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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莫里斯·勒布朗 虎 牙

_18 莫里斯·勒布朗(法)
  “好家伙!真是一场赛跑!”马泽鲁叫道,追了上来。
  堂路易观察着大道。在附近一个小广场,圣费达南广场上,一辆公共汽车正在起动。
  “她在上面。”他肯定道,“这一次,我可不会放她跑了。”
  他叫了一辆出租汽车。
  “司机,跟着公共汽车,隔五十米远。”
  马泽鲁对他说:
  “是弗洛朗斯·勒瓦瑟吗?”
  “是的。”
  “她的心真狠,她。”马泽鲁低声抱怨道。
  突然,他又激烈地说:
  “可是,老板,您就没有看出什么?真的,这一点,我们可不是瞎子!”
  堂路易没有回答。
  “可是,老板,弗洛朗斯·勒瓦瑟在这家诊所出现,确切证明,是她命令仆人给我送来这封威胁您的信的。再也不用怀疑了!是弗洛朗斯·勒瓦瑟操纵整个案件!这一点,您和我一样清楚,还是承认吧!十天来,您也许出于爱恋,认为她是无辜的,尽管种种证据都指控她有罪。但今天,事实终于摆在您眼前。我感觉到了,我坚信这点。我没弄错,老板,对吧?您看清楚了吧?”
  这一次,堂路易没有反驳。他虎着脸,两眼冷冷地监视着公共汽车。这时,公共汽车在奥斯曼大道拐角上停住了。
  “快!”他对司机吼道。
  年轻姑娘下了车。她穿着护士的白大褂,很容易认出是弗洛朗斯·勒瓦瑟。她环顾四周,似乎想看看有没有人跟踪,然后她上了一辆汽车,驶过奥斯曼大道,又驶上佩皮尼耶尔街,一直来到圣拉扎尔火车站。
  堂路易远远看见她登上通到罗马候车室的楼梯,又看到她出现在车站大厅尽头的售票窗口前。
  “快去,马泽鲁,”他说,“亮出你保安局的证件,问售票员刚才卖出的是去哪儿的票。快,趁这会儿窗口还没人。”
  马泽鲁立即去了,问过售票员之后,回来说:
  “二等车厢的,去鲁昂。”
  “你也买一张。”
  马泽鲁照办了。他们查询了车次,知道马上有一列快车要开了。他们赶到月台上,看见弗洛朗斯进了列车中部一个车厢。
  列车一声长鸣。
  “上车吧。”堂路易尽量藏起身子,对马泽鲁说,“到鲁昂后给我发个电报。我晚上赶去与你会合。尤其要睁大眼睛,别叫她从你手指缝里溜走了。她是很狡猾的,你知道。”
  “可是,您,老板,您为什么不一起走呢?最好还是……”
  “不行。到鲁昂后还有的是事干。我只能晚上赶来。而署里那个会五点召开。”
  “您硬要出席?”
  “绝对。去吧,上车。”
  堂路易把他推上尾部一个车厢。列车启动了,很快就开进隧道不见了。
  堂路易在一间候车室找了条长凳坐下,待了两小时,装着看报,其实一个字也看不进,脑子里又一次冒出老是纠缠他的顽念,只是这一次是多么清晰:“弗洛朗斯是罪犯吗?”
  德斯马利翁先生办公室的门于下午五点准时打开,迎进少校德·阿斯特里尼亚克伯爵,公证人勒佩蒂依先生和美国大使馆的秘书。这时,有一个人进了接待员的候见室,递上名片。
  当班的接待员扫了一眼名片,立即回头望了一望在一边谈话的一群人,又问新来者;
  “先生没有通知?”
  “用不着。请去通报,堂路易·佩雷纳到了。”
  那群人好像触了电似的。其中一个走上前来,他就是副局长韦贝。
  两个人对视一阵,一直看到对方心里,堂路易友好地笑笑,韦贝铁青着脸,嘴唇直抽搐,看得出他在努力克制自己。
  他身边除了两个记者,还有四个保安局的警探。
  “天呐!这些人都是来对付我的。”堂路易想道,“不过,看他们吃惊的样子,证明他们认为我不敢来。他们会抓我吗?”
  韦贝没有动,不过后来脸上还是显出得意的神情,仿佛在说:“好家伙,终于把你逮着了。你别想跑了。”
  接待员走回来,一句话也没说,给堂路易指了指路。
  堂路易毕恭毕敬地从韦见面前走过,又友好地向各位警探致了意,然后进去了。
  少校德·阿斯特里尼亚克伯爵立即伸出手,迎上来,表明任何流言都没有损害他对外籍军团战士佩雷纳的尊重。不过警察总监的克制态度是意味深长的。他一边翻阅文件,一边与使馆秘书和公证人小声谈话,并未起身迎接。
  堂路易心想:
  “我的好亚森·罗平,今天这里有人会亮出手铐。倘若铐的不是真正的罪犯,就是你这可怜的老伙计了。明人不必细说……”
  他回忆起案子开头时,他在弗维尔公馆的工作室,面对着总监和法官,倘若不让司法机关找到罪犯,自己就有可能立即被捕。因此,从头至尾,他都不得不一边与看不见的敌人作斗争,一边遭受着司法机关的不断威胁,他只有不断取得胜利,才能保护自己。他不断受到攻击,时刻处于危险之中,相继卷入玛丽—安娜和索弗朗的漩涡之中。那两个无辜的人作了残酷无情的战争法则的祭品。到头来,他是与真正的敌人短兵相接,还是在决定性的一刻倒下?
  他愉快地搓着双手,使得德斯马利翁先生忍不住望望他。堂路易满面春风,一副乐滋滋地准备迎接更大喜事的模样。
  警察总监有一阵没有出声,似乎在寻思这可恶的家伙在为什么事高兴,然后他又翻阅文件,到未了,他才开口道:
  “诸位,我们两个月后,在此再度聚会,议决有关柯斯莫·莫宁顿遗嘱的事情。秘鲁公使馆的专员卡塞雷斯先生没来。我刚收到从意大利发来的一封电报。据电报看,卡塞雷斯先生患了病,相当厉害。再说,也并不是非要他出席不可。因此,该到的人都到了……只可惜缺了那些人,那些本该由本次会议认可其权利的人,也就是说,柯斯莫·莫宁顿的继承人。”
  “总监先生,还缺了一个人。”
  德斯马利翁先生抬起头来。刚才说话的是堂路易。总监犹豫一下,接着决定问他,说:
  “谁?这个人是谁?”
  “杀死莫宁顿的继承人的凶手。”
  这一次,堂路易又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尽管在场的人对他都有些抵触情绪,他还是迫使他们重视自己的在场,并接受自己的影响。他必须慢慢地引导大家与自己展开讨论,就像与一个说出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的人展开讨论一样。因为那些事是可能的,既然他说了出来。
  “总监先生,”他说,“能允许我说出一些与眼前形势不合的事实吗?絮谢大道爆炸事件之后,我们有过一次交谈,得出了合情合理的结论,这些事实,就是那结论的下文。”
  德斯马利翁先生没有说话。堂路易明白,他可以说,于是开口道:
  “总监先生,我要说的话很简短。所以简短,有两点原因。首先,是因为我们已经掌握了弗维尔工程师的供认书,知道他在此案中扮演了一个可恶的角色;其次,是因为余下的情况看上去虽很复杂,其实却很简单。总监先生,您在走出絮谢大道那座被炸坏的公馆时间我:‘伊波利特·弗维尔的供认里只字不提柯斯莫·莫宁顿的遗产,这怎么解释呢?’这句话就完全概括了余下的问题。
  总监先生,全部问题就在于,伊波利特·弗维尔之所以只字不提遗产,显然是因为他不知道。加斯通·索弗朗向我讲叙他的辛酸故事时,也只字未提遗产,这是因为遗产在他的故事里没有占据任何位置。在这些事件发生之前,他和玛丽—安娜,和弗洛朗斯·勒瓦瑟一样,都不知道遗产的事儿。”
  “不可否认的事实,是报复,仅仅是报复驱使伊波利特·弗维尔那么干的。不然,他为什么要干,既然可以正正当当地得到柯斯莫·莫宁顿的两亿元遗产?再说,他如果想得到那笔钱,也不会一开始就自杀。
  因此,有一点可以肯定:在伊波利特·弗维尔的行为和决定中,丝毫没有遗产的影响。
  然而,柯斯莫·莫宁顿、伊波利特·弗维尔、埃德蒙·弗维尔、玛丽—安娜·弗维尔和加斯通·索弗朗相继死去,依照不可改变的规律,仿佛是有人顺着次序把他们干掉,好把莫宁顿的遗产夺到手似的!先是财产的持有者,然后是他在遗嘱中指定的受遗赠者。我再说一遍,他们死的顺序,就是遗嘱中为他们规定的领受遗产的顺序!
  这难道不十分奇怪?又怎样才叫人不认为,在这一连串事件中,有一个操纵一切的思想在作祟?又怎能叫人不假定,正是这遗产造成了这场可怕的残杀,在弗维尔这个卑鄙之人的仇恨和嫉妒之上,还有一个神通广大的家伙,目标明确,操纵着这场惨剧中那些无意识的演员,像编了号的牺牲品一样,把他们引向灭亡?
  总监先生,民众本能与我的看法是一致的,有一部分警察,以韦贝副局长为首,正是这样想的。在大家的想象中,这样一个神通广大的家伙是存在的。必须找出一个人,他就是那操纵一切的思想、意志和力量!而这个人就是我。说来说去,为什么不是我呢?难道我不是柯斯莫·莫宁顿的继承人吗?这是必不可少的条件,没有好处不会杀人犯罪。
  我并不为自己辩护。有些奇怪的干预,有些情况很可能迫使您,总监先生,对我采取一些没有根据的措施。但我相信您不会这么糊涂,竟然认为我有可能干出这种暴行,因为您可以从我两个月来的所作所为,看看我是不是那种人。
  然而,总监先生,民众出于本能,指控我有罪也自有道理。除了弗维尔工程师,肯定还有一名罪犯,而且这名罪犯必定能继承柯斯莫·莫宁顿的遗产。既然犯罪的不是我,那就说明,柯斯莫·莫宁顿还有一个继承人。总监先生,我指控有罪的,就是那个继承人!
  我们一度认为,在我们面前发生的惨案里,起作用的是一个死人的意志。其实并非如此。并不单单只有一个死人的意志。我并不是全部时间都在与一个死人作斗争。我不止一次感到那个活着的对手的气息向我迎面吹来。我也不止一次感到那虎牙试图把我撕咬。那死人干了不少事。但有的事不是他干的。即使是他干的,恐怕也有别人参与。我说的这个活人仅仅是执行他命令的人,还是他的同谋、帮凶,这我就不清楚了。但他肯定在继续进行阴谋活动,也许阴谋还是在他启发下炮制的。无论如何,他用阴谋活动来获取利益,果断了结,把它推到极限。这样做,是因为他了解柯斯莫·莫宁顿的遗嘱。
  总监先生,我指控的就是他。
  至少,我指控他犯了不能归到伊波利特·弗维尔名下的罪行。
  我指控他撬了勒佩蒂依公证人的抽屉。柯斯莫·莫宁顿的遗嘱就曾放在抽屉里。
  我指控他潜入柯斯莫·莫宁顿的房间,用一支毒剂,换下了莫宁顿先生要注射的氢氧化纳卡可基酸盐。
  我指控他假扮医生,来观察柯斯莫·莫宁顿的死亡,并出具假死亡证。
  我指控他向伊波利特·弗维尔提供毒药,使韦罗侦探、埃德蒙·弗维尔和伊波利特·弗维尔本人相继死于这种毒药。
  我指控他向加斯通·索弗朗提供武器,并唆使他三次暗杀我未遂,最终害死了我的司机。
  我指控他利用加斯通·索弗朗为与玛丽—安娜联系而在医务所发展的内线,传递给玛丽—安娜毒药和注射器,致使不幸的女人自杀身亡。
  我指控他通过我尚不清楚的办法,把报道玛丽—安娜自杀消息的报纸送给加斯通·索弗朗,他清楚预见到了他这种行为的必然后果。
  我指控他,概括地说,并且未考虑他参与的其他罪行——杀害了韦罗侦探、我的司机、柯斯莫·莫宁顿、埃德蒙·弗维尔、伊波利特·弗维尔、玛丽—安娜·弗维尔、加斯通·索弗朗,总之,杀害了所有拦在他和几亿元遗产之间的人。
  总监先生,这最后几句话,清楚地向您表明了我的想法。一个人之所以为一大笔遗产除掉五个同类,是因为他相信,这样做能保证他万无一失。得到这笔钱财。简言之,一个人之所以杀死一个亿万富翁和他的四个依顺序排列的继承人,那是因为他本人是第五个继承人。过一会儿,这个人就会来到这里。”
  “什么?!”
  警察总监失声叫道。堂路易·佩雷纳的推理是那样有说服力,那样丝丝入扣,他都没工夫去想,只想着堂路易宣告的那令人惊讶的消息。
  堂路易又说:
  “总监先生,那个人的来访证明我的指控决不是凭空捏造。您记得柯斯莫·莫宁顿的遗嘱规定得非常明确:继承人只有出席了今日的会议,他的权利才有效。”
  “他要是不来呢?”总监问,表明堂路易的自信慢慢有了其道理。
  “他会来的,总监先生。否则,他干这案子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如果光是弗维尔工程师的那些罪恶和行为,人家还会认为这是一个疯子干的荒唐事。可是杀害玛丽—安娜·弗维尔和加斯通·索弗朗以后,这个案子不可避免的结局,就是圣泰罗素家的最后一名后人粉墨登场。他是柯斯莫·莫宁顿的名副其实的继承人,排在我前面,前来要求领取他如此残忍地夺得的两亿元财产。”
  “他要是不来呢?”德斯马利翁先生又追问一句。
  “那么,总监先生,罪犯就是我。您只用把我逮捕就行了。今日下午五六点之间,在这间房子里,您会看到,杀害莫宁顿的有继承人的凶手就站在您对面。他如果不来,就太不合人情了……因此,不管怎样,司法机关总会满意的。不是他就是我,这个两难推理十分简单。”
  德斯马利翁先生不作声了,心事重重地捻着胡须,围着桌子,在与会者形成的小圈子中间踱着,显然,对于这样一种假设,他已明确有了反对意见。末了,他喃喃自语似的,低声说:
  “不对……不对……因为这人直到今天才来要求他的权利,这究竟作何解释?”
  “总监先生,也许是偶然……有什么阻碍……或者,谁知道呢?也许是一种强烈情感、反常的需要。再说,总监先生,您记得,这个案子策划得多么巧妙、精密。每一个事件都是在弗维尔工程师亲自确定的时刻发生的。我们难道不难假定,弗维尔的同谋彻底受了这个方法的影响,直到最后一分钟才露面?”
  德斯马利翁先生有些生气地说:
  “不可能,不可能,一千个不可能。如果确有这样一个凶犯,犯了这样一连串的谋杀案,他就不可能这样蠢,前来自投罗网。”
  “总监先生,他来这里,并不知道会有危险,既然谁也没有假设过存在他这么一个人。再说,他又有什么危险?”
  “他有什么危险?可他若犯了这么一连串谋杀案……”
  “他自己并没有犯,总监先生,他是让人犯了那些罪,这两者是不同的。现在您明白,这人出人意料的力量是从哪里来的了:他并不亲自动手!从我发现真相的那一天以来,我渐渐悟出了他的行动办法,揭开了他操纵的机器的外罩,探明了他使用的诡计。他并不亲自动手!这就是他的手法。在这一连串谋杀案中,您会发现他的手法都是相同的。表面上,柯斯莫·莫宁顿是打针失误致死。其实是那人把药剂换成了致命的毒剂。表面上,韦罗侦探是伊波利特·弗维尔害死的,实际上,是那个策划,唆使并手把手让弗维尔干的。同样,表面上,弗维尔是先毒死儿子,然后自杀的,玛丽—安娜和加斯通·索弗朗也都是自杀的,其实,是那人要他们死,逼他们自杀,并向他们提供了自杀的办法。总监先生,这就是那人的手法,那人就是这样一个家伙。”
  他压低声音,似乎感到恐惧,补充道:
  “我一生也算见过不少世面了。可我承认,我还从未碰过比他更可怕,更能干,头脑更敏锐的人。”
  他的话使在座的人都激动起来。大家仿佛真地看见了那隐形的人。大家已经想象出他的模样,都在等他出现。堂路易两次转身向门,侧耳倾听。这举动表明那人正往这里走来。
  “不管他是亲自动手还是让人动手,只要司法机关逮住他,自然会弄明……”
  “总监先生,司法机关会碰钉子!像他那样的人,早把什么事情都预见到了,甚至被捕,甚至指控他的罪名。因此,你们只能在道义上指责他,没有物证。”
  “那么……?”
  “那么,总监先生,我认为应当把他的解释看作是合情合理的,应当相信他。最要紧的是了解他。以后——要不了多久——你们就能揭掉他的假面具了。”
  总监先生继续绕桌子踱步。德·阿斯特里尼亚克少校打量佩雷纳,暗暗赞叹他的冷静。公证人和使馆秘书似乎十分激动。确实,再也没有比此刻占据他们头脑的想法更让人震惊的事情了。可恶的凶犯即将会在他们面前出现吗?
  “安静!”警察总监停下来,说道。
  有人穿过候见室。
  有人敲门。
  “请进!”
  接待员进来了,手里举着一个托盘。
  托盘里有一封信,还有一张来访登记表,登记着来访人的姓名和来访目的。
  德斯马利翁先生快步走过去。
  正要伸手拿登记表时,他迟疑了一下。他一脸苍白,接着,他立即下了决心:
  “啊!”他叫了一声,身子一震。
  他扭头望了望堂路易,思索片刻,然后拿了信,问接待员:
  “那人来了吗?”
  “在候见室,总监先生。”
  “我一摇铃,你就引他进来。”
  接待员走了。
  德斯马利翁先生站在桌前,一动也不动。堂路易又一次与他的目光相遇,发现他眼神慌乱。发生了什么事?
  警察总监毅然决然地拆开信,展开信纸,念起来。
  大家都注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注意他脸上流露的每一个细微表情。佩雷纳的预言是否会得到验证?有没有第五个继承人前来要求他的权利?
  德斯马利翁先生念了头几行,就抬起头,对堂路易低声说道:
  “先生,你说得对,这人的确是来要求他的权利的。”
  “总监先生,他是谁?”堂路易忍不住问道。
  德斯马利翁先生没有回答。他匆匆把信念完。然后又从头开始,慢慢细读,琢磨每一句话的意思。最后,他大声念道:
  总监先生:我收到一封信,偶然得知罗素家族还有一个不知名的继承人。只是到今日我才收集到必不可少的证明其身分的证件材料,并得以在最后一刻,冲破重重意想不到的阻碍,派当事者本人给您送上,这件事情,我只是偶然介入,其实与我无关,我只希望置身事外,并不妨碍别人的秘密。因此,我认为不必在这封信上签名,敬请总监先生原谅。
  因此,堂路易·佩雷纳没有看错,事件的发展完全验证了他的预见。有一个人在指定的时刻上门来了,及时提出了要求。这种分秒不差的方式奇怪地使人想起贯穿全案的机械般的精确,
  现在只剩最后一个问题:这个尚未露面,可能有权继承莫宁顿遗产,因此也是犯下五六桩谋杀案的家伙究竟是谁?此时他在隔壁等待接见,一堵墙挡住了大家的视线。他就要进来了。大家就要见到他,认识他了。
  总监突然摇响铃铛。
  这以后是焦灼不安的几秒钟。真是怪事,德斯马利翁先生一直盯着佩雷纳。佩雷纳表面十分镇定,其实内心忐忑不安,很不自在。
  门被推开了。
  接待员闪到一边,让一个人进来。
  进来的原来是弗洛朗斯·勒瓦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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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韦贝复仇
  堂路易一下子傻了眼。弗洛朗斯怎么在这儿哩?刚才他不是明明见她上了火车,并让马泽鲁去盯着她吗?她就是往回赶,也不可能在晚上八点以前回到巴黎呀!
  不过,他的头脑虽然混乱,还是很快明白了:弗洛朗斯知道他们在跟踪自己,便把他们引到圣拉扎尔火车站,上了车又从另一侧下了车,把善良的马泽鲁留在开动的列车上去监视空气。
  可是突然一下,他觉得形势变得十分险恶。弗洛朗斯来这里要求继承遗产,而他本人也提出了这个要求,这个要求成了可怕的罪证。
  堂路易怒不可遏,大步跨到年轻姑娘身边,揪住她的手臂,恨恨地厉声喝道:
  “你来这里干什么?你来这里干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德斯马利翁先生插在两人之间调解。可是堂路易没有松手,还在吼着:
  “啊!总监先生,您难道没有发现弄错人了?我向您预告的,我们等待的那人绝不是她。那人仍然躲着,不露面。弗洛朗斯·勒瓦瑟不可能是……”
  “我对小姐没有任何先入之见。”总监威严地说,“我的职责就是询问促使她来此的有关情况。我不会……”
  他把姑娘解脱开来,让她坐下,自己也回到桌前坐下。很容易看出,姑娘的出席给他的感受是多么强烈。可以说,姑娘一出场,堂路易的推理就得到了证实。一个有继承权的新人出场,对任何一个有逻辑的头脑来说,无可辩驳地意味着一个罪犯出场,他本人就会带来犯罪的证据。堂路易清楚地感到了这一点,从此他的眼睛一刻也不离开警察总监。
  弗洛朗斯轮番看着他们,似乎这一切对她来说,是最难解的谜。她美丽的黑眼睛保留了平常那种安详。她已换下了护士的大褂,身上穿的是一件灰色连衣裙,简简单单,没有装饰,衬托出她匀称的身材。她一如往常,文静而庄重。
  德斯马利翁先生对她说:
  “小姐,您有什么话,请说呀。”
  她答道:
  “总监先生,我没有什么话说。我奉命前来见您,我执行了这桩使命,却不清楚是什么用意。”
  “您想说什么?……不清楚是什么用意?”
  “总监先生,是这样。我最信任、最敬重的一个人,让我把一些文件交给您。似乎它们与你们今日开会商议的问题有关。”
  “柯斯莫·莫宁顿遗产的分配问题?”
  “对,总监先生。”
  “您是否知道,要是这个要求不在会议期间提出,就无效了?”
  “我一拿到文件就赶来了。”
  “为什么他不早一两小时交给您?”
  “我不在那儿。我不得不匆匆离开我目前居住的房子。”
  佩雷纳相信他的行动,通过使弗洛朗斯匆匆出逃,打乱了敌人的计划。
  总监继续问道:
  “因此,人家为什么把这些证件交给您,您并不清楚?”
  “是的,总监先生。”
  “显然,您大概也不清楚,这些证件与您有关吧?”
  “总监先生,它们与我无关。”
  德斯马利翁先生微微一笑,两眼紧盯着弗洛朗斯的眼睛,直截了当地说:
  “据您带来的那封信介绍,它们直接与您有关。的确,它们似乎确凿无疑地证实,您是罗素家族的后人,因此,您有权继承柯斯莫·莫宁顿的遗产。”
  “我?!”
  这一声惊呼是脱口而出的,既带有吃惊的意味,又有抗议的成分。
  接着,她又坚持道:
  “我,有权继承那笔遗产?!没有,总监先生,没有!我根本不认识莫宁顿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她十分激动地说着,也显得坦率,换了别人,一定会觉得真诚可信,可是警察总监怎么可能忘记堂路易的推理和预先对上门要求继承权的人的指控呢?
  “把这些文件给我。”他说。
  她从一只小包里取出一个蓝信封。信封没有封口,里面装了好些发黄的纸页,折叠处都磨毛了,这里那里撕了些口子。
  房间里一片寂静。警察总监仔细检查了这些文件,匆匆浏览一遍,又翻来覆去地打量,最后拿着一柄放大镜检查了签名与图章,说:
  “所有特征都表明它们是真的。图章是政府的。”
  “那么,总监先生?”弗洛朗斯问,声音发颤……
  “那么,小姐,我要对您说,您不清楚此事实在让我难以相信。”
  他转向公证人,说:
  “概括地说,这些文件所含的意思,所证明的情况如下:加斯通·索弗朗,柯斯莫·莫宁顿的第四顺序继承人,如你们所知,有一个比他年长许多的哥哥,名叫拉乌尔,住在阿根廷共和国。这位哥哥在逝世之前,在一位老乳母照料下,把一个五岁小孩送回欧洲。这小孩是他女儿,虽是私生女,却得到了承认。小孩的母亲是勒瓦瑟小姐,当时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当法语教师。这是出生证。这是父亲亲笔书写并签名的声明。这是老乳母写的证明。这是三个朋友,布宜诺斯艾利斯三个大商人的旁证。这是父亲和母亲的死亡证。这些文件都得到了确认,并盖了法国领事馆的公章。我没有理由怀疑这些文件的真实性,除非发生了新的情况。因此,我应该把弗洛朗斯·勒瓦瑟看作拉乌尔·索弗朗的女儿,也就是加斯通·索弗朗的侄女。”
  “加斯通·索弗朗的侄女……他的侄女……”弗洛朗斯结结巴巴道。
  她可以说不熟悉父亲,提起他并不激动。可是她与加斯通·索弗朗是那样亲密,有着那样近的亲缘,想起他她就哭了。
  这是真诚的眼泪?还是善于把角色演得可以乱真的戏子的眼泪?这确实是她意想不到的事情,还是她装出这种感情?
  堂路易并不注意年轻姑娘,他只专心观察德斯马利翁先生的表情,想探出他这个将作出决定的人内心的想法。突然,他确信弗洛朗斯肯定会被抓起来,就像最残忍的罪犯被捉拿归案一样,便靠近年轻姑娘,喊了一声:
  “弗洛朗斯。”
  她抬起一双泪眼望着他,没有应。
  于是他缓缓地说:
  “弗洛朗斯,我是提醒你,你要为自己辩护。因为你不知道,我却毫不怀疑,你已经处在不得不为自己辩护的地步。你必须明白,事件的发展,把你逼到了一个多么可怕的境地。弗洛朗斯,案件本身的逻辑,已经导致总监先生确信,前来要求继承权的人显然就是谋杀莫宁顿遗产其他继承人的凶手。弗洛朗斯,进来要求的是你,而且你确实是柯斯莫·莫宁顿的继承人。”
  他发现弗洛朗斯从头到脚都在战抖,脸像死人一样惨白。她没有说一句反对的话,作一个反对的手势。
  他又说:
  “指控是很明确的,你不反驳吗?”
  她长久没有开口,然后宣布:
  “我无可反驳。这一切都不可理解。你要我怎么反驳?这些事是这么难懂……!”
  面对着她,堂路易急得直哆嗦,期期艾艾地说:
  “就这些?……你接受指控?……”
  过了片刻,她小声说:
  “我求你解释解释。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反驳,就是接受了指控,对吧?……”
  “对。”
  “那又怎么样?”
  “那就会被逮捕……坐牢……”
  “坐牢!”
  她显得极为痛苦,美丽的脸都叫恐惧扭曲变了形。对她来说,监牢代表着玛丽—安娜和加斯通·家弗朗所遭受的折磨,意味着玛丽—安娜和加斯通·索弗朗未能幸免而她也将遭受的绝望、耻辱、死亡等等可怕的苦难……
  她感到一阵虚弱,倒在地上,呻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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