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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莫里斯·勒布朗 巴尔内特私家侦探事务所

_6 莫里斯·勒布朗(法)
  “哪里会呢!”贝舒大喊道,“这真荒谬,既然全都搜查遍了。”
  “全都搜查遍了,贝舒,但是有件东西没有搜查!所有的包裹、纸盒、手袋、衣袋、帽子、罐头和垃圾箱……全都搜查过,但是漏查了那件东西。在边境火车站,旅客的行李物品要接受检查,但是外交邮袋是免检的。因此,你全都检查了,惟独没有检查那件东西!”
  “那是什么呀?”贝舒大声问道,迫不及待。
  “让你猜一千次也猜不到。”
  “你讲吧,真是他妈的!”
  “前任部长的公文包!”
  贝舒从座椅跳起来。
  “嗯?你说什么?巴尔内特!你控告图菲蒙议员?”
  “你发疯了!难道我竟敢控告一位议员?首先,一位议员、前任部长,先验地不能怀疑。在所有的议员和前任部长当中——天知道他们有多少!——我认为图菲蒙是最无可怀疑的,尽管他充当了阿兰太太的窝赃者。”
  “他于是成了同谋?图菲蒙议员会是同谋吗?”
  “不会的。”
  “那么,你控告谁?”
  “我控告谁?”
  “是的。”
  “他的公文包。”
  巴尔内特庄重而又愉快地解释道:
  “一位部长的公文包,贝舒,可是个重要之物。哪里有图菲蒙先生的身影,哪里就有那个公文包。先生和公文包不可分离,彼此互相依存。你不能想象图菲蒙先生不带公文包,你也不能想象公文包不在图菲蒙先生的手里。只是图菲蒙先生有时要把公文包放在他旁边,比如说为了吃饭,或者为了睡觉,或者为了完成日常生活中的某个动作。在那些时候,图菲蒙先生的公文包就独自存在,可能会发生某些事,图菲蒙先生对此不负任何责任。这就是失窃那天早上发生的事情。”
  贝舒看着巴尔内特:“你究竟想要说什么呀?”
  巴尔内特重复道:
  “你的十二张非洲矿业股票不见了的那天早上,就发生了那种事情。看门女人,因为偷了东西而惊慌不安,因为迫在眉睫的危险而丧魂落魄,不知道怎样摆脱那将使她身败名裂的赃物,突然看见在壁炉上——啊,奇迹!——放着图菲蒙先生的公文包,单独放在那里!图菲蒙先生刚刚进了看门女人的小屋,来取他的邮件。他把公文包放到壁炉上,正拆着来信,这时尼古拉·加西尔和你,贝舒,你俩正告诉他说证券不见了。于是,一个天才的,的确是天才的想法(不可能使用别的形容词了),在阿兰太太的头脑里产生了。放证券的那个包,恰巧也放在壁炉上,就在那公文包旁边,上面被报纸遮住了。这间屋子还没有被搜查,但马上就会被搜查,事情就要败露。刻不容缓。看门女人立即转过身去背对着你们三个谈话的人,非常迅速地打开公文包,掏出包内两层之中一层里的文件,把证券包塞了进去。大功告成。谁也不会起半点疑心。图菲蒙先生腋下夹着公文包离开,也就把你的十二张非洲矿业股票和加西尔的全部证券带走了。”
  贝舒没有提出丝毫异议,巴尔内特斩钉截铁地讲着自己的判断,贝舒屈从于无可辩驳的事实。他相信了,确信巴尔内特的话。
  “那天,我的确看见了,”贝舒说道,“一叠文件与报告。我的确没有在意。但是这些文件与报告,她大概还给了图菲蒙先生了。”
  “我可不这么想,”巴尔内特说道,“那些东西只会使人家更加怀疑她,她已经把它们销毁了。”
  “但是,他大概会索要的吧?”
  “不会。”
  “怎么!他没有发现有一批文件不见了吗?”
  “他也不会发现证券在他的公文包里。”
  “他没打开公文包吗?”
  “他没有打开。他从来不打开公文包。图菲蒙的公文包,跟其他许多政治家的公文包一样,只是一个装门面的东西,一种姿态,一种威胁,提醒人们要遵守秩序。如果他打开过公文包,他就会索要文件与归还证券的。然而,他既没有索要文件,也没有归还证券。”
  “那么,当他工作的时候呢?”
  “他不工作。因为有了个公文包,并不是非要工作不可啊。甚至只要拿着前任部长的公文包,就不用再工作了。那公文包就代表工作,权势、威望、绝对权力与无所不知。昨天夜里,图菲蒙在国民议会——他是在那里,因此我讲话是很有根据的,我很了解情况——把他这个前任部长的公文包往讲坛上一放,现任部长就感到自己输了。有多少很有分量的文件资料装在这个伟大的工作者的公文包里呀!有多少数据!又有多少统计材料!图菲蒙打开公文包,却不从两个胀鼓鼓的夹层里取出任何东西。他发表演讲,不时地把手按在公文包上,那神态像是在说:‘全在这里呢。’然而,公文包里只有贝舒的十二张非洲矿业股票,加西尔的证券,以及一些旧报纸。这已经足够了。图菲蒙的公文包使部长倒了台。”
  “但是,你是怎样知道的?……”
  “因为图菲蒙在凌晨一点钟走出议会,步行回家的路上,被某个人鲁莽地撞倒,躺在了人行道上。另外一个人,即那个人的同伙,拾起公文包,取出了证券包,把一叠旧报纸塞进公文包,然后带走了证券。我需要对你说出那第二个人的名字吗?”
  贝舒由衷地微笑了。由于那十二张非洲矿业股票在自己的口袋里,他就觉得整个故事更加有趣,图菲蒙的意外跌倒更加好笑。
  巴尔内特转了一圈,大声说道:
  “这就是全部秘密,老伙计,正是为了能够发现这别致的真相,为了熟悉这所房子,为了搜集资料,我才口述回忆叫人打字,我才来上笛子课。多么美妙的一星期。在四楼调情,到楼下作多种消遣。加西尔,贝舒,图菲蒙……都是听我摆布的小木偶。最使我感到为难的,你懂吧,就是承认图菲蒙不知道他的公文包已参与了犯罪,而他在无意之中带着你的十二张非洲矿业股票走来走去。这件事使我十分惊讶。看门女人也很吃惊!对于她来说,真是不可思议!在内心深处,她大概把图菲蒙先生看作最卑劣的骗子,既然她相信图菲蒙‘独吞了’那十二张非洲矿业股票和其他证券。可恶的图菲蒙!”
  “我应该告诉他吗?”贝舒问道。
  “有什么用呢?就让他继续把旧报纸带来带去,在公文包上睡觉吧!这件事,不要向外人透露一个字,贝舒。”
  “当然除了对加西尔说,”贝舒说道,“既然我要让他知道事情的真相,把他的证券还给他。”
  “什么证券?”巴尔内特问道。
  “属于他的证券啊,你在图菲蒙的公文包里找到的证券。”
  “啊!你在发神经病了,贝舒!你想让加西尔先生重新拥有他的证券吗?”
  “怎么不!”
  巴尔内特用拳头敲打着桌子,突然发怒道:
  “你了解你的尼古拉·加西尔是个什么人吗?他是个骗子,跟看门女人的儿子一模一样。是的,一个骗子!他偷窃他的委托人的钱财,这个尼古拉·加西尔!他拿他们的钱赌博!比这还要更糟糕,他打算偷他们的钱!瞧,这是他买的去布鲁塞尔的头等火车票,启程的日期正好是他从银行保险柜取出证券包的同一天,不是如他所说的,他要把证券转存到另一家银行,而是为了卷款潜逃。嗯,你对你的尼古拉·加西尔,还有什么好说的?”
  贝舒对加西尔什么也说不出来了。自从他的十二张非洲矿业股票被盗以来,他对尼古拉·加西尔的信任度已经下降。但是,他仍然注意到另一种情况,说道:
  “他的委托人可都是些正直的人。这样他们不就破产了吗?”
  “他们不会破产的!当然不会!我绝对不会同意这种极不公道的行为!”
  “那怎么办呢?”
  “怎么办?加西尔是个阔佬!”
  “他一个苏也没有了。”贝舒说道。
  “你错了!根据我的情报,他赔偿完委托人的损失之后,还会有很多钱。你要相信,如果说他在案发当天没有及时报案,那是因为他不愿意司法部门插手他的事。但是你拿坐牢来威胁他,你将看到他自己会设法解决的。钱财问题?你的尼古拉·加西尔是个百万富翁,他遇到了麻烦,该由他去处理,而不是由我处理!”
  “这就意味着你企图留住……?”
  “留住证券吗?决不!那些证券已经出卖了。”
  “是的,但是,你留住了钱吧?……”
  巴尔内特表示出极大的义愤:
  “一刻也没有!我什么都没留住!”
  “那你把那些钱怎么处理了?”
  “我全都分给了别人。”
  “分给了谁?”
  “给了需要钱用的朋友,给了我资助的有意义的事业。啊!你不用害怕,贝舒,尼古拉·加西尔的钱会派上好用场的!”
  贝舒对此不怀疑。这次,事件又以巴尔内特掌握了“隐藏的钱财”而告终。巴尔内特惩罚了有罪的人,替无辜者洗冤,而且没有忘记给自己捞钱。做善事当然是从他自己开始。
  贝舒的脸红了。没有提出异议,就是充当了同谋。但是,另一方面,他感觉到那宝贵的十二张非洲矿业股票的确在他的口袋里,他知道如果没有巴尔内特的干预,那些股票恐怕就丢失了。这是发脾气和与巴尔内特斗的时候吗?
  “出了什么事?”巴尔内特问道,“你不高兴吗?”
  “当然高兴,我感到高兴,”不幸的贝舒肯定道。“我很高兴。”
  “那么,既然一切都好,你就笑一笑吧。”
  贝舒轻松地微笑了。
  “好极了,”巴尔内特大声说道,“为你效劳是件乐事,我谢谢你给了我这次机会。现在,老朋友,让咱们分手吧。你大概很忙,而我正等候一位女士来访。”
  “再见。”贝舒说道,同时朝大门口走过去。
  “再见!”巴尔内特说道。
  贝舒走了,像他所说的那样,十分高兴,但是觉得不自在,决定赶快远离这个该死的人物。
  外面,在邻近街道的转角处,他看见那位漂亮的女速记打字员,她肯定就是巴尔内特要等候的女士。
  两天以后,他发现巴尔内特在电影院里,由笛子教师,同样漂亮的阿维利纳小姐陪伴着……
第六章 偶然产生奇迹
  贝舒警探负责弄清老城堡主塔案件。他已经掌握了必要的情况,于是乘坐晚班火车去法国中部,在盖雷站下车,第二天早上由一辆小汽车送到了马祖雷什镇。他首先巡视这座宽敞古老的城堡。城堡建筑在克雷兹河的一个河湾环绕的岬角之上。乔治·卡泽冯就在那个城堡居住。
  乔治·卡泽冯是个富裕的工厂主,省议会议长,同政要过从甚密而声名显赫,年龄至多四十岁,相貌英俊,佯装平庸随和,态度圆滑,赢得了人们的尊敬。因为老城堡主塔在他的领地范围内,他愿意开车送贝舒去。
  他们穿过一个种着栗树的漂亮园子,才来到一个已成了废墟的巨塔旁。这巨塔是马祖雷什镇封建时代留下来的唯一遗迹,从深谷直指云天,克雷兹河环塔而过,河水在坍塌的悬崖形成的河床里缓慢地流着。
  河对岸属于达莱斯卡尔家族,十二米之外,耸立着一道粗砾石砌的高墙,形成一条堤坝。它因潮湿而反光。高墙头五六米的上方,有一个平台,平台边缘有一个阳台,通向园子的一条小径。
  那地方一片荒芜。十天前,清晨六点钟,正是在那里,有人发现年轻的让·达莱斯卡尔伯爵的尸体仰卧在最大的一块岩石上。他的身上只有头部有块摔倒时所造成的摔伤。在对面平台的树丛中,有一根树枝新近折断了,沿着树干垂下。因此,这惨剧就被这样推定:伯爵攀爬到这根树枝上,不慎跌落到河里。因此,这是件意外事故。埋葬许可证已经签发。
  “但是,这位年轻的伯爵在搞什么鬼,要到那树上去呢?”贝舒问道。
  “为了从最高的地方,更近地瞻仰这个城堡主塔,那城堡是很古老的达莱斯卡尔家族的摇篮。”乔治·卡泽冯回答道。
  接着,他又补充道:
  “我不再对您说什么了,警探先生,您不会不知道,正是应我的紧急请求,巴黎警察局长才派您来的。这里确实流传着一种恶意的谣言,直接对我进行诬蔑,我要制止这种谣言与诬蔑。请您进行调查,进行询问吧。尤其要去按达莱斯卡尔小姐家的门铃,她是年轻的伯爵的姐姐,那个家族最后的幸存者。在您回去的那天,来跟我握手道别吧。”
  贝舒抓紧时间调查。他亲自踏勘了那个塔楼,钻进由于楼板与楼梯崩塌而在塔内堆积而成的乱七八糟的瓦砾堆,然后回到镇上,进行询问,走访了本堂神甫和镇长,接着在客店里吃了午饭。下午两点钟,他走进狭小的园子,见园子一直通到平台,被小房子分隔成两部份。那小房子没有什么特色,已经破败不堪,大家都管它叫“小城堡”。一个年老的女佣通报之后,达莱斯卡尔小姐立即在一个低矮、陈设简陋的厅里接见了他,刚才小姐正同一位先生谈话。
  她站了起来,那位先生也站起来。贝舒认出那人正是吉姆·巴尔内特。
  “啊!你终于来了,亲爱的朋友,”巴尔内特快活地大声说道,同时伸出了手。“今天早上,我在报上看到你出发到克雷兹省的消息,我就立即驾驶我那辆四十匹马力的汽车赶来了,为的是听从你的吩咐,我就在这里等你。小姐,我来给您介绍,这位是贝舒警探,巴黎警察局的特派员。有他在这里,您大可放心,他大概已经弄清楚整个案件的来龙去脉,我还从来没有遇见过像他这样办案神速的人。他是个大行家。你说吧,贝舒。”
  贝舒什么也没有说,而是十分惊讶。巴尔内特在场,出乎他的意料,使他惊慌失措,叫他恼火。又遇见巴尔内特!总是碰到巴尔内特!他也许还要撞上这个无法避开的巴尔内特,忍受他那可恶的合作?这难道不是明摆着的吗?凡是巴尔内特插手处理案子,他除了欺骗和诈取外,再没有别的目的。
  贝舒能够说些什么呢?既然他已经在最复杂最隐蔽处摸索过了,都不能够自夸找到了半点蛛丝马迹。
  贝舒默不作声,巴尔内特接着又说道:
  “那么,就这样吧,小姐。贝舒警探,有时间把他的证据建立在坚实的基础上,暂时不肯对您讲,一定要等到了您愿意认可他的调查结果时才告诉您。因为您和我还没有交谈几句,请就您所知的,谈一谈达莱斯卡尔伯爵,即您的弟弟遇难的悲剧吧,好吗?”
  伊丽莎白·达莱斯卡尔,身材高大,脸色苍白,罩着黑面纱,有种凝重的美,脸上没有化妆。她忍住呜咽,似乎在颤抖着回答:
  “我宁愿保持沉默,而不愿控告。但是,既然您促使我完成这艰巨的任务,先生,我准备回答问题。”
  巴尔内特又说道:
  “我的朋友,贝舒警探,希望知道您最后一次见到您弟弟是什么时候?”
  “晚上十点钟。我们像往常一样,愉快地吃了晚饭。我很爱让,他比我小几岁,差不多可以说是我养大他的。咱俩在一起时总感到幸福。”
  “他夜里出去了?”
  “他是在黎明前出去的,大约在凌晨三点半钟。我们的老女佣听见他出门。”
  “您知道他去哪里吗?”
  “他前一天对我说过,他要去钓鱼,在那平台上面。这是他的一种嗜好。”
  “那么,从三点半钟到有人发现他的尸体这段时间,您也没什么要说吗?”
  “我有的说:六点一刻有一声枪响。”
  “的确,有些人听见了枪声。但是这可能是某个偷猎者开的枪。”
  “我也是这么想的。然而我很担心,于是起床,穿好衣服。当我来到平台,对面已经有很多人,人们正抬着他的尸体,往城堡的花园走去,因为我们这边的岸坡太陡峭难上。”
  “这声枪响,跟这件事不可能有任何关系,对吗?不然的话,验尸报告会指出子弹所造成的枪伤,但是没有发现这种伤口。”
  由于她迟疑不决,巴尔内特就催促她。
  “请您回答呀。”
  她说道:
  “不管真相如何,我应该说,照我想来,两者肯定是有关系的。”
  “为什么?”
  “首先,因为不可能有别的解释。”
  “这是一场意外事故……”
  “不是。让特别灵敏,又非常谨慎。他绝对不会把自己的生命托付给这根实在太单薄的树枝的。”
  “树枝确实折断了。”
  “根本不能证明树枝是因为他而折断的,也不能证明就是在那天夜里折断的。”
  “那么,小姐,您坦率而固执地认为那是谋杀?”
  “是的。”
  “您甚至在证人面前指认了罪犯。”
  “是的。”
  “您有什么确凿的证据?这就是贝舒警探要问您的。”
  伊丽莎白思索了一下。要她作痛苦的回忆是困难的,大家都感觉得到这点。然而,她下定决心,讲道:
  “那么我就讲讲吧。为此,我要提到一件发生在二十四年前的往事。那时候,因为公证人潜逃,我的父亲破了产,为了偿还债务,不得不去盖雷找一位富裕的工厂主。这个人借给他二十万法郎,唯一的条件是,如果五年后不能归还借款,我们在马祖雷什的田产、城堡及领地就属于贷款人。”
  “这个工厂主就是乔治·卡泽冯的父亲吗?”
  “正是。”
  “他喜欢这个城堡吗?”
  “特别喜欢。他好几次表示要购买城堡。因此,四年十一个月以后,当我父亲脑溢血去世时,他通知我们的叔叔和监护人,要我们在一个月内搬走。我父亲什么也没有留下。人家就把我们撵出来了,我和弟弟便投靠了我们的叔叔,他就住在这个小城堡里,他本人只靠很微薄的年金过活。不久,他跟老卡泽冯差不多同时去世了。”
  巴尔内特和贝舒留心地听着,巴尔内特暗示道:
  “我的朋友贝舒警探还看不清楚,这件往事跟现在的事件究竟有什么联系。”
  达莱斯卡尔小姐看了看贝舒警探,惊奇之中略带蔑视,没有回答,继续讲道:
  “我和弟弟相依为命,孤独地住在这个小城堡里,对面就是以前一直属于我们祖先的城堡及其主塔。这对于我弟弟来说是极大的痛苦。这痛苦随着岁月一起增长,随着他少年的智力与敏感的发展而愈来愈强烈。他认为是自己是从采邑里被赶出来的,这真使他痛苦万分。他在工作与游戏之余,抽出整整几天,用来翻阅我们家族的档案,阅读谈论我们家族的书籍。因此,有一天,他在一木书中发现了一个小纸本,我们的父亲在上面记录了他最后几年的帐目,以及由于节约与好收成而积攒的钱数。书中还夹着一家银行的收据。我到那家银行去过,得知父亲在去世前一个星期停止存款,取出总共二十万法郎的全部存款(两百张一千法郎的钞票)。”
  “那正好是他将在几星期以后要偿还的款项。他为什么推迟还钱呢?”
  “我不知道。”
  “他为什么没有用支票还债呢?”
  “我不清楚。我父亲有他自己的习惯。”
  “因此,您认为,他把这二十万法郎藏到什么地方了?”
  “是的。”
  “但是,钱藏在哪里了呢?”
  伊丽莎白·达莱斯卡尔把一个小纸本递给巴尔内特和贝舒,小纸本共有二十来页,上面写满了数字。
  “答案大概就在这里,”她指着最后一页说道,上面画着一个四分之三的圆,其右边连着一个半径较小的半圆。
  四条剖面线分开那个半圆。在两条剖面线之间,画了个小叉号。这一切起先是用铅笔画的,后来又用墨水笔描过。
  “这是什么意思?……”巴尔内特问道。
  “我们花了很多时间来猜测,要弄懂这幅图的含义。”伊丽莎白回答道,“直到有一天我可怜的弟弟猜出来了:这图画的是老城堡主塔内径缩小的平面图。大小不同两个圆连接在一起,跟主塔实际图形完全吻合。四条剖面线指出四个雉堞的位置。”
  “而那个叉号,”巴尔内特总结道,“表示达莱斯卡尔伯爵藏匿这两百张钞票的地点,他等待还债的日期到来。”
  “是的。”姑娘直截了当地赞成道。
  巴尔内特思索,仔细察着那张图,最后说道:
  “的确,这很可能。达莱斯卡尔伯爵谨慎地记下他藏钱的地点,由于他突然去世,来不及告诉别人。但是,我觉得你们只要通知小卡泽冯,获准……”
  “登上主塔顶吗?我们已经这样做过。我们同乔治·卡泽冯的关系相当冷淡,他友好地接待了我们。但是,怎样登上主塔呢?十五年前,楼梯已坍塌,石头都已松动散开。塔顶碎为细屑。三十米高的雉堞,没有一把梯子够得到,用几把梯子连起来也不行。不应幻想可以攀登上塔顶。我们几个月里都在秘密交谈与草拟计划,但是结果都……”
  “令人恼火,对吗?”巴尔内特说道。
  “是的。”她说道,脸都红了。
  “乔治·卡泽冯很爱您,向您求婚,遭到了拒绝。他就粗暴起来。双方断了交。让·达莱斯卡尔再也没有权利进入马祖雷什领地。”
  “事情的经过的确是这样,”姑娘说道,“但是,我的弟弟并不放弃。他想得到这笔钱,希望赎回我们的部份产业,或者照他的说法,使我能够有嫁妆,美满地完婚。这就成了他念念不忘的心事。他就住在主塔的对面。他不停地凝望着那难以达到的塔顶。他设想了许多能够上到塔顶的办法。他练习射箭,每天早上从拂晓开始,他就把带着细绳的箭射过去,希望箭落下后能固定在塔顶,在细绳上驳接的绳索,可供攀援。一条长达六十米的绳索也准备好了,多次试验均不成功,失败使他失望。在他惨死的前一天晚上,他曾对我说:‘如果坚持不懈,我深信自己一定成功,明白吗?将会有某种东西帮助我。会出现奇迹,我有预感。正义的事业总会成功,由于各种因素的力量,或者由于上帝的庇佑。’”
  巴尔内特又说道:
  “总之,您相信他是在做新的尝试时死去的?”
  “是的。”
  “他放的绳索已不再在原处了吧?”
  “还在原处。”
  “那么,有什么证据?……”
  “那声枪响。乔治·卡泽冯突然发现我的弟弟,就开了枪。”
  “啊!啊!”巴尔内特喊道,“您认为乔治·卡泽冯可能这样做吗?”
  “是的。这是个容易冲动的人,他控制着自己,但是他的本性促使他滥用暴力……甚至犯罪。”
  “他出于什么动机开枪?为了窃取您弟弟得到的钱?”
  “我不知道,”达莱斯卡尔小姐说道,“我也不知道谋杀是怎么发生的,既然我可怜的弟弟的尸体上没有任何枪伤的痕迹。但是,我完全、绝对肯定是谋杀。”
  “好吧,但是您得承认您的肯定,与其说是基于事实,倒不如说是基于直觉。”巴尔内特强调道,“而我应该告诉您,从法律方面讲,这在诉讼时根本不足以取胜。乔治·卡泽冯恶人先告状,会反告您诽谤罪。这不是不可能的,对吧,贝舒?”
  达莱斯卡尔小姐站了起来。
  “没关系,先生,”她严肃地回答道,“我并没有说要为我可怜的弟弟报仇,惩罚凶手并不能使他死而复生,但我要说的是自己认为是真相的情况。如果乔治·卡泽冯要反告我,随他的便;我将根据自己的良心作出回答。”
  她停了一会儿,然后补充道:
  “但是,他不会于心不安的,请您确信这一点,先生。”
  会见结束了。吉姆·巴尔内特不坚持继续谈下去。达莱斯卡尔小姐一点也不是个任人恫吓的女人。
  “小姐,”他说道,“请原谅我们打扰了您的清静,但这是必须的,哎!以便弄清真相。您可以放心,贝舒警探从谈话中获益不少。”
  巴尔内特向她致意,然后离开了。贝舒也向她致意,跟着巴尔内特走了。
  到了外面,贝舒先前一直没开口,仍旧保持沉默,也许是为了抗议这越来越令他生气的合作,同时也是为了掩饰这件神秘案件使他感到的惶恐不安。巴尔内特只是感情更加外露。
  “你是有道理的,贝舒,我了解你的深刻想法。在这位小姐的声明中,‘有利有弊’,请原谅我用这个说法。既有可能也有不可能,有真有假。因此,小达莱斯卡尔的办法是幼稚的。如果这个不幸的孩子到过那主塔塔顶,——我真想相信这件事,跟你心里的想法正相反——正是多亏了这无法设想的奇迹——他称之为自己的全部愿望,而我们还不能想象出来的奇迹。于是我们该这样提出问题:这个青年怎么能够在两小时里发明了攀登的方法,作好准备,加以实施,然后重新下来,由于枪击的作用跌落下来,……却没有被子弹击中?”
  吉姆·巴尔内特沉思着重复道:
  “由于枪击的作用……却没有被子弹击中……是的,贝舒,这一切之中有奇迹……”
  巴尔内特和贝舒傍晚回到村子里的客店。他俩分别吃了晚饭。以后的两天,他俩同样只是在吃饭的时候见面。其余的时间,继续进行调查与询问,而巴尔内特则沿着那小城堡的园子观察,停在离平台稍远的地方,站在一个铺着草皮的斜坡上,从那里可以望见老城堡主塔和克雷兹河。他钓着鱼,或者抽着香烟,同时思索着。为了发现这个奇迹,应该少花一点力气寻找它的痕迹,多花一点力气猜测它的性质。让·达莱斯卡尔从有利的环境中,能够找到什么帮助呢?
  第三天,他去了一趟盖雷市,他像一个事先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要到哪家去敲门的人那样去了。
  后来,到了第四天,他见到了贝舒,贝舒对他说道:
  “我结束了调查。”
  “我也一样,贝舒。”他回答道。
  “我要回巴黎去了。”
  “我也一样,贝舒,而且你可以坐我的车回去。”
  “好吧。三刻钟后我跟卡泽冯先生有个约会。”
  “我到那里去等你吧。这个圆滑诡诈的人使我厌倦。”
  他结清客店的帐单,向城堡走去,查看了园子,让人把他的名片交给乔治·卡泽冯,名片上印着“贝舒警探的合作者”的字样。
  他在一个很宽敞的大厅里受到接见,大厅占了一个翼楼,装饰着许多鹿头,陈设各种武器的盾形板,摆放着陈列枪支的玻璃柜,张挂着射手和猎手的证书。乔治·卡泽冯来到大厅见他。
  “贝舒警探是我的朋友,要在这里跟我会合。我俩一起进行了调查,一起回去。”
  “贝舒警探的意见怎么样?”乔治·卡泽冯探问道。
  “他的意见是明确的,先生。没有什么,绝对没有什么可以把这个案子看成别的样子。收集到的谣传根本不可信。”
  “达莱斯卡尔小姐呢?……”
  “达莱斯卡尔小姐,在贝舒警探看来,处在痛苦之中,她的话经不起验证。”
  “巴尔内特先生,这也是您的意见吗?”
  “啊!我吗,先生,我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助手。我的意见取决于贝舒的意见。”
  他在大厅里信步走着,观看那些玻璃柜,对收藏品很感兴趣。
  “是些漂亮的步枪,对吗?”乔治·卡泽冯问道。
  “非常漂亮。”
  “您是个枪支爱好者吗?”
  “我特别欣赏射手的灵敏。您所有的文凭与证书上都写着:‘圣于贝尔的门徒’,‘克雷兹的猎手’,这证明您是个行家。昨天,盖雷市的人也是这样对我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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