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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里·坦纳第二次短暂生命

_5 斯蒂芬妮·梅尔(美)
赖利先进了门,家里的厨房,如他所言,漆黑一片。他打手势示意我继续跟着,然后带领我穿越昏暗的客厅,穿过几扇开着的卧室门,然后是另一扇上了插销的门。我们最后到达了车库。
“你很勇敢,”他低声评论,“或者说很信任我。我原以为要花更多工夫说服你在大白天上楼。”
糟了。我应该表现得更惊恐。现在太迟了。我耸了耸肩。
“你和迪亚哥关系很好,是吧?”他用气声问道。如果地下室里大家都很安静,很可能他们还是能听见他的声音,但现在下面吵闹得很。
我又耸了耸肩。“他救过我的命。”我轻声回答。
赖利抬高了下巴,像是点头的样子,思考着。他相信我吗?他觉得我依然害怕白日?
“他是最好的,”赖利说,“我最聪明的一个孩子。”
我点了一下头。
“我们对于现在的情况稍微讨论了一会儿。我们都认为需要先侦察一下。盲目行动太危险了。他是唯一一个我放心让他去侦察情况的。”他呼出一口气,几乎有些愤怒,“真希望有两个他!拉乌尔脾气太暴躁,克里斯蒂只管自己,不顾大局,但他们是我最好的孩子,我得勉强接受。迪亚哥说你也很聪明。”
我犹豫着,不知道赖利知道多少我们的事情。
“我需要你帮助我劝劝弗莱德。啊,那孩子很强大!今天晚上我连看都没法看他。”
我又谨慎地点了点头。
“想象一下,如果我们的敌人连看都看不见我们。事情就容易很多了!”
我觉得弗莱德不会喜欢这个主意,但也许我错了。他看起来对任何我们族群中的事情都不感兴趣。他会想救我们吗?我没有回答赖利。
“你和他呆在一起的时间很长。”
我耸了耸肩:“那儿没人会来找我麻烦,靠近他不容易。”
赖利撅起嘴唇,点了点头:“聪明,就像迪亚哥说的那样。”
“迪亚哥在哪儿?”
我真不应该问,话自己就跑了出来。我焦急地等待着,设法让自己看起来满不在乎,也许并没有做到。
“我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我一了解发生的情况后就派他去南方了。如果敌人决定提前进攻,我们需要事先的预警。我们与敌人交手后,迪亚哥会与我们汇合。”
我努力地想象迪亚哥现在身处何方。我希望自己和他一起在那儿。也许我能说服他不要执行赖利的指令,让自己身陷险境。但也许我不能。似乎迪亚哥和赖利的交情很深,正像我担心的那样。
“迪亚哥想让我告诉你些事情。”
我立刻把视线转向他。太迅速,太迫不及待。又露出了马脚。
“我听起来摸不着头脑。他说,‘告诉布里我想到握手的方式了。四天后我们见面时,我会告诉她。’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你明白吗?”
我努力装出严肃的表情:“也许,他的确说过需要某种秘密的握手方式。用来进入他的地下山洞。某种通关暗号,但他只是在说笑,我不确定他现在的意思。”
赖利咯咯地笑了起来:“可怜的迪亚哥。”
“怎么了?”
“我觉得那孩子喜欢你远胜于你喜欢他。”
“哦。”我困惑地看向别处。迪亚哥给我这个消息是想让我知道我可以信任赖利?但他没有告诉赖利我知道阳光的秘密。不管怎样,他一定很信任赖利才告诉了他这么多,才会在赖利面前表现出对我的关心。但我觉得保持沉默比较明智。有太多事情发生了变化。
“别把他拒之门外,布里。他是最好的,就像我刚才说过。给他个机会吧。”
赖利在给我谈恋爱的建议?这太匪夷所思了。我点了下头,低声说:“当然。”
“如果你能和弗莱德说上话,一定要让他做好准备。”
我耸了耸肩:“我会尽力而为。”
赖利微笑着:“很好。我们出发前我会找你单独谈谈,告诉我事情的进展。我会做的不着痕迹,不像今晚。我可不想让他感觉到我在监视他。”
“好的。”
赖利示意我跟着他,接着我们走回到地下室。
训练持续了一整天,但我没有参加。赖利回到他的队伍领袖那儿,我在弗莱德身边坐下。其他人被分成四个四人组,由拉乌尔和克里斯蒂领导。没有人把弗莱德归为任何一组,或许是他无视他们的存在,又或许是他们甚至看不见他在那儿。我依然能看见他。他很显眼屋子里唯一一个没有参加训练的,金发庞然大物。
我没有兴致悄悄溜进拉乌尔或是克里斯蒂的队伍,所以我只是旁观。似乎没有人注意到我和弗莱德坐在一起。由于弗莱德的特异能力,我们一定达到了某种隐身的效果,尽管如此,我还是感觉太显眼。我真希望我能对自己隐身看不见自己就能安心了。没有人发现我们,过了一会儿,我放松了许多。
我仔细地看着他们训练。我想知道一切,以备不时之需。我并不是在为打仗做准备;我在谋划怎么找到弗莱德,如何逃跑。但如果迪亚哥想要加入战斗?又或者我们必须打一仗才能从这里逃走?注意看他们训练总有好处。
只有一次有人问起过迪亚哥。是凯文,但我觉得是拉乌尔派他来打听的。
“迪亚哥终究还是被赶走了?”凯文用做作的玩笑语气问道。
“迪亚哥和她在一起,”赖利说,没有人敢问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侦察。”
有些人打了个寒颤。再也没有人提起迪亚哥。
他真的和她在一起吗?想到这里我不寒而栗。也许赖利那么说只是不想让人追问。也许他不想让拉乌尔嫉妒,觉得自己比不上迪亚哥,因为他正需要狂妄自大的拉乌尔。我不能确定,但也不想问他。我像往常一样保持安静,观察着他们的训练。
最后,我终于看得厌烦了,口干舌燥。赖利连着三天两夜没让他的军队休息过了。白天,很难随心所欲地做事我们在地下室里紧紧地挤在一起。这对赖利有一大好处他通常可以在打斗变得不可收拾前就平息事端。晚上在外面,他们有更多空间可以互相争斗殴打,但赖利忙碌地来回穿梭,捡起他们断了的四肢,尽快还给失主。他忍着不发脾气,而且这次他机灵地收走了所有的打火机。我原以为局面会失控,拉乌尔和克里斯蒂连着打闹了好几天,我们至少会失去几个族群成员。但赖利比我想象中把他们控制得更好。
但他们的训练大多是重复内容。我注意到赖利反反复复地说着同样的话。一起行动,注意你的后面,别正面进攻;一起行动,注意你的后面,别正面进攻;一起行动,注意你的后面,别正面进攻。这些话荒谬绝伦,让这个团队看起来愚不可及。但我知道,如果我也参与到他们的打斗中,而不是在弗莱德身边平静地观察,我会变得一样愚蠢。
这让我想到赖利是怎么把对阳光的恐惧灌输给我们的。不断的重复。
第一天训练了十小时后,弗莱德无聊地拿出一副扑克,玩起单人纸牌。这比看他们重复犯同样的错误有趣得多,所以大多数时间我看着弗莱德。
又过了十二小时我们回到了室内我用手肘轻碰了下弗莱德,给他指出可以移动的红桃五。他点点头,移了下牌。从那以后,他把牌也分给我,我们玩起拉米纸牌。我们从没说过话,但弗莱德有时会微笑。没有人朝我们这边看,或是叫我们加入他们。
我们中间没有外出打猎的休息时间,随着时间流逝,饥渴越来越难以忍受。打斗爆发得更频繁,也越来越容易诱发。赖利的命令声愈发尖锐,他自己也撕下了两只手臂。我努力不去想炙烤着我的饥渴毕竟,赖利也一定很饥渴,所以不可能永远这样但多数时间饥渴是我脑海中唯一想着的事。弗莱德看起来很难受。
第三天刚入夜训练的最后一天,我一想起时间滴答地溜走,胃里就感到一阵绞痛赖利暂停了所有的模拟演练。
“集合,孩子们。”他对我们说道,所有人排成一个松散的半圆站在他面前。原来就有的小团体各自站在一起,可见训练并没有改变任何先前的bang派结盟。弗莱德把牌放进身后的口袋里,站了起来。我站在他身旁,依靠着他那令人作呕的气场来隐藏自己。
“你们做得很好,”赖利对我们说,“今晚,你们有个奖赏。喝个痛快吧,因为明天你们要充足的体能。”
几乎所有人都发出欣慰的咆哮声。
“我说的是要,不是需要,这是有原因的,”赖利继续说道,“我认为你们明白其中的含义。你们一直很聪明,也很勤奋。我们的敌人受到攻击后才会恍然大悟!”
克里斯蒂和拉乌尔嘶吼着,他们的随从也纷纷效法。看到这幅景象,我很惊讶,但他们的确在那一刻像一支军队了。不是因为他们列队前进,或是其他的,而是他们的反应统一。就像他们都是一个大的有机体的组成部分。像往常一样,弗莱德和我是两个格格不入的例外,但我觉得只有赖利稍稍注意到了我们他的眼睛会不时扫过我们站的地方,仿佛是在确认他依然能感觉到弗莱德的特异能力。好像赖利并不在乎我们没有加入。至少,现在不在乎。
“嗯,你是说明天晚上,对吗,老板?”拉乌尔想进一步确认。
“是的。”赖利带着奇怪的微笑回答道,似乎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回答有任何异常除了弗莱德。他扬起一根眉毛,低头看了看我。我耸了耸肩。
“你们准备好接受奖赏了吗?”赖利问。
他小小的军队以咆哮声回应。
“今晚你们可以品尝一下战争结束后这个属于我们的世界的滋味。跟我走!”
赖利跳着走开了;拉乌尔和他的队伍紧紧跟在他身后。克里斯蒂小组的人从中间插进拉乌尔的队伍,推推搡搡,想挤到最前面。
“别让我改变主意!”赖利的怒吼声从前面的树丛传来,“你们就忍着饥ke吧。我可不在乎!”
克里斯蒂一声令下,她的队伍闷闷不乐地退到了拉乌尔队伍后面。弗莱德和我等到他们最后一个人消失在我们视线中。然后弗莱德用他的手臂做了个女士优先的姿势。他不像是害怕我呆在他后面,他只是出于礼貌。我跑了起来跟在队伍后。
其他人已经走到很前面了,但没有关系,我们可以循着他们的气味走。弗莱德和我安静融洽地跑着。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许他只是想着如何解决饥ke。我感到一股灼热,也许他也是。
大约我分钟后,我们追赶上了其他人,但依然保持着一定距离。队伍前进时出奇的安静。他们很专心,而且更……守纪律了。我甚至有点希望赖利早点开始训练。这样我就更容易和这个团队相处了。
我们穿越了一条双车道的高速公路,另一片森林,然后到达了一片沙滩,水面很平静。到了差不多正北方,这一定是海峡了。我们没有经过任何居民的住宅,我敢肯定这是计划好的。饥渴,焦躁之下,只需一点刺激就会把这个刚刚经营起来的组织变成一群嘶吼着互相争抢的暴民。
我们从未一起外出打猎过,而且现在我坚信这不是个好注意。我想起我和迪亚哥第一次说话的那个晚上,凯文和喜欢扮蜘蛛人的那个小孩为了车子里的一个女人打起架来。赖利最好为我们准备足够多的人类,否则大家就会为了喝到更多的血而把同伴撕得粉碎。
赖利在水边停了下来。
“尽情享受,”他对我们说,“我希望你们吃饱喝足,身体强壮达到最好的状态。现在……让我们去找点乐子吧。”
他稳健地跳入波浪中。其他人也潜入水底,兴奋地吼叫着。弗莱德和我跟得更紧了,因为在水里我们无法追寻气味。但我可以感受到弗莱德的迟疑如果这不是一顿可以随心所欲的饕餮盛宴,他已经准备好逃跑了。看来他像我一样不信任赖利。
我们游了不久就看见其他人游向水面。弗莱德和我最后才浮出水面,我们一露出头,赖利就开始讲话,仿佛他等着我们。他肯定比其他人更加注意弗莱德。
“它来了,”他说道,向一艘朝南方轧轧前行的大渡轮招了招手,这艘船很可能是夜里从加拿大开出的最后一班了,“等我一会儿。看我的厉害,它马上就是你们的了。”
大家兴奋地小声议论,有人嗤嗤地笑开了。赖利像箭一样冲了出去,几秒钟后我们看见他飞到了大船的一侧。然后径直飞向船顶的控制塔。我猜是去捣毁电台。他可能会说面对这些敌人我们要小心谨慎,但我坚信还有其他的原因。人类不知道吸血鬼的存在。至少,知道的时间不会很久。只是被我们杀死之前的那短短一瞬间。
赖利踢碎一扇大大的玻璃窗,消失在塔里。五秒钟后,船上的灯光都熄灭了。
我这才发现拉乌尔已经不在了。他肯定潜入了水中,所以我没有听见他的动静。其他人也出动了,水波被搅动得剧烈翻腾,就像一大群梭子鱼汹汹来袭。
弗莱德和我较为悠闲地游着,跟在他们后面。有趣的是,我们看起来像一对老夫老妻。从不说话,但做事步调一致。
大约三秒钟后我们游到了船边,那时空气中已经充盈着尖叫声和温热的鲜血的气味。这种气味让我意识到自己竟是如此饥渴。我忘记了一切,只能感受到喉咙中火一般燃烧着的饥渴,这美味的鲜血无处不在的鲜血是扑灭它的良药。
厮杀完毕,整艘船上没有留下一个活口,我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比我上次打猎多了三倍。我感到燥热,兴奋。我吸的血远远超出了饥渴所需,仅仅是为了满足嗜血的欲望。船上多数人的血洁净甘美这些乘客不是社会沉渣。虽然我没有手下留情,但很可能我是杀人数量较少的。拉乌尔身边的残尸堆成了一座小山。他坐在尸体堆成的小山上,一个人大声地笑着。
他不是唯一一个在笑的。阴沉沉的船上充满了欢快的笑声。我听见克里斯蒂说:“真是太棒了赖利万岁!”她队伍里的一些人发出聒噪的喝彩声,像一群快乐的醉汉。
珍和克里斯蒂大摇大摆地走到观景甲板上,身上滴着水珠。“一网打尽,老板。”珍对赖利说。想必是有人想跳到水里逃跑。我没有注意。
我环视四周,寻找弗莱德。好一会儿才找到他。我发现自己无法直视自动贩卖机背面的一个角落,所以就朝那个方向走去。起初我以为是颠簸的渡船让我感到晕眩,但当我越走越近时这种恶心的感觉消退了,我看见弗莱德站在窗边。他马上朝我微微一笑,然后把视线转向我的头上。我循着他的视线,看见他正注视着赖利。我有种感觉他看着赖利有好一会儿了。
“好吧,孩子们,”赖利说道,“你们已经品尝了生活的美味,但现在我们要着手做正经事了!”
他们都兴高采烈地欢呼起来。
“我还有最后三点要说有一件事牵涉到一道小小的甜点现在先让我们把这艘船弄沉,然后回家!”
笑声混杂着嘶吼声,大家开始朝渡船进攻。弗莱德和我从窗口跳了出来,在近处观察着他们的破坏行动。不一会儿,伴随着一声金属断裂的巨响,船体从中间折断。船腰先沉了下去,船的两端高高翘起指向天空。接着陆续沉入水中,几秒钟后可以听见船尾打到船头的撞击声。军队像鱼群一样朝我们游来。弗莱德和我也开始朝岸边游去。
我们与其他人一起跑回了家虽然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好几次,弗莱德看着我好像想说些什么,但每次都改变了主意。
回到家,赖利设法让雀跃的气氛平静下来。好几小时过去了,他还是忙得团团转。第一次,他不是忙着平息打闹,而是平息高昂的情绪。如果赖利的承诺如我所料是假的,等战斗结束后他会有大麻烦。现在所有的吸血鬼都尝到了纵qing享乐的味道,以后要再限制他们的行动就没那么容易了。无论怎样,今晚,赖利是个英雄。
终于我估摸着外面太阳刚刚升起所有人都归于平静,聚精会神地看着他。从他们的脸上可以看出,仿佛他们愿意听从任何他要说的话。
赖利站在楼梯的中间,表情严肃。
“三点内容,”他说道,“首先,我们要确定进攻的目标。如果我们不小心杀死了另一个族群,就会暴露自己。我们要让敌人掉以轻心,措手不及。这个族群有两大特点,知道这两大特点就不会搞错了。第一,他们长得与我们不同他们的眼睛是黄色的。”
大家疑惑地轻声议论。
“黄色的?”拉乌尔用厌恶的语调重复。
“吸血鬼世界里还有很多你们不知道的事情。我告诉过你们这些吸血鬼很古老。他们比我们的虚弱,眼睛因为年纪的关系变成了黄色。这是对我们的另一优势。”他暗自点了点头,好像在说,一个好消息,“但世界上还有其他古老的吸血鬼,所以还有另一点可以让我们确定目标……而这就是我提到过的甜点那部分。”赖利露出狡黠的笑容,停顿了片刻,“这一点很难理解,”他提醒说,“我不明白为什么,但我亲眼见过。这些古老的吸血鬼已经变得如此温和,他们甚至养了一个人类当宠物是他们族群的一员。”
他的话让大家陷入一片沉寂。难以置信。
“我知道这很难理解。但这是真的。当我们看到一个人类小女孩和他们在一起时就可以确定是他们了。”
“怎么会这样?”克里斯蒂问,“你的意思是说他们随身携带食物?”
“不,总是同一个女孩,就这一个,而且他们不打算杀她。我不知道他们怎么做到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他们只是想与众不同。也许他们想炫耀族群的自制力。也许他们认为这能让他们看起来更强大。我无法理解。但我看见过她。更确切地说,我闻到过她的味道。”
赖利缓慢却夸张地把手伸进自己的夹克衫里,拿出一个密封的口袋,里面有一团卷曲的红色纤维。
“过去几个礼拜,我暗中做了些调查,那些黄眼睛一靠近这个区域我就密切监视他们。”他停下来,向我们投来慈祥的目光,“我在为孩子们操心。不管怎样,当我确定他们是冲着我们来的时候,我想办法弄到了这个”他挥舞起口袋“这可以帮我们找到他们。我希望你闻一闻它的气味。”
他把口袋交给拉乌尔,拉乌尔打开塑料拉链,深吸了一口气。他惊讶地瞥了赖利一眼。
“我知道,”赖利说,“很好闻吧?”
拉乌尔把口袋传给凯文,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
一个接一个,所有吸血鬼都闻了闻口袋里的味道,所有人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我好奇地从弗莱德身边走开,当我感觉到一阵恶心的时候,我知道我已经离开了他的保护圈。我悄悄地往前走,站在喜欢扮蜘蛛人的那个小孩旁边,他好像是队伍的最后一个。轮到他时,他闻了闻袋子里的气味,正要把袋子传回去的时候,我伸出手,发出轻轻的嘶声。他这才恍然大悟惊讶得好像第一次看到我把袋子传给了我。
红色的纤维看起来像衬衫。我把鼻子伸进口袋,一边留心着身边的其他吸血鬼,一边吸了口气。
啊。我明白了大家的神情,自己也露出了同样的表情。因为穿着这件衬衫的人类拥有芳香扑鼻的血液。当赖利说这是甜点时,他真是一语中的。但另一方面,我并不像以前那么饥渴。虽然我睁大了赞许的眼睛,喉咙里却并没有饥渴难耐的痛苦。能品尝到这样的血液固然是件美事,但在那一刻,尝不到也无妨。
我不知道多久后我会再次感到饥渴。通常,进食后过几小时,饥渴的痛苦会再次袭来,然后痛苦会越来越难捱,直到几天后每一秒钟都无法忍受。刚才喝下的过量鲜血会推迟饥渴吗?我想很快就知道答案了。
我环顾周围,确定没有人在等这个口袋,因为我猜弗莱德可能对此也很好奇。赖利看了我一眼,浅浅一笑,微微抬起下巴指了指弗莱德呆的角落。这让我突然想改变主意;还是别管这么多了。我不想让赖利对我产生怀疑。
我走回弗莱德身边,忍着恶心的感觉,直到它渐渐消退。我把袋子递给他。他似乎为我能想到他而感到高兴;他笑了笑,然后闻了下衬衫的味道。一秒钟后,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把袋子交还给我,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想,下次我们独处时他应该会把曾经想说的一切和盘托出吧。
我把袋子扔还给喜欢扮蜘蛛人的小孩,他吃了一惊,好像东西从天而降,但还是在落地之前接住了它。
所有人都在讨论这种香味。赖利拍了两下手。
“好了,这就是我说的甜点。这个女孩会和黄眼睛们呆在一起。先到者先得。就这么简单。”
屋里响起了认同跃跃欲试的吼叫声。
的确简单,但……不合情理。我们要消灭的难道不是黄眼睛吸血鬼的族群?团结应当是关键,而不是先到先得的奖励,这样只有一个吸血鬼能赢。这个计划唯一能保证的结果是有一个人类会死。我可以想出很多个更有效的方法来激励这个军队。杀死最多黄眼睛的那个得到这个女孩。表现出最佳团队合作精神的得到女孩。最严格执行计划的得到女孩。最服从命令的,最有价值的队员……,等等。重点应该放在危险上,绝对不是这个人类。
我环视其他人,可以肯定的是没有人和我想的一样。拉乌尔和克里斯蒂恶狠狠地瞪着对方。我听见莎拉和珍小声议论是否能一起分享这个奖励。
呃,也许弗莱德明白。他也皱着眉头。
“最后一点,”赖利说道,第一次他的声音里有种勉强的语调,“这一点可能更加难以接受,所以我会做给你看。我不会让你们做任何我不愿意做的事情。记住每一步前进的路上我与你们同在。”
吸血鬼们再次安静了下来。我注意到拉乌尔拿回了那个密封口袋,霸道地紧紧攥在手中。
“关于吸血鬼,你们还有很多要学的知识,”赖利说,“有些知识比其他更有意义。下面这一点乍听起来不太对劲,但我自己亲身经历过,我会给你们示范。”他沉思了许久,“一年有四次,阳光会以某个角度间接照射在地面。一年有四次,在那一天,我们白天外出是……安全的。”
时间静止了。没有呼吸声。赖利仿佛在对一群雕像说话。
“那些特殊日子中的一天现在已经开始了。今天升起的太阳不会伤害任何人。我们要利用这个难得的机遇向我们的敌人发起突然袭击。”
各种各样的想法在我脑海中旋转翻腾。所以赖利知道我们在太阳下是安全的。或许他不知道,是我们的创造者告诉他这个“一年四次”的故事。又或许……这是真的,而迪亚哥和我碰巧遇到了这样的一天。先不考虑迪亚哥曾经在白天的树荫下呆过。赖利说这是个季节性的现象,可仅仅是四天前,迪亚哥和我在阳光下是安全的。
我可以理解赖利和我们的创造者想用对阳光的恐惧来控制我们。这合情理。但为什么现在告诉我们部分的事实?
我想这一定与那些可怕的斗篷吸血鬼有关。很可能她是为了追赶最后期限。那些穿斗篷的并没有承诺在我们杀死黄眼睛吸血鬼后放她生路。我猜她一完成这个任务就会一溜烟地逃跑。杀死黄眼睛们,然后在澳大利亚或地球另一端的什么地方过个长长的假期。而且她一定不会给我们送印花的邀请函。我得尽快到迪亚哥那里去,我们也一起逃走。与迪亚哥和我们的创造者走相反的方向。而且我应该把消息透露给弗莱德。我下定决心我们一有独处的机会就告诉他。
赖利短暂的演讲中有太多蹊跷,我不敢肯定自己发现了所有的漏洞。真希望迪亚哥在这儿,这样我们就能一起分析了。
如果赖利是纯粹捏造了这个一年四次的故事,我想我可以理解其中的原因。他不能简简单单地说,嘿,我骗了你们一辈子,但现在我告诉你们的是真相。他现在需要我们跟着他一起打仗;他不能削弱自己赢得的信任。
“你们害怕这个是可以理解的,”赖利对着呆若木鸡雕像般的吸血鬼们说,“现在你们还活着是因为你们听从了我叫你们小心的建议。你们准时回家,不犯错误。这种恐惧把你们变得聪明谨慎。我不奢望你们立刻把这种理智的恐惧跑到脑后。也不期望你们一听到我的话就跑出门外。但是……”他环视了一圈房间,“我希望你们跟着我走出去。”
他的视线从观众席上只飘开了短短一瞬,瞥了一眼我的头顶上方。
“看着我,”他对我们说道,“听我说。相信我。当你们看到我没事时,相信你们的眼睛。今天的阳光的确会有些与众不同的效果。你们马上就会看见。它不会对你们造成任何伤害。我不会让大家冒无谓的风险,你们知道。”
他走上楼梯。
“赖利,我们不能等一等”克里斯蒂说。
“注意看我,”赖利打断了她,依然不疾不徐地爬着楼梯,“这一点让我们有了很大的优势。那些黄眼睛的也知道这一天,但他们不会料到我们知道。”他一边说话,一边打开门,走出地下室,进了厨房。虽然厨房密不透光,但所有人依然畏惧敞开的大门。所有人不包括我。他的声音移动到了前门,“很多年幼的吸血鬼需要很久才能接受这个例外出于谨慎是好的。那些对于阳光不小心谨慎的人是活不长久的。”
我感觉到弗莱德的目光。我朝他望去。他瞪大眼睛,焦急地看着我,仿佛他想逃走却没有路可逃。
“没事,”我小声说,“阳光伤不了我们。”
你相信他?他不出声地说。
当然不。
弗莱德扬了扬眉毛,稍稍放松了些。
我看了看我们身后。赖利在看什么?一切照旧不过是些逝世家属的照片,一面小镜子,和一个布谷鸟时钟。嗯。他在看时间吗?也许我们的创造者也给他下达了最后期限。
“好了,伙计们,我走出去了,”赖利说,“你们今天不用害怕,我保证。”
光线从打开的房门照进地下室,照在赖利的皮肤上如我所知阳光变得更耀眼。我可以看见他皮肤反射出的明亮光线在墙壁上跳动着。
族群成员嘶吼咆哮着退进了弗莱德对面的那个角落里。克里斯蒂在最后面。仿佛她把自己的队伍当成了防护罩。
“大家放轻松,”赖利在上面对我们说,“我现在非常好。不疼,也没有被晒伤。过来瞧瞧。快点!”
没有人朝门那边移动。弗莱德抵着墙壁,蹲在我身边,惊恐地看着阳光。我微微挥了挥手臂,想引起他的注意。他抬头看着淡定自若的我,思量了片刻。他慢慢地直起身子站在我旁边。我朝他鼓励地微笑。
其他人都在等待着阳光灼人的威力开始发作。我不知道当初在迪亚哥面前我是否也看起来这么愚蠢。
“你们知道,”赖利沉思着说,“我很好奇,想看看谁是你们中最勇敢的。我心里清楚谁会是第一个走出那扇门的人,但我也有看错人的时候。”
我转动着眼珠子。狡猾的赖利。
但毫无疑问这起了作用。拉乌尔几乎立刻就开始慢慢朝楼梯方向移动。这一次,克里斯蒂并不急着与他竞争赖利的赞赏。拉乌尔朝凯文打了个响指,凯文和那个喜欢扮蜘蛛人的小孩不情愿地走到他两旁。
“你们可以听见我说话。你们知道我没有被烤焦。别孩子气了!你们是吸血鬼。拿出该有的样子来。”
尽管如此,拉乌尔和他的兄弟们还是不敢上楼梯。其他人都没有动静。几分钟后,赖利走了回来。站在从大门口折射进的阳光下,他闪着微光。
“看着我我很好。我没有开玩笑!真为你们感到羞愧。过来,拉乌尔!”
拉乌尔一看出赖利的意图就躲到了人群后。最后,他不得不抓住凯文,把他拖上了楼。我看见他踏进阳光的那一刻,他皮肤的反射让阳光更闪耀。
“告诉他们,凯文。”赖利命令道。
“我很好,拉乌尔!”凯文朝下面喊道,“哇。我全身……闪闪发亮。真难以置信!”他大笑起来。
“做得好,凯文。”赖利大声称赞。
这对拉乌尔起了作用。他咬紧牙关,大步走上楼。他走得不快,但不久我们就看见他与凯文站在一起,闪闪发光,谈笑风生。
即使从这一刻开始计算,整个过程进展得还是比我预想中的慢。依然是一个一个慢慢地被说服。赖利不耐烦了,从鼓励转变成威吓。
弗莱德向我投来的目光仿佛在问,你知道这件事?
我摆了个“是的”的口型。
他点了点头,踏上了楼梯。还有十来个人,大多来自克里斯蒂的队伍,他们蜷缩在墙边。我和弗莱德一起走了上去。中间的时候出来比较好,不管赖利会怎么想。
我们可以看见在屋前的庭院里像迪斯科球灯那样闪闪发亮的吸血鬼,瞪大眼睛看着彼此的手和脸,欣喜若狂。弗莱德踏进了阳光,没有迟疑。考虑到这一切,我觉得他很勇敢。克里斯蒂则最好地体现了赖利对我们的思想灌输有多成功。她固执地坚信自己曾经知道的,而无视眼前的事实。
弗莱德和我站的地方与其他人有一点距离。他仔细地审视着自己,然后打量了我一下,又看了看其他人。我突然发现弗莱德虽然很安静,但他分析情况时很善于观察,甚至可以说有科学头脑。他一直在揣摩赖利的言语和行为。他猜出了多少?
赖利不得不逼迫克里斯蒂上楼,她的队伍也跟着走了上来。终于,我们都站在了阳光下,大多数人高兴地欣赏着自己在阳光下漂亮的样子。赖利把大家集合起来又进行了一次短暂的训练我想大概是为了让他们重新集中精神吧。训练开始一分钟后,所有人都意识到战斗就要打响了,他们安静了下来,变得愈发凶猛。我可以想象一场真正的战斗他们不仅仅被允许,而且被鼓励去撕咬焚烧对手几乎像打猎一样激动人心。这对拉乌尔,珍,莎拉这些人很有吸引力。
赖利强调了他过去几天一直在训练他们的一个战术我们一旦发现黄眼睛们的气味,就分成两队包围他们。拉乌尔正面冲锋,克里斯蒂侧面进攻。这个计划符合他们各自的风格,但我不敢确定在战斗进行到白热化的时候他们是否会执行这个战术。
一个小时的训练结束了,赖利叫大家集合时,弗莱德立刻转向北方往回走;其他人都面朝南方。我紧跟着他,虽然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当我们离开一百多米远时,弗莱德停了下来。我们站在森林外缘云杉树的树荫下。没有人看见我们走开。弗莱德注视着赖利,好像一直在看他有没有注意到我们的离开。
赖利说道:“我们现在出发,你们很强壮,而且已经准备就绪。你们很饥渴,对吗?你们感到饥渴在灼烧。你们迫不及待要吃甜点。”
他是对的。上一次那些过量的鲜血一点儿也没有推迟饥渴的再次来临。事实上,我不敢确定,但我感觉到饥渴可能比平时来得更快更难受了。也许吃得过饱有某种反作用。
“黄眼睛们从南面慢慢过来,一路上不断进食,想变得更强壮,”赖利说,“她一直在监视他们,所以我知道他们在哪儿。她会在那儿与我们会合,还有迪亚哥”他朝我刚才站的地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马上皱起了眉头,但又立刻恢复了“我们会像海啸一样给他们突然袭击。我们会轻松地战胜他们。然后就可以庆祝胜利了。”他露出笑容,“好像有人想提前庆祝。拉乌尔把那个给我。”赖利傲慢地伸出手。拉乌尔不情愿地把装着衬衫纤维的袋子扔给了他。拉乌尔仿佛想通过霸占她的气味来独占这个女孩。
“再闻一闻,每个人。让我们集中精神!”
集中精神在这个女孩身上?还是在战斗上?
这次赖利亲自把衬衫传给每个人,似乎他想确定每个人都是饥渴的。我可以从他们的反应看出,就像我一样,饥渴的灼烧感又回来了。衬衫的气味让他们面孔狰狞地咆哮起来。没有必要再给让我们闻一次气味;我们没有忘记。所以这可能只是个测试。想到女孩的气味让我口中分泌出更多的毒液。
“你们准备好和我一起干了吗?”赖利大声问道。
每个人都尖叫着表示同意。
“让我们打败他们,孩子们!”
他们出发了,又像成群的梭子鱼,只不过这次是在陆地上。
弗莱德没有动,所以我呆在他身旁,尽管我知道自己在浪费时间。如果我打算去找迪亚哥,在战斗开始之前把他拉走,我必须呆在前线阵地的附近。我焦急地看着他们。我比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年轻所以行动更敏捷。
“二十分钟内赖利是不会想起我的,”弗莱德对我说,他的声音随和亲切,仿佛我们曾经说过无数次话,“我一直在算时间。即使相距很远,如果他想设法记起我,也会感到恶心。”
“真的吗?太棒了。”
弗莱德笑了笑:“我一直在练习如何增强效果,现在我可以完全让自己隐身了。只要我不愿意,没有人能看见我。”
“我注意到了,”我停顿了一下,猜测道,“你不去吗?”
弗莱德摇了摇头:“当然不去。显然,他告诉我们的事情不是我们应当知道的,我可不想当赖利的打仗工具。”
这样看来,弗莱德自己也猜到了。
“我本来想早点离开的,但我想在走之前和你谈谈,直到现在才有机会说话。”
“我也想和你谈谈,”我说道,“我原以为你知道关于阳光的事情赖利一直在撒谎。一年四次这件事完全是他在胡说。我觉得雪莉,史蒂夫和其他人也知道了。这场战斗牵涉到很多他没有告诉我们的秘密。敌人不止一方。”我说得很快,太阳的移动,时间的流逝让我焦躁不安。我要去找迪亚哥。
“不难理解,”弗莱德平静地说,“这与我无关了。我打算自己出去探险,看看这个世界。我本来想一个人走的,但后来想到也许你也想一起走。和我在一起,你会非常安全。没有人能跟着我们。”
我迟疑了一秒钟。在那一刻,安全是很难拒绝的诱惑。
“我必须去找迪亚哥。”我摇了摇头说。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知道,如果你愿意为他担保,你可以带他一起来。有时候人多好办事。”
“好的。”我兴奋地表示同意。因为我想起那四个斗篷吸血鬼到来时,与迪亚哥一起躲在树丛里的我当时感到多么无助。
听见我的回答,他扬了扬眉毛。
“赖利至少对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撒了谎,”我解释道,“小心点。我们不能让人类知道我们的存在。族群暴露自己时有种奇怪的吸血鬼会来惩罚这个族群。我看见过他们。你一定不想被他们缠上。白天躲起来,打猎时要谨慎。”我急切地望着南面,“我得走了!”
他严肃地思考着我说的话。“好吧。如果你愿意,追上来与我会合。我想听更多。我会在温哥华等你一天。我熟悉这个城市。我会在……”他想了一想,然后咯咯地笑起来,“赖利公园给你留下线索。你可以跟着它走找到我。但二十四小时后我就会离开。”
“我找到迪亚哥后会追上你。”
“祝你好运,布里。”
“谢谢你,弗莱德!也祝你好运。我们会再见的!”我已经跑了起来。
“但愿如此。”我听见他在后面说道。
我追赶着其他人的气味,沿着地面疾速飞行,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快。幸运的是,他们中间肯定停了一会儿我猜是停下来挨赖利的教训因为我比预计更快地追上了他们。
也可能是赖利想起了弗莱德,停下来找我们。我赶上他们的时候,他们匀速奔跑着,像昨晚一样纪律松散。我设法偷偷混进队伍里,但我看见赖利回头扫了一眼跟在后面的队伍。他定睛看了看我,然后加快了步伐。他以为弗莱德和我在一起吗?赖利再也见不到弗莱德了。
五分钟后,一起都改变了。
拉乌尔闻到了气味。他怒吼一声离开队伍。赖利给了我们太多的刺激,一点小火星就会引起爆炸。拉乌尔身边的其他人也闻到了气味,所有人都变得疯狂。赖利对于这个人类的反复强调把他的其他指令都掩盖了。我们变成了猎人,不再是军队。没有齐心协力。只剩下对鲜血的竞争。
尽管我知道赖利的说辞中有很多谎言,但我无法完全抗拒这个气味。我在队伍的后面,我得穿过去。新鲜。浓郁。这个人类刚刚到过这里,她闻起来真香。昨天晚上喝的血让我依然体力充沛,但这又何妨。我很饥渴。喉头灼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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