本没有他们能归罪于肯特的东西。有一些指纹,但是被弄得很不清楚了。那些警官推测,它们或者是由于和床单与枕套摩擦被弄得不清楚了,或者是你和艾德娜·哈默设法‘偶然’地把它们抹掉的。但是根本没有他们能肯定地认明为肯特的指纹的痕迹。一个报社记者直接从指纹专家那儿得到的这个消息告诉我的。”
  “但是,如果肯特的指纹并没在上面的话,”德拉·斯特里特说,“他们怎么能抓他呢。只因为部把刀是在他的枕头下面发现的,并不证明他犯了谋杀罪。”
  “这整个事情,”梅森说,“都回到邓肯那里。如果我有事实证明邓肯所看到的不是肯特先生,我就能轻而易举地赢得这个案子。但倘若我不能粉碎邓肯的证词,我就得依靠梦游。那样我就必须证明,肯特是怎样拿到那把刀的。倘若他是在睡前从餐具柜的抽屉里拿的,那就显示出预谋,表明这种梦游的辩护是伪造的。倘若他没有在睡前从餐具柜里把它拿出来的话,那么他就不可能在那以后拿到它,因为餐具柜的抽屉锁上了,整夜艾德娜·哈默都独自拥有那把唯一的钥匙。”
  梅森又继续从容地踱起步来。
  “我原来还以为那个管家的证词会使你高兴得要死呢。”德雷克不快地说,“我算计着,这事再加上电话记录会足以使这个案子站不住脚呢。”
  “那个电话不错,保罗,”梅森说,“某种东西仿佛告诉我,那会是一个救星,但我想不通那把刀的事。在那条线的某个地方,有某种东西不能吻合,有某种东西……”
  他突然停下脚步,震惊得睁大了眼睛。他慢慢地低声打了个口哨。
  “什么事?”德雷克问。
  梅森没有马上回答那个问题,而是站了几秒钟,阴郁地盯着德雷克。半晌后他慢慢地说:“我想到了另一种说法,保罗。”
  “它站得住脚吗?”侦探问。
  “我要是知道就见鬼了,”梅森对他说,“在我把其中的几个漏洞补上以前是站不住脚的。”
  他转向他的秘书。
  “德拉,”他说,“你和我要去造个舆论。”
  “干什么?”她问。
  梅森向她笑着说:“等保罗·德雷克走后我会告诉你的。”
  “我在这就这么妨碍你们吗?”德雷克问,同时把身体从大皮椅光滑的扶手上滑过,直到双脚着了地。他伸展一下长腿,走到通走廊的门前,打开了它。
  “等一下,”梅森招呼着他,“有一件事你可以做,我想和海伦·沃灵顿谈谈,你认为你能使她马上到这儿来吗?”
  “当然,我的人在跟踪这个案子里的所有人。”
  “她与之订婚的那个小伙子——鲍勃·皮斯利——开着一家五金店,对吧?”
  “我想是,对。为什么问这个?”
  “没事儿。”梅森说,“赶快让海伦·沃灵顿到这儿来。”
  “就告诉我这些吗?”德雷克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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