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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莫里斯·勒布朗 双面笑佳人

_3 莫里斯·勒布朗(法)
  “给他百分之十。对他来说,这是一笔意外之财。他是个光棍,又没有孩子。只是,我得亲自动手干才行。我这些话总的意思,就是问你什么时候能把我领进侯爵家?”
  库维尔慌了,胆怯地推托道:
  “这事可严重了。先生,您不觉得我这样做对不住侯爵吗?……”
  “背叛……我允许你背叛。老伙计,你想怎么办呢?命运残酷地把你置放在恪尽职责和感恩图报之间,放在侯爵和亚森·罗平之问。你选择吧。”
  库维尔闭上眼睛,回答道:
  “今晚,侯爵在外面吃饭,要凌晨一点才回。”
  “仆人们呢?”
  “他们住在楼上,和我一样。”
  “把钥匙给我。”
  库维尔的内心又开始了冲突。迄今为止,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在协助保护侯爵。可是交出套房的钥匙,为盗窃活动提供方便,参与一次可怕的诈骗……库维尔正直的心一时委决不下。
  拉乌尔伸出手。库维尔交出了钥匙。
  “谢谢。”拉乌尔说,同时自满于嘲弄了库维尔的迂腐,“十点钟,你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仆人们那边要有什么动静,你就赶快下来报告我。不过这种情况不大可能。明天见吧。”
  库维尔走了。拉乌尔收拾一下,准备出门,去与漂亮的奥尔加一起吃晚饭,可是一下就睡着了,到十点半钟才醒。他跳起来去抓电话机,要特罗卡代罗大旅馆。
  “喂……喂……特罗卡代罗大旅馆吗?请接王后陛下的套房……喂……喂……请问是谁?……打字员?……是你,朱莉?怎么样,亲爱的?喂,王后是否在等我,嗯?……请让王后接电话……啊!你在纠缠我……我把你安插在王后身边,可不是为了听你抱怨……快,让她来接,好吗?……(安静了一会,拉乌尔又开口道)喂……喂……是你吗,奥尔加?……亲爱的,你想想,我的约会拖了时间……再说,我很高兴。生意谈成了。不,亲爱的,这可怪不得我……我们星期五再一起吃饭,好吗?……我会来接你的……你不怨恨我吧,嗯?你知道,你是最重要的……啊!亲爱的奥尔加!……”
第五章 入室行窃
  亚森。罗平夜间行窃,从不穿上特别的,暗色深灰色的服装。“我就是一身平常的装扮,”他说,“手插在衣袋里,不带武器,就像去买香烟一样心情平静,就像去行善一样良心轻松。”
  最多他也像是去做一番柔体练习,练无声的原地起跳,或者在黑暗中行走不碰翻物体。他今晚做的就是这些事,而且会成功。一切会顺利。从精神和身体上说,他能够对付一切意外情况。
  他吃了几块干糕点,喝了一杯水,就出门进了楼梯问。
  这时是十一点一刻。一片漆黑。万籁俱寂。不用担心碰到什么房客,因为这幢楼房里再无其他房客;也不用担心会碰见仆人,因为仆人都睡了,而且有库维尔在上面监视。在这样安全的条件下动手,是多么惬意的事呵!甚至免除了砸门撬锁那类小麻烦:他掌握了钥匙。甚至用不着摸清方向;他有一张平面图。
  因此,他像进自己家一样进去了。而且,走完通向书房的走廊后,他也像在自己家一样开了这间房的灯。光线足才好工作。
  两个窗户之间挂着一面大镜子。他的模样映在镜子上,迎面向他走来。他忽然冒出个心血来潮的念头,准备为自己,而不是为他人演戏,便向镜中的自己打了个招呼,做出讨人喜欢的模样。
  接着他坐下来,打量屋里的摆设。他不能浪费时间,像没有头脑的人那样,把抽屉和书柜乱翻一气。他首先要动脑子,要用眼睛观察。要判断桌子柜子的正确比例,测出它们的尺寸和容量。这件家具有这样的线条不正常,那把扶手椅不应该是这个形状。库维尔看不出藏东西的地方,可是什么秘密都别想逃过亚森·罗平的眼睛。
  认真察看了十分钟以后,他径直走到写字台旁边,跪下来,摸摸光滑的木头,看看嵌着的铜条。然后他站起来,做了几个变戏法的动作,抽出一个屉子,完全取下来,压住一端,使劲推另一端,嘴里念念有词,打着响舌。
  抽屉那一端脱开了,露出里面的暗屉。
  他又打了个响舌,心想:
  “瞧!我一动手……!那个白胡子笨蛋花了四十天,什么也没发现,我只用四十秒就找到了。我多么了不起!”
  不过,他的发现要有意义,有结果才好。其实他所希望的,就是找到小昂托尼娜带给侯爵的那封信。他很快就发现那封信不在抽屉里。
  他首先发现的是一只黄色的大信封,里面放着十来张一千法郎的钞票。这东西是不能动的。他的邻居,房主,法兰西古老贵族的代表的钱是不能塞进口袋的!他厌恶地把信封推开。
  接下来作的粗略检查,使他发现抽屉里余下的只是一些信和相片。女人的信。女人的相片。显然,这是一些纪念品,是侯爵猎艳的圣物,是过去一段岁月的痕迹。对他来说,这段岁月代表了全部幸福和爱情,因此,他狠不下心来烧掉它们。
  拿这些信怎么办?他本应该都读一遍,从中找出可能使他感兴趣的东西。可是这不是一下看得完的,而且,也许没有用处。再说,他也有些顾虑。他自己也是个情种,也是个爱征服女人的人,自认为十分高尚,不愿粗暴地闯入女人吐露真情、倾诉隐情的内心世界。
  但他怎么忍得住不去端详那些相片呢?那里面有一百多帧相片……或是一日的艳遇,或是一年的来往……都是长久爱情或一时激情的证明……个个漂亮,妩媚,温柔多情,眼睛给你希望,姿态自然大方,脸上的笑容有时含有忧伤,有时含有凄惶。相片上有名字,有日期,有题辞,还有对交往中某一插曲的暗示。那些贵妇、演员、单纯而轻佻的少女,就是这样从暗地里冒了出来,她们互不相识,然而在这个男人的回忆中又是如此接近。
  拉乌尔没有把她们全部端详一遍。抽屉里处有一张更大的相片,用两层纸包着,隐隐地显现出来,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立即拿起来,揭开两层保护纸,细细端详。
  拉乌尔立即就对这女人赞叹不已。这委实是最漂亮的一个,美得异常。五官出奇地端庄俊秀,独具魅力,表情也与众不同。两只肩膀裸在外面,真是妙不可言。气质高雅,头颅的姿势很美,使人认为她善于应付公众场合,或许善于在大庭广众出头露面。
  “显然,这是个演员。”拉乌尔下结论说。
  他的眼睛不离相片。他把它翻过来,希望在背面发现姓名题词等。可是他马上打了个哆嗦。一个大大的签名横划过相纸,一开始就映入他的眼帘:伊丽莎白·奥尔南。下面有一行宇:“想你,直到彼世。”
  伊丽莎白·奥尔南!拉乌尔对当代社交界和演艺界的生活了如指掌,不可能不知道这位大歌唱家的名字。他虽然记不起十五年前发生的那场惨剧的细节,却知道美丽的少妇在一个花园里露天演唱时,不明不白地受伤死亡。
  因此,伊丽莎白·奥尔南也是他情妇中的一员。不过从侯爵保存她的相片的方式,以及把她的相片与别人的分开这一点来看,她在侯爵生活中占据了极重要的位置。
  另外,在两张保护纸之间,还有一个未封口的小信封。他拿出来检查。里面装的东西既向他解释了一切,又让他更为惊愕。一共三件东西:一只发夹;一封十行字的信,里面第一次倾诉了她对侯爵的爱情,并与他定下头次约会;还有她的一张相片,背面的名字让拉乌尔颇为困惑:伊丽莎白·瓦尔泰克斯。
  在这张相片上,她还是个年轻姑娘。瓦尔泰克斯显然是她娘家的姓,是在嫁给银行家奥尔南之前用的。上面的日期也证明了这点。
  “这样看来,”拉乌尔寻思,“现在这个瓦尔泰克斯,估计也就三十来岁,就是伊丽莎白·奥尔南的亲戚了。是她的侄儿或者堂弟。他与德·埃勒蒙有来往,骗侯爵的钱,而侯爵也没有勇气拒绝。他难道仅仅满足于演这种‘借钱人’的角色?还有没有别的动机?是否凭更好的条件也在追逐同一个目标?这些都是谜。不过,无论如何,既然我已经置身于这场游戏的中心,我就要解开这些谜。”
  他又开始搜查,把其他相片又拿起来看,这时发生了一个情况,使他停止工作:从什么地方传来一声响动。
  他凝神谛听。那是一声轻微的吱嘎声,换了别人是听不到的。那声音来自楼梯口的大门。什么人把钥匙插入了锁眼,扭开锁,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来。通往书房的过道响起了勉强可以听到的脚步声。
  因此,有人朝书房走来了。
  不过五秒钟,拉乌尔就将一切物品放回,关上抽屉,关了电灯,闪到一架四叶屏风后面躲起来。
  这种警报对他来说其实是一种快乐。首先,是冒险的快乐。其次,是带来好处的机会,是撞见什么有利事物的希望,因为,如果是一位陌生人潜入侯爵的房间,那他拉乌尔就可以弄清这次深夜来访的原因。多有好处的事情!
  门把手被一只小心翼翼的手抓住了。门被无声地推开了。但拉乌尔觉察到了那无形的运动。一缕微弱的电筒光射了进来。
  透过屏风缝隙,拉乌尔看见一团人形走进来。他感到,不如说肯定来者是个女人,身材修长。穿着紧身裙,没戴帽子。
  那人走路的姿态,模糊的身影都证实了这种感觉。那女人停住脚步,转头左右看看,似乎在确定方向。然后,她径直朝写字台走来,拿电筒上下照了一遍,确知是写字台后,就把电筒放下。
  “她肯定知道那暗屉。”拉乌尔想,“她动起手来轻车熟路。”
  这期间她的脸仍处在黑暗中。果然,她绕到写字台正面,弯下身,抽出主屉,按规矩操作一番,便取出了暗屉,也像拉乌尔刚才那样,翻拣起来。她没有理睬那些钞票,只是拿起那些相片来端详,似乎她来的目的,就是专找某个人的相片。
  她翻得很快,似乎没有什么兴趣。她用一只手急躁地翻着。拉乌尔看出那只手白皙纤细。
  她找到了。照他所判断,这是一张中等大小的,一张13×18厘米的相片。她端详了很久,又翻过来看背面的题词,然后叹息一声。
  拉乌尔见她看得十分专心,便决定采取行动。他悄悄地走近开关,没有让她看见和听见,趁她的身子弯下去时,猛一下开亮电灯,然后迅速朝那女人冲过去。那女人吓得惊叫一声,夺路而逃。
  “别跑,美人儿。我不会伤害你的。”
  他追上去,抓住她的手臂,不顾她的抗拒,猛一下扳过她的脸来。
  “昂托尼娜!”他认出是下午那位走错门的小姐,不免大吃一惊,低声叫道。
  他一秒钟也没有想到是她。昂托尼娜这个外省小姑娘,样子天真,眼睛单纯,让他一见动心!此刻,面对着他,姑娘十分慌乱,神色紧张。而这个未曾料到的结果搞得拉乌尔极为窘迫,只好嘲弄道:
  “这么说,您下午来找侯爵,就为的是这个!您下午是来侦察情况……晚上来动手……”
  她似乎没有听明白,结结巴巴道:
  “我没有偷……我没有碰那些钞票……”
  “我也没有……不过,我们总不是来祈求圣母保佑的吧?”
  他抓紧她的胳膊。她竭力挣扎,一边嘟嘟囔囔:
  “您是谁?我不认识您……”
  他哈哈大笑。
  “啊!这可不大友好。怎么?下午我们才在夹层见了面,您就不知我是谁了。您的记性这么差!而我还以为给您留下了深刻印象哩,漂亮的昂托尼娜!”
  她立即答道:
  “我不叫昂托尼娜。”
  “当然!我也不叫拉乌尔。干我们这一行的,每个人有十几个名字。”
  “干什么行的?”
  “偷盗!”
  她来气了:
  “不!不!我可不是贼!”
  “怎么不是?您之所以不偷钱,只偷一张相片,那是表明那张相片对您有价值,您只能靠偷窃才能把它弄到手……拿给我看看,那张珍贵的相片。刚才您见到我,把它塞到口袋里去了。”
  他试图逼她交出来。而她则在他有力的手臂下使劲挣扎。他跟她较劲,不免冲动起来,如果不是她猛一用力,挣脱出来,他也许会抱着她亲吻。
  “嗨!真会装样子。”他说,“谁想得到,大个子保尔的情妇会这样纯真?”
  她似乎大惑不解,嗫嚅道:
  “咹?您说什么?……大个子保尔……是谁?……我不知您想说什么。”
  “不,”他换了口气,以“你”来称呼她,“你很清楚,漂亮的克拉拉。”
  她越来越慌乱,重复道:
  “克拉拉……克拉拉……是谁?”
  “你想一想……金发克拉拉?”
  “金发克拉拉?”
  “下午,戈热莱要逮捕你的时候,你还没有这样惊恐。来,你放心,昂托尼娜或者克拉拉。下午我两次把你从警察手里救出来,这就说明我不是你的敌人……来,笑一笑,漂亮的金发女人……你的笑容是这样醉人!……”
  那姑娘感到一阵虚弱,两行眼泪顺着苍白的面颊流下来。她没有力气推开拉乌尔,任由他抓起自己的手,友好地轻轻抚摸,并不觉得不快。
  “放心吧,昂托尼娜……是的,昂托尼娜……我喜欢这个名字。如果对大个子保尔来说,你是克拉拉,那么对于我,你就仍是下午来的那个名叫昂托尼娜的外省姑娘。我多么喜欢你是这样呵!可是你别哭……一切会安排好的!大个子保尔大概纠缠你了,是吧?在寻找你?……你害怕了?别怕……我在这儿……只是你得把事情说给我听……”
  她有气无力地说:
  “我没什么可说的……我什么也不能说……”
  “说吧,孩子……”
  “不……我不认识您。”
  “你不认识我。不过你信任我。你得承认。”
  “也许是的……我也不知是为什么……我觉得……”
  “你觉得我可以保护你,让你安全,对吗?不过要这样你就必须帮助我。你是怎样认识大个子保尔的?为什么来这儿?为什么找这张相片?”
  她声音很低地说:
  “求求您,别问我……哪天我会告诉您的。”
  “可是你必须马上告诉我……已经耽搁一天……一个钟头……这可够多的了。”
  他仍在抚摸她,她却没有注意。不过,他吻她的手,并且嘴唇逐步往手臂上移的时候,她是那样厌恶地祈求他别这样,他便不再坚持,并且停止以“你”相称。
  “请您答应……”他说。
  “再见您?我答应了。”
  “并且信任我,好吗?”
  “好。”
  “另外,我能帮您什么吗?”
  “能。能。”她立即说,“陪我走一走。”
  “您害怕什么事情?……”
  他觉得她在战抖。她低沉地说:
  “刚才进门时,我觉得有人在监视这座房子。”
  “是警察?”
  “不是。”
  “谁呢?”
  “大个子保尔……他的朋友……”
  她恐惧地说出这个名字。
  “您能肯定?”
  “不能……但我觉得认出了他……远远地……靠着码头栏杆……我也认出了他的主要同伙,他们叫那家伙阿拉伯人。”
  “他有多长时间没有见到您了,大个子保尔?”
  “好几个星期了。”
  “他不可能知道您今天来这里吧?”
  “不可能知道。”
  “那么,他在那儿干什么?”
  “他也在房子周围转悠。”
  “这就是说,在侯爵周围……?和您一样的原因?”
  “我不知道……有一天,他在我面前说,他对侯爵恨得要死。”
  “为什么?”
  “我不知道。”
  “您认识他的同伙?”
  “只认识阿拉伯人。”
  “他在哪儿去找阿拉伯人?”
  “不知道。也许是在蒙马特尔的一家酒吧。有一天,我听他低声说过那酒吧的名字……”
  “您记得吗?”
  “记得……螯虾酒吧。”
  他没有再问下去。凭直觉,他知道今天她不会再答话了。
第六章 第一次冲突
  “走吧。”拉乌尔说,“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怕。一切有我负责。”
  他检查了一下室内,看是否弄乱了什么。然后他关了电灯,牵着昂托尼娜的手,在黑暗中领着她走出门口,轻轻地带上门,陪着她走下楼梯。
  他急于走到外面看看,生怕年轻姑娘搞错了,因为他渴望与跟踪她的人斗一斗,好好教训他们。可是他牵着的这只手冰凉冰凉,他只好停下来,把它焐在自己的两只手中。
  “您要是了解我深一点,就知道在我身边是不存在危险的。您别动。等您的手焐热了,您就会发现自己不慌了,充满了勇气。”
  他们就这样手握着手一动不动地站着。静默了几分钟之后,她平静地说:
  “我们走吧。”
  他敲敲门房的门,请他打开大门。然后两人走了出去。
  夜雾茫茫。光亮都消散在阴影中。此刻街上的行人已寥寥无几。不过拉乌尔目光敏锐,立即看到有两条人影穿过马路,在人行道上一闪后,就躲在路边停着的一辆汽车后面。汽车旁边,还有两条人影,似乎在等什么人。他正准备拉着年轻女子,往相反方向走,忽然改变了主意,因为机会太好了。再说,这时四个人已迅速分开,向他们包抄过来。
  “肯定是他们。”昂托尼娜说,又开始恐慌起来。
  “大个子保尔,就是高高的那个?”
  “是的。”
  “太好了。”他说,“我们会说明白的。”
  “您不怕?”
  “不怕,只要您不叫。”
  这会儿,码头上已是一片冷清,毫无人迹。那高男人要利用这时机动手。他和一个同伙突然跑回人行道。另两个同伙则沿着屋墙走过来……汽车马达也响起来。无疑有个司机在里面,准备开动。
  蓦地,响起一声轻微的哨声。
  于是开始了突然袭击。三个男子向年轻女子猛冲过来,试图把她拖上汽车。人称大个子保尔的那家伙则站在拉乌尔面前,拿手枪对着他的脸。
  但还没等大个子保尔来得及开枪,拉乌尔手背一翻,击在他手腕上,打掉了手枪。他嘲笑道:
  “笨蛋!先开枪后瞄准。”
  他又去追另外三个强盗。有一个在人行道上回过头来,正赶上拉乌尔飞起一脚,狠狠地踢在他下巴上。他踉跄了几步,猛一下倒在地上。
  另两个同伙不顾一切,钻进汽车,慌忙逃走了。昂托尼娜挣脱那几个歹徒的拖拽以后,朝另一个方向逃跑。大个子保尔跟在后面追,忽然一下碰到了拉乌尔。
  “此路不通!”拉乌尔喝道,“放这个金发姑娘走。大个子保尔,她和你已是过去的事了,你必须算了。”
  大个子保尔试图强行通过,想从对手左右两边找到空子。尽管拉乌尔处处拦着他,他却一直在寻找机会,却又不愿动手。
  “过不去……过不去……挺好玩的,像孩子们捉迷藏,咹?有一个大孩子,个子高高的,想跑,一个矮一点的,不想跑。在这期间,那小姐就不见了……现在,好了……她没有危险了……真正的战斗开始了。准备好了吗,大个子保尔?”
  他一个箭步扑向敌人,抓住他的小臂,按得他一时无法动弹。
  “哎哟!就让你尝尝铁铐子一样的滋味,咹?说吧,大个子保尔,你们也不是团伙里的头等角色。您那些同伙多笨呀!只要我手指轻轻一弹,他们就吓跑了。只是,还不能就这么完事。我得就着亮光看看您的嘴脸。”
  大个子保尔拼命挣扎,却发现自己软弱得很,毫无气力,不免大吃一惊。不管他怎么使劲,也挣不脱那两只像铁钳似地卡着他的手。他痛得简直站不住了。
  “来,”拉乌尔打趣道,“让先生看看你的面孔……别做怪样子。让我看看认不认得你……嚯,怎么,伙计?您不满?不愿意跟我来?”
  拉乌尔把他慢慢地扳转过来,就像搬一个重物,得一步步挪。大个子保尔不管情不情愿,还是转了过来,面对着电灯光。
  拉乌尔又使了一把劲,达到目的了。他看到那人的面孔,大吃一惊,脱口叫道:
  “瓦尔泰克斯!”
  然后又大笑起来,重复说:
  “瓦尔泰克斯!……瓦尔泰克斯!……喂,我真没料到!这么说,瓦尔泰克斯就是大个子保尔?大个子保尔就是瓦尔泰克斯?瓦尔泰克斯穿着剪裁合体的衣服,戴着圆顶礼帽。保尔穿着螺旋形的长裤,戴着鸭舌帽。天呐!这真有趣!你与侯爵保持来往,又是强盗团伙的头子。”
  大个子保尔恼羞成怒,咆哮道:
  “我也认得你……你是住在夹层的家伙……”
  “是啊……叫拉乌尔先生……愿意为你效劳。我们两人现在搅到一件事上面了。你是运气不好。也不用说从今以后,金发克拉拉归我了。”
  大个子保尔一听克拉拉这个名字,勃然大怒,吼道:
  “不准你提她……”
  “你不许我提她?还是看看你自己这副糟样吧,老伙计!你也不想想你比我高了半个头,舞刀动拳应该样样都行,可现在被我两只铁钳一样的手抓着,动也动不得,一副可怜相!你还是反抗反抗吧,傻高个!真的,你这样子真可怜。”
  他把大个子放了。那家伙嘟嘟囔囔道:
  “好吧,我会找你的。”
  “为什么找我?我就在这儿。滚吧。”
  “你要是碰一碰那个姑娘……”
  “我已经碰了,老伙计。我和她,我们成了伙伴。”
  大个子保尔一听来了气,咬牙切齿道:
  “你撒谎!这不是真的!”
  “我们现在才不过开了个头。下面的事以后再说。我会通知你的。”
  他们彼此打量对方,准备动手,可是,大个子保尔大概觉得等到更好的机会再动手更稳当,就骂了几句,走开了。最后的威胁是:
  “我会剥了你的皮,小家伙。”
  对他的话,拉乌尔笑着回击:
  “还是要开溜啊。再见吧,胆小鬼!”
  拉乌尔看着他一瘸一瘸地走远。这大概是大个子保尔装出来的,因为瓦尔泰克斯并不跛。
  “这家伙我得好生提防。”拉乌尔寻思,“他是杀人放火都干得出来的家伙。又是戈热莱,又是瓦尔泰克斯……天响,我得把眼睛睁大点!”
  拉乌尔走回大楼,发现临大街的大门口坐着一个人,正在哼哼唧唧,不免吃了一惊。他觉得那就是下巴上挨了他一脚的家伙。果然,那家伙也认出他来了,起身就走,可是没走几步又倒了下去,坐在地上。
  拉乌尔仔细打量他。见他脸色黧黑,头发长而稍稍鬈曲,从鸭舌帽下露出来,便对他说:
  “伙计,跟你说两句话。显然你就是大个子保尔的团伙里那叫阿拉伯人的人。你想不想挣千把个法郎呀?”
  那家伙的颌骨给踢坏了,费了好大的劲才回答说:
  “要是叫我背叛大个子保尔,你干脆别开口。”
  “好极了,你很忠诚。不过,我不问他的事,只问金发克拉拉的事。你知道她住在哪儿吗?”
  “不知道。就是大个子保尔也不清楚。”
  “那么你们为什么守在侯爵的房子门口呢?”
  “她下午来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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