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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世界大战的重大战役

_3 亨利·莫尔(英)
虽然,德军几乎完全控制了斯大林格勒的南半部,但仍然受到留在查里查河以南的一支俄国部队一—第九十二步兵旅的严重骚扰,该旅士兵建立了一个个孤立据点进行抵抗。俄军仍然扼守着的威胁性最大的火力据点,是一排排高耸的粮仓,德军虽把这些粮仓炸坏烧毁,看来却无法将其夷为平地。从这些粮仓的底仓到顶层,每一层据点都由近卫军土兵和俄国水兵不屈不挠地坚守着。他们在坦克的掩护下,在斯大林划定死守的地区后面一哩半见方的地区中,击退了德军一次次的轮番冲锋。
德俄两军胶着在斯大林格勒废墟中混战了将近两个月。德国宣传部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为什么这场曾大肆渲染的德军攻势现在看来却陷于停顿了。他们向焦虑不安的德国老百姓说:“俄国人把一批又一批的后备部队投入了斯大林格勒废墟中,因而正在消耗他们最后剩下的兵力。”事实上,朱可夫将军只是以足够组成最小的编队的兵力增援斯大林格勒,而德国将领们倒是把大量兵力白白葬送在斯大林格勒的废墟堆里。
在9、10两个月中,不少于二十七个德军新编步兵师和十九个装甲旅——其中包括新征募的部队和许多已在俄国战场上消耗了兵员的老部队——名为获得“实战经验”而被投入这场骇人听闻的大屠杀。虽然没有一支部队在那儿呆很长时间,但所有的部队都不可避免地遭受了伤亡,饱尝了困苦和疲惫,从而削弱了它们的实力。在这同一时期,俄军只有五个步兵师渡河参战,这一数量勉强能补上战斗中的逐日兵员消耗。朱可夫将军冷静筹划,在伏尔加河对岸秘密集结了一支庞大的反攻部队,打算在他认为时机成熟时才投入战斗。重要的是,由于罗迪姆采夫的近卫军在9月15日的出击有效地影响了战局,德军向伏尔加河的无情攻势遭到了挫折。即使他们偶而取得某些进展,也很快又在俄军的凶猛反攻下重新丧失。
在这显然是最危急的时刻,又发生了一个意味深长的事件。自从工农革命军建立以来,红军军官第一次被授于金缏肩章,以显示他们是与士兵不同的另一个阶层,军官团的传统复活了,现在强调的是士兵要对俄罗斯尽责,而不是对共产党效忠。红军终于成了不为政治需要所掣肘的、纯粹职业性的作战机器。
陷身在斯大林格勒战场的德军不得不在胜利眼看就要到手的情况下无休无止地打下去,因而十分沮丧。有些德军土兵曾经历过莫斯科城前那个可怕的寒冬,在他们的心里,这种沮丧的心情逐渐形成为一种不祥的预感。夜幕明显地一天比一天降临得早,而黎明却一天比一天更阴寒。一些德军将领也明显地感到惶惑不安、心神不定。冯·维特斯海姆将军由于建议将他的装甲部队撤到日趋猛烈的俄军炮兵的炮火射程以外,结果被撤了职。另一位装甲军的指挥官冯·施韦德勒将军提出警告说,如果把装甲部队集中在一个前沿阵地上,就有受到侧翼被攻击的危险,结果也被不体面地解除职务。不久,A集团军总司令李斯特上将也被免去了指挥权。
但是,陆军元帅保卢斯却在准备第四次“全力以赴、一决雌雄”的进攻。他迫不及待地想赢得一场显赫的胜利,因为他刚得知希特勒正考虑给他一个高级参谋军官的职位,甚至可能要他当最高统帅部的长官。可是不论保卢斯作为一个参谋军官可能会如何称职,但作为一个作战将领他的头脑却缺乏灵感。他为这场准备夺取最终胜利的进攻所能提出的全部设想,不过是对准敌军主要防线发起又一场大规模的正面猛攻而已。他甚至选择了俄军三个威胁性最大的由要塞般的工厂构成的棱堡作为主要进攻目标,这些棱堡分布在一大片废墟瓦砾之中,进攻时部队极易遭到杀伤。
保卢斯的第四次攻势预定在10月4日开始,估计将激战三个星期左右。数量上大大处于劣势的俄军,为了对付那些由善于巷战的德国部队领头的进攻,用最顽强慓悍的士兵组成。突击队。来进行抵御。这些小部队配备有反坦克炮,轻、重机枪,冲锋枪和手榴弹等各种武器,还有肉搏时使用的刺刀和匕首。俄国人还在他们控制的战场上设下特殊的。捕杀场”,即在某些房屋内,甚至在整个地段、街区里都密密布下地雷。他们在每一块布雷区外面都留出几条进路,而进攻部队一旦闯进这些进路,就会遭到密集的火力射击。
经历了斯大林格勒战役第一阶段的红军前线士兵,在这场残酷的近战中成了极宝贵的力量。在对付一批批毫无经验的德军增援部队时,两、三个老练善战的俄国勇士就抵得上整整一个排。他们熟悉每一个地下室,每一条下水道,每一只井孔和弹坑,并利用它们作为战斗的据点。
月光倾泻在这一大片德军坦克无法进入的瓦砾废墟场上,一小群手持轻自动枪的士兵正躲在地下隐蔽所里,耐心地用潜望镜警戒着,他们能射倒几十个行进中的德国兵而不被发现。狙击手们——披着伪装,一连几小时隐蔽埋伏在废墟中的耐心而冷酷的战士——也夺去了不少德军士兵的生命。
还常常出现这种情况:在一座破碎的建筑物里,德国人控制着一半,而俄国兵扼守着另一半。只有经过残酷血腥的肉搏厮杀才能最后决定这一阵地为谁所有,但每当一座建筑物内的俄国兵被消灭时,专门担负反攻任务的机动战斗小组就马上发起反攻。那些丢失房屋建筑后还活着的士兵首先被派去参加反击。即使只剩下一个人,这个人也要回去战斗,为夺回那座建筑物出力。为了将每座残破的仪屋或工厂都改建为据点,俄国兵把各层楼房都相互隔断,这样,敌军即使攻占了底层,也还得再进行攻夺上层和屋顶以及地下室的战斗。这些火力据点的全部部署,确实使得斯大林格勒的焦土废墟成了一个德军无法逃生的、到处是火力网的迷魂阵。
就是靠了这些办法,苏军士兵迫使数量上占优势的进攻部队每前进一步都付出惨重的代价。尽管德国人拥有专门的巷战部队,俄国人还是在这场惊心动魄的肉搏战中掌握着主动权。德国人的死亡数字大大超过了俄国人。一个情绪低落的德军老兵当时写道:“想想斯大林格勒大战———八十个昼夜的肉搏拚杀的情景吧。街道不再是用公尺来计算,而是用尸体作单位来丈量的。斯大林格勒不再象座城市。白天,它淹没在一大片漫无边际的浓烟烈火之中,简直是一座炉火映红的巨大熔炉。。在那些夜晚中,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情景也许要算是那些陷在断垣残壁之中的叭儿狗,它们成群狂奔乱逃,惊恐地狂吠着,不时穿过枪炮声不绝的地狱似的城市,跃入被火光映红的伏尔加河,疯狂地游向对岸。
9月底,俄国人依然固守在伏尔加河西岸二十五公里长的阵地上,阵地伸入这座被摧毁的城市半公里到两公里,大约由四万名士兵驻守着。尽管俄军不断得到增援,但由于伤亡惨重,因而在数量上仍处于劣势。
俄军大部兵力集中在这条二十五公里狭长地带的中部,扼守着从市中心到城北拖拉机制造厂的十二公里长的设防阵地。在这。—-大片残缺不全、被烟熏黑的砖石建筑物的背后就是高高的峭壁,峭壁下面是宽阔的伏尔加河,这一高耸的壁障,不仅对修筑防御阵地和指挥所十分有利,而且还掩护着伏尔加河的渡口。
9月28日,俄国官方战报承认,敌军已深深渗入该城西北部的工人住宅区。德军控制的阵地已可作为他们发动一次规模最大的攻势的跳板。希特勒公开保证。“很快就要拿下斯大林格勒”,这说明德军发动最终决定性攻势的意图已确定无疑。
10月4日,俄军在拖拉机厂所在地段发动猛烈反攻,其目的是抢在德军发动新攻势之前打乱它的兵力部署,而俄军在一定程度上达到了目的。虽然这场只是为了争夺近百米废墟而展开的凶猛肉搏战并不能决定胜负,但却使德军许多人丧生,从而不可避免地挫伤了他们以后进攻时的锐气。10月6日,《红星报》报道说,这些异常激烈的战斗是“冒着最猛烈的迫击炮和大炮炮火,在无休止的炸弹狂啸怒吼声中进行的”。(在上述战斗中,德国空军出动了八百架左右的俯冲轰炸机。)
德军在10月14日发动最后攻击。在对俄军守卫部队进行丁五小时昏天黑地的轰炸炮击之后,五个新步兵师和两个装甲师向只有五公里深的狭长防线猛扑过去。炮弹和炸弹的爆炸甚至震碎了地下深处掩蔽所里的玻璃。单在崔可夫将军的司令部里,就有六十一人丧命。他后来写道:“10月14日将作为整个斯大林格勒战役中最为血腥、最为残酷的一天而被载入史册……”
德军虽然突破防线攻占了拖拉机厂,并冲到伏尔加河边,但是他们遭受的极为惨重的伤亡却使他们的进攻丧失了势头。他们没有力量沿河岸扩展这一突出部。与此同时,在。红十月。工厂一带,德军企图从中央地段突破,打到伏尔加河边。然而他们要从这里突破到河边,首先得击垮古尔特耶夫的狂热栗勇的西伯利亚师,该师已在这紧急关头调入安危莫测的“红十月”工厂地区。这里到处都是破裂的车皮,弯曲的铁轨,倒塌的铁梁,还有堆积成山的煤和锈红色的粘土,其间耸立着工厂的巨大残骸,而西伯利亚士兵就奉命在这一大片七高八低的破烂荒地中死战到底。就在守卫部队的背后,开阔的伏尔加河的冰凉河水飞漩急湍,仿佛在提醒他们,退路是没有的。
西伯利亚师的士兵个个勇猛过人,他们纪律严明,武器精良,训练有素,惯于在最艰难困苦的环境中作战。在德军进攻之前,他们刚在工厂内外的坚硬土地上筑成交通壕、掩蔽部和火力点,构成一个完整的工事网。他们在俯冲轰炸机、大炮和追击炮的长时间轰击下,仍然不屈不挠。当炮声停止,预示着德军坦克和步兵即将冲锋时,一个团的西伯利亚士兵就冲出阵地,投入进攻。这两支面对面冲锋的部队疯狂厮杀了四十八个小时,西伯利亚团的士兵几乎全部阵亡,不过德军也无法向前逾越一步!
战斗就这样日复一日、夜复一夜地进行着。德军对。红十月。工厂的进攻一直持续到10月底。他们向西伯利亚部队发动了一百十七次进攻,有一回单在一天之内就进攻了二十三次。西伯利亚部队得到伏尔加河对岸俄军炮兵的有力支援,他们可以从防御工事网内各个隐蔽得很巧妙的观察所内为炮兵射击提供数据,因而炮火命中率极高。
保卢斯这一最后的大规模攻势由于元气丧尽而陷于停顿。他手下已没有一个士兵还保有意志或能力去与顽强不屈的守军继续搏斗。饱受蹂躏的城市中呈现了僵持的局面。可是,就在德军凑集兵力,以图再次攻夺敌方最后一批据点时,俄国人却在暗中完成了发动一次强大反击的准备工作。在丝毫没有引起德国人怀疑的情况下,朱可夫将军于伏尔加河对岸集结了计有步兵五十万人的重兵,配备了九百辆崭新的T34型坦克,二百三十个炮兵团和一百十五个威力巨大的卡秋莎火箭炮团。这些新的俄国部队部署在四十哩长的战线上,他们所拥有的火力,比俄军或德军迄今在该战役中所投入的都远为强大。
保卢斯的第六军团得到了更多的工兵营作为增援,他打算在炮击轰炸的掩护下,用这些部队打头阵分四路出击。飞机大炮将把这些大工厂的断垣残壁和敌军扼守的街区废墟夷为平地。步兵将通过下水道、地道和地下室穿插进去,而不是打一场曾使他们付出代价昂贵的逐屋争夺战。同时,舱口密闭的坦克则在地面上烟雾腾腾的废墟中巡驶。
11月11日,保卢斯发起进攻,他把力量集中在不超过四百米宽的战线上。这位德国将军急于在俄罗斯寒冬再次侵袭大地之前解决战斗。但是两天两夜之后,这场进攻化为无法控制的肉搏混战。在第一次冲锋中,许多德军敢死队曾一鼓作气冲过最后的三百码距离,到达伏尔加河岸;可是,一当苏军士兵从瓦砾废墟中的暗洞里跃出,德军杀开的这一条通路就从背后被他们切断。双方的每一个士兵都明白,现在谁也休想活着被俘了。
投身于这场疯狂拚杀的士兵,无论是德军还是俄军,与其说是象人,倒不如说更象嗜血的猛兽。他们象灌饱了酒精或是吞服了安非他明兴奋剂一样如醉似狂——因为任何神志正常、头脑清醒的人,不管多么凶残,都不会象这样野兽般地厮杀,这些煞神般的人浑身污秽不堪,双眼血红,胡子蓬松,汗臭冲天,或是互相射击,或是枪刺、刀劈,甚至拳打脚踢,牙咬手抓。战斗持续了四天四夜,直到最后阵地上只剩下红军士兵为止。一片深沉恐怖的寂静——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斯大林格勒。
然而这段时间并不长。11月19日拂晓,烟雾迷漫的空中突然传来远处的隆隆炮声。紧靠这座支离破碎的城市北面,两千门俄军大炮开始轰鸣。次日,又有几百门大炮在城南怒吼起来。朱可夫的大规模反攻开始了。他那密集的装甲部队和步兵部队已在急速地向前推进。
保卢斯大大高估了自己给斯大林格勒俄军各师所造成的伤亡程度,他确信俄国人已不再留下任何尚堪一击的预备队了。而且,德国最高统帅部也未能预料到俄国人的意图,以为俄军将在尔热夫地区对中央集团军发动冬季攻势。结果,斯大林格勒最前沿的德军突出部的南北两翼,基本上都交给罗马尼亚部队防守。这些罗马尼亚人不仅认为这场战争纯属是德国人的战争,无意为其卖命,而且他们的装备也十分低劣,抵挡不了俄国人的进攻。他们的武器差不多全是1940年从战败的法国人手中缴来的。他们的反坦克炮少得可怜,而仅有的一些炮大部分也是过时的旧货。由于缺乏御寒的冬衣,他们感兴趣的是修筑供自己居住的大型掩蔽体,而不是构筑防御工事和设置反坦克阻障、
当俄军越过阴沉的卡尔穆克草原猛扑过来时,罗马尼亚部队一触即溃。10月(原文如此,有误。应为11月。——译者)19日到22日,在苏军六个军团的进攻下,斯大林格勒以北,位于克列缅斯卡亚和卡拉奇之间巨大的顿河河曲地区全长约五十哩的德军北翼彻底崩溃。在那些双方都全神贯注于争夺斯大林格勒的日子里,俄军从伏尔加河到鲍古昌地区一线始终不断地发起攻击和反攻,从而使那里的德军部队由于陷入激战而无法对斯大林格勒的进攻予以增援。可是德国人每次总是能够击退俄军的进攻,这就使他们的指挥官颇为自信,认为他们完全对付得了俄军可能发起的任何进攻。
保卢斯设法在最后一分钟派出几支装甲部队支援北翼,使它们在俄军排山倒海的攻势中站住脚,成为顽强的火力据点,可是他们无法阻止这股无情地汹涌向前的洪流。德国人被突如其来的进攻搞得晕头转向,无法立即判明俄军攻势的规模和方向。实际情况是,俄军的一路从顿河中游南下迂回包抄斯大林格勒,另一路从斯大林格勒以南的盐湖地区挥戈北进,形成一个钳形攻势。
11月23日,卡拉奇以西的顿河大桥(向斯大林格勒的德军提供补给的咽喉要道)出现了坦克。德国工兵已准备在大桥一旦受到威胁时就将其炸毁,但是他们看到这些坦克上的德军第二十二装甲师的标志以后感到放心了,这支车队显然是向斯大林格勒运送援兵的。车队前头的装甲运兵车开到大桥中间停了下来。士兵们跳下运兵车,立即开火,将所有的德国工兵扫倒。然后,俄军拆卸了爆破装置,他们的二十五辆坦克隆隆开过大桥,向东南方驶去。
天黑前,斯大林格勒德军突出部的南翼被撕开了二道三十哩长的缺口。俄军两支先头部队在斯大林格勒的正西面、德军第六军团背后约二十哩的地方会师。这一会师意义极为重大,它不但决定了斯大林格勒城内二十五万德国士兵的命运,而且也同时标志着第二次世界大战在俄国战场上的转折点。
俄军在三天的戏剧性的北面突破中有三十四个师渡过顿河。装甲纵队向西南疾驶,捣毁德军后方,同时步兵师南下迂回,并迅速在斯大林格勒的德军第六军团背后建立起阵地。隐蔽在伏尔加河后面的重炮群也向斯大林格勒城内开火。朱可夫迅速把反坦克炮中队调向斯大林格勒,最后在该城北面和西北面的阵地上,集结了不少于一千门反坦克炮,随时准备击退德军的任何反攻。当希特勒指定前来挽回败局的埃里希·冯·曼斯坦因将军和古德里安将军赶到战斗现场时,斯大林格勒城内的第六军团的处境早已危若累卵。而且,致命的俄罗斯严冬也已近在眼前。
曼斯坦因急令德军撤离斯大林格勒,并廓清卡拉奇一带顿河渡口附近的后方地区;可是这道命令不是没送到保卢斯手里,就是未被理会。曼斯坦因主张第六军团应该向西南突围。当时,德军各装甲师几乎完全有把握进行这样的突围,即便步兵离开既设阵地时很可能遭到巨大损失,但接着曼斯坦因却又改变了计划。按照新计划,保卢斯的部队只要能得到补给,就在斯大林格勒坚守下去,直到12月初发起大规模的解围攻势为止。
与此同时,俄国人也确定了自己的战斗目标——全歼斯大林格勒城内的第六军团。他们集结了七个专门为发动冬季攻势而编制和训练的后备军团,他们所选择的战场集中在一块不到一百平方哩的地区,一边以斯大林格勒为界,另一边邻接顿河河曲。
当时,朱可夫还正在训练一批将在此次攻势中肩负重任的下级军官,因而没有充分利用上述出敌不意的戏剧性突破。德军扼守的战线是从顿河河畔的韦辛斯卡亚沿奇尔河下游经佩特罗夫卡、奥勃利弗斯卡伊和下奇尔斯卡亚(奇尔河在这儿与顿河汇合),再顺顿河河道向南延伸。这条战线以东约二十哩就是斯大林格勒,那儿,第六军团处于苏军二千门大炮的团团包围之中。此时,红军已在三条明确的战线上同时发起猛攻。西南战线由瓦杜丁负责,北面的顿河战线由罗科索夫斯基负责,而南面的斯大林格勒战线则由叶廖缅科负责。
更多的德军装甲师、炮兵和步兵匆匆忙忙从中央战线和高加索战线以及从西部地区赶来增援曼斯坦因,以实现其营救计划(代号为“冬季风暴”)。他们于12月11日从顿河南面的科捷尔尼科沃出击,沿高加索一斯大林格勒铁路线向东北推进。这时恢复了元气的第四装甲军团在霍特指挥下担任主攻。尾随在后的是一支由各种卡车组成的行动迟缓的庞大车队,车上载着三千吨运给被围的第六军团的补给物资。一当霍特的装甲部队冲开一条通路,这支车队就将全速驶入斯大林格勒。蜂拥过河准备在城内发起进攻的俄军部队也历尽了艰难危险,因为伏尔加河中大块浮冰互相撞击,飘流而下,使得冒着敌军狂轰滥炸过河的渡船更加危险万分。
霍特的部队在已是白雪覆盖的大地上稳步向前推进。积雪下面的大地冻得绷硬,对这支装甲部队来说,一切似乎都很顺利。但德国人却不明白展现在他们面前的一望无垠的茫茫雪野尽是些纵横交错的溪谷沟壑,而配备着反坦克炮和重机枪的俄军步兵以及拥有迫击炮和机枪的骑兵部队就在那儿隐蔽埋伏,严阵以待。在12月14日和15日的寒夜里,行进中的德军遭到了神出鬼没的俄国骑兵的袭击。每天的拂晓和傍晚,俄军T34型坦克部队冲上来,袭击尾随着装甲部队的德军运兵车队和辎重车队,迫使德军停止前进,并调回装甲部队来对付它们。同时,空中云层低至五百尺,阴云密布,使得霍特的空军无法进行空中侦察。
12月17日,霍特的先头部队开抵距斯大林格勒三十五哩处的七十尺宽的阿克赛河,朱可夫虽然对霍特的逼近日益不安,但他所采取的唯一紧急措施是,派出一百三十辆左右的坦克和两个步兵师连同师属炮队前去保卫阿克赛河上的各座桥梁。显然,他正专心致力于歼灭被围于斯大林格勒的第六军团的二十一个师,因而不愿分拨任何数量可观的兵力去对付其他德军部队。然而在更北面,好久以来一直太平无事的南方战区与中央战区的交界处,戈利科夫将军和瓦杜丁将军率领的两个集团军现正沿着上马蒙一带颧河桥头堡两侧三十哩长的战线,发起另-—场重大进攻战。
这个地区除了德军一个整师和两个营外,主要由意大利第八军团、匈牙利第二军团和罗马尼亚第三军团的一些部队防守。在令人窒息的浓雾掩护下,四百五十辆俄军T34型坦克隆隆碾过顿河河面上的厚厚冰层。首当其冲的意大利人立即乱作一团,惊恐万分。刚强的苏军士兵几乎未遇到任何抵抗就在意军防御阵地上撕开了许多缺口。红军这场进攻象一个巨大的楔子,在沃罗涅什南面向西推进。同时,俄军也在下奇尔斯卡亚发动另一场果断进攻,把德军从那里的桥头堡中逐出,驱回到河对岸。德军沿奇尔河下游的整条战线开始崩溃。由于这一地区形势万分危急,因而德军不得不放弃原定由强大的第四十八装甲军协同从南方挥戈北进的霍特部队进攻斯大林格勒的计划。第四十八装甲军的全部力量都忙于试图遏制俄国人的新威胁,这一新威胁不但危及德军顿河集团军,而且也危及远征南方富饶的高加索地区的全部德军。
霍特的部队也陷入危境,他的长二百哩的整个东北翼战线看来也正在瓦解。曼斯坦因意识到,斯大林格勒城中陷入重围的二十五万德军的唯一希望,就是在霍特的装甲部队在外围发起冲锋的同一时刻、同一地点,集中全部力量突破俄军的包围圈。但是,保卢斯根本不想这么干,因为采用这种方式突围就等于承认德国武装部队的惨败。他几乎毫不在乎地断言,他和他的第六军团将一直坚守到复活节,他们所需要的是从空中得到充分有效的补给。保卢斯坚持说:。不管怎么说。元首绝不允许部队作这种类似投降的撤退。”保卢斯还进一步寻找理由自我辩解说,他的部队口粮不足,体力不强,此刻无法进行这种尝试。再说,部队拥有的燃料也只够行驶二十哩,无法按要求赶完三十哩路程。
12月19日,霍特的先头部队终于冲过阿克赛河,并继续向米什奥弗卡逼进。12月21日曼斯坦因亲自向希特勒陈明第六军团设法从斯大林格勒突围的迫切性。但是元首支持保卢斯的意见。曼斯坦因只得眼看着他为拯救那些围困在斯大林格勒的部队所作的全部努力化作泡影,为此他已冒险押上了他手下的精锐装甲师。就在此刻,沿米绍奥卡河(原文如此。疑为梅什科瓦河。——译者)行进的霍特装甲纵队,还远远落在冰封雪冻的草原的另一边,而部队背后的道路又危险地被庞大杂乱的补给车队所堵塞。就在这些装甲师的战线的最东端陷入险境的时候,德军顿河集团军二百哩长的东北翼也在土崩瓦解,部队狼狈撤逃。
曼斯坦因严令霍特把第四装甲军团逐渐向罗斯托夫后撤。同时,他还要设法在A集团军从高加索日益危险的处境中脱身时,为其提供侧翼掩护。虽然希特勒和保卢斯不会承认,但这位德国将军却明白,斯大林格勒的第六军团现在只得听天由命,它已被五十万构筑了工事的苏军步兵(朱可夫手下兵力的一半)无情地围困着,并处于朱可夫手下百分之三十的炮兵力量的威胁之下。可以这样说,第六军团的牺牲如果还有一点价值的话,那就是,它牵制了朱可夫用以击溃正在退却中的德军顿河集团军所必需的兵力。
12月23日,曼斯坦因的交通线受到俄军从北面向米列罗沃一塔宗斯卡亚一莫罗佐斯卡亚一线推进的威胁。次日,马利诺夫斯基将军把俄军预备队包括精锐的近卫军师投入战斗,重创退却中的德军。这是一场大规模攻势的前奏,它将以七星期后俄军重克罗斯托夫而告终,在圣诞节,高加索的俄军部队攻克纳尔奇克,1月2日袭取莫兹多克,于是德军突然从高加索仓惶溃逃。
1943年1月8日,俄国人敦促保卢斯投降,并答应给战败者以体面的待遇,包括供给足够的口粮,治疗伤员,允许军官保留自己的武器,并保证战后人人遣返回国,但是保卢斯没有希特勒的批准是什么也不敢干的。此时,在阴暗潮湿、寒气侵骨的掩体和掩蔽部里,在尸体狼藉的废墟中,德军士兵饱受艰辛,日益难熬。面包定量是每人每天一片;十五个士兵分食一公斤土豆,而饮水的唯一来源是融化积雪。弹药也同样极端缺乏,每人每天最多分到三十发子弹,并只在遭到攻击时才准发射。
原先估计,这支被围的军队每天有五百五十吨补给物资就能维持,而所有这些补给可以空运给他们。但是从最邻近的塔宗斯卡亚和莫罗佐斯卡亚的机场起飞,来回飞行一次得要三个小时,每架飞机每天只能飞一次。这支可供使用的运输机队由二百二十五架容克52型飞机组成,整个补给计划是在所有飞机每天都能起飞这一前提下制定出来的。可是实际上每天难得有八十架以上的飞机可供使用。两中队经过改装的亨克尔111型轰炸机被调来以加速运输进程,可是这种飞机的载重量每架只有一吨半。补给运输的指标从未达到过。在俄军的步步紧逼之下,这两个机场不得不放弃,补给物资也只能在夜间空运了,这时的平均运输量降到每夜六十吨。在此期间,德国人把同陷于该城的罗马尼亚骑兵师的马匹宰食一空,他们不得不在废墟中捕捉狗猫和乌鸦来填肚子。
德军士兵不可避免地日见衰弱,最后,在他们被赶出既设阵地之时,连挖掘新的炮位和战壕的力气也没有了。他们用冻结的雪块艰难地堆积起堵堵雪墙以挡风雪,在刺骨的严寒中冻得神志麻木,一个个蜷缩在地上。受伤往往就意味着死亡,因为即使他们不死于严寒,他们的同伴也没有力气把他们扶起抬走。自杀事件层出不穷,为此,保卢斯还专门发布了一道“每日训令”,说自杀乃是军人的耻辱。
1月10日夜,俄国人向斯大林格勒发起决定性的进攻。据估计,当时还剩下二十五万德军士兵可以作战。在这烈焰熊熊、爆炸声震耳欲聋的地狱里,德军士兵中间流传着俄国人不留活口的谣言。许多德军士兵死战到底,把最后一发子弹留给了自己。
俄国人的进攻延续了两昼夜。德军防御圈每小时都在收缩。到1月24日,德军被压回到去年9月13日曾构成俄军防线的那些阵地上。虽然,既无相互配合又无统一指挥,但他们还是战斗着,直到最后被杀死,或是由于身负重伤、精疲力竭而倒下。不久,所有的临时急救站和设在地下室里的医院都塞满了伤员。依旧留在露天下的重伤号剧痛难熬,恳求同伙把他们打死。德军剩下的唯一一条补给通道——机场和备用小型机场也被占领,最后的一线希望归于破灭。然而在以后的几天里,德国人依然在被炸毁的大工厂里,在迷宫般的地下室和下水道里,在专门修筑的地下堡垒里继续拚死抵抗。工月30日,保卢斯指挥部的所在地南部据点也被攻破。这位德国将领被俘。两天后,最后一些零星抵抗也告平息,第六军团投降了。惊心动魄的斯大林格勒战役终于结束——德国在东方获胜的希望也全部化为灰烬。
最终被困在斯大林格勒的德军二十一个师中(不包括罗马尼亚骑兵师)有九万一千人,其中包括二十四名将军,他们已沦为战俘而被押走。斯大林格勒这座巨大的城市经过这一战役几乎已被夷平,惨重死亡的人数如此众多,以致全城难以找到一处可以落脚的干净地方,到处都是德国兵和俄国兵冻结的血肉和骸骨。仅在战役的最后阶段,就有十四万七千二百名德国人和四万六千七百名俄国人被杀。
《红星报》在工943年2月5日完全有理由这样自豪地报道说:“在斯大林格勒遭到覆灭的部队是德国军队的精华。希特勒曾特别以第六军团及其巨大的打击力量而引为自傲。在冯·赖希曼的率领下,该军团首先侵入比利时。它开进巴黎。它参加过对南斯拉夫和希腊的入侵。在大战前,它还曾参加过对捷克斯洛伐克的占领。1942年,该军团从哈尔科夫突进到斯大林格勒。”俄国胜利者确已清偿了某些宿怨。
第十章安齐奥
1944年初,盟国无疑已时来运转。英美联军最终赢得了非洲战役的胜利,俘虏轴心国士兵二十五万名,并缴获大量坦克、大炮和补给物资。
罗斯福与邱吉尔保持着密切联系,他摒弃了自己三军参谋长的意见,决定让美国参加北非战役。美军参谋长们认为,美国参加北非战役是一场无谓的冒险,和自己的主要目标——一举打过英吉利海峡,最后直捣柏林——毫不相干。他们相信,凭着美国兵员数量上的优势,凭着美国庞大的工业所生产的大量武器装备,他们一定能将纳粹德国压垮。
可是,英国由于人力严重缺乏而不得不从战略的角度考虑问题。英军所选择的作战方式,只能是有时在人员数量上处于劣势的机动战。几世纪以来,英国在欧战中一贯善于利用他们海上力量的高度机动性。第一次世界大战是一场呆板的陆地战争,它所造成的骇人的伤亡,象英国这样的小国是难以承担的。英国人的意图是要把战争深深引入德国本土,实际上自敦刻尔克之战那些黯淡的日子以来就一直是这样做的;不过,他们的着眼点首先在于把敌军部队从希特勒所大肆吹嘘的“大西洋铁壁”内引出来加以消灭。这个策略已在北非得到了好处,德军在那儿损失了十五万久经沙场的优秀战斗人员。
盟军在非洲获胜之后,紧接着又于1943年7、8月间在西西里取得辉煌胜利;在为期仅三十天的战斗中,敌军伤亡十六万七千人,其中包括三万七千名德军。盟军方面损失二万一千一百五十八人。但是,假如盟国以为德军在非洲的溃败象征着希特勒“欧洲堡垒”中的军心瓦解,那末它们很快就大失所望了。盟军入侵意大利本土以后,战事再次激烈起来:7月底,墨索里尼下台。9月9日,意大利投降;但是德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占领了这个国家,因而,同在9月9日这天首次在萨勒诺登陆的盟军部队,遭到了德军的猛烈抗击。
由于舰只不敷调用(大量舰只已调赴别处集中,准备参加即将开始的诺曼底入侵),盟军仅出动了两个英军师和一个美军师,在美国马克·克拉克将军指挥下实施这次进击。虽然盟军在意大利半岛上站住了脚,但是战斗中付出的惨重代价,却促使美国人下决心在这个群山连绵、河流纵横的意大利狭长半岛上,只保持有限的作战行动。
到1944年1月,美国人最悲观的一种估计看来已成为事实。英军由西西里岛渡海,从靴形的意大利最南端北进,打到了亚得里亚海滨;马克·克拉克将军指挥下的美军部队占领了那不勒斯以后,也已推进到地中海边。这两支军队合编为第十五集团军,由哈罗德·亚历山大爵士将军统一指挥。
德军在凯塞林元帅指挥下,尽可能地利用渐趋险峻的地势,在山区中打了一系列艰苦的阻滞战,最后退守坚不可摧的古斯塔夫防线。该防线由密集的钢筋混凝土工事和布雷区构成,从那不勒斯以北四十哩的地中海海岸到亚得里亚海滨的奥尔托纳,横贯意大利全境。凯塞林巧妙地指挥德军进行阻滞战斗,直到古斯塔夫防线最后竣工为止。希特勒看中了他的指挥艺术,委派他负责意大利战区,虽说他是一名空军将领。元首最初打算选用的隆美尔,则被派往西北欧对付迫在眉睫的盟军入侵。
希特勒认为,盟军对意大利的入侵旨在威胁希腊和巴尔干地区,因而就加强了“堡垒”这一侧的德军力量;于是盟军几乎未经一战即占领了撒丁岛和科西嘉岛。当时在帝国本土以外的德军共有三百二十个师,其中二百零六个师正在俄国作战,而一百十四个师则被英美军队所牵制——意大利境内二十二个师,巴尔干地区二十四个师,法国和低地国家中五十个师,挪威和丹麦境内十八个师。
此时此刻,意大利战役的可取之处,无非就是牵制了德军二十个师以上的兵力,否则,这些部队很可能在俄国人迫切需要减轻压力的时候用去对付俄国。
1943年的冬天来得较早。年终时,纵贯意大利全境的海拔六千尺的巍巍山脊上已覆盖了厚厚一层白雪;盟军的推进在距萨勒诺北面仅七十哩的古斯塔夫防线前陷于停顿。古斯塔夫防线的中枢和制高点是卡西诺峰,该峰高耸入云,顶上筑有修道院,峰上的敌军居高临下,可以一清二楚地监视盟军对其最终目标——不朽之城罗马——所可能采取的任何行动。盟军奔赴目的地的必由之路是利里河谷,宽阔的六号公路穿过该谷,直通罗马。水流湍急的利里河和拉皮多河,在卡西诺峰一览无遗的俯视下流入利里河谷,它们为克拉克的英美联军横下了又一重障碍。从中央山脉奔腾而下的桑罗河,挡住了英第八军团的进路。
打破这种僵持局面的办法似乎是明摆着的——派部队在更北面的海岸实施大规模登陆。但是,征服意大利的战役只是一场次要的军事行动,运送坦克、大炮和兵员的登陆舰艇十分匮乏;而参加过西西里岛和萨勒诺登陆的那支不足额的舰队,此时又奉命返回英国,准备参加诺曼底入侵。年底时,由于“霸王行动”的需要,又调走了七个久经沙场的英美师以及在胜利的非洲战役和西西里战役中声威大震的重要将领——艾森豪威尔、蒙哥马利、巴顿、空军上将特德和海军上将坎宁安。
就在这个时候,温斯顿·邱吉尔插手干预了。他坚决主张把一只“野猫”投入古斯塔夫防线北面的海岸,去“抓碎德国佬的心脏”。接着,他就动手干了起来。一份以“鹅卵石”为代号的作战计划很快拟定了出来。计划中的登陆地点是在安齐奥,它在古斯塔夫防线后面约六十哩,从那儿到六号公路相当方便。以前也曾非正式地议论过类似的计划,但没有作出什么决定,美国人一直坚持要把作战力量集中用于横渡海峡的入侵。
安齐奥小镇座落在乎坦的沙质海岸边,是一个渔港和周末休假地,现在成了驻守古斯塔夫防线的德军的休养中心。这儿沙滩闪烁,松林掩映,远山连绵,自有一种令人心旷神怡的气氛。但在1944年1月22日拂晓前阴冷朦胧的时刻,实施入侵的英美部队,可一点也领略不到这种引人入胜的风光。
同时,那位原应情绪高昂地率部突破敌军阵地并沿公路径直奔袭罗马的将领,情绪却很悲观。此人就是指挥美第五军团第六军的美国将军约翰·P·卢卡斯。一听说要担负这项冒险的使命,他就忧心仲仲地说:“这回会比加利波利(意大利南部的一个海港。——译者)那一仗更惨!”
卢卡斯五十四岁,但看上去要见老些。他曾亲眼目睹萨勒诺沙滩上的大屠杀,担心这样的惨剧会再次重演。马克·克拉克忠告他:“可别象我在萨勒诺那样自讨苦吃!”很难说此话对他有何助益。热情的巴顿临别时对他说:“在军队里我最不愿看到的是你丧生,但这一回你会无法生还了!”但这也不见得会起更多的激励作用。卢卡斯率领第六军在古斯塔夫防线前进行了四个月艰苦卓绝的山地战,早已筋疲力竭,现在又要去指挥一支英美部队各占一半的队伍,不免感到心烦意乱。
按邱吉尔原来的意图,他的“野猫”应该是一只纯种的英国“猫”,但是安齐奥入侵的实施却以美军为主。被选来实施登陆的两个师是:卢西恩·特拉斯科特将军的美第三步兵师和W·R·C·彭尼将军的英第一师。美三师在突尼斯经受了颇有点令人担心的战火洗礼之后,又曾在西西里和意军英勇作战。英一师曾在亚历山大将军指挥下参加过退守敦刻尔克的严酷战斗,后来又在突尼斯顽强作战,此后就一直在进行山地作战训练。该师象大多数英国师一样,是由英格兰一些郡团、一个禁卫旅、以及若干苏格兰营和爱尔兰营组成。岚师师长作风严厉但又能鼓舞士气,是一位蒙哥马利派的将军;他象那位美国人特拉斯科特一样,从不让部下作无谓的冒险。根据后来在安齐奥发生的情况来看,特别幸运的是,彭尼和特拉斯科特平时彼此敬佩对方的军事才能,在混乱激烈的战斗中,能齐心协力,同舟共济。
这两个师的特种后勤部队也是英军美军各半,英方是由两支突击队组成的第二特种勤务旅,美方是一支别动队和一个伞兵团。特种部队后方,美第一装甲师和美第四十五步兵师正在那不勒斯待命,一俟登陆阵地巩固立即出发。
整个计划直截了当:进攻古斯塔夫防线的英、美、法部队,倾全力突破敌军防线,在激烈的战斗中,迫使敌人投入全部预备队而无暇顾及安齐奥。就在敌人被迫调回部队去围堵安齐奥方面的部队时,盟军将乘机取得突破。
盟军对古斯塔夫防线的进攻于1月17日开始。当晚,英第十军展开横渡加里利亚诺河下游的凌厉攻势;同时,自由法国远征军推进到卡西诺北面的群山之中。翌日,美第二军向拉皮多河方面发动进攻。盟军希望在四十八小时内强行突破敌军的防御阵地,这样,装甲先头部队就可以沿着公路向罗马突进。假如安齐奥方面进展顺利的话,这支先头部队就会与从滩头阵地向阿尔班山地推进的登陆部队的前卫相会合。
英军从敌人手里夺得一座狭小的桥头堡,经过两天激战将其扩展成一个四哩宽的楔形阵地,随后却再也无法向前推进了。法军成功地楔入古斯塔夫防线数哩。美军在遭到了重大损失后,于预定夺取的桥头堡那里,越过拉皮多河上游。但是盟军在古斯塔夫防线的任何地段都没有取得重大突破,也没有突进到利里河谷。因此,安齐奥的入侵部队从登陆那一刻起就得依靠自己的力量孤军奋战。
1月21日下午,由二百五十三艘舰艇组成的入侵舰队,装载着三万六千名士兵以及坦克、大炮和补给品,从那不勒斯启航出海,为了迷惑敌方耳目,舰队经卡普里岛向南行驶,到夜幕降临时,才又调头向安齐奥进发。凌晨二时,首批登陆舰艇涌入该港。盟军的偷渡取得完全的成功,黎明时分,登陆行动全面铺开。
整个登陆情况,就象是一场经过反复预演的最后总演习一样(虽然就安齐奥登陆来讲,由十时间紧迫,只作过一次极其仓促草率、也是相当混乱的演习);首批英军分遣队很快占领了小港北面的预定阵地;第一批美军部队向南推进,进驻墨索里尼运河一线,担任南翼警戒,驻守安齐奥的德军似乎只是些工兵,他们奉命在敌人企图占领港口时就将其炸毁——这些德军被美军别动队员俘获时,大部分人的身上还穿着睡衣。离海岸仅十五哩的阿尔班山地和通往罗马的主要公路,现在已是入侵部队的掌中之物。
首批登陆部队原以力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昂贵的代价,因而忧心仲仲,可是此时他们的心情很快就开朗起来。22日午夜,三万六千名士兵连同三千辆军车和补给品已全部上岸。敌人并没有采取重大的反击行动,只是进行了一两次短暂的空袭,而且由于盟军海上和岸边的防空炮火密集有力,敌机的空袭只造成极轻微的伤亡和破坏。
按照亚历山大的最初设想,安齐奥港和港口那边既控制滩头阵地又控制着通往罗马的公路的阿尔班山地,应一并加以占领。但是克拉克将军料定入侵会遇到顽强抵抗,认为这种设想是不可能实现的,因而指示卢卡斯不可拿整个军去冒险,轻率莽撞地大规模向山地进发。他要求部队把建立巩固滩头阵地作为首要任务。
马克·克拉克的命令是向阿尔班山地“进击”,而不是向山区“进发”,可是谁也想不到卢卡斯竟如此死板地执行这项命令,不敢越雷池一步。只要第五军团没有突破古斯塔夫防线向安齐奥挺进,他就根本不打算向前推进。登陆行动既已取得出敌不意的惊人效果,这就要求盟军迅速向纵深扩展,而卢卡斯却依然在考虑如何防守。他命令部队按部就班地占领从西北面的莫莱塔河口到东南面的墨索里尼运河这-—线,在安齐奥周围建立一块弧长为八哩的环形滩头阵地。
入侵部队还有着一个更为重要的有利条件,那就是:在他们登陆的那大夜里,德军司令官终于同意了他的参谋们的请求,撤销了经常戒备状态。凯塞林相信了参谋们的意见,认为盟军在全力进攻古斯塔夫防线的同时,没有力量能在防线北面的任何地区试行登陆。
虽然如此,凯塞林还是备有一个补充计划,一旦情况需要,他能从较远的地区迅速调来增援部队。他详尽周密地划定了一些路线,屯驻意大利北部的预备队将经这些路线南下,包围任何发起新的登陆行动的盟军部队。这些路线已完全准备就绪,即使在严冬最恶劣的气候条件下,也随时可以通过大量部队。工兵部队时刻准备清理冰封的山路;如果桥梁被炸毁,几小时内他们就能在河上架起浮桥。同时,在不易被敌人发现的偏僻小道上,还建立了一些隐蔽的燃料供应点。
迫于盟军空中力量的压倒优势,德军已适应在夜间迅速调动庞大部队。凯塞林的第十军团正在古斯塔夫防线上与敌对阵;他能立即用来阻止盟军登陆的后备兵力是德第十四军团,该军团一部分在意大利北部进行整编,一部分警戒着海岸线。此外,他还能从法国南部、巴尔干以及德国本土迅速抽调一些师投入战斗。
凯塞林接到报告说,实力雄厚的英美联军毫无阻挡地登陆后,隔了二十四小时,还在滩头阵地上忙忙乱乱,无意利用已取得成功的致命性奇袭来展开新的攻击。起初他简直不敢相信他不明白,当盟军步兵和炮兵已面对战略要地阿尔班山地构筑工事的时候,他们强大的装甲部队为何还没有踏上公路向罗马挺进。他痛心地得知,安齐奥附近那一营不满员的部队已被盟军炮火所消灭。由于盟军裹足不前,凯塞林获得了一个难得的喘气机会,可以立即将其计划付诸实施。
盟军在安齐奥登陆后只隔了一天多时间,德军就完全控制了至关重要的阿尔班山地;由滩头阵地进入内陆的主要通路也为德军反坦克炮所控制。现在要踏上六号公路可不那么容易了。1月23日,凯塞林命令施勒默尔将军火速加强封锁线上的兵力,并开始考虑如何把入侵部队驱入大海。
第十四军团司令冯·马肯森将军于同日赶到。凯塞林委派他负责指挥这场即将爆发的战斗;凯塞林此时已能叫他放心:直接的威胁已经消除了。从八个师抽调来的部队,一开抵就仓促上阵,在安齐奥周围组成了一道强固的防卫圈。同时,德军五个整师正经由各山隘沿着既定路线兼程赶来,以发动强大攻势,最终结束这种危急状态。
滩头阵地上的英美士兵越来越忐忑不安。全军上下这时普遍感到应该出击。他们还不知道,一些真正拥有实力的劲敌已逼近到自己面前。美军的直接目标是奇斯泰尔纳,与美军相对峙的是德军精锐部队赫尔曼·戈林师,该师已封锁了通向奇斯泰尔纳的进路。英军的直接目标是卡姆波莱奥内,与他们相对峙的是德军第三装甲掷弹兵师。在英军左侧的莫莱塔河对岸,德第六十五步兵师正在布防,南面,古斯塔夫防线上的第二十六装甲师,已奉命向安齐奥进发;根据凯塞林的正确判断,盟军对古斯塔夫防线的进攻遭到阻击后已陷于停顿。
德军炮火一小时比一小时更为密集,这情况清楚地表明,包围滩头阵地的德军力量正在不断增强。1月23日黄昏,德国空军几个月来第一次大规模出动,用空投鱼雷和新式秘密武器—一滑翔式炸弹,对敌方集结在港内的舰艇实施俯冲轰炸。当德方机群竭尽全力发起主攻的时候,一些轰炸机则在军舰炮火射程之外盘旋巡飞,一俟防空火网出现空隙,轰炸机飞行员立即将这些滑翔式炸弹投下。接着,他们通过无线电控制,将炸弹引向选定目标。虽然滑翔式炸弹最初取得了某些效果,但是英美海军人员很快就掌握了制服这些炸弹的方法:即通过无线电干扰小分队对敌方攻击机群的无线电波进行干扰,使敌机炸弹改道,白白地落入大海。在最初的几天中,德国空军发动三次大规模空袭,炸沉英军医务船和驱逐舰各一艘,炸坏另一艘医务船,并迫使一艘运输舰搁浅。但是德国空军却为此付出了高昂的代价:近一百架飞机被击落。
1月25日,入侵开始后的第三天,大自然也焦躁不安起来。时速达五十哩的狂风把登陆舰只抛上被浪花打湿的沙滩,停泊在岸边的舰只摇晃不已。在伦敦,也显示出风暴将临的迹象:邱吉尔急切地想知道,他的“野猫”何时才能伸出利爪,施展威风。他向亚历山大发了份电报,尖锐地质问道:原应“火速”占领的阿尔班山地,究竟何时才能攻下。
虽然卢卡斯仍不想从滩头阵地向外突破,但是他考虑到,现有的滩头阵地对已登陆的部队来说过于狭小,因而决定扩大防御圈,夺取美军阵前的白墙围绕的奇斯泰尔纳小镇和英军阵前的卡姆波莱奥内火车站。这两个目标与滩头阵地的距离相等。
奇斯泰尔纳镇位于蓬廷沼泽地的边沿,罗马—那不勒斯铁路和七号公路都从该镇经过。七号公路是一条主要海滨公路,向北直通韦莱特里,那里有一个进出阿尔班山地的隘口。安齐奥小镇有一条路面良好的公路干线与奇斯泰尔纳直接相连。卡姆波莱奥内控制着从安齐奥通出去的另一条公路,该公路一直通往阿尔班山区的山头小镇阿尔巴诺。卡姆波莱奥内同奇斯泰尔纳一样,都是防守或进攻的要冲之地:英军方面最先派出一支侦察巡逻部队,该巡逻队穿过仍住有意大利农民的稀稀落落的农舍、茅屋,沿着通往阿尔巴诺的公路前进了三哩,来到卡罗切托小村。这时,敌人在一座堡垒似的坚固的红砖围墙里向他们开火,匆忙撤回的巡逻队把红墙建筑物称作“工厂”,而实际上它是一个名叫“阿普里利业”的大型农业居民点,是墨索里尼为那些迁来开垦蓬廷沼泽地的意大利农民设立的。在城堡似的围墙内,是座小村庄,设有全套的教堂、礼堂,同时也必不可少地设有法西斯总部等设施。这些设施均位于一个广场的周围,广场边上有一排店铺和一家酒店。这个居民点显然是攻守双方的必争之地,因为它地势最高,控制着四周紧邻的平原。
德第二十九装甲掷弹兵师这么快就在“工厂”内出现,这对英军的任何进攻来说可不是个好兆头。看来德军的大部队来势之快,完全出乎盟军意料之外。很明显,在敌军集结起更强大的兵力之前先行出击,这是上策。因此,彭尼急切要求军长准许他立即进攻。卢卡斯犹豫片刻之后同意了,于是进攻在第二天凌晨开始。“工厂”区内展开了一场逐房逐屋的激战,意大利农民都躲在地窖里打哆嗦。情况再清楚不过,英美士兵在滩头阵地外每前进一步,都得苦苦搏斗一番;德军在“工厂”内顽强抵抗,而且在他们首次反击时,掩护炮火也极为凶猛。然而,禁卫旅虽然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还是夺下了这个重要目标。
与此同时,美军在向奇斯泰尔纳推进时,也同样遭到了激烈的抵抗。他们不得不艰苦地争夺每一道水渠,每一条田埂,每一间茅屋。敌人在每一座农舍里都埋伏下一门自行火炮。
战争中往往有一些无法预料的偶然事件,看上去似乎微不足道,然而却会影响整个战役的进程。这一回,战斗一开始,就发生了这样一宗偶然事件,从而使情况变得更糟。糕-禁卫旅正准备在离卡姆波莱奥内一哩半的地方夺取一条公路,这条公路拦腰穿过一条以安齐奥为起点的公路干线和一条铁路,这时有三个连长携带着标注好的地图和进攻命令,撞入了敌方前哨阵地,被德军击毙。彭尼只得请求卢卡斯将这次进攻推迟二十四小时,因为上述事件迫使他对计划要作一些调整。
在特拉斯科特所担任的右翼攻势中,盟军要采取的最大胆的行动之—-是:在主攻开始前首先派出在他指挥下的精锐美军别动队,进行夜间穿插。在西西里和意大利战场上,这支别动队已证明是一支能打硬仗的劲旅。现在,他们将趁黑夜潜入德军阵地,夺取奇斯泰尔纳镇,并在厚厚的围墙里建立起一些据点。
七百六十七名别动队员,悄悄地沿着一条又深又窄的名为“潘塔诺壕沟”的排水沟向前行进。他们出发时,身上束着子弹带,口袋里塞满了手榴弹,携带着自动武器和几枚火箭筒,但是并没有带上重武器。勇猛刚毅、出奇制胜就是他们的主要力量。他们沿着黑洞洞的排水沟匍匐前进,从敌军岗哨的脚边爬过,到达离奇斯泰尔纳不到半哩的地方。接着,当先头部队跃上公路并冲向最近处的房屋时,猛烈的炮火突然劈头盖脑地向他们射来。德军早已察觉了他们的穿插行动,特意等到他们走上路面,进入开阔地带,才用各种枪炮对他们作近距离射击。这些士兵毫无逃生的希望。七百六十七人中,只有六人好不容易地设法逃了回来,许多人被打死打伤,其余的都束手就擒,
卢卡斯手下的两位师长,越来越急切地要求趁现在还来得及的时候赶快发动进攻;据情报部门报告,德军已调来四万人对付他们。卢卡斯的上司也同样感到形势紧迫、邱吉尔对亚历山大施加压力,亚历山大转而对克拉克施加压力。1月28日,这位美军将领乘坐快艇穿过纷飞的炮火,冒险来到安齐奥。在他到达时,盟军的主要后续部队恰好也队那不勒斯启航出发;因此,他发现卢卡斯的信心比较足了。不久以后,美第一装甲师及其二百五十辆谢尔曼坦克和美第四十五步兵师都登上了滩头阵地。卢卡斯宣布,他本人准备马上采取行动。殊不知,德军此时也感到强兵在手,足以一战,凯塞林甚至还确定了把入侵部队统统赶入大海的具体日期。
卢卡斯在拟订进攻计划的过程中,排除了敌人在奇斯泰尔纳和卡姆波莱奥内部署重兵的可能性,他打算在离海岸更远的腹地——阿尔班山地南坡一带打击敌军主力。英军将承担主要的打击任务。在英军的左侧,美军的全部装甲力量将向卡姆波莱奥内迂回,准备从那一侧猛攻阿尔班山地。在英军的右侧,美军步兵将夺取奇斯泰尔纳,然后沿七号公路穿过山地中的韦莱特里隘口。但是,这一带深沟纵横交错,坦克几乎无法行动;而且敌人已布下重兵。而盟军对上述两点一无所知,所以在执行这项计划时就出现了危机。
美第三师对奇斯泰尔纳的主攻行动,于2月工日陷于停顿。该师伤亡惨重,再也无力向前推进。残存的部队筑壕据守,以对付必然会出现的敌军反扑。
由滩头阵地发动的这场右路攻势被堵击住了。美军的坦克虽已逼近目标,但是陡直的铁路路基和敌人的凶猛炮火,使他们再也无法前进。
左路攻势力量较强,由英第一师和美第一装甲师担任。他们不久也同样陷入厂困境。他们前面只有那条通往阿尔巴诺的公路干线,可供部队迅速运动,但是那儿已设下重重路障,并在敌军炮群的控制之下。公路左侧的田野看上去开阔平坦,实际上却布满了沟渠,渠中水流横溢,沟堤滑溜稀松,泥土尽被雨水浸透,坦克根本无法行进。德军充分利用了这一带易守难攻的地势,沿沟渠部署了配有重武器的士兵,以对付盟军的坦克和步兵。情况马上就很清楚:美第一装甲师如想向前推进的话,就必然会招致大量伤亡。
英军的进攻由爱尔兰禁卫营和苏格兰禁卫营发起,他们从“工厂”区出发,准备为第一师第三旅建立一道继续向前推进的起攻线。爱尔兰兵和苏格兰兵面前的道路,在一座低矮的、到处点缀着葡萄园的山脊处中断了。虽然据情报部门报告,敌人正在卡姆波莱奥内小镇背后集结,但山脊那一边的情况,谁也不清楚。事实上,德军已到了卡姆波莱奥内镇前,而且兵力—卜分雄厚。向前挺进的苏格兰和爱尔兰禁卫营暴露在德军维利式照明弹之下,遭到敌军的猛烈射击。在四面八方射来的弹雨中,禁工营士兵纷纷中弹倒下,然而英军还是突进到预定的目的地,夺得了所需要的起攻线。
正当进攻部队的残部奋力厮杀、竭力阻击敌人的猛烈反扑时,几辆支援坦克随后赶到了。早晨,爱尔兰禁卫营由于伤亡惨重而奉命撤出战斗,该营的残部借助于烟幕的掩护,冒着炮火的夹击,沿铁路线后撤。只有起攻线的右半部分仍由苏格兰禁卫营扼守着;于是,一个尚未投入过战斗的爱尔兰禁卫连,不得不在左侧发起另—-次进攻。他们得到一连希罗普郡士兵的增援,接着便在炮兵密集火网的掩护下,在英国坦克和美国自行防坦克炮猛烈炮火的配合下,将德军逐走。起攻线建立起来了。
英第一师现已从登陆滩头向内陆挺进了十二哩,一条狭长的楔形阵地就象一把长剑插入了敌人阵地。希罗普郡兵处于楔形阵地的最前沿,他们已登上阿尔班山地的第一道山坡。周围敌军的力量每时每刻都在不断增强,因而美军庞大的装甲力量从左翼迅速迂回向前,就显得极端重要。但是美第一装甲师的先头侦察部队发现前面一带的地形对他们有很大的威胁。显然,坦克只有穿过公路干线,才能推进到阿尔班山地;而要实现这一点,那些原该从他们那里得到支援的英军步兵,就不得不首先为他们扫清通往卡姆波莱奥内车站的整个道路。
担任这一生死攸关的攻击任务的舍伍德林地兵,整装出发丁。他们的目标隐没在公路干线右侧的一座嶙峋崎岖的山岭后面,该岭正好就是英军楔形阵地的尖端。林地兵经过希罗普郡兵阵地前沿的狭长掩壕,继续前进。当他们走出树藤交织的葡萄园时,遭到了敌军大炮、迫击炮、机枪、自动步枪和步枪的猛烈射击。许多士兵冲到了罗马一那不勒斯铁路干线旁边,但无法越过铁轨到达对面的火车站,他们顺着山坡冲入路堑,企图登上对面的高地,这时却陷入了致命的火力网之中。两侧峭壁陡立,中间的路堑就成了一个可怕的活靶场,英勇的舍伍德林地兵成排地被射倒。哈蒙将军的坦克先头部队曾竭力设法提供支援,可是徒劳无效。他在这场战斗结束后说,“我从没见过一处地方竞死了这么多人。”整个步兵营只剩下八名军官和二百五十名士兵。
盟军的两路攻势都被遏制在原地。谁也没意识到他们只消再努力一下就可取得突破,因为德军也蒙受了惨重的伤亡,德军司令官为了设法守住防线,不顾一切地把一些几乎只剩下空架子的部队都驱上战场。凯塞林和马肯森抛开丁继续进攻的念头,而完全转入了防守。
盟军的前线士兵很苦恼,他们感到,原该是令人振奋的安齐奥奇袭,眼看要变成一场为了免遭全军覆没而拼死挣扎的困兽之斗了、他们困守的滩头阵地最多不超过十哩宽,十五哩深,而且马上就将遭到敌人最凶猛的攻击。
在英国,邱吉尔沮丧失望地看到,自己的“野猫”已变成了一条在沙滩上搁浅的“鲸鱼”。亚历山大向邱吉尔汇报说,他和克拉克都对进军的速度感到不满,邱吉尔回答说:“如果你们的部队被封锁在滩头,而南方的主力部队又不能向北推进,那将是令人不愉快的。”首相还不知道,战场上出现的情况恰恰就是这样。
亚历山大和克拉克亲临前线,向卢卡斯表示了他们的不满。两人还竭力主张,已楔入德军丛中的英军部队虽然处境危险,但是不应撤回;因为他们希望再发动——次全力以赴的进攻,就能把战线推进到卡姆波莱奥内和奇斯泰尔纳、因此,盟军突向卡姆波莱奥内的这个楔形阵地——它的顶端只有二千码宽,位于致命的铁路路堑前的葡萄园中——就被保留了下来。
2月3日,天气更加恶劣,乱云低飞,大雨如注,盟国空军无法投入战斗。那一天,第六军接到了关于德军即将开始对滩头阵地实施闪电袭击的报告,于是,正式转入防御状态。特拉斯科特的右翼是泥淖遍地的蓬廷沼泽地,相当安全,因而他能在奇斯泰尔纳以南一哩处扼守一条曲折的防线,可是彭尼却处于一种谁也不会羡慕的困难境地。德军正需要夺取该师的阵地来建立自己的起攻线。
事实上,德国最高当局也对安齐奥登陆一事极为关切。希特勒和他的最高统帅部立即就准确地意识到,盟军这一大胆的招数乃是一场加速德国在意大利失败的军事行动;在俄国人的攻势日益咄咄逼人的情况下,这一行动将使整个巴尔干地区燃遍烈火。而最重要的是,安齐奥登陆可以被看作是盟军横渡英吉利海峡实施入侵的一次全面演习。
希特勒焦虑而密切地注视着安齐奥事态的发展、在他看来,安齐奥之战也给了德国武装力量一个取得驰名宇内、鼓舞士气的胜利的机会,这一胜利将迫使盟军重新考虑对法国北部的入侵计划。假如这场入侵得以推迟的话,那末德军的新式秘密武器V—1和V—2飞弹以及远程潜艇就能有效地困死和摧垮英国,使英国人不得不最终俯首就范。
尽管德国人信心十足,而且他们的力量正迅速加强,但是他们此刻并不认为白己拥有的兵力已足以一举全歼安齐奥的盟军。英美士兵从一开始就表现出不屈不挠的战斗精神,使德国人相当敬畏。马肯森的初步目标仅限于消灭驻守楔形阵地尖端的英第三旅。进攻时刻是2月3日午夜前一小时。
由于英军部队是稀稀落落地分散在很不安全的楔形阵地上,因而特别容易遭到夜间袭击。白天,英军务防御阵地间一些显眼的缺口可以由机枪、迫击炮和大炮的火力从海滩上加以控制,但是到了晚上,相当数量的敌人步兵就很容易分批穿插进来。敌军可以毫不费事地在英第三旅阵前山脊那一面的深沟和树林内隐蔽地集结起来。
德军以对爱尔兰禁卫营阵地的大规模炮击,宣告进攻开始,紧接着,一批又一批德国士兵狂叫着从四面八方冲过来,随后,敌军又对戈登营发起猛攻,深深楔入英军阵地。德军装甲部队在十二小时之内就控制了一段公路干线;敌军从四面八方紧逼过来,第三旅遭到了分割包围。彭尼要求增援,但卢卡斯却要他撤退——这真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战场上硝烟弥漫,天空中又下起冰冷彻骨的倾岔大雨,空中力量无法发挥作用,唯有滩头阵地上的火炮阻击着德方的增援部队。那些火炮到天黑以后也将无法发挥威力,
就在此危急时刻,英军第一六八步兵旅紧跟在第一特勤部队的一千八百名精锐美、加士兵之后,在安齐奥登陆了。第一特勤部队加强丁特拉斯科特沿墨索里尼运河一线的侧翼,而第一六八旅则前去增援彭尼、该旅刚在卡西诺附近苦战了奸几个星期,这寸又奉命以一营伦敦苏格兰兵打头阵直接投入新的战场。下午四时,该旅在坦克支援下发起反攻,把德军从刚占领的阵地上逐走,到这时,第三旅才能借助于炮火的掩护从重围中脱身。第三旅士兵在炮弹的爆炸声中冒着机枪的凶猛扫射,穿过熊熊燃烧的工事,撤离了阵地,撤退一直持续到夜里。不过,第三旅的大部分士兵终于带着伤员返回了。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英军的防线现在虽然向安齐奥后退了两哩多,但还保持着完整,这条防线曲折地绕过“工厂”及其后面的铁路路堤。卢卡斯命令在第一师背后冉建立起一道滩头阵地的最后防线,它从莫莱塔河开始,经过那座位于英第一师后方三哩、横跨铁路和公路的天桥,然后一直延伸到墨索里尼运河。
然而,就在这条防线得到加强的寸汲,防线外围的英第一师却陷入了十分尴尬的困境,主要的危险在于:他们右侧是一片平地,左侧是一座名为布翁里波索的山脊,俯瞰着英军阵地,上面只有少量英军部队把守。由于兵力不足,英军对右侧的平地也只能作些巡逻警戒;而在平地的那一边,离他们至多三百码的树林和沟渠内,已集结有大量德军部队。现在,要布置雷区,修筑防御工事,甚至挖掘狭长掩壕都已经不可能了。
这一带深沟纵横密布,是进行夜间穿插的理想地点。前线部队中充满了惶惶不安的气氛。彭尼和卢卡斯之间的关系紧张起来。这位英国将军感到恼火的是,美军指挥官对英军部队的安危漠不关心。而在卢卡斯看来,彭尼手下的那师人马是靠不住的;他没有亲自视察过地形十分险要的英军楔形阵地,体会不到这么少的人要守住它是多么艰难。
德军的直接攻山口标是卡罗切托护河对岸的渡口,英军掷弹兵营的指挥所就设在那儿。该营士兵和美国伞兵一起击退了德军的多次进攻。德军虽然通过钳形攻势的西路进攻夺得了重要的布翁里波索岭,可是未能突破岭下的盟军防御阵地。
然而,担任东路进攻的强大德军到天亮时已击败了右侧的英军,并穿过英军阵地冲上通往“工厂”区的小路。
盟军必须夺回布翁里波索岭,因为该岭控制着公路干线,德军沿这条公路下行,就可对“工厂”区和卡罗切托实施致命的攻击。2月8日一整天,备受战火煎熬的英第一师士兵又为夺取这一高地进行了艰苦的战斗,但并未达到目的。进攻部队伤亡惨重,损失了全部的军官,残余部队于黄昏时分冒着倾盆大雨,撤向卡罗切托护河边那座并不安全的庇护所。
连日来,英第一师夜以继日地浴血苦战,伤亡惨重,兵力大为削弱,到此时是无论如何也顶不住敌人的大规模进攻了。但卢卡斯对他们的危急处境似乎仍熟视无睹;2月8日夜,该师的防线遭到摧毁性炮击之后,即被德军攻破。天一亮,敌军大举涌入“工厂。区右侧的突破口。接着,双方展开激战,争夺“工厂”区这一重要据点;安齐奥海面上的战舰,包括一艘美国巡洋舰和两艘英国巡洋舰,对准德军进攻部队开炮轰击。即使这样,还是未能遏止住敌军的攻势。
薄暮时分,德国人已占据“工厂”区,或者说占据了“工厂”区的残址。英军防线上的关键性棱堡丢失了。现在,敌军集中了全部兵力和新调来的预备队,对在卡罗切托废墟巾继续勇猛抵抗的苏格兰禁卫营发起攻击。2月10日黎明,苏格兰禁卫营的残部被赶了出来,然而他们还是凭借着河堤的土墙,继续抗击敌人。
彭尼说服了美第六军军长于2月11日黎明发动反攻,以夺回“工厂”及其周围地区的重要阵地。卢卡斯投入反攻的部队有:一个美军步兵营连同两连坦克和英军的最后一支预备队——一个步兵营。在彭尼看来,这点兵力是根本不够的。
正如彭尼所担心的那样,美军的进攻在敌人大炮和机枪的扪射之下白行瓦解了。这是兵员太少和为时过晚所必然产生的可悲局面。英军战线进一步紧缩,部队被迫从河堤边往回撤,
德军控制了“工厂”和布翁里波索岭,也就掌握了沿安齐奥—阿尔巴诺公路全力进袭滩头阵地的起攻线。但事态的发展不尽符合德国人的进攻计划。英第一师重创了德军,打乱了他们的时间表。
盟军的防线日益紧缩,德军对滩头阵地的炮击和空袭不断加剧,挤集在那儿的十二万士兵普遍产生了大难临头的感觉。然而盟军士兵,特别是那些已和敌人胶着战斗的士兵,已铁下了心,准备决一死战。德国人通过无线电广播和散发传单,力图使盟军士兵相信他们已处于穷途末路的境地,同时还竭尽挑拨离间之能事。针对英国士兵的宣传还暗示说,美国一些有钱的好色之徒正大批涌入英国,并在勾引他们的娘儿们。而另一类宣传则吓唬说,美军将成为又一场敦刻尔克败退的牺牲品,试图以此动摇他们的军心。此外,在一片废墟下面迷宫般的地下室内,还住有两万名意大利难民,战局恶化时,还得安排他们撤退,这也给盟军增添了麻烦。在英国和美国国内,也开始流传出一些蛊惑人心的谣言,说安齐奥登陆是一场糟糕透顶的英美联合行动,这次原町乘胜夺取罗马的闪击,看来大有可能以一场丢脸的撤退而告终。
2月14日,亚历山大将军来到滩头阵地。巡视前线之后,他举行了一次记者招待会。他向记者们保证,在安齐奥不会出现任何类似敦刻尔克的局面。尽管他信心十足,但也知道只有数量极少的英国后备力量将被抽来增援被围的滩头阵地,英国全力以赴地进行战争已有四年之久,它已把最大限度的人力投入了世界各地的陆、海、空战场,投入了国内的各个工厂之小。它要满足这个国家听承担的全部义务,实在是力不从心。
在危急时刻投入安齐奥战场的第五十六(伦敦7师,是硬从意大利的主要战场上抽调出来的。该师在杰拉尔德坦普勒将军指挥下,已在战场上特别是在加里利亚诺河畔和卡西诺一带浴血转战了好几个月。第一六八旅已在安齐奥投入战斗,第三支增援部队一个旅预定于2月21日抵达、
正当德军准备进袭安齐奥滩头阵地的时候,盟军又倾全力对古斯塔夫防线发动了一场进攻,希望能迫使敌人从集中进攻安齐奥的部队中调回部分兵力。安齐奥登陆原来是想解决突破古斯塔夫防线的问题,可是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些正在敌军防御阵地上与敌拼杀的部队,反被要求去救援那些应当来救援他们的部队。英第八军团的各精锐师,依次从战线的另一端亚得里亚海滨凋来,加强对卡西诺峰的攻击。英、新、印部队刚毅果断地相继猛攻这座山峰。
配有重型武器的德国伞兵部队,牢牢地扼守着巉岩巨垒中的防御阵地。2月15日,盟军的大规模空袭把山顶上的修道院炸成废墟,即使这样,也未能炸毁德军的要害防御工事。如果说这次空袭起了什么作用的话,那就是进攻部队现在要攀登空旷的绝壁陡坡,攻击德军守卫部队变得更·加危险了。这场轰炸之后,骁勇善战的英军士兵向山顶发起进攻,结果被暗藏在断壁残垣中的火力点纷纷扫倒。第二次进攻结束寸,敌人仍坚守着阵地,监视着盟军的一举一动,并以凶猛的炮火对付盟军的士兵。
对古斯塔夫防线的攻击,丝毫没有影响到安齐奥方面的德军,他们几乎不屑于掉过头去注意?……下身后发生着什么事情。数月来在俄国、非洲和西西里屡遭惨败的德军,现在一心一意要想最终赢得一场辉煌的胜利。
德军调兵遣将,实力与日俱增。每天夜里,德军的坦克在集结,履带声铿锵作响;运兵车穿梭往返,马达的嗡嗡声响个不停。尽管盟军战舰上的大炮时刻从海上威胁着德军,尽管锐不可挡的盟军空中力量只要天气许可就控制了战场的上空,但是德国人还是相信,现在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挡他们前进。
凯塞林和冯·马肯森当然知道,盟军已预料到德军将沿阿尔巴诺公路发起进攻,但这两位将领并没有认真考虑过其他的进攻方案。如果从两侧进攻滩头阵地,就会使自己的部队暴露在守候在海面上的盟军战舰的巨大炮口之下。他们确实在奇斯泰尔纳一线随意耍弄了一些剑拔弩张的虚招,企图使盟军误以为他们会从那儿发动进攻,不过他们并不指望盟军会上钩。
通往安齐奥的公路和公路两侧的田野,赤裸裸地暴露在德军眼前,而德国人对眼前的地形颇为满意。公路紧东面的开阔地带虽然地面潮湿,但仍适宜于坦克部队大举进攻。这片开阔地一直延续到公路的天桥处,和大海相平行,田野和大海之间就是盟军沿阿尔巴诺一安齐奥公路干线和铁路线布设的防线。盟军防线后面不远,是错落的帕迪利奥内松林,盟军的大部分火炮和坦克就隐蔽在这片松林内。德军的直接进攻路线上有一些灌木林,它们正是德军采用拿手的进攻形式——夜间穿插——的理想场所。
看来德国人只消插入那些灌木林地,就能把盟军在这一地区的整个防御搅乱。德国装甲部队将随着步兵突入。他们摧毁盟军那条纵深三哩、拉得过长的防线之后,就可以抵达帕迪利奥内松林。接下来就是再向海岸推进三哩,在盟军后方的左右两侧成扇形展开。
德军预定越过平整地带,实施毁灭性的打击,那些被赶出“工厂”区的英军士兵刚在这一重要地带挖下了一道道浅长的掩壕。这些英军士兵多日来艰苦作战,连连失利,已是疲累不堪,士气低落。
现在,德第十四军团的兵力已超过十二万五千人,而盟军为十万人。马肯森在“工厂”区后面集结了近六个师。步兵发起猛攻之后,他将派出两个装甲师后续乘胜追击,它们是第二十六装甲师和第二十九装甲掷弹兵师,其中包括两个豹式和虎式坦克营。一旦步兵部队和作近距离支援的坦克群在盟军的防线上撕开一个大缺口以后,装甲纵队就将顺着阿尔巴诺一安齐奥公路直冲而下,穿过侧翼的平地,给盟军以致命的扪‘击。
德军的具体作战计划是:一支由步兵和伞兵组成的部队,沿公路西侧的深沟向前推进;同时,两个步兵师随同一个加强装甲师,强行越过公路东侧的平坦地域,步兵发起轮番冲锋,一旦第一批步兵被阻,第二批就立即跟上,他们将不计代价地持续进攻,直到步兵和支援坦克最后冲垮盟军铺得过开的防御阵地,并推进到公路天桥一带的盟军防线为止。而接着,德军也将迅速摧垮这条防线。
希特勒执意要督导安齐奥的战事,一心想亲手促使这场预期的胜利成为现实;他坚持要审查作战计划并使之“完善”。他取消了冯·马肯森的下述命令,即:德军在公路西侧地势复杂的深沟地带所取得的每一个意外胜利,都必须根据具体条件加以利用,并扩大战果。元首坚持认为,计划中不应存在这种灵活性。他指定要在公路东侧平坦的田野上,发起一场声势浩大、锐不可挡的猛攻。这场进攻将成为纳粹德国仍然握有惊人力量的象征;虽然它在俄国和非洲的暂时挫折可能已使世界受到愚弄,产生了另外的想法。为了充分显示这一点,希特勒主张这次进攻应由狂热的纳粹青年士兵组成的精锐团——勒尔步兵团——担任前锋,这支经过出色训练的模范部队至今还没有能在战场上一显身手的机会。
由于希特勒的干预,进攻策略就须作出适当修改。德军司令部认为,这支新部队毫无利用这一带地形条件的经验,因而决定不以夜间穿插行动作为进攻的开始,而是直接在拂晓时实施炮击掩护下的强攻。希特勒还要求采用一种他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于西线服役时所知道的“徐进弹幕射击”战术,但是德军却拿不出足够的弹药来作这种消耗惊人的射击。德国空军已成功地集结丁一支强大的力量参加此次进击;因此,当地面作战部队看到敌人遭到扫射和轰炸、敌方战斗机在战场上空受到挑战的时候,军心就会再次振奋起来。此外,凯塞林和冯·马肯森深信,那些配置在德军防线后面、处于盟军火炮射程之外的密集重炮群,能够抵消掉盟军海上炮火和空中力量的优势。
为了进一步鼓舞士气,德军司令部还告诉德军作战人员,若干秘密新式武器已可投入使用,安齐奥的英美军队已趋溃败,正打算作一次敦刻尔克式的大撤退。因而,德军部队在2月16日黎明发动进攻时,充满着必胜的信心。
敌人宣传机器所大肆渲染的盟军就歼之日越来越近了,盟军万分急切地试图向决心死守的防线增援兵力,并加强那儿的防御阵地。他们从一开始就由于缺乏登陆船只,因而在运送必需的兵员和物资方面受到严重限制;同时,英美两国海军的战舰虽然装备着远程大炮,拥有巨大的火力优势,但他们也有自己的焦虑之处:德国空军在与盟军长期交锋以来,还是首次集结了这样强大的力量。此外,他们还遭到袖珍潜艇和滑翔式炸弹之类的新式秘密武器的袭击,更不必提德军远程海岸火炮(包括“安齐奥·安涅”——一种从阿尔班山地中隐蔽的隧道内发射的巨型铁道加农炮)昼夜不停的轰击了。有些商船被炮火所阻,无法靠岸卸货。尽管如此,美第五军团还是尽最大努力,赶紧运来增援部队、弹药和重要补给物资。
盟军前线的兵员配置情况是:阿尔巴诺一安齐奥公路左侧驻守着坦普勒将军的英第五十六师以及美第四十五师第一五七团战斗队(相当于英军的一个旅);公路右侧由美第四十五师第一七九和第一八○团战斗队扼守。英第一师已后撤到那条通过天桥与阿尔巴诺一安齐奥公路相交的公路后面。美第一七九、一八○团战斗队右侧的防线,由美军第三师和特勤部队防守。该防线曲折地绕过正对着奇斯泰尔纳的突出部,与墨索里尼运河一线相接。
2月15日上午六时,德军在一阵震天动地的炮击之后开始进攻。英美部队的大炮还击了,炮战的喧嚣声震耳欲聋。不久,整个前线特别是公路干线附近的关键性防区上,腾起一道直冲云天令人窒息的烟幕。敌方步兵密集成群地扑向设防薄弱的盟军阵地。德军的前锋坦克部队在可以通行的地段隆隆地向前推进。
不过很明显,此刻的大部分进攻都是牵制性的,不出所料,德军正是沿着阿尔巴诺一安齐奥公路展开主攻。隐蔽在“工厂”废墟后面的德军坦克群以及装甲部队、炮兵部队和步兵,这时都一齐向公路右侧的第一七九团战斗队开火,虽然美军从村舍的断垣残壁和掩体内狠狠还击,将进攻的敌军步兵纷纷扫倒,但德军仍冲过了布满同伴尸体的地面,一批接着一批地杀上来。美军阵地相继失守。看来,德军单单凭借着数量上的优势,就肯定会突破防线,直冲到海岸边。
接着,滩头阵地上的盟军大炮开火了。盟军炮兵观察哨早已精确地测绘了敌军展开进攻时所经过的那一地段的地形。数百名被围困在掩体内的美国士兵正在继续奋勇抗击敌人,这时,一阵尖厉呼啸的弹雨散落在战场上,进天裂地爆炸开来,美军阵前和周围的德军就在弥漫的硝烟中纷纷倒下。作为德军进攻前锋的勒尔步兵团土崩瓦解了。大部分敌军官被炸死,年轻的德军士兵抱头鼠窜,逃回他们的出发地,再也不肯往前冲了。
德军在靠近海滩的那段公路干线上以及更西面的沟渠网内,进展较为顺利。他们突破了一部分美军防御工事,越过公路,并穿过了英军阵地,抵达盟军防线后面的横向公路。然而,他们却在那里遭到了盟军坦克的堵击。接着,盟军发起果断的反攻,夺回了阵地。第一天结束时,盟军仍牢牢地固守着自己的防线。
德国人虽然损失惨重,但仍拥有大量的后备兵力,这支兵力在夜间有效地发挥了作用。他们一向擅长在夜幕的掩护下利用盟军防线的间隙进行穿插。
德军对第一五七与第一七九团战斗队的结合部,发起了一场大规模的夜袭,突进到阿尔巴诺一安齐奥公路。天蒙蒙亮,他们就开始充分利用这个突破口。一阵低空空袭之后,密集的坦克群和前呼后拥的步兵出动了。强大的敌军部队从左右两翼猛扑盟军阵地,公路两侧的美军阵地相继被摧毁。天亮后,敌人已在盟军防线的要害部位上冲开了一条两哩宽的缺口。卢卡斯向第五军团发出紧急呼救信号,请求派空军袭击德军的突出阵地。接着,克拉克说服了地中海基地的战略航空队暂停对德国军事工业的空袭,而将远程轰炸机派到安齐奥来。
盟军高级指挥宫中,发生了重大的人事变动。马克·克拉克任命特拉斯科特为第六军副军长。这一任命的含意对卢卡斯来说是实在再清楚不过的了:他很快就要丢失滩头阵地司令官的这一职务。同样清楚的是,盟军的下一个重大决策势必将是撤退,因为德国人毫无疑问地将利用他们在盟军防线上已经打开的缺口大举进攻。一部分德军坦克迅速地沿着公路干线冲过来,一直闯到公路天桥处才被反坦克炮击毁。
英第一师准备沿着那条在天桥下穿过的横向公路,死守住最后的防线;而美第一装甲师则沿公路干线发起反攻。美军坦克并没有开出多远,就遭到了德军密集炮群的轰击,被迫退了回来。
当天晚上,美军步兵发起反攻,以夺回白天丢失的阵地,但是,那些唯一能动用的部队在撤退过程中连续作战了好几个小时,已感到困顿疲惫,士气低落。他们仅仅在天桥防线前推进了一千码,就碰上了准备在拂晓时发动全面进攻的强大德军部队,结果身陷重围。德军发起决定性进攻的时刻即将来临,盟军的处境看来真是危在旦夕。
然而,盟军在德军突出部的两侧,依然保存着强固的阵地。这些阵地上的守军坚决抵抗,把敌人的进攻范围压缩在两哩宽的狭长地带内。德军为了最大限度地发挥装甲部队和步兵部队的效力,就需要有更大的展开地域。因此,他们集中全部力量,向分别控制着德军突出部左右两侧的第一八○和第一五七团战斗队各营,发起了猛攻。
整个夜间,强大的敌军从四面八方渗入美军阵地,逐段逐块、逐壕逐沟地歼灭美军。尽管许多阵地失守,但是美军仍在防御工事网内继续顽强地战斗着。
2月13日黎明,德军对海滩的大规模强攻开始了。进攻的目标就在他们正前方,部队只须通过一千码的路程,就能突进到天桥前,横扫美第一五七团战斗队的那个饱尝战火的连队,然后直捣天桥后面那条由英军步兵防守的薄弱防线。德军在推进中还得与右侧的、拉得很开的第一七九团战斗队各部队交战。马肯森已集结起一支无坚不摧的力量。德军第一批突击部队由三个完整的步兵团组成,后续部队是两个装甲掷弹兵团。担负最后攻击任务的是整整两个装甲掷弹兵师。
进攻日凌晨的几个小时中,强大的德军坦克部队冲开一条血路,杀上公路干线,并沿公路东侧涌过美军前沿阵地,几乎推进到了天桥处。一批又一批德军步兵,或是随同坦克前进,或是在坦克掩护下向前冲来。他们不久便冲入守卫在天桥前面准备决一死战的美英部队中间。许多盟军士兵战死在掩体内,但残存者仍紧握着打得火烫的机关枪和自动武器坚守阵地。盟军的大炮和停?自在滩头阵地附近海面上的哨舰的嗓门深沉的大炮,发挥了巨大的威力、数以千计的德军十兵就在那道薄弱的防线前面最后一千码开阔地上被炮火击毙,扼守这道防线的英美士兵封锁了德军通往滩头阵地的进路。
在此紧要关头,担任新职的特拉斯科特表现得坚毅果断,这种精神也影响了举棋不定的卢卡斯。特拉斯科特坚决主张趁现在敌人已倾全力却未能取得突破的时候,实施反攻。他在克拉克的支持下,说服了犹豫踌躇的卢卡斯,终于将长期保存着的美军第一装甲师投入反攻,反攻部队还包括英第一师的残部,刚刚到达安齐奥、正在登陆的英第一六九步兵旅以及美军的一个增编了一营人的步兵团。反攻计划迅速拟订出来。进攻将分两路:第一路,是坦普勒指浑的T部队,他们将从天桥左侧向北出击;第二路,哈蒙的H部队,则由帕迪利奥内地区从右翼攻击敌军。T部队就是英第一六九旅;哈蒙的H部队实力远为强大,由他的第一装甲师以及美第六装甲步兵师和第三—卜步兵师组成。
正当盟军指挥官们拟就他们的计划时,德军把装甲部队和最后的预备队都投入了战斗。坦克群隆隆驶向美第一八○团战斗队的阵地(该团战斗队曾在右翼无比英勇地阻止了敌军突出部的扩展)。可是,一座炸毁的公路桥阻止了敌方坦克,使其无法逼近。装甲部队后面大批大批的步兵疯狂地向前猛扑过来。美军尽管伤亡惨重,还是顶住了敌军。
德军沿阿尔巴诺一安齐奥公路发起的进攻,来势最为凶猛,这也是可以预料得到的。一批又一批的德国步兵冲击着盟军的最后一道防线。形势变得如此危急,以致英军非战斗部队也拿起武器,准备杀上火线。
夜幕笼罩了战场,盟军防线仍然未被攻破;整个夜间,英美的大炮不停地轰击敌人冲锋时的必经之地。德军继续进攻。整个盟军防线上,都出现了残酷的白刃战。英美部队清醒地认识到,经过数周的拼死搏斗,现在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他们把厨师、仓库人员、司机,甚至在船坞边开吊车的工人也全都武装了起来。
然而,德军首先挺不住了。2月19日破晓,天气阴沉而寒冷,眼窝深陷的英美士兵眺望着工事外面布满了尸体的战场,简直不敢相信:德军正在远处的硝烟中遁去。
盟军当时还不知道,正是由于那一天一夜勇猛的拼死战斗,他们已最终赢得了安齐奥战役的胜利。从此刻起,德军前线士兵都很清楚,他们已无法摧毁盟军的滩头阵地。德军投入了最后一批预备队,官兵们已拿出了全部勇气,历尽千辛万苦,然而还是未能突破英美防线。在这场惊心动魄、规模浩大的最后一次进攻中,德军伤亡了三千五百人以上——现在一切都付诸东流。
盟军再接再厉、不失时机地乘胜反攻。英军步兵对仍守在天桥那边零星分散的农场建筑物内的德军后卫部队发起了进攻。步兵的右面,哈蒙的美军坦克从帕迪利奥内出发,向“工厂”区和阿尔巴诺一安齐奥公路干线进击。掩护炮火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着美军坦克前面的那一带地域。
坦克和支援步兵不久就冲入一支兵员众多的敌军部队之中。这支队伍是由许多不同单位的小部队拼凑起来的,其中很多是天桥前那场血战的余生者,他们正在组成一支统一指挥的力量,准备再从这一方向发动进攻。这些德国兵本来就已失魂落魄,此时,面对着美军的进攻,更是乱作一团,很快就向后退了一哩。
英国部队由于要把必要的重武器和支援武器从船上卸下并运往前线,耽误了时间,来不及沿公路干线发动配合性的反攻。因而哈蒙的H部队当晚又撤了回来,以建立起牢固的防御阵地。但是该部队的胜利说明了德军的钢铁意志已趋瓦解。耐人寻味的是,天桥那边一座被炮火摧毁的农庄建筑物顶上,升起了一面投降的白旗。霎时间,四周鸦雀无声,英军士兵惊伢地看到数百名德国兵从废墟中、从周围狭长掩壕中钻出来,举着双手,茫然若失地蹒跚向前走来。
德军部队中士气的低落,也影响到他们的指挥官。毫无疑问,他们都明白,没有大规模的增援,自己根本别想打胜安齐奥这一仗。凯塞林的参谋长韦斯特法尔将军跑到贝希特斯加登,试图请那位刚愎自用的元首注意上述事实。这样做可真得有点胆量,因为希特勒对“这个竟敢诋毁我勇敢将士的人”大发雷霆。接着,他做了一件在任何其它情况下,甚至在苏联前线形势最糟的时候也没做过的事、他下令让二十个前线土兵从战地飞返,以便亲自加以盘问、随后,他倾听了韦斯特法尔的清求:不要再派安齐奥的部队去作摧毁滩头阵地的尝试,因为这件事是凡人所办不到的。希特勒突然消沉下来,接受了既成事实;他神秘地暗示说,有一些秘密武器不久将投入使用,从而能使德国武装部队再度走上胜利的坦途。
德军后来再没有攻打过天桥附近的那条盟军英勇扼守着的薄弱防线,但是在那片被英军士兵称为“干涸河道”的深沟纵横的湿润田野上,双方牺牲重大的恶战义持续了好几个星期。
特拉斯科特接替卢卡斯任第六军军长。全军上下立即振奋起来,因为特拉斯科特深得英美士兵的信任和敬仰。虽然特拉斯科特的首要使命是保证击退敌人对滩头阵地的任何新攻势,然而,盟军将士此时主要关心的问题已是进攻,而不是防御。
德军在2月29日发起最后一次真正有力的进攻,试图夺取滩头阵地,他们从奇斯泰尔纳地区进袭美第三师的防区。但是,特拉斯科特早就料到德军的这一手,已着手把这支他亲自带出来的精锐部队充分动员起来,准备痛击敌军。
3月2日,天空突然放晴,盟国空军对德军发起攻击。数百架轰炸机和一批批战斗机对德军实施轰炸和低空扫射。德军作战人员经受了一小时又一小时的残酷折磨,甚至连不久之前还同这些敌人拼死搏斗过的英美士兵,这时也禁不住可怜起他们来了。
凯塞林相信,德国武装力量在蒙受斯大林格勒和突尼斯战役的巨大损失之后,再也经受不起又两个军团的覆灭。于是他致力于保存自己的第十四军团和第十军团,以便在意大利进行持久的防御战;另一方面,盟军参谋长们正埋头准备“霸王行动”和对法国南部的配合性入侵,这样,意大利的盟军部队既不可能指望得到增援部队,也不要想得到更多的装备和船只。结果,双方都为打一场旷日持久的防御战而筑壕设防。美国军事首脑对意大利的战事已不感兴趣,他们在邱吉尔的压力下所作出的唯一让步是,在占领罗马以前将不再从意大利战场上抽调部队和装备。
3月中旬,英、新、印部队在五百架轰炸机袭击卡西诺之后,再次发起袭取该镇的攻势,于是,古斯塔夫防线一带的战场上又爆发了短时间的战斗。但是德军依然控制着卡西诺峰,紧紧封锁住通往罗马的进路。此后,意大利战场转入了一场仅限于空袭和炮击的腻人的防御战,双方都得不断地为此付出代价。特别是安齐奥的战事,已处于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的那种阵地战的局面。
漫长的严冬终于过去了。四月里,天空中鸟声低啭,田野上、山坡旁鲜花烂漫。但是战场上的这种宁谧气氛只是暂时的。它仅??意味着交战双方正在为另一场决战而重新装备,加紧训练。
尽管致命的“安齐奥·安涅。铁道加农炮和其它远程大炮时刻威胁着海滩,然而滩头阵地上的盟军士兵还是能够享受海水浴这类和平时刻的欢乐。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僵持局面将会打破,进出安齐奥港的船只络绎不绝,卸下大量补给物资——在这场战争结束前共卸下了五十万吨补给品。在南面的卡西诺一线,亚历山大对军队的部署作了以力秘密的重要调整;他从克拉克的第五军团寸,撤回亍英第十军,同时,把第八军团集结在卡西诺地区,担任突入利里河谷的主攻任务。他的计划是:第八军团将沿六号公路突破敌人防御,直取罗马;特拉斯科特的第六军接着将从安齐奥的滩头阵地出击,在瓦尔蒙托内封锁六号公路。这样,败退的德第十军团就会陷入盟军的包围。
就在亚历山大在山地西侧秘密集结兵力的同时,盟国空军还对德军运送补给物资和增援部队的一些必经之路加紧进行空袭,这是盟军全面攻势的有力前奏,全面攻势于5月11日午夜前一小时开始:
德军还是在顽强地抵抗着。波兰部队勇敢地冲上卡西诺峰,但又被击退。英军在拉皮多河实施强渡突击,但未能攻入利里河谷。在加里利亚诺河口,美军也未取得明显的突破。
然而,古斯塔木防线还是被突破了——为朱安将军麾下的法军所攻破,法军以从北非调来的特种殖民地山地部队为前锋,出色地攻入加里利亚诺后面高耸天际的敌军要塞、经过两天艰苦卓绝的战斗,他们攻抵那些俯瞰着卡西诺西面的利里河谷的山峰,迫使德军从加里利亚诺河口阵地后撤;于是美军乘胜向通往安齐奥和阿尔班山地的海滨公路——七号公路挺进。
5月15日,英第八军团已利用拉皮多河畔的桥头堡,开始向利里河谷突进。英勇的波兰士兵再次向卡西诺峰进攻,他们终于攻占了那些重要高地?凯塞林孤注一掷,命令第二十六装甲师由安齐奥南下,以阻挡象潮水般涌来的盟军坦克和步兵,但已为时过晚。而他这一着又给美军提供拉斯科特感到惊讶。
特拉斯科特的惊诧是可以理解的、在亚历山大全歼意大利境内德军的计划中,他所担负的那部分任务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德军那两个军团似乎已无沿六号公路逃走的希望,而这条公路又是能使他们走出这一带山脉众多、河流纵横、沟渠交错并且遍布着葡萄园和沼泽地的乡间旷野的唯一通道,但是马克·克拉克骤然把主攻方向转向罗马,就把这一切都改变了。这样一来,正在兼程南下、以图保持退路畅通的赫尔曼,戈林师,就来得及在盟军派出足够强大的部队进行阻截之前,抢先全部赶抵瓦尔蒙托内。
事实证明,特拉斯科特对罗马的突进并非是一场戏剧性的奔袭,因为他手下的士兵不得不一路粉碎罗马以南德军防御部队的顽强抵抗,直到6月4日才最终进入该城。而德军早在两天之前就开始撤退。克拉克进入罗马时,象英雄一样受到欢迎,但是他的做法却使德第十军团和第十四军团得以保存下来,日后又重上战场。几年以后,亚历山大略带尖刻地评论说:“我一直向克拉克将军保证,一定让他的部队进占罗马;我只能这样认为,他的决定与其说是出于军事上的考虑,还不如说是受沽名钓誉的动机所支配。”
第十一章英帕尔
1942年5月的一个不祥之日。一场属于英军史上路程最远、也是最多灾多难的撤退,已告结束。威廉·斯利姆中将站在那里,注视着自己部下那些面容憔悴、浑身被雨水淋透的士兵零零落落地走过来。这支部队一直在凶猛的日军紧逼追赶之下,穿过缅甸到达印度边境,最终完成了这场行程九百哩的大撤退。
连日来,滂沱大雨一直在折磨着斯利姆残余部队的那些热病缠身的士兵,不过,这场暴雨反倒使他们因祸得福。雨水倾注在这陌生世界的阴森茂密的丛林之内,曲折的林中小径已化成一条条泥浆带,而陡峭的斜坡也被冲刷成无法攀爬的滑道——这对胜利者和失败者来说都是一样。日军终于在雨季江水猛涨的亲敦江边停了下来。节节退却的缅甸军(即由听利坶率领的驻缅英军,也即下文的缅甸第一军。——译者),在到达印度东北部高高地座落在阿萨姆群山中的英帕尔之后,也收住了阵脚。他们原指望进入印境时,会有强大的印军部队等在那儿并派出兵力防守边境。不料,那儿仅驻有一个几乎没有受过多少训练的印度步兵旅。缅甸军奉命要由他们自己设法提供掩护力量。
日军一经征服马来亚和新加坡之后,便不可避免地要对缅甸发动入侵。日军掌握着绝对的空中优势和制海权,而且在维希政府的法属印度支那又可以自由出入,因此,他们就能象当初入侵马来亚和猛袭不设防的新加坡的“后门。那样,通过被认为是中立的泰国,把部队大批开入缅甸。缅甸境内的三个英印旅匆忙编成第十七英印师,并激烈抵抗;但门军入侵部队且战且进,两周内已推进刘萨尔温江。
原先估计这支败退的英下部队必然已被歼灭,阅而萨尔温江桥就被炸毁了;这一来,第十七英印师可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困境,但是士兵们决心为保护自己而继续战斗。他们试图乘竹筏或借临时浮体和油桶泅渡过河,结果,虽然有很多人溺死江中或被日军打死,但还是有三千三百人带着一千四百支来福枪和一些机枪到达对岸,坚持战斗。
从非洲沙漠直接调来的、曾在“十字军”攻势中英勇战斗过的英第七装甲旅以及英军其他三个步兵营,这时与第十七英印师会师了。第一英缅师被调到东吁南面去防守通往曼德勒的公路,该师中缅甸步兵的士气已十分低落。但是,面对着如此强大的日军入侵攻势,看来缅甸的重要港口城市仰光注定要沦入敌手了。3月5日,敦刻尔克后卫战中的英雄哈罗德,亚历山大爵士将军,飞抵缅甸指挥战斗。八天后,斯利姆飞抵卑谬;缅甸第一军随之仓促组成。接着,亚历山大开始率领部下展开一场突破口军包围的拚死战斗。英军除了边战边退撤向印度以外,再无其他出路。
接下来,英军组织了一场急行军,要在雨季开始前抢先赶到印度。3月31日,日军占领东吁,一月后又进占曼德勒。一支强大的日军纵队正迅速向亲敦江逼近,准备一举突入印度;日本人希望印度内部也会起事反对英国统治者。劫后余生的英、印士兵摇摇晃晃地走出水汽蒸腾的丛林,进入朝不保夕的英帕尔平原;这些士兵已成惊弓之鸟,他们的惧敌心理也许已发展到草木皆兵的地步(敌军在挺进时显示出一种独特的非人的蛮劲)。对英军士气有利的是,那些曾与日军实际交过手的作战人员中间,蕴藏着一股更为强烈的复仇情绪。英、印士兵伤亡和失踪的共有一万三千人;另外还有好几千人,由于林中蚊咬雨淋而患有严重疟疾、痢疾和其他疾病,住在医院内。缅甸军原有大炮一百五十多门,现在只剩下二十八门;原来的好几百辆机动车辆,现在也只剩下八十辆。据后来了解,日军在这场战果赫赫的缅甸征服战中,仅伤亡四千六百人。
“对我们的英国士兵或印度士兵来说,丛林乃是个凶险莫测的陌生世界;在丛林内行军和作战简直是一场恶梦,”斯利姆写道。“我们多半把丛林列为‘无法通过的,地带,因为对我们这些使用汽车运输工具、携带大量补给而又无丛林作战经验的部队来说,丛林确实是无法通过的。在我们看来,丛林只不过是阻挡前进、遮蔽视线的一重障碍;而对日军来说,丛林却是秘密调动兵力、发起突然袭击的理想场所。日军投入的部队,受过专门训练,配有特种装备,擅长在丛林密布、河流纵横的国家内进行作战。而我们投入作战的那些部队,就其所受的训练和拥有的装备而言,只适合于在开阔的沙漠地带作战。日方深谋远虑,准备充分,因而获得了应有的好处;而我方在这两方面均相形见绌,所以只得自食其果。”
在整个缅甸战役中,日军所采用的最能奏效的攻击形式,是穿过丛林进行侧翼迂回,抄袭正在公路上行进的英军纵队。他们一面在正面与英军展开激烈战斗,一面就派遣一支机动部队徒步行军,插入防御薄弱的英军交通线,并在那里设置路障。这支机动部队配备的主要武器,是自动武器和轻机枪,有时也有驮炮和反坦克炮:他们总是能迅速地给英军造成破坏和混乱。由于几乎所有的英军士兵部置身于前线,英军只得从那些正在火线上与敌酣战的部队中抽调力量来对付后方的这些路障。日军于是乘虚加紧正面攻击,这样,英军战线就不可避免地崩溃了。而英军在进行必要的迅速撤退时,则又会遇到更多的路障。
英军在被赶出缅甸时,确实已产生了一种自卑感,似乎一遇到路障就必然要吃败仗。敌军渗透部队在施展其绝招时,来势也并非特别迅猛,行动也不见得特别诡秘巧妙,他们成群结队地沿着林间小道徒步行走,喋喋不休地闲聊瞎扯,高兴停下来时就停下来。但是,英军因为既不设置侦察屏护部队,对当地情况又一无所知,所以经常被敌人的这一花招所制服。
到了6月,季雨淹没了前线,英军也多少应当重振旗鼓,准备下一回合的残酷战斗了。日军正在向长达七百哩的缅印边界逼近,这很可能就是对次大陆的全面入侵。担负边界防务的是东方军团,其司令部设在比哈尔的兰契;该军团直接对新德里的总司令部负责。东方军团虽拥有英第七十师和第五十装甲旅这样一些部队,但要对守卫印缅边界以及警戒着从孟加拉到奥里萨数百哩海岸线的那两支不满员的前沿部队提供增援,其实力就不敷调用了。再说,在一个危机四伏、濒于公开叛乱的国家里,他们还得负责境内的治安,守卫通往前线的各重要铁路和公路枢纽。
当驻印英军总司令韦维尔将军认为印度境内的骚动已趋平息,尽可在缅甸发动反攻的时候,一场招致不幸的战役在若开爆发了。这次战役的目标有限,仅是为了收复梅宇半岛和东孟加拉外面的若开岛。这座长九十哩、宽二十哩的狭长半岛,夹在梅宇河和孟加拉湾之间。岛上森林茂密,大部分地区被认为是难以穿行的。一条高二千尺的山脉贯穿整个岛屿。按韦维尔的原来意图,陆路攻势是牵制性的,主攻乃是在敌后实施登陆。但是,他这个“被遗忘的军团。(人们如此称呼它)在后勤供应的先后次序上是排在最末位的,甚至那些已拨给他的为数很少的登陆艇,也被抽回到欧洲战场上去了。
这场攻势在一片要打回缅甸去的鼓噪声中开始了。英军原希望这次进攻能证明过去在马来亚、新加坡和缅甸的出丑只是一场巨大的不幸。但这场战役的结局很快就关系到整个民族的荣誉。
按照韦维尔的计划,在英军发动这场进攻的同时,一支中国部队将从缅甸另一侧的云南山区中展开攻势。此外,由奥德·温盖特旅长指挥的经过特殊训练的“钦迪”(“钦迪”原是神活中守卫缅甸神庙的半狮半鹫的怪物。这支部队以此命名,表明在陆上和空中都能称雄。——译者)旅,还将实施一次大胆的纵深穿插突袭。该旅三千名士兵将翻过三座山脉,跨越三条大江,穿过地图上标明无法通过的几百哩的丛林区,迂回跋涉一千哩。
温盖特精心挑选了一批具有“典型的。英国人种“特性”的士兵,其中多半是皇家利物浦团中城镇居民出身的士兵以及从其他十二个团中零星抽调来的士兵。许多是二十八岁到三十五岁的已婚男子,刚从国内卫戍部队抽调来的战时新兵。英国人在这支部队中占了一半,其余的大都是廓尔喀族人。
梅宇进攻战于1942年12月开始。月底,英军离半岛尖端的东拜已不到十哩,随后,攻势陷于停顿。日军增援部队正迅速赶到,英军连续向东拜发起一系列正面进攻,与敌展开血战,但结果都被击退。
英军从印度调来更多的部队,不久,就增加了四个满员的英印旅和一个英国旅,总数就达九个旅。而守在几乎固若金汤的地堡群内的日军,不超过一个作战凶猛的大队;但是,他们躲在挖得很深的坚固工事内,能安全地避开那些直接向他们射来的或是在他们周围散落的大炮、迫击炮炮弹和机枪火力。旁遮普营、拉杰普特营、兰开夏燧发枪营、皇家威尔士燧发枪营、皂家苏格兰营、皇家伯克夏营、达勒姆轻步兵队和林肯营,坚决向敌人展开猛攻,但仍未得手。
到了3月,英军部队中出现了士气趋于瓦解的迹象。英印士兵在阴森森的寒牢作响的丛林里,不断遭到看不见的敌人的伏击,许许多多同伴遭杀害;英印士兵变得神经紧张起来,动辄开枪乱射,蛊惑人心的流言不断传到了后方的部队中间,传到了印度境内,最后也传到了英国国内的军民那里,有关日军的那些传说难道竟是真的吗?他们真是不可战胜的吗?
以后发生的情况似乎也证实了最不祥的预兆。一支从缅甸中部悄悄调来的强大的日军部团,对驻扎在梅宇河彼岸加叻丹山谷闷热的丛林内的英军侧翼警戒部队发起猛攻,并将其击溃;与此同时,一个名叫棚桥大佐的狂热军人,率领一支精兵突然从拉德堂周围的丛林中钻出来,猛扑英第五十五旅的后卫部队,在日军凶神恶煞似地猛烈进攻下,这旅部队死亡惨重,士气大挫;他们经过一番苦战,才好不容易勉强脱身。
棚桥的部队趁黑夜渡过梅字河,轻而易举地拿下梅宇山脉。途中,他们突然闯入惊慌失措、狼狈不堪的英第四十七旅中间,将这支部队彻底击溃。他们不顾任何阻挡,径直穿过“无法通过的”丛林,翻越“难以逾越的;群山,袭击了山那边的英第六旅。在这场令人毛骨悚然的夜袭中,该旅旅部的全部人员(包括旅长在内)几乎尽遭杀害。现在,耀武扬威的日本部队已控制了至关重要的孟都一布迪当公路。布迪当的英军陷入了重围之中。
刘英军来说,这是一场脸面丢尽的失败。英军重蹈覆辙,经历了前一年由缅甸撤退时所经历过的各种最坏情况。1943年5月11日,英军退守东孟加拉一条掩护着生死攸关的吉大港的新防线。随后,雨季再次骤临,甚至连日军也无法再往前推进了。
参加过梅宇进攻战的那些垂头丧气的幸存者被撤了回来。但是就在此令人绝望和苦恼的时刻,温盖特和他的“钦迪”旅重新从亲敦江对岸的丛林中出现了,这件事倒是意义重大的。诚然,这支部队已有三分之一的人失踪,但是这些面容憔悴、胡须满腮、衣衫褴褛的人能同他们非凡的指挥官一起回来这件事,就已经证实了他(指温盖特。——译者)的论点:普通的英国平民士兵能够战胜丛林,能够在日军称王称霸的酷热地带机智地与敌人周旋,并战胜对手。
一个象斯利姆这样具有坚强决心的指挥官,并不会因遭败北而就此一蹶不振。毫无疑问,他的第十五军在下一次战斗中将肩负起重任,根据他自己的亲身作战经验来看,他相信英国部队和印度部队不但能够挡住日军,而且能最终将他们击垮、逐走;一些坚强有力的劲旅正赶来支援第十、五军,其中主要的有在克仑和阿拉曼的鲁瓦伊萨特岭荣立过战功的第五英印师。此外,还有新编的第七英印师和第八十一西非师(有些人相信这些在丛林中训练出来的非洲士兵将成为丛林中日本兵的旗鼓相当的对手)。第二十师去英帕尔增援第四军。当雨季过去,河水下降,太阳晒得泥土发硬时,第五英印师和第七英印师秘密地开抵若开前线,接过了防务。
最高司令部里也出现了一些重大的人事变动。驻印军总司令现由奥金莱克担任,韦维尔被任命为总督。英美两国政府已建立了一个全新的司令部,称为(盟军)东南亚司令部。在计划中的收复东南亚的战事中,它将指挥调度一切部队。1943年10月,海军上将路易斯·蒙巴顿勋爵被任命为最高司令官,斯利姆受命指挥新建的第十四军团。
这支加强了的驻缅军部队,新增加了几位坚强有力的师指挥官,其中重要的有克仑的多洛戈罗多克要塞之役的英雄弗兰克·梅塞维将军—梅塞维将军来到缅甸战场时,坚决主张在丛林中可以使用重型坦克。由于缅甸现有的公路和桥梁承受不住这种坦克的重量,这一主张被否定掉了。但梅塞维坚持认为,如果在曼德勒周围及其南部沙土平原的干旱地带以及晒干的稻田内使用大型坦克,定能赢得战争的胜利。他说,在所谓“无法通过的。丛林里,这种坦克既可作近距离射击,摧毁日军的地堡群,又可配置在丛林密布的山顶制高点上,作为流动碉堡使用。最后还是下令:调运三百辆谢尔曼式坦克来装备英印装甲军,准备参加迫在眉睫的战役。
因为蒙巴顿以前就享有三军联合作战的指挥权,而且缅甸境内丛林地区漫无边际,亟需沿海岸线发动一系列迂回侧击,所以有人认为,要收复这一地区就应采取两栖作战的方式,但是,由于缺少登陆艇,这一作战方式就被否定了。第十四军团将不得不穿过丛林和沼泽地,跨越寸草不长的平原旷野和水流湍急的大河巨川,展开艰苦血战来重克缅甸。蒙巴顿保证,如果交通线再次被切断,他将出动飞机向部队空投所需要的各种补给物资。
在这一新的战役中,首先由第七英印师发起进攻,第五英印师在其右侧予以配合。它们的任务是在梅宇半岛与敌交战,而仅仅几个月前,也就是在这个地方,日军似乎已为自己赢得了“丛林斗士”这样一种无可争辩的声誉。现在,日军已布下重兵,牢牢扼守着孟都一布迪当整个战线。为了控制这条战线,他们还构筑了一个自称为“梅宇山脉的黄金要塞”的奇特要塞。此时,日军正在为一场全面进攻集结力量,以便一劳永逸地粉碎英军,并席卷整个印度次大陆。
当梅塞维的部队挺进到梅宇半岛时,梅塞维越来越多地出现在先头部队的行列之中。在那幽暗浓密的丛林中,他和士兵们亲切交谈,闲聊着天气和各人故乡的情况;在这个沉着的英国人面前,超人的日军那种庞大和吓人的阴影似乎消逝了。11月30日夜晚,英军部队在惨淡的月光下,悄悄地隐蔽前进,每个士兵心情都很紧张,手扣着扳机,期待着日军的自动武器将会突然喷出杀人火焰,发出断续的撞针击铁声,惊醒这个怪异可怕的夜晚。
但是,出乎意外的是,在他们几乎已赶抵目的地时敌人才作出反应。他们投入了一场残酷的白刃战,双方伤亡都很惨重。接着,该师三个旅坚定地但又小心翼翼地继续向前推进;在一个星期中,他们每夜都不断击退日军的强大反攻,他们甚至还捉到了一个俘虏,这是该师生擒活捉的第一名日本兵。因为敌方士兵曾受过这样的教育:对一个军人来说,当俘虏是最可耻不过的事情。
到12月中旬,第七英印师已突破敌方前沿阵地,并占领坑道和布迪当周围的主要筑垒阵地。12月底,靠了工程部队在铺路架桥方面的巨大努力,第七英印师打通了雅基都山口(英国士兵称之为“好路”),同梅宇山脉那一边的第五英印师接上了联系。现在万事皆备,就等梅塞维发动进攻了;梅塞维在郎昌(离信兹维亚约五哩的一条两旁高峰陡立的狭窄峡谷)建立了自己的司令部。士兵们在一座丛林密布、浓荫覆盖的小丘上支起伪装的帐篷,掘好狭长的堑壕。
在第七英印师按计划展开攻势的同时,山脉另一边的第五英印师也将发动配合性进攻。攻势的高潮是合击日军大肆吹嘘的黄金要塞。日军这个强固的防御阵地,从阿拉干山区的浓密丛林和悬崖峭壁开始,穿过蜿蜒起伏的丛林地带,一直延伸到忙果沼泽地和孟都海岸破碎的小湾,长达十五哩?该要塞阵地的核心是一些很深的筑有防御工事的坑道。
就在梅塞维调动作战部队准备摧毁敌人的时候,日军也在调兵遣将,企图彻底粉碎他手下的这一师人马。事实上,日军消灭第七英印师的计划仅仅是全部战局的开端。几天以后,第五英印师也将遭到同样的命运。接着,驻扎在缅甸的所有日军将倾全力猛扑第十四军团设在阿萨姆的各主要基地,并将英军击溃;这样一来,印度部队也就自行瓦解了。随同日军一起作战的将有印度国民军,其成员大部分是倒戈的印度俘虏。此外,“被征服”的孟加拉和比哈尔族的居民,也将策应起事,浴血反抗。这样,英国在印度的统治就会完蛋。
主要是靠了敌后谍报人员的沉着勇敢,以及梅塞维所尽的丛林侦察队的百折不挠,第十四军团已洞悉了敌军的意图。斯利姆及其参谋人员对侵缅日军大量增兵的情况了如指掌。在1943年的整个雨季期间,日军已拥有四个师团的实力,另外还有相当数量的后勤部队。第五个师团,即从爪畦调来的日军第五十四师团,已开始进驻若开;第六个师团,即日军第三十一师团,也已从马来亚开抵缅甸。据悉,11月又有第七个师团正从泰国开来,此外,还有一些迹象表明,日军将从太平洋战场调来另一些部队?从全球战略的观点看来,日军在缅甸增兵添将也有令人满意的地方,因为这些部队正是从与美军交战的太平洋战区抽调来的。
被日本统帅部称为“C行动”的日军进攻计划,是一个规模宏大的计划。该计划首先要割裂英军的若开战线,切断第七和第五这两个英印师的交通线,然后各个加以歼灭。这样,通过吉大港进入印度的道路就可打通了。日军的第二步行动,是准备夺取英国的北方基地英帕尔和迪马普尔,这将在正好一个月后开始。届时,斯利姆势必已将所有的预备队全都投入了战场。
日军着手完成在缅甸的军事集结,使侵缅兵力增至两个军团共二十万人。棚桥大佐受命指挥主要突击部队。这个令人胆寒的人物曾使上次英军突入若开的军事行动遭到惨败。樱井将军负责指挥直接进攻部队(日第五十五师团加上印度国民军的一些部队),该进攻部队被编成三支特遣部队。
棚桥将率领他的部下迅速而秘密地穿过第七英印师及其外翼警戒部队——驻守在加叻丹山谷的西非部队之间的丛林。他们将从背后袭取东市场,攻夺卡拉帕津河渡口,再从后面迂回扫荡,最后向南挺进以切断雅基都山口。这样一来,梅塞维的师将完全陷入包围。另一支日军部队,即久保部队,将向北挺进,穿过丛林,夺取戈佩山口,该处是第七英印师可借以突围的绝无仅有的另一条出路。然后,日军的一些小股部队将穿过梅宇山脉,绕到山脉那一侧的第五英印师的后面、这样就可切断英第十五军的全部交通线。第三支是土肥部队,它将从南面进攻第七英印师,完成对该师的歼灭战。棚桥攻击的一个重要特点是他将夺取英军的主要补给基地,英军正将该基地迅速扩建为后勤供应区,以维持驻扎在雅基都山口东面入口处附近的信兹维亚的整个第十五军的补给供应,棚桥部队拿下这一基地之后,就可以解决日军当前的补给供应问题。
在最初的七天中,日本空军将提供最大限度的支援,这一点并不特别引入注目,因为英国皇家空军喷火式战斗机已在缅甸上空出现。日军认为,七天时间已足以歼灭第七英印师,并使三支日军部队会合起来,消灭第五英印师的大部分兵力(据他们估计,届时该师已在山脉那边陷入包围)。日军深信,惊慌失措的第五英印师接着必将择路逃过纳弗河。根据这项计划的整个时间安排,战役定于2月4日开始,而到2月10日,第七英印师将全部就歼。
当一百多架日机咆哮而过,把英美运输机从天空中全部赶跑的时候,蒙巴顿关于出动飞机向被分割包围的部队空投补给品的诺言看来难以兑现了,日军在前线投入作战的飞行中队,是由一种名为“东条”的新式战斗机编组成的。这种飞机的机动性多少抵消了英国喷火式飞机所具有的高速度的长处。三个喷火式机飞行中队从前进机场起飞参加战斗,而当这些飞机在加油和补充弹药时,老式的旋风式飞机就飞入机场上空为它们提供掩护。
2月5日下午,英军已明白敌军离开梅塞维的师司令部究竟有多近。廓尔喀士兵在刚赶来参加第七英印师攻势的第二十五重骑兵队所属坦克的支援下,在离英军阵地仪两哩远的一条丛林山脊上与敌人干上了。日军一步步向前逼近,兵员人数甚众。夜幕降临后,廓尔喀士兵掘壕据守阵地,坦克轰隆隆地穿过丛林开往信兹维亚的后勤区。日军正从四面八方紧紧包围梅塞维的部队;梅塞维决定,他和自己的司令部就地坚持战斗——如果需要的话,将一直战斗到最后一把刺刀,最后一名士兵。此时,梅塞维换上睡衣,爬到床上。他解释说,“该死的日本人可别想叫我睡不成觉。”
破晓前不久,晨雾开始从丛林里翻腾而起,就在这时,日军高喊着“万岁!”冲了过来。英印士兵杀死了从各个方向冲进师司令部的几十个敌兵。由于英军坚韧不拔、顽强抵抗,日军被迫停止了进攻;这时,日军调来了迫击炮和平射步兵炮,并在四周高地上架设了重机枪。天下起大雨,不久,丛林中的小道就变得泥泞滑溜,难于行走;同时,迷雾也使能见度减低了。
上午十时半左右,炮弹和重型迫击炮弹开始在英军士兵中间纷纷爆炸。梅塞维此时认为,师司令部坚守原地的目的已经达到。在销毁了所有的文件和无线电装备之后,守军开始一小批一小批地悄悄撤离,奔向信兹维亚的后勤掩蔽所。在这生死攸关的五个小时内,他们顶住了日军整整一个大队的多次疯狂进攻。
关于梅塞维的指挥部已被占领、梅塞维本人几乎肯定已遭杀害的严酷消息,逐渐流传开来,形势看来确实危急。日军发动进攻的时间比盟军东南亚司令部原先预计的要早。在若开方面准备袭击日军黄金要塞的英军部队,战线拉得太长,队伍分散在浓密的丛林和山地之中,处境极为不利。第七英印师的这一神经中枢在受到第一次打击时已显然被摧毁了。
杰弗里·埃文斯旅长刚在这一天赶抵战场指挥第五英印师的第九旅,就接管了第七英印师后勤掩蔽所的防务。他命令第二十五重骑兵队及其李—格兰特式坦克向自己部队靠拢,埃文斯到达后,发现几乎没有什么能加以调用的战斗部队,只有第九旅的两个营穿过崎岖曲折的山路,加入了第七英印师。埃文斯命令其中的一个营开入后勤掩蔽所。
信兹维亚的后勤掩蔽所的所在地,实际上是丛林环绕着的一大片稻田开阔地,约有一千二百多平方码,大小和一个大型足球场差不多。掩蔽所四周,陡峭的群山环抱,山上密林覆盖,进攻部队尽可以穿过密林直接潜行到稻田边缘而不致被人发觉。掩蔽所的中央是一座灌木覆盖的小山,长二百码,高一百五十尺,如果部队被一批数量上占优势的强敌围困在这块地区内,那就无异是陷入了绝境。
在日军相距不超过两哩的情况下,埃文斯尽可能快地着手构筑一道防御阁,整个防线分派给各个单位防守,不论它是军需供应处,大炮放置场,还是指挥机构,都得负责防守一部分防线。尽管这样,兵力仍然不敷调用,防御圈的东沿和东北沿只好任其空着。指挥官们奉命立即开始构筑工事,布设有刺铁丝网,并在丛林中设置一些尽可能办得到的障碍物。埃文斯命令各部队应对后勤掩蔽所内自己防守的小掩蔽所负责。他们必须坚持战斗:直到援军赶来,或是战斗至死。所有部队奉命,一旦有日军从无人防守的东北部那些小山边缘上过来寸,立即集中火力向他们射击。在平坦的稻田上,在掩蔽所的正中心,埃文斯部署了坦克,并派两连步兵齐心协力地掘壕防守。一旦日军突破时,这两连步兵就是埃文斯用来进行反击的全部力量。
正当士兵们在奋力构筑工事的时候,一个没戴帽子、满身泥污但昂首挺胸的高个儿,从丛林里走了出来。他就是梅塞维将军,随同来到的还有参谋部的残存者。在接下来的一些日子里,更多的掉队士兵设法穿过丛林归队了。梅塞维在计划下一场战斗时,批准了埃文斯的部署方案,并吩咐他继续付诸实施?梅塞维用一辆装甲车作为自己的作战司令部,并通过无线电同自己部下已作好战斗准备的三个旅保持联系,而这些部队的士兵正为他的死亡感到悲哀呢。梅塞维重新指挥战斗一事,对战场上所有的部队都产生了极为强烈的影响。
这位将军到达后勤掩蔽所还不到三十分钟,日军就开始进攻了;战斗机吼叫着俯冲下来,朝着开阔的稻田实施低空扫射。仍在构筑工事的士兵遭到敌机突袭,猝不及防,死伤了一些人。
在完成了对第七英印师的包围以后,赫赫有名的棚桥已实现了计划中的第一阶段行动。日本的报纸、电台大肆渲染。“向德里的进军已经开始啦!”英国新建第十四军团在一次突袭中全部就歼!”“棚桥,若开的胜利者!”臭名昭著的。东京玫瑰”又用她那诱人的调子对太平洋上的盟军士兵们说:“你们为什么不回家呢?缅甸已全完了!”日本统帅部狂妄自大地在作战地图上标上记号,表明棚桥在本星期内就可到达吉大港。但是蒙巴顿忠实地履行了自己的诺言,用飞机向所有被包围在丛林中但仍坚持战斗的英军部队空投补给品;同时,有一个廓尔喀营也从第八十九旅掩蔽所那边打过来,参加保卫后勤掩蔽所的战斗。
日军的每一次进攻,都被英军坦克和大炮密集而猛烈的火力击退了。过了不多久,一度是树木丛生的斜坡就成了一片布满断树残草和日军尸体的荒野。炮兵轰击之后,英军步兵随即端起刺刀,勇猛地冲向敌人。晚间,给士兵的命令是,任何人都不得擅自离开自己的掩体,黑暗中如有任何东西移动,必须立即开枪射击。
第七英印师看来劫数已定。随着越来越多的日军增援部队穿过丛林来到前线,敌人进攻的势头也日见凶猛。但日军的进攻总是一再被击退;日本兵在短兵相接、难解难分的遭遇战中,总是败在英国、印度和廓尔喀族士兵的手下。晚上,那些残暴的日本兵冲进后勤掩蔽所的主要包扎站,杀死了医生和卫生员,也杀害了伤病员。
日军继续发动进攻,其闪猛的势头始终有增无减。日军从未料到在丛林中会遇到重型坦克,他们下决心要把这些重型坦克消灭掉。炮兵不断对它们实施炮击,步兵也轮番向它们发动进攻,甚至还端起刺刀冲锋。
日军的夜袭最难以对付:英军士兵等候着那些看不见的进攻者,几乎连气也不敢透;他们等啊,等啊,直到突然和敌人肉搏厮杀起来。2月上0日天亮后的那七十二个小时,最令人惊心动魄。一向妄自尊大的日军终于意识到:战局的发展不尽符合自己的如意算盘,英军既没有惊慌失措,也不打算撤逃,而是坚毅果断地在进行还击。
日军司令官明白,除非他能摧毁掉第七英印师的一些丛林掩蔽所——那些旅掩蔽所也正遭到袭击——特别是摧毁掉后勤掩蔽所及其重要的补给仓库,否则,他的进攻必定会失败。在一次大规模的进攻中,他把整个若开部队,除了那个在加叻丹山谷包围非洲士兵的骑兵联队以外,全都用来攻打信兹维亚战场边缘四周那些薄弱的环形防御阵地,日军还将第五十四师团的大部调来,以作增援或乘胜追击之用。
日军不顾一叨地从四面八方攻打后勤掩蔽所,而且攻势一次比一次更凶猛。敌方飞机的轰炸和扫射,使这块地方化成了一片令人窒息的火海;同时,敌军炮火也象暴雨般地朝它倾泻下来。到2月11日,争夺后勤掩蔽所的激战已持续了五天五夜。按照日军的总计划,五天之内就要把第七英印师消灭掉;但到这时,七天已经过去了。第七英印师出色地抗击着敌军;实际上,这支部队甚至在还没有得到那些原先答应用飞机空投给他们的食物、饮料、燃料、弹药、替换用的武器、医药补给品甜酒、服装——英雄的守卫部队所可能需要的一切东西之前,就已经挫败了敌人的计划。与此同时,仅带着七天给养的各支日本特遣部队,则处于岌岌可危的困境。
日方对自己的胜利完全深信不疑,东京电台一直在按照原计划进行广播。它每天都要报道英军在若开被歼的最新消息。有一回战斗间歇期间,梅塞维在自己的帐篷里掷骰子消遣,他收听到一条耸人听闻的广播新闻,这条新闻以令人毛骨悚然的细节,详尽描述了第七英印师的覆灭经过,以及师长如何丢开部下士兵不管,而只顾自己乘飞机逃命的情形。
2月13日,第五英印师的一个旅开始打进雅基都山口。北面,英第二十六师的一些巡逻队——正是为了应付这种紧急事件而保留在吉大港的后备兵力——穿过戈佩山口参加战斗。梅塞维命令手下各旅从其掩蔽所开始向后勤掩蔽所方向发动反击。英军坦克竟然隆隆地开进了山口,并与第五英印师的一支前沿巡逻队取得了短暂的联系,这件事本身就意义重大,令人振奋。尽管传到外界的消息依然模糊不清,然而有一点却已清楚无疑:即日军的一场主要陆路攻势,这一回町严重失算了。
梅塞维为了加强自己逐渐削弱的反击力量,特地从奥兰彬地区的第八十九旅掩蔽所调来一个苏格兰营。同一天,一支坦克巡逻队小心翼翼地开过那座已被摧毁的梅塞维师司令部的硝烟熏黑的废墟,遇到英第二十六师的一支巡逻队;同时,北面和西面还不断传来隆隆炮声,这说明英第二十六师和第五英印师已转入进攻了。到第二天,1944年2月17日——缅甸战役中最具重大意义的日子,情况已相当清楚,这一阵阵从远处传来的降隆炮声,对日军来说乃是一种预兆不祥的信息。就在这一天,日本皇军首次承认了失败,并开始后退,虽然开始时还几乎难以觉察。
2月24日,第五英印师终于突破雅基都山口,并解除了包围,樱井部队已分散成一股股小部队,试图穿过丛林逃跑。久保部队遭到冲杀出来的第七英印师和向南进逼的英第二十六、第三十六师的夹击,全部就歼。投入进攻后勤掩蔽所战斗的樱井手下的七千名士兵中,至少有五千人死在丛林里;好几百名被击毙的士兵,他们的尸体再也找小到了;还有好多日本兵无疑是饿死或是病死的。能幸存下来的为数很少。
在相隔着半个地球的英同,人们正紧张地翘首期待;当此惊人的消息传来时,温斯顿·邱吉尔兴奋地拟就了一份贺电。他打电报给蒙巴顿说:“我对你和第十四军团在若开与日军进行的一系列的遭遇战中所取得的胜利战果,表示衷心的祝贺。在缅甸的丛林战中,日军受到挑战并被击败;他们大言不惭的自吹,这回可得到了有力的揭露——这对于从事于我们共同事业的各阶层人士、各民族人民来说,都必然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在争夺后勤掩蔽所的这一仗中,铤而走险的敌人最后已不惜把全部兵力当作赌注押上去了;因此,这一仗结束了,若开战役实际上也随之告终了。斯利姆将军的第十四军团在它的第一场大规模战斗中,取得了辉煌的胜利,同时还树立了英雄主义的榜样。在大战结束前,“被遗忘的军团”的作战人员在这种英雄主义的鼓舞下,荣获了三十枚维多利亚十字勋章,比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任何其他战区所得到的都要多。
在粉碎若开日军的战斗中,第七英印师蒙受的全部损失是:五百人阵亡或下落不明,一千五百人受伤。但他们击毙了将近七千名日本兵,而最重要的是动摇了日军的士气。他们生俘了五千名日本兵(这在缅甸战场确是闻所未闻的),这一事实有力地证明了这一点。然而,正当若开的战火平息下来的时候,在遥远的北方,战局出现了戏剧性的惊人变化。日军第二次、也是最主要的一次向德里的全面进攻战,在丛林中骤然爆发了,英国和印度的士兵为了自身的生存再次背靠背地进行殊死战斗?但这一回,第十四军团知道日军并不是不可战胜的了。
几星期来,英军已发现一些不祥的迹象,说明敌人在阿萨姆地区发起的攻势将比若开攻势的规模更大。因为在若开战役中,斯利姆已被迫把他的预备队第二十六师和第三十六师投入战斗,所以这时他将第五师和第七师撤出了战斗,目的是想让他们在稍事休整之后开赴英帕尔。他把从印度调米的英第二十五师派到目前战事已告平静的若开去。在以后的几个星期里,北方的战火逐渐蔓延开来,而若开方面的英军防线已逐渐收缩,这样,万一日军出乎意外地卷土重来时,该防线就容易防守些。
甚至在日军的北方攻势开始之前,远在缅甸的东北部,战争就已有了戏剧性的发展。绰号为“暴躁军人”的美国将军史迪威,率领三个由美国训练的中国师和一个名为“梅里尔掳掠者”的美军远程突破团,并出动一些由中国兵驾驶的坦克,开始向孟拱一密支那地区进发,以控制利多公路。这支部队取得了某些进展以后,日军加强了抵抗;史迪威一时难于向前推进。于是,在3月5日到10日的夜间,一支由将近一万二千名英国兵和廓尔喀兵组成的特种突击队,在温盖特指挥下,乘一百架滑翔机和六百架次的达科他式运输机飞入东北缅,在日军的一些交通线上构筑起丛林掩蔽所。与此同时,另一个钦迪旅在第一钦迪远征军的纵队指挥官伯纳德·弗格森率领下,行军穿过丛林,同特种突击队会合。温盖特的目标是:扰乱日军后方,阻止日军增援,从而一方面帮助史迪威部队向前推进,一方面也鼓励在云南群山中的中国部队向萨尔温江对岸进攻。
虽然穿过丛林向英帕尔步步紧逼的日军部队,每夜都听到许多飞机在天空飞过,但他们并没有分出兵力去对付这些空降部队,而只是从各个守卫部队和后勤部队中拼凑起一支作战队伍前去应付。强有力的钦迪远征军早已严阵以待,准备收拾他们。经过十一天富有戏剧性的出击,温盖特的部队已实现了第一个目标(不过该部队的了不起的指挥官由于飞机失事而不幸牺牲)。这支部队已切断一些日军师团借以攻力·史迪威部队的铁路线和公路线。日军再也不能对这一威胁置之不理了,他们从当时正开抵缅甸的日军第五十三师团中派出一支部队,到北面去对付温盖特部队。不久,双方就陷入一场极为残酷的白刃战,不论白天还是黑夜,双方都在拼搏厮杀。
蜂拥越过亲敦江向科希马和英帕尔猛扑的日本皇军部队,总数达十万人,他们都是些最强悍、受过最严格训练的日本作战人员。夺取缅甸战场的彻底胜利,发动对印度的侵略,这对于日本统帅部来说,已成为当务之急。盟国在远东的海空力量已恢复了元气,正开始阴挠日军从以前的胜利时刻所攫取的那一片辽阔领土上得到补给晶。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日本统帅部从亚洲其他战线上撤出了一些精锐部队,并把他们编成一支迄今在东南亚战场所未曾部署过的最庞大的军队,同时向若开和北方的英帕尔平原两处发动猛攻。而此时,对盟国说来,由于对欧洲的进攻已迫在眉睫,他们正忙于为此集结力量,故而缅甸仍然是个无足轻重的战场。
斯利姆将军准备日军从北面进攻。英军尖兵部队果断地渡过亲敦江进行侦察;从他们所缴获的敌方作战命令、标注好的地图以及日记来看,敌军确实具有这样的意图。针对这一情况,斯利姆打算把自己驻扎在边境的部队撤到英帕尔平原这片偏僻的高地上来。在这里,敌人不仅要被迫靠着宽阔的大江作战,而且还得完全依赖很不安全的丛林运输线,此外,盟国的空中优势不仅保证了所有被围的英军部队的补给供应,而且还能阻止日军获得补给品。由于季雨即将使干涸的河床变成汹涌澎湃的急流,使丛林小径变成泥泞粘糊的滑道,日军必须在季雨到来之前迅速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否则就不得不面临一场灾难。
长四十哩、宽二十哩的英帕尔平原虽在印度境内,但它周围的曼尼普尔山脉(英帕尔坐落在该山脉中,形成了一个海拔三千尺的高原)却是横亘在印度和缅甸之间的一道天然屏障。在缅甸有一些险峻难达的战场——向这些战场运送补给品真得历尽艰难万险一而这一北方的战场则是其中最偏远闭塞的了。只有一条供应线,即一条铁路线,穿过绵延数百哩,地势艰险的幽暗森林和丛林密布的起伏群山。这一带根本没有公路,只有一些供牛车通行的小径窄道。
自英军被赶出缅甸后的两年中,英帕尔平原已建设成一个巨大的基地。总有一天,盟军将由此基地展开反攻。两年前,战败的英军经过邢场险象环生的九百哩的大撤退来到此地时,这儿乃是一片浸适了季雨雨水的沼泽地,而现在,英帕尔平原可大不一样了。平原上,遍布着大型巴沙营房(由竹子和芦苇编成的营棚)、医院、休息营帐、军械仓库、炮兵弹药库、武器堆放处、工场、军需品放置场以及一个主要军事基地所需要的各种大型设施。四通八达的沥青公路从中穿过;此外,从1942年起就开始从原始丛林中辟建一条宽阔的汽车公路,这条公路把英帕尔和转运军需物资的重要铁路终点站迪马普尔联接了起来,
在这个偏远地区驻扎一支强大的英军部队,这对修筑通往中国的利多公路也起到了必不可少的保护作用;目前,美国人正对该公路的建筑工程提供大量技术上和物质上的援助。驻扎在北缅的那支规模不大的中国军队的美国司令、骁勇善战的史迪威将军,梦想有——天能率领一支三十个师的中国军队一举打入中国,这支部队,通过利多公路提供补给,将能长驱直入,穿过大陆,推进列太平洋,和那里的美国海军会师,直捣日本本土。但现在回顾起来,当时如果将那些保卫公路和保证沿线补给供应的部队用于加强英军在缅甸的攻势,那末收效可能更大些,通往中同的最方便最有效的天然补给线,一向是通过仰光这个深水港,穿越缅境,到达内地。因此,越早收复缅甸越好、但是,英美联合参谋团却主张修建利多公路——于是这条公路就出现了。
在英帕尔,一切井井有条,组织得相当完善,具有着供进攻部队使用的基地所应具有的各种条件-的确,第四军的三个师已经试探性地进入缅甸北部,向着加包山谷及其南面一百五十哩的亲山推进。但是,英帕尔的地形条件绝不可能抵御外来的进攻,因为这个平原完全处于丛林覆盖的陡峭群山的俯瞰之下。在给大型巴沙营房选择修建地点时(在英帕尔及其南面二十五哩的帕莱尔各个村落周围的营房最为密集),就考虑到可能遭到空袭。英帕尔决不是打一场防御战的理想地点,而眼下还有一件令人感到为难的事情,那就是,这里还有着一支人数达七万名的印度非战斗劳工大军。
当日军进攻已明显地迫在眉睫时,斯利姆命令正开始向前推进的第四军返回英帕尔。同时,所有的后勤部队和皇家空军地勤人员都接到通知,要仿照后勤掩蔽所的格式,在英帕尔平原内构筑起围有铁丝网的掩蔽所。日军第三十三师团正从南面向他们开来;日军第十五师团奉命包围英帕尔并从北面进行攻击;第三十一师团迂回到更远的北面,先扫清驻守科希马的微不足道的英军部队,然后再进攻迪马普尔的生死攸关的铁路线和军事基地。
3月17日,日军各联队乘木筏和小船渡过宽阔的亲敦江。这些亚细亚式纳粹冲锋队员,作为徒步行走的步兵来说,也许可算是世界上最顽强的了。他们在丛林中行军一天所经过的路程,相当惊人;他们在科希马周围出现的时间,比原先预计的要早。日本帝国的太阳旗首次在印度国土的上空飘扬。
现在进行的这场激战必然相当混乱,因为大量的战斗都是在阴暗的丛林深处展开的。双方阵线犬牙交错,战斗此起彼伏。一会儿日军发动进攻,纵深楔入英军阵地,将战线往后推移;一会儿英军发动反击,将敌人逐回,于是战线又推到了前面——英国兵、印度兵和廓尔喀兵就这样在一大片地形错综复杂的广阔地区内同日军浴血奋战;有时是整旅整师地、有时是整营整营地投入战斗,但经常是一个连对一个连,一个班对一个班,以至三五成群地拼搏厮杀。日军的第一次大规模进攻,是针对英帕尔南面铁定公路上的通赞发起的。一支强大的部队蜂拥穿过茂密的丛林,绕过十四军团的一个防御哨所,夺取了高地,切断了铁定公路。另一支敌军攻击一座设在英帕尔北面若干哩的一○九号里程石附近的英军营地,并在那儿派设重兵把守。第十七英印师返回英帕尔的道路被堵住了。此外,在更远的北方,还有一些不祥的迹象表明,日军正沿着亲敦江在从丹加至塔曼提这条长一百多哩的战线上集结大量兵力。
第二天晚上,已潜入这儿一带的两个强大的敌军师团,开始从丛林内蜂拥而出。精锐的十五师团接到的堂堂命令是:“象一团烈火似地穿过群山前进”,一举攻占英帕尔。该师团准备在英帕尔北面迂回扫荡,完成对该城的包围,然后发起凶猛的攻城战。该师团的各个联队都轻装前进,他们确信,一旦拿下了英帕尔,就可以获得所需要的各种补给品。他们以惊人的速度穿过丛林,越过河道。3月18日,其中一个联队袭击了苗地附近的英第二十师的侧翼,同时,其余各联队则在乌克鲁尔的南面发动进攻。日军第三十一师团分成八个强大的联队,自霍马林向北沿一条长四十哩的战线渡过亲敦江。由于丛林浓密,英军无法辨明日军的主攻方向以及各个联队的实力。日军的一个主力联队似乎在向乌克鲁尔推进,它的主要进攻目标是科希马;而另一个联队则转向西面攻打英帕尔。
买际上,日军的计划是要这些挺进中的联队切断英帕尔北面的科希马公路干线,并越过松拉山脉向杰萨米大举进发。然后,整个部队将集中攻击科希马那支兵力很少的守军。这支守军事先得到了那加山民的警告,急忙在海拔五千尺的连绵不断的山丘上,沿着一条长一哩的山脊构筑起防御阵地。这座山中避暑地,风光宜人,其防御阵地的中央,则是地区助理专员的设有游廊的平房、优美的花园和网球场。
战斗越演越烈,战局日趋混乱,谁也不清楚战事的变化情况;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日军部队插入英军阵地的报告不断传来,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即这是迄今为止日军在东南亚战区发动的一场规模最大的进攻。3月19日,强大的日军部队猛烈进攻控制着乌克鲁尔的印度伞兵旅和一营英军步兵。你死我活的战斗持续了两天两夜,双方伤亡都很惨重;守军被迫后撤,但是,并没有撤得多远——他们在桑沙南面九哩处再次阻击敌军,而且经受住了日军六个白天和六个恐怖夜晚的无情猛袭。战斗中,只要有可能,英国皇家空军就出动飞机对日军实施轰炸和扫射,并绐英军投下他们所亟需的贮水袋。但是,到3月26日晚上,守军唇干舌焦,口渴如焚,空投给他们的饮水实在太少了。他们奉命撤入英帕尔的主要阵地——这些部队是在英国皇家空军的支援下,经过十天的艰苦麈战,使敌军遭受重创,严重打乱了敌人未来的行动部署,然后才后撤的。
另一场激烈战斗,在西南面约十哩的乌克鲁尔公路上的利丹进行着。第五英印师的一个营在紧要关头从若开空运赶到,与驻守在工事内的伞兵旅分遣队会合。英军猛烈反攻,击退丁敌军。当更多的日军投入战场时,第五英印师的另一个旅也空运赶到。随后,双方恶战不休,历时五天五夜,战斗结束时,日军沿着乌克鲁尔公路突向英帕尔的攻势已肯定被遏制了。然而,在北面,敌人取得了较大的进展;3月30日,日军在英帕尔北面三十哩的地方牢牢地封锁住科希马一英帕尔公路,并炸毁了一座重要桥梁。现在,进入英帕尔胁所有公路都被日军有效地封锁住了。唯一的补给线是一条小道,同西面的铁路终点站锡尔恰尔相连。
此时,第二十三英印师正沿着铁定公路奋力挥戈前进,前去接应仍被分割包围的第十七英印师,在英军前面,最难克服的一重障碍是一○九号里程石的兵营,日军已最终夺下了这个兵营及其大量补给物资,第十七英印帅派出强大的步兵分遣队,沿着公路两侧的山脊前进,而主力部队则从公路上向兵营挺进。右侧峰顶上的敌军遭到英军痛击,败下山来;一○九号里程石南面一支封锁着公路的强大口军部队也遭到了猛烈的攻击。英军步兵在皇家空军战斗轰炸机的近距离支援下,击溃了敌军,接着,经过激烈的战斗又夺回了兵营。
第十七英印师带着完整无缺地夺回的大部分补给品,向着英帕尔前进。日军对十七师后卫部队发动了愈来愈猛烈的攻击,有几次还出动了中型坦克,但是,日军的每一次进攻都被浴血奋战的第十七英印师打退了。接着,两个师的先遣部队会合了,第十七英印师终于在4月5日进入英帕尔,在他们这场史诗般的战斗行军行将结束时,他们的补给品完全是由空运提供的,而在整个行军过程中,日军从丛林中频频出击,不断地对他们进行骚扰。
英第二十师也成功地从达木和加包山谷的尽头,边战边撤到英帕尔平原。4月2日,该师的两个旅驻守在帕莱尔的前面,封锁通往英帕尔的东南方进路,而第三旅则撤回英帕尔,作为预备队。
正当英军采取上述行动来应付对英帕尔的日益增长的威胁时,科希马却出现了危险的局面,形势的迅速变化出乎斯利姆的预料。斯利姆原认为,那里的山岭陡峭,丛林浓密,敌人所能派去的兵力,至多不会超过一个配备轻武器的联队。但是,情况却愈来愈明显:日军几乎在那儿投入了第三十一师团的全部兵力。山中避暑地科希马只有一支匆忙拼凑起来的守卫部队,迪马普尔的重要基地又几乎未加设防——这两地的处境危如累卵;而新近沿布拉马普特拉河谷修建的一系列大型美国空军基地,也同样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斯利姆急令第五英印师和第三特种突击旅由空运调来此线,第七英印师也立即从若开空运前来。另外,他命令此时尚驻在印度境内的温盖特第二十三远程突破旅火速乘火车出发,前去掩护利多,并令英第二师从印度赶来。现在的问题是:预备部队能否及时赶到,挡住日军对科希马的进攻?
这次战役,首先是由驻扎在科希马东画约三十哩的阿萨姆团和阿萨姆武装警察打响的。这些由英国军官指挥的阿萨姆士兵,乃是首次参加战斗,他们在自己家乡的土地上英勇战斗,慢慢地从一个阵地退到另一个阵地。他们自己伤亡惨重,但也使敌人蒙受了重大伤亡。他们阻滞了精锐的日军第三十一师团的进攻,从而赢得了十分宝贵的时间。同时,他们又采取了紧急措施,将科希马这个山中避暑地改造成一个强同的棱堡,使它足以挡住涌向迪马普尔的敌军洪流,在非战斗人员和医院伤兵迅速撤走之后,在那儿养伤痊愈的五百名士兵立即编入队伍。一费可以调集的人员都紧急动员起来参加战斗,有些是从后勤部队抽调来的,这样,科希马的守军达到了一千人。然而,这时向他们紧逼过来的,至少有一万五千名精锐的日本作战部队。
在此生死关头,文书、给养员也都帮忙挖掘战壕和炮兵掩体。负责防务的指挥官H·U·理查兹上校调集了附近地区的所有士兵。不久,又增加了一个廓尔喀新兵营、两个同样没有战斗经验的缅甸团独立连,以及一个受过训练的缅甸团战斗营。此时,在离前线仅三十哩的大型军需物资转运终点基地迪马普尔,四万五千名定额兵员中甚至只有五百名会使用来复枪。当日军一小时一小时更逼近科希马时,第五英印师的第一六一旅已经空运来到,并驻守在迪马普尔前面八哩的尼丘加德山口。据斯利姆估计,敌人在占领科希马后,可能于五天之内在这里大举进攻。单独防守在日军和科希马之间的勇敢的阿萨姆营士兵,这时已差不多筋疲力尽了。4月4白,大约有二百名阿萨姆士兵退至科希马防线,其余的则设法撤退到第一六一旅的后面。
从某些方面来说,指挥日军第三十一师团的佐藤少将是个典型的日本职业军人——刚毅勇猛,冷酷无情,但他最明显的特点是硬拚蛮干。他给部下的命令是攻占并守住科希马。他本来可以毫不费力地分出一部分兵力攻击科希马,作为掩护,而同时用师团的主力去扫荡设在迪马普尔的几乎是孤立无援的主要基地。正如斯利姆后来说的:“佐藤毫无例外地是我所遇到的日军将领中最无见识的一个。他奉命攻占科希马,并在那里构筑工事固守。他那傻瓜头脑中只有一个目标——打下科希马。”佐藤摆开架势,把他手下的人马一批又一批地投入战斗,冲向防御薄弱的科希马。就在这时,第三十三军军长蒙蒂·斯托普福德少将接过了这场战斗的指挥权。
4月4日夜晚,日军跃出丛林,发起冲锋。虽然英军前哨部队奋勇还击,但是山顶的某些阵地还是落入敌手。敌人已经取得了进攻这个薄弱堡垒的立足点。但是,在他们还未来得及发起主攻时,斯托普福德已命令英第一六一旅的先锋营皇家西肯特郡第四营开进科希马。几小时以后,一连拉杰普特兵借暮色的掩护来到科希马。其中,一个排回来时还护送着二百名能行走的伤兵和非战斗人员。他们刚从日军身旁悄悄走过,日军就完全包围了科希马,并切断科希马一英帕尔公路。当时科希马守军只有三千五百人。第一六一旅的大部分部队被阻,无法打进去。
皇家空军掌握着绝对的制空权,这的确是很幸运的。在整个白天里,战斗机和战斗轰炸机怒吼着俯冲下来,几乎就在丛林树顶上对敌军轰炸扫射,从而加强了防卫部队的火力。同时,这些飞机还给受到很大压力的守卫部队空投弹药、药品、食物和饮水。不久,佐藤停止采用在白天出动步兵轮番冲锋的办法。日军的伤亡如此惨重,以致佐藤不得不在夜间才派勇猛的步兵出击;而白天,他就用大炮、迫击炮和机枪一刻不停地轰击扫射英军阵地。
防守部队的伤亡也与日俱增。他们在这个战场上丝毫不敢懈怠松劲;战斗的喧嚣声不绝于耳,也使他们无法入眠。他们越来越感到疲惫困顿。他们且战且退,到4月6日已退入要塞山上的主要阵地。日军已经截断了英牢唯一的水源,所以他们只能完全依靠皇家空军低空投下的那些装满饮水的车胎内胎了。起初,他们守卫着一块大约有一千平方米的地域,但是,他们现在拼命死守的阵地,只有原来的一半大小。在他们周围各处,在下面的山坡上、在丛林围绕的山谷里,都躺满了一排排日本兵的尸体。但是敌人还在不断地往上冲。
英雄的守卫部队,被迫一步步向后退,阵地一寸寸向内收缩。于是,就在加里松山中央那座被称为“避暑别墅山”的血迹斑斑的小山头上,展开了一场白刃战。现在,敌人已经近在咫尺,英军在地区助理专员的那个一度十分整洁的网球场的这一边,而日军就在网球场的另一边,双方对掷的不是网球,而是短导火线手榴弹。日军为了争夺每一码土地,都不得不付出伤亡几十人的代价;最后,他们一步一步打进了专员的花园。当日军在挖掘散兵坑的时候,他们抛出的泥土就落到英军的战壕里。伤员的处境更可怜了;他们唯一的掩蔽处是些匆忙挖成的掩体,很多人在掩体内一再被弹片击中。在英军包扎站内,医生和护理兵不顾包扎站三次直接被炮弹击中,不管地上布满了断臂残肢,仍旧专心致志地继续工作。
围攻科希马山顶的战斗,共持续了十六个怵目惊心的昼夜,战斗的凶猛程度始终不减,最后,这座山头到处都散发着血腥气。后来,强大的增援部队开始向这里靠拢。4月15日,英第二师的一个旅粉碎了敌人的顽强抵抗,打上公路,突破包围圈,与第一六一旅会合。随后,第二师的另二个旅在坦克、大炮和飞机的支援下,沿公路发动强大攻势,猛扑主要制高山脊。4月18日,英军突破了日军的包围:一个旁遮普营设法穿过了一个溪谷,与科希马的守军会合了。第二天,食品和饮水送到了眼露凶光、满腮胡须的幸存者手中,他们在众寡十分悬殊的条件下,进行了如此长久的战斗。两天以后,第二师的官兵打到了硝烟弥漫、弹坑累累的山顶上,解救了其余的守卫部队。
包围虽已解除,但要彻底击败敌军,还必须进行更加残酷的战斗。敌人仍旧盘据在一条长达七千码的丛林密布的制高山脊上,扼守着构筑得很深的暗堡阵地。这是一座林中要塞,两边的绿色峭壁上,长满了密密层层的树木和乱丛,根本无法攀爬。第二师的部队正一批批陆续到达,他们还不习惯在丛林中作战。尽管他们向敌人发起果断进攻,但并不能迫使敌人后退一步。而只要敌人守在这个阵地上,迪马普尔一英帕尔交通线就始终要受到威胁。此时,第七英印师的一个旅已进驻迪马普尔,同时,钦迪旅被派往东南面的杰萨米,以堵击来自亲敦江的日军援兵,并切断其补给物资的供应。
英第二师一方面竭尽全力要把日军赶下那道山脊,一方面还得击退日军对已化为一片焦土的要塞山发动的疯狂反扑,他们和敌人展开了艰苦的浴血战斗。双方杀得难解难分,一直打到4月30日,几乎还是僵持不下。接着,战事稍息;英军乘此机会集结兵力,以作最后的突击。但一场大雨却使这一带峭壁陡坡更加难以攀行;一直到5月3日,第二师才出动全师人马发起进攻。英军调集了炮兵部队,坦克也调上来加强进攻。
英军向日军的地堡和炮兵掩体发动猛攻,一场新的疯狂战斗使科希马丛林密布、水汽熏蒸的群山石崩地裂。气喘吁吁的进攻部队到处都遭到山顶上几十个隐蔽阵地内交叉火力的无情扫射,直到黄昏时i9,英军士兵才占领了一个制高山脊的一部分,并且紧紧咬住日军不放。敌人也遭到惨重伤亡。5月了日,斯托普福德把他的军预备队——第七英印师的第三十三旅——投入战斗,进攻一个叫做贾伊尔山的地堡密布的高地。这次进攻被击退了。三夜之后,第三十三旅再次对贾伊尔山发起猛攻,同时,英第二师也对纵向的山岭展开进攻;英军在付出相当大的代价之后,终于占领了贾伊尔山上的大部分阵地。次日,增援部队在烟幕的掩护下爬上山去,扫清了日军的布雷区;当烈日将那一直使坦克无法施展威力的泥泞地面晒干之后,坦克就开始爬上山坡。
6月13日清晨,残余的敌军终于放弃阵地退却了。空中硝烟弥漫,敌军的尸体散发着一阵阵臭气。不久,科希马其余的一些高地(包括那些曾经是幽雅的有游廊的平房、花园和网球场,而现在则是一片血迹斑斑的地方)上的敌人也全被赶了出去。许多盘据在地堡深处的不肯投降的敌人,被坦克的平射炮或绑在竹杆头上的高爆炸药所消灭。还有一些日本兵从掩体冲出来与英军拚斗,结果也死在枪口和刺刀之下。没有一个人肯投降。但是,日军向德里的胜利进军已经到了尽头了。
当英军在科希马反败为胜的时候,日军正逐步加紧对英帕尔的包围。在那些从远处怀着焦急心情注视着这次正在扩大的战役的人看来,似乎一支英国军队又一次不幸地被日军进攻部队包围了——这回有一个军团在不顾一切地向印度进攻。
敌人可以通过六条明显的进路,冲入开阔的英帕尔平原。在北面,有两条通道:一条是由科希马过来的宽阔的公路,一条是穿过伊里尔峡谷的山道。第三条是东北方的乌克鲁尔公路;第四条是西面的锡尔恰尔一比申普尔小道;第五条是东面的那条铺得很好的达木一帕莱尔公路;而第六条则是南面的那条宽阔而坎坷不平的铁定丛林公路。日军决定沿着所有这些公路向前推进,并决定在夺下英帕尔之后立即乘胜前进,扩大战果。
虽然日军的主要进攻是沿着这几条公路发起的,坦克、火炮和军车可在这些道路上行进,但整个包围圈周围都爆发了激烈战斗。当日军在公路上的冒险突进被遏止住以后,他们随即分散潜入两旁的丛林,仍试图从那儿夺路冲杀向前。敢死队的强攻不时把防线冲开许多突破口,有的竟达两哩纵深,但英军的果断反攻还是不断地将敌人击退。任何一方都不愿讨饶认输,也不肯饶恕对方。
从表面上来看,双方激战是在上述六条道路上展开的,但整个英帕尔战役却是最混乱的战役之一。每次,当日军的大规模强袭似乎行将突破防线时,英军立即迅速将大规模的炮兵和坦克中队调到危险地区将敌军击退。而且只要日军一钻出丛林走到平原上,就立即遭到皇家空军的轰炸和扫射。
在4月的第一个星期里,第五英印师的士兵一跳下运输机就投入了乌克鲁尔公路上的战斗;他们在英第二十三师的一部的援助下,打垮了日军一个纵队的进攻,并将其逐回利丹。敌军虽然在那里被阻击住了,但他们在北面还是加强了进攻的力量,因此在乌克鲁尔公路上获胜的英军还是受到背后敌人的威胁。4月6日,日军攻占了农格希古姆双峰山的一个山头。这对日军具有极大的价值,因为它为日军炮兵提供了一个可以监视皇家空军主要机场的观察哨。五天后,敌人又占领了该峰的另一个山头,并且迅速地在两个山头上筑起了坚固的地堡。但从树梢上掠飞而过的英国轰炸机,对这两个山峰进行了轰炸和扫射;英军又用绞盘把坦克吊上山来,对准暗堡抵近射击;同时,步兵也奋不顾身地发动冲锋。战斗结束时,每一个日本兵都成了一具尸体,因为没有人愿意投降。
扫清了农格希古姆的刃困个山峰后,第五英印师赶紧去对付北面伊里尔峡谷一带日益增长的危险。这时候,他们刚刚打过的那种残酷战斗,又在防御圈周围接二连三地再次展开。
进攻刚开始,日军就派出重兵,占领了一个坐落于伊里尔峡谷和英帕尔一科希马公路之间丛林密布的突出山头,这座山头俯瞰着平原西北部一带。一场从4月中旬延续到5月第一个周末的激烈战斗,就是在这个具有威胁性的突出阵地上进行的。最后,日军在这座可借以监视整个平原的突出山头的南端被击退了。与此同时,一旅英军穿过乌克鲁尔公路南面的山区,紧逼前面的敌军,而另一旅英军则沿着公路猛攻,对敌人形成夹击之势。到5月中旬,日军沿乌克鲁尔公路和伊里尔峡谷二带发起的两路攻势均遭到阻击,而且在英军的沉重锤击下已开始溃退。同时,在帕莱尔公路的入口处,第二十师的官兵也已占了日军精锐丛林部队的上风;那儿峻岭起伏,深谷交错,浓密的丛林绿荫层层覆盖,实在是一条最难防守的战线。
在这一片绵延二十五哩的崎岖地区内,英军一共只驻有两个旅的兵力,所以要构成一条连续防线是不可能的。于是,英军就在这一带构筑了一系列切断公路入口处的大小通路和帕莱尔公路本身的工事,同时分兵把守各制高点。在防区内,英军不断派出战斗巡逻队拦截日军的渗透部队,因而从4月初开始,丛林中就一直未停止过肉搏战。牟田口将军在他的作战地图上把帕莱尔公路上的谢阿姆山口标为一个具有决定意义的突破口,并集中了坦克和重炮来将其轰开。4月11日,英军被迫退守直接俯瞰着公路干线的坦努帕尔。尽管英军展开勇猛反击,将日;军逐退,然而,五天以后,日军调来大量增援部队进行反扑,终于在由缺乏战斗经验的印军部队扼守的薄弱环节上打开了缺口。
敌军意识到这是夺取胜利的好机会,于是逐渐加强攻势。4月19日夜间,日军出动中型坦克连续三次发动猛攻,但均被粉碎。然而,4月盟日,日军连续不断地发动进攻。终于楔入英军阵地,造成很大威胁。不过,月军也为此付出了如此重大的代价,以致再也无力向前推进。
5月8日,日军多次侵入帕莱尔公路入口处周围一带的山地,但都被第十七英印师的一个旅挡住。然而,直接负责指挥前线战斗的日军司令官山本却认为胜利已经在望,调集了大批增援部队,企图在坦努帕尔突破防线。经过一连几夜疯狂的进攻,日军取得了一些胜利。英军防线被迫后撤。无可否认,此时日军已接近于突破英军防线,但是5月12日,英军在一次反击战中,又收复了大部分丢失的阵地。在随后的战斗间隙期间,斯库纳斯将军把防守帕莱尔前线的第二十师的一些部队撤出战斗,而将兵员足额的第二十三师派去接防。危机过去了,战线又一次稳定下来。
与此同时,沿铁定公路及其周围地区和锡尔恰尔一比申普尔小道一带的战斗也进入了最高潮。在一次大胆的夜袭中,一些日军成功地炸毁了一座长达一百码、架在八千尺深的山涧之上用以连接小道的吊桥,切断了英军的主要补给线。接着,日军连续展开强大攻势,集中攻打比申普尔。由于威胁明显地日趋严重,斯库纳斯将军不得不把第十七英印师从英帕尔北面调来。4月19日,该师在千钧一发之际及时到达,在比申普尔西北与一支强大的敌军交火,并将其阻击住。
接着,日军在比申普尔南面发动了一场来势凶猛的进攻,并在一些地段取得突破。英军展开一系列反击战,结果就出现了这次战役中一些最残酷的战斗。日军投入了全部兵员,动用了全部武器,甚至出动一批批零式战;斗机轮番扫射(其中有一半被高射炮火所击落),此外,还第一次使用了十寸口径的迫击炮。这时,在这一战区发生了具有某种重大意义的事件——有几个逃兵从日军战线那儿过来投诚,这还是破天荒第一次。他们供认,作战顽强的日第三十三师团一个前锋联队的三千人中,已有二千多人伤亡。然而,也有迹象表明,具有相当规模的日军部队,正赶来增援这场战斗,因此,该地区英军的处境仍未转危为安。
当比申普尔的战斗趋于激化时,日军就从原来进攻科希马的部队中调来一些强大的战斗部队,他们沿科希马一英帕尔公路南下,占领了设在康拉顿比的第十四军团的一个补给站;日军在那儿遭到了拥有坦克支援的第十七英印师一个旅的攻击。5月份第一个星期结束时,该旅开始包围康拉顿比,这时,第五英印师前来接替该旅,后者就转而投入比申普尔战斗。第五英印师得到第七英印师的增援,发起一次坚决有力的进攻,于6月21日几乎完整无损地夺回了该补给站。
雨季的第一声雷鸣在群山中回荡,瓢泼似的阵雨越下越猛,次数也越来越多,地面逐渐变得泥滑难行卜除非日军能在一次最后的全面出击中大获全胜,否则,这一阵阵不祥的雷鸣就预告了他们的失败。据斯利姆看来,这场挫败了敌人企图的大规模消耗战,已接近尾声。在每条可能前进的道路上,日军都被挡住了。即使在依然令人担心的比申普尔地区,敌人也被顽强地遏止住了。斯利姆开始制定自己的进攻计划,他不但打算解除英帕尔之围,而且还准备全歼日侵略军第十五军团。
英军的第一次攻势实际上是在5月15日开始的,那天,第十七英印师第四十八旅楔入了日第三十三师团的后方,并在铁定一英帕尔公路上第三十三号里程石处修筑起工事。敌人暴跳如雷,把一切可用的部队包括后勤部队都一股又一股地投入了反扑。四天以后,日第十五师团发动了一场疯狂进攻,但还是被击退了。随后,英第四十八旅向北推进到莫伊朗,他们经过激烈的战斗,在那儿设下了另一个路障,不过并未能困住日军第三十三师团。”
英第十四军团的下一步行动,就是加强对乌克鲁尔公路和伊里尔峡谷的攻势,而这时,敌军也正企图从桑沙沿着乌克鲁尔公路再次打入平原。雨季已真正开始了,倾盆大雨冲刷着大地,小径车道变成了滑溜难行的泥浆带,丛林就象一座蒸汽弥漫的绿色地狱。日军穿过尸体狼藉、散发着恶臭的丛林向前推进;他们动用了一切可以利用的运输工具,包括骡子;这支尾随在作战部队后面的运输队,一直延续到亲敦江。英军第二十师与这支敌军迎面遭遇,于是在乌克鲁尔公路和附近的密林里再次展开残酷的拉锯战。但到6月13日,英军已经制服了敌人,敌人正四下溃逃。第十四军团的其他部队从农格希古姆出发,踩踏着泥浆,穿过伊里尔峡谷,楔进日军的运输线;到6月20日,已封锁住日军的主要补给线。因为所有的小路旁道均无法通行,日军现在已完全陷入了绝境。
在北面,自从科希马解围以后,该地周围的战斗始终未曾中断过。现在,战事已发展到这样的局面,即敌军已被团团围住,但仍在几乎难以攻破的山顶暗堡里负隅顽抗。在倾盆大雨的冲刷下,那高达三千多尺、四周丛林密布的险峻的群山变得泥泞滑溜,几乎无法攀爬。第五英印师和第七英印师的部队以及第二十三钦迪远程突破旅,集中全部力量对付日军那些隐没在天际云间的堡垒。
钦迪旅的士兵不畏艰难险阻,绕过无路可循的那加地区,切断了日军的交通线,并从背后威胁敌军。印度民政机关的英国政治官员所率领的那加山民,给钦迪旅提供了宝贵的援助。此处战斗的关键要冲就是那加村,那儿一带的滑溜陡峭的山顶之上,筑有隐蔽得很深的密集地堡群,准备死战到底的日本士兵,牢牢地固守在里面。
黎明时分,浓雾弥漫,第七英印师开始攻夺这一战略要地。他们将炸药包绑在长竹竿上,塞入地堡,然后用火焰喷射器向地堡内喷射火焰,将日军的暗堡一个又一个地相继拔除掉。敌军盘据在一座名叫。教堂丧钟”的小山上,进行着最后一刻的困兽之斗。廓尔喀兵沿着丛林中的一条险道,向山头发起一次惊人的夜袭,扫平了敌军的抵抗。现在敌人的交通线已完全被切断:他们惯用的那套战术现在可被用来对付他们自己了。他们没作进一步抵抗就撤退了。
很明显、日军正由科希马沿着公路干线后撤,其目的是想与从查卡巴纳一马奥一松桑小路(这是一条沿着科希马和英帕尔之间分水岭山脊曲折延伸的丛林小道)退下来的部队保持步调一致。看清了这一点以后,英第二师的先头部队立即进发,于6月19日与第七英印师的一个旅同时到达马奥。
乌克鲁尔是英军大规模强攻的焦点,因为它是日军在亲敦江和英帕尔之间的大规模山区基地,是在战斗开始以后迅速修建起来的。由科希马蜂拥而下的英军部队,与从英帕尔向前突进的强大部队同时出发,并在预定时刻与其会师。6月22日,两支队伍好比钢钳的两只钳牙,在一○九里程石处将日军钳住。被钳在钳口里的是日第十五师团和在乌克鲁尔的印度国民军的一个旅,好几支日军纵队沿着各条通道,向日军的主要基地狼狈逃窜;一些忍饥挨饿、疾病缠身以及奄奄一息的日本兵,正从北面沿着一条通向乌克鲁尔的泥泞的吉普小路,痛苦地挣扎着退下来——这支队伍就是一度号称精锐的第三十一师团。同时,第七英印师的一个旅也坚决无情地向乌克鲁尔靠拢。该旅绕过敌人,从西南面发起攻击;而梅塞维的第三十三旅则奇迹般地穿过云层包围的马奥一松桑山峰,从北面发起攻击。
事后,第三十三旅的刘易斯·皮尤上校写道:
“我旅置身于那些随带着大量伤病员撤退的日军守备部队及其最近的目的地——乌克鲁尔之间。敌军已不存有任何希望,他们得不到食物,得不铲药品,什么也得不到了。他们衰弱不堪,再也无力挣扎向前,他们的嘴里塞满了野草,想以此来维持其奄奄一息的生命,……他们成千成千地死去。我旅及所属炮兵缓慢地、艰难地前进着,一步一步地凿路上山,然后又顺着泥泞的斜坡往下滑。在不到十哩的路程中,就这样翻过了六座山脉,每一座都得上下攀爬四千尺以上的斜坡。……
我旅穿过甘吉恩—洛克峡谷,沿着乌克鲁尔山脊小心翼翼地向前推进。这里,人们首次见到了日军遭到毁灭的景象。可以清楚地看出,英国空军战斗轰炸机的一次袭击曾成功地截住了正在小路上行进的一支日军纵队。路上堆满了日本兵和动物的尸体,武器装备狼藉四散,地面都是飞机在袭击时所留下的弹孔、弹坑。我旅穿过或绕过了那些被丢弃的、由枝叶覆盖的茅屋营房,隐蔽的碉堡据点和供几千人用的生活设备。到处都是未加掩埋的尸体,有许多甚至鄙没移动过;有些比较肥胖而样子还不难看,另一些则肮脏憔悴,形同骷髅。军队的克星——伤寒,蔓延猖獗,发挥了最大的破坏作用。由于对后勤供应需要的估计不足,由于对英军部队战斗素质的估价过低(而这些部队曾在若开的严冬战斗中,在敦刻尔克海滩,在北非和马达加斯加各战场久经考验过),这就导致了日军的毁灭。
那加族人开始将日军俘虏带进来,这些俘虏都已病得脚步堆移,肮脏得如同骷髅似的;他们已经神智不清,或是满口呓语,或是哭泣流泪,或是畏缩不前。由于肉体经受过难以形容的困苦,他们头脑中的最后抵抗意志已被粉碎了。从排列在路边的丛林营房里,从日军住过的峡谷和山谷里,不断散发出尸体腐烂的恶臭。卡车和汽车毁弃在路旁或翻倒在半山腰,司机就死在车轮下或僵卧在路旁的烂泥地里。
在路上深可陷足的泥浆里,漂浮着日本兵和动物的尸体。四下都是零乱丢散的装备,这是不体面的溃败的见证。有一门野战炮埋在泥地里;一辆坦克陷入泥潭,乘员都死在里面。到处都可看到大量的炮弹、地雷、轻武器以及照例必有的防毒面具。那些当初想成为印度征服者的疾病缠身的炮火下余生的士兵,沿着成千条从林小道,痛苦地向南挣扎行进,成千成千地倒毙在地图上找不到的潮湿的丛林小路边。这些人成了日军在这次战争中遭受的最大失败的牺牲品。”
当第七英印师逼迫敌人向波涛汹涌的亲敦江退却时,英第二十三师从南路果断出击。同时,第十七英印师紧逼过来,大炮齐鸣,震天动地,树干枝叶和潮湿的泥土被抛入空中,日军士兵血肉横飞。厮杀一直继续了好几个星期,直到日军的最后一批地堡被摧毁,五万名日军陈尸在战场上为止。究竟还有几千具日军尸体腐烂在丛林中,那就永远无人知晓了。
第十二章诺曼底
1944年6月5日夜晚,海面上狂风呼啸,波浪滔滔,一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入侵舰队自英格兰南海岸启航出海了——这距最后一名英国兵撤离敦刻尔克渡海回国的那个日子,差不多正好隔了四年。
这支将要决定纳粹德国命运的英美联合舰队的组织者,正是那位当年极其出色地筹划了敦刻尔克撤退的海军上将伯特伦·拉姆齐爵士。整个舰队拥有五千艘舰只,其中不少是特意为这一天的战斗而设计的。为舰队打头阵的,是数百架皇家空军重型轰炸机以及准备占领重要桥梁、公路的二万三千名伞兵和滑翔机运载的突击部队;紧随在后的是十七万六千人的进攻部队和二万辆军车,所有这些部队和军车都要在四十八小时之内登上诺曼底海岸。
这次横渡英吉利海峡的入侵,乃是一次极其冒险的军事行动。且不说在实际进袭希特勒的“欧洲堡垒”时要担的那些风险,单单横渡几乎宽达一百里变幻莫测的大海这件事本身,就是够危险的了。渡过海峡后,那些满载准备攻占滩头阵地的部队的强击艇,连同水陆两栖“游泳”坦克,得趁着在拂晓后四十分钟潮水涨到一半时靠岸。借这样的潮水上滩,随行的战舰和作战飞机就可有最低限度的必需时间,去摧毁鳞次栉比的德军海防工事。在满潮前的几小时内,还须有月光,以便空运部队辨明目标。在每个太阴月中,仅有三天能同时具备这几种自然条件;而在1944年6月,就是5日至7日这几天;在此期间,如果盟军不能对大陆发动一次成功的入侵,那末在冬季来临之前,他们就不大可能再有如此充裕的时间来实施登陆了。而且,他们也可能来不及阻止希特勒使用名为V1和V2的致命的秘密武器,对伦敦和供入侵准备用的各港口发动大规模袭击。
据盟军计划的制订者估计,德军在头一个星期内,至少能调集十八个师来对付滩头阵地,其中包括六个装甲师。在一个月内,德军就很有可能从驻扎在法国和低地国家的五十九个师中,抽调四十个师来围堵入侵部队。而盟军在七个星期之内,最多只能有三十七个师投入战斗。入侵部队所以不能迅速得到加强,当然主要是由于受到后勤方面的限制。盟军在夺下可供使用的港口之前;所有的补给物资都得在一些空旷的海滩上卸货上岸。尽管盟军已有两个设计得很巧妙的、在英国各地分段秘密预制的马尔伯里人造港(马尔伯里是一种人造港的代号,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盟军在诺曼底登陆时曾使用这种人造港。——译者),但入侵力量能否尽快地集结起来守住滩头阵地,还是毫无把握,更不用说粉碎德方必然会发动的反攻了。
当入侵时刻逼近时,德军已在法国北部和低地国家境内集结了四十一个师,另有十八个师驻守卢瓦尔河南岸,随时准备北上增援。第十五军团共计十九个师驻扎在加来和布伦周围,德方预计盟军将在这一带发动入侵。第七军团十个师驻守在诺曼底。此外,德军在南欧还驻有五十六个师,在斯堪的纳维亚还有十八个师警戒待命。这样,德牢投入战斗的全部兵力中,有一百三十三个师与盟军相对峙,有一百六十五个师与俄国交战。在德军三十二个装甲师中,有十八个师继续对付着俄国人,十二个师准备迎击英美联军对法国的入侵。德国人曾经狠狠地教训过自己的对手,让他们尝过密集坦克群的威力,但说也奇怪,这回德国在西线的装甲师却分散配置在比利时至波尔多一线。
英国关于进攻欧洲“柔软的下腹部”的战略,尽管遭到美国三军参谋长的百般非议,然而却迫使德国人将其战略预备队部署在阿尔卑斯山脉以南,而不再留在德国境内。为此,德国人在这一带修筑了出色的高速公路,以便根据战局的需要将兵力迅速东调西遣。在盟军渡海入侵的前夕,希特勒已命令一个精锐装甲师自诺曼底开赴意大利,去支撑那里趋于崩溃的德军战线。
几个月来海空战事的进展,已为英美的入侵创造了条件。大西洋之战已获得胜利,海路上韵德国潜艇已被肃清,新世界(系指美洲,与“旧世界”欧洲、亚洲,非洲相对。——译者)的大批军队、武器和补给品正通过这条海路源源运来。盟国空军已赢得制空权,并炸毁了许多供应德国空军装备的工厂。在1944年4、5月间,盟国空军已经破坏了供德方运送反攻部队的公路线和铁路线。两千个可以使用的火车头中,已有一千五百多个被炸毁。许多座桥梁已被摧毁,其中包括巴黎与海滨之间塞纳河上的二十四座大桥中的十八座和卢瓦尔河上的大部分桥梁、交通枢纽、调车场以及其它设施都遭到有效的轰炸。盟军的轰炸机和发射火箭的战斗机,几乎击毁了德军在加来至格恩济岛这一带海峡沿岸所设置的全部雷达站,使德方无法发出入侵在即的警报。
盟军已实现了使法国北部成为。无铁路区。这样一个目标,而且这种破坏方式也使德军从中得不到一点入侵可能在哪儿发动的线索。确实,在当时以及诺曼底登陆后的七个星期里,德国最高统帅部一直认为盟军将越过狭窄的多佛尔海峡发动主要入侵攻势。正是根据诺曼底进攻只是牵制性攻击这样一种假设,德最高统帅部继续让训练有素的第十五军团留守在加来海峡沿岸。
在D日(指盟军发动诺曼底入侵的日子。——译者)前的好几个星期里以及D日后的六个多星期内,英军实施了一项周密和成功的疑兵之计:他们集结了一支假的入侵舰队,同时还发出大量电讯,造成入侵司令部设在肯特的假象,而那位勇猛的美国将军乔治·巴顿——据德国情报局认为,盟军已确定由他来指挥装甲部队的主要进攻——也引人注目地在肯特出现。而实际上,运输舰只却正在南安普敦和英格兰西南海岸诸港大量集中。就在盟军发动诺曼底入侵的那天夜里,皇家空军散发了四处飘扬的、人们称之为“金属干扰带。的锡箔片,造成一支舰队正在第厄普附近海面向东驶去的假象,使德国人所剩无几的几处海岸雷达站受骗上了当。
集结在法国北海岸的德军部队,有着希特勒吹嘘为“大西洋铁壁”的坚固防御工事为其后盾。精力充沛的隆美尔元帅于1月份调来此线,归西线总司令冯·伦斯德元帅指挥。他立即着手布防,准备狠狠回敬一下那些曾在非洲击败过他的对手。他指挥一支由五十万苦工组成的劳动大军,在海水底下和沿地雷密布的海滩,设下大量钢筋混凝土障碍物;在海岸上,构筑了许多隐蔽得很深的炮台,它们控制着所有可能强行登陆的地点;此外还布设了反坦克陷阱、有刺铁丝网、工事坚固的步兵掩体以及厚壁碉堡;海岸后面设下雷区;再后面,平坦的田野上,则筑起栉比林立的哨所,准备粉碎盟军的任何空降行动。德军还在诺曼底海岸后面沼泽遍布的低地上,特别是在重要港口瑟堡南面的科汤坦半岛底部地区引入大量海水,这样,就更增加了盟军空降突击时的困难。
隆美尔立意要在海滩上击退盟军的任何入侵。正如蒙哥马利所说的那样,“他将使出浑身解数,想迫使我们重演敦刻尔克的一幕。”指挥英美联合入侵部队的蒙哥马利吸取了盟军在萨勒诺和安齐奥的惨痛教训,他在给指挥官们下达训令时说:“装甲纵队必须向内陆纵深楔入,而且必须就在D日从速楔入。……我们必须迅速攻城夺地,在腹地牢牢站稳脚根。”可是不管盟军的入侵计划如何别具匠心,预定进攻日中最后一刻的天气变幻,却是一个无法把握而又至关紧要的因素。
定名为D日的6月5日更接近了。明媚的五月一过,晴朗的天空就逐渐堆满了阴霾的雨云。在大西洋上巡弋的气象船和飞机报告说,夹带着强风和低云的低气压正在逼近。气象专家们预言,整个6月5日至7日期间,海峡地区将在低压槽控制之下;入侵舰队出航将十分危险。第一批突击部队已于6月4日上了船,可是天气更趋恶劣,海面上刮起了风暴。盟军最高统帅德怀特·D·艾森豪威尔将军无可奈何,只得将入侵推迟。入晚,海峡内依然风疾浪高,但是气象学家却举出令人信服的理由,说明第二天风暴将显著减弱,不会妨碍登陆的进行。于是艾森豪威尔就根据专家们的预测,下令入侵舰队起锚登程。
这支拥有多种舰艇的庞大舰队,颠簸着驶入宽阔的海峡(海军扫雷艇已将自怀特岛至诺曼底海岸的航道全部扫清);英国皇家空军的重型轰炸机携带着五千二百吨炸弹,飞去轰炸敌军海防炮群和工事。6月6日破晓,天色阴晦,狂风呼啸,美国中型轰炸机和战斗轰炸机连续猛烈轰炸敌军阵地。与此同时,盟军作战部从也已在西北欧着陆:从午夜到凌晨三时,英军一个空降师和美军两个空降师在“大西洋铁壁”之后陆续降落。英第六空降师降落在盟军入侵战线东翼冈城东面一带,而美军空降部队则降落在入侵战线的西端科汤坦半岛上。
英空降部队的目标是夺取从冈城到海滨这一段奥恩河两岸的重要桥头堡。美空降部队的任务是与半岛上的敌军交锋,使其无暇向美军登陆的滩头发动反扑,同时还将控制住卡朗坦北面洪水区内的堤道,接应由海路登陆的入侵部队。
美军选定的登陆滩头,沿科汤坦半岛东海岸下半段向东延伸到贝辛港。西面的滩头叫于塔滩,东面的滩头叫奥马阿滩。英军选定的登陆滩头则自贝辛港一直向东,延伸到乌伊斯特勒昂,分别叫做金滩、朱诺滩和剑滩。两条战线的长度均在二十五哩左右。美方进击任务由奥马尔·布雷德利中将指挥的第一军团担任;英方的进击任务由迈尔斯·登普西中将指挥的第二军团担任。
英第六空降师和美第八十二、第一○二空降师,首先必须在敌人甚至还来不及搞清眼前发生的事情时,就牢牢地控制住滩头阵地的两翼。东翼至关重要,因为它靠近德军装甲反击部队的主力。英空降部队必须在配有坦克、大炮的大规模进攻部队登陆之前,始终将德军装甲部队顶住,否则,桥头堡就有可能被迅速拔除掉。在此左翼,奥恩河连同与其平行的、从历史名城冈城流至大海的长八哩的运河,构成了一道阻挡敌人装甲部队前进的天然堑壕。如果英空降师在一开始就能拿下奥恩河和运河上的各座桥梁,并且不让敌人过河,那么,该翼就会相当安全,同时滩头阵地的英军装甲部队也可从这儿向冈城以及冈城那边的开阔地带发起进攻。另外,在奥恩河以东六哩的地方还有一条迪夫河,它所流过的河谷已被德军故意灌满了海水。如果盟军将迪夫河上的五座桥梁全部炸毁,那一大片洪水就可以反过来成为敌装甲部队前进的障碍,使敌军不利。
同样,美空降部队将在右翼粉碎敌人的反攻。德军引了维尔河和卡朗坦运河的河水,在于塔滩防线后面的沙丘中建造起一个一哩多宽的人工湖。于塔滩西面和西南面十哩处的梅代雷河谷和杜弗河谷,洪水滔滔,汪洋一片,形成了一条宽阔疱水道障碍,它几乎将科汤坦半岛内陆与西海岸完全隔开。如果美空降部队不能攻占以于塔滩为起点的五条狭窄堤道,那末登陆部队的处境就极为危险,很有可能在大海和内陆洪水之间被敌军围歼。D日前两周,一个受过反空降专门训练的德军精锐师进驻了该地区。这就使危险更为增加了。
蒙哥马利原计划让美空降师直接在科汤坦半岛咽喉地区降落,以孤立瑟堡,但是上述情况就要求对该计划进行修正。于是,布雷德利下令美一○一师集中力量夺取于塔滩各堤道的出口,摧毁设置在那里的敌军重炮炮台,并炸毁杜弗河上的公路桥和铁路桥,准备扼守杜弗河和卡朗坦运河一线。美八十二师将在圣梅勒厄利瑟南面和西面的梅代雷河两岸着陆,炸毁杜弗河上的两座桥梁,并将美一○一师提供的南翼防卫线继续往西延伸。美八十二师还须坚守住梅代雷河上的桥梁,直到主力部队完成部署,准备向南突破为止。
6月5日午夜前不久,一千一百架运输机自二十个机场起飞,轰鸣声响彻英格兰南部多风的上空。两小时后,几十架滑翔机在隆隆作响的飞机牵引下,载着受过专门训练、准备攻占重要目标的突击部队,向南疾飞。突击部队携带着反坦克炮,这些武器对于阻击装甲部队、坚守夺取到手的桥梁是必不可少的。
在空投过程中,虽然由于风力的影响,许多伞兵落到了空投区的东面,但是英军各主要伞兵旅所发动的空降突击,仍取得了出奇制胜的圆满效果。他们把敌军从奥恩河和运河桥梁附近的朗维尔村赶了出去,并为载有反坦克炮的滑翔机拿下了主要着陆区。滑翔机着落时,几乎撞在桥上。所有桥梁,除一座外,均被突击部队迅速占领,并加以炸毁。他们未能摧毁的是特罗阿尔恩附近的一座最重要的桥梁。在此预定目标几哩外着陆的皇家工程兵的一名少校和七名士兵,随即端着自动武器,奋不顾身地冲过敌军火力点和特罗阿尔恩镇,将该桥炸毁了。
与此同时,一百五十名伞兵对梅维尔附近一座控制着剑滩的海岸炮台发动猛攻。他们和周围防御工事内的一百八十名德军守兵展开了一场肉搏战;尽管他们有一半人伤亡,但最终还是摧毁了敌人的炮台。在美军那一翼,由于风力很大,流云疾飞,大规模的空投进行得不太顺利。敌方高射炮火密集而猛烈,许多驾驶员不得不在高空快速盘旋,以致伞兵部队无法准确跳伞。美军出动的八百零五架运输机中,虽然只损失了二十架,但空投下来的第一○一师官兵,却分散在一块长二十五哩、宽十五哩的地区内。黎明时,该师六千六百名战斗人员中,仅有一千名左右到达了集合地点。第八十二师的运气较好,他们迅速在地面集合起来,不到两小时即攻占了圣梅勒厄利瑟,并控制了瑟堡一卡朗坦公路干线,然而五十二架载有反坦克炮、军车和信号设备的滑翔机中,只有二十二架降落在预定的着落区内。因而,部队缺少可以,用来顶住敌人装甲部队的重型武器。他们未能占领梅代雷河上的桥梁,整个师被洪水分割为二。
降落在梅代雷河以西的绝大部分美八十二师伞兵部队,稀稀拉拉地散布在由德第九十一步兵师驻防灼碉堡林立的地域内。他们立即与敌人干上了,当然,在这场拼死搏斗中,他们所关心的并不是如何完成任务,而是设法保全自身。结果,杜弗河上的桥梁没有被炸毁,梅代雷河西岸也没有建立起保卫渡口的桥头堡。不过,第八十二师尽管未能完成这些任务,但其零星部队还是发动了猛烈进攻,把德第九十一师全部人马拖住在原地。
美一○一空降师的官兵,有的降落在果树园里,有的降落在小块田地上和高高的树篱内,部队拉得很散;但幸运的是,这一带乡间德军并未设下重兵。他们有时间相互寻找,开始往往是个人单独行动,后来逐渐结成了小队和班,陆续赶往指定地点集合,黎明时分,他们已集结了足够的力量,控制住于塔滩各堤道的西面出口、然而在南面,他们却未能摧毁杜弗河和卡朗坦运河上的桥梁。
德军虽然早知道入侵迫在眉睫,但事到临头还是猝不及防。其实,狂风大作的恶劣天气,对盟军的隐蔽来说反倒成了件好事。德军三位高级将领,包括隆美尔本人,满以为在这种海水猛涨、恶浪翻腾的时刻,盟军绝不可能试图登陆,因而离开了司令部。只有冯·伦斯德和西线装甲集团军司令盖尔·冯·施韦彭堡将军坚守岗位,而他们两人均受到上级的掣肘。不经最高统帅部特许,伦斯德不得擅自动用战略预备队;而盖尔则无直接指挥战斗之权。结果,6月6日凌晨一时,尽管第二十一装甲师师长福伊希廷格尔少将向隆美尔的B集团军司令部报告盟军伞兵正在特罗阿尔恩附近着陆,但他并没有得到从坦克集中地法莱兹出动坦克作战的命令。福伊希廷格尔所能办到的只是根据标准作战规定,派出最前沿的两营步兵去对付入侵部队。直到上午六时半左右,B集团军司令部才获准出动装甲部队。当时由于轰炸,通讯暂时中断,这样又过了两个小时,福伊希廷格尔才接到率师出击的命令。在此期间,福伊希廷格尔曾自作主张地派遣了包括由坦克组成的战斗群去袭击盟军伞兵部队。
凌晨二时四十五分,冯·伦斯德在司令部接到报告说,“科汤坦半岛东海岸外传来阵阵引擎声。”这是有关盟军从海路登陆的第一个信息。但是德方作出的反应却是:“西线总司令并不认为这是一次大规模行动。”德国人确信,只要盟军试图发动入侵,他们的雷达站必然会事先发出警报,但事实上,未被摧毁的少数几个雷达站几乎全都受到了严重干扰。因此,德军开始察觉到入侵部队的行踪时,盟军部队已在离海岸十二哩处上了登陆艇。
6月6日凌晨的几小时内,德军统帅部乱作一团。伦斯德的参谋长请求希特勒批准他们出动党卫队第二十一装甲师和勒尔装甲师去对付盟军的空降行动,但是,希特勒却命令,在白天侦察弄清形势之前,禁止动用这两支战略预备队。他认为,盟军对诺曼底的空降袭击,只不过是牵制德方后备兵力的佯攻,而主要的海上入侵将在塞纳河以北一带发起。
不仅希特勒本人,而且最高统帅部和隆美尔司令部,也都持有这种看法。甚至在盟军战舰众炮齐轰诺曼底海岸的时候,他们还是固执己见。(参加诺曼底入侵的战舰有:一百四十三艘英加战舰——战列舰四艘、巡洋舰二十一艘、驱逐舰一百十六艘和低舷重炮舰两艘;四十六艘美舰——战列舰三艘、巡洋舰三艘和驱逐舰四十艘;其他盟国海军的巡洋舰三艘和驱逐舰八艘。)
盟军筹集的登陆艇满足不了诺曼底入侵的需要,这一方面是因为美国海军把作战重点放在太平洋战区,另一方面也是由于英国造船厂一直忙于建造马尔伯里人造港。关于人造港这一别出心裁的设想,在新加坡失陷之后就产生了,当初曾考虑在印度洋战争上予以使用;后来,盟军于1942年进攻第厄普港遭到惨败,这说明盟军根本无法夺取德军占领的任何海峡港口,并立即用来供强大的入侵部队登陆。早在1917年邱吉尔就曾建议使用人造港来攻取德国的弗里西亚群岛。后来,蒙巴顿手下的专家们逐步实现了这一设想。现在,硕果已结,具有多佛尔港那样规模的人造港已建成了两座,准备在诺曼底入侵中投入使用。人造港包括若干个混凝土沉箱(把它们放在一起,即构成内外防波堤)和四个直接与海滩相连的浮码头;借助于人造港的各种设备,盟军就可以直接在码头外端卸下入侵部队连续进攻所需要的一切物资。
D日那一天,盟军还有不少新式武器,主要的是好多种特种坦克,颇使德军惊诧不已。这些经过专门设计的坦克,可分别用来扫除地雷、克服障碍物和对付混凝土防御工事。自1943年以来,英国第七十九装甲师就成了一支实验坦克部队,一直在苦心孤诣地设计各种精巧的装甲车辆,如两辆坦克、喷火坦克、压路坦克以及许多其它类型的坦克。在两栖“游泳”坦克与第一批步兵上岸的同时,盟军配备了多管火箭船,并在登陆艇的船头上安装了大炮和追击炮,这样,就能在德军利用盟国海军炮击后的间隙重新进入炮位的这段危险时间内,始终为登陆部队提供密集的火力掩护。
入侵部队在黎明后不久开始登陆。人海翻腾起伏,令人头晕眼花,寒风卷起层层浪花,拍打在士兵身上。德军士兵对盟军进攻前的大规模海上炮击和空中轰炸,已有所准备;他们觉得自己的混凝土防御工事坚厚异常,尽可抵挡得住。他们料定,炮击和轰炸之后,盟军士兵将会奋力穿过碎浪,在防线上最易遭攻击的部位踉跄上岸。可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坦克居然会从海面上直接游过来,也没想到从登陆艇上会发出一排排密集猛烈的炮弹和火箭,更没想到会遇到这时向他们冲过来的那样一些装甲战车——它们一面引爆布雷区中的地雷,一面作抵近射击,摧毁炮兵阵地和防御据点。入侵部队在德军的大炮、反坦克炮和机关枪还来不及开火还击时,就已迅速登上了坚实的海滩。德军的混凝土防御工事修筑得太厚,火炮炮口无法旋转。这些大炮原是设计来对付涨潮时入侵的部队的,而现在进攻部队却在半潮时进行登陆。当向前冲锋的步兵部队踏上原来必然会束手无策地遭到屠杀的满潮水线线时,德军守卫部队已被盟军装甲部队紧紧缠住了。
T·克罗克中将指挥的英第一军,眼下面临的任务相当艰巨。该军必须打过奥恩河,与对岸的第六空降师会合,并在那里不惜一切代价抵挡住德第二十一装甲师和第十二装甲师的进攻。据悉,前者驻守在冈城附近,后者驻守在埃夫勒和加瑟之间。这一任务的完成与否,直接关系到入侵全局的成败。
蒙哥马利的计划是,英军战线将牵制并歼灭德军装甲部队的大部分兵力,从而能让美军长驱直入科汤坦半岛。美军将攻占瑟堡,集结力量,准备最后突破敌人的防线,在瑟堡南面和东南面那—-带适于坦克作战的开阔地域内,给敌以毁灭性的包抄侧击。
英军第三师在一阵密集的炮击之后(连那些离海滩三哩、扼守着盟军战线东翼的伞兵部队也感到这阵炮击震憾着大地),开始向奥恩河口附近的剑滩实施登陆。担任突击任务的英军步兵,在装甲突击部队和两栖坦克的掩护下,越过了那一段曾被很多士兵认为将是自己葬身之地的海滩;不到一小时,英军就冲过了堤道的出口,为坦克部队一马当先杀向内陆打开了通路。
他们刚向内陆推进了两哩,即遭到敌军步兵和第二十一装甲师88毫米自行火炮的阻击。英第三师士兵一鼓作气地冲过可怕的海滩之后,却未能尽快地向前突进。这些士兵曾受过严格训练,适应在炮火连天的滩头上突击登陆,可是一旦闯过了这一关,倒反而有点不知所措了。他们筑壕设防,准备抗击敌人必然会发起的反扑,从而失去了进攻的势头。一直过了八个小时,英第三师才与伞兵部队会合。然而,第一特种勤务突击旅和为坦克架桥的皇家工兵部队,却始终保持住一股锐气。他们乘胜前进,一举突破科勒维尔,于下午一时三十分在奥恩河畔与第六空降师会师。他们身后的那一片海滩以及紧靠海岸的各条公路上,大批部队与军车源源而来,交通越来越拥挤,装甲部队被阻塞住,无法向冈城突进。
第三十军在更西面的英军登陆地段发起攻势。组成该军的第五十师、第五十一师和第七装甲师,都是曾在北非战场纵横驰骋、久经考验的劲旅。第五十师和第八装甲旅在金滩登陆,不到一小时即突破敌军防线。上午十一时,一旅后续部队的来到加强了英军的进攻。到中午,滩头阵地已扩展到两哩半深、三哩宽。黄昏时,英军步兵和坦克在驱逐舰和支援舰只的密集炮火掩护下,廓清了阿尔罗芒谢村前纵深两哩的德军海防阵地,占领该村及其锚地。
现在,英军已有了安设一座马尔伯里人造港的理想场所,于是传令对岸把人造港的庞大部件拖过海峡来。英第三十军的部队继续乘胜向内陆推进,紧逼贝叶;敌军正从这个历史上有名的小城和重要公路枢纽处仓促后撤。英军巡逻队在天黑前插入该城东北郊,此刻,第五十师的滩头阵地深宽均达六哩。皇家海军陆战突击队也取得显著进展,他们在敌军防线后杀开血路,且战且进,几乎已打到贝辛港。
与此同时,朱诺滩外的加拿大军却遇到了困难,由于海面上狂风呼啸,惊涛起伏,再加上海岸边暗礁丛生,地形险恶,他们的登陆行动推迟了半个小时。许多原应在前面夺路开道的两栖坦真和扫除障碍的坦克,因为不能冒险通过暗礁四伏的浅峡,所以只得而后由登陆艇送上海滩。那些确实随着坦克从塞尔河口上了滩头的加拿大士兵,很快就拔除了敌军的主要据点。然而,由于没有特种装甲部队的配合,他们无法为海滩上的车辆打开通路。于是,整个沙滩很快就被坦克、大炮和运输车辆堵塞得水泄不通。后续进攻部队被困在海滩上,无法前进,最初的进攻势头也就丧失了。
在朱诺滩较远的东面,滩面过于坎坷不平,两栖坦克难以行动。步兵突击队在为夺取防波堤的一百码冲刺中,遭到很大伤亡。但一艘差不多冲上岸滩的防空艇,开炮击毁了德军的防御工事,于是,加军步兵就趁势突破。后续装甲部队的通路打开了。黄昏,加军占领了贝尼埃尔小镇,加军前锋部队楔入内陆七哩,加军坦克已插上贝叶一冈城公路干线。事实上,加拿大部队在D日的进展超过了其它盟军部队,加军先头部队离冈城城郊已不到三哩。他们与右侧的英第五十师会师之后,一个横宽十二哩、纵深近七哩的英—加滩头阵地就建立起来了。
在于塔滩那儿,盟军两艘战列舰、两艘巡洋舰和十二艘驱逐舰,对准已被早晚出动的数百架轰炸机炸得千疮百孔的德军防线,发起猛烈炮击;接着,美军开始向滩头进发。参加突击的三十二辆两栖坦克,利用科汤坦半岛的有利地形安全下水;其中二十八辆完成了两哩的航程,与第一批突击部队一起登上滩头。进攻部队攀爬上前滩,前进了五百码,只遇到一些零星炮火的袭击,这不禁使他们感到又惊又喜。许多德军守兵被震耳欲聋的炮击吓瘫了,一直龟缩在掩体内。而那些坚守在大炮旁的敌兵,看到泡沫飞溅的碎浪中冷不防冒出了坦克,而且还喷吐着火焰和高爆炸药,不由得吓愣了。说来美军也真走运,由于航行出了偏差,他们登上了另一个滩头,而驻守在这个滩头上的德国兵恰巧战斗力比较差,并不象驻守其它大部分防线的德军那样都是些坚韧顽强、训练有素的作战人员。在美军登陆地点的后面,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洪水,德军认为盟军根本不会在这儿发起进攻。不到三个小时,第一批美军突击部队就突破了“大西洋铁壁”;接着,突击工兵开始排除地雷和海滩上的障碍物,为蜂拥而来的后续部队扫清道路。那些控制着美军原定登陆滩头的德军大炮,这时虽已调转炮口对准这个滩头进行轰击;但潮水般的入侵步兵、炮兵、坦克和军车还是不断地涌上滩头。入侵部队在两栖坦克的配合下,沿着跨越洪水区的堤道迅速向前推进,这些堤道的出口处,在前一天晚上就已为盟军伞兵部队所占领。
奥马阿滩的登陆情况可远没有这么走运。滩头有一段三百码长的坚实的沙质岸坡,岸坡尽头是陡峭的鹅卵石边岸,大部分边岸后面筑有防波堤。奥马阿海滩宽四哩,两端各有一道高达一百尺的悬崖峭壁,俯视着滩面;离岸不远还有一块海拔一百五十尺的高地,也俯瞰着滩头。一共只有四道狭隘的河谷,可供车辆开上这块高地,而每道河谷内都横亘着一条流入大海的溪流。一部分边岸后面没有防波堤,但那儿尽是柔软的沙丘,车辆同样无法通过。在这些天然屏障的后面,又是一片沼泽地,只有一条铺石公路和几条马车路从中穿过。入侵部队向内陆迸发,首先得穿过德军层层设下的布雷区、反坦克壕沟和楔形混凝土障碍物、有刺铁丝网以及相互交叉掩护的密集据点,扼守这些防御工事的德军部队,是刚从别处调来的一个精锐机动师。俯视着海滩的那块高地上,设有更多的防御哨所;散落在海岸边上的一些小村内,德军都布设了重兵。在这一切的后面,便是一大片洪水。
此外,在这段最危险的登陆地区内,甚至大海也更为汹涌狂暴。在离海岸四哩处下水的两栖坦克中,只有两辆免遭灭顶之灾;第一批步兵由于晕船而被折腾得虚弱不堪,力气全无。这天能见度很差,进攻前的轰炸和炮击,未能压住敌军防御阵地上的火办点,而那些火箭登陆艇,也由于心急慌忙,它们发射出的一排排威力强大的火箭炮弹,并没有落到敌军阵地上,而是在突击部队前面的浅滩上爆炸开花。
登陆艇穿过激浪,颠簸着驶抵海滩;负载沉重的步兵跌跌撞撞地走下船来,随即遭到猛烈炮火的袭击。霎时间,已死的、垂死的和负伤的士兵横七竖八地布满了海面。有些士兵设法躲在滩头的障碍物后面,才幸免一死。下一批进攻部队也遭到同样的命运。不过,也有些士兵幸免于难,他们的登陆艇稍稍偏离了原来的滩头,停靠在一片硝烟弥漫的海滩上。结果,差不多有整整一连士兵(他们的登陆艇被风吹到了预定登陆地点的东面)攀上了防波堤,并设法穿过布雷区。不久,一支突击队也随后赶到,步兵的力量得到了加强;二百名左右的士兵在千钧一发之际赶抵高地,及时击退了德军对滩头的反扑。
一哩以东,海上炮击使建筑物和矮树丛纷纷起火,两营美军就在浓烟的掩护下,登上了滩头。一些士兵趁敌人还来不及用密集的炮火封锁住进路的时候,就抢先冲了过去。滩头上,载有部队、大炮、车辆的登陆艇源源不断地涌来,士兵们茫然不知所措。炮弹在他们头上纷飞爆炸,敌军机枪对准他们疯狂扫射,登陆艇和车辆纷纷起火,弹药频频爆炸,他们似乎已无逃生的希望。
然而,坚韧不拔的战士从手足无措的惊恐状态中清醒过来,挺身而出。他侗编成若干小队,尽管不断遭到很大的牺牲,最后还是在炮火连天的布雷区中夺路而过,向最近的防御工事发动了攻击。一些士兵在驱逐舰炮火的支援下,攀登上左侧的悬崖,摧垮了敌军阵地,开始向贝辛港以及港口那边英军登陆的金滩进发。但是,由于美军从德军手中夺得的那块小得可怜的数百码滩头阵地,始终处于极度的混乱之中,发起决定性强大攻势所必需的装甲力量和大炮,仍未能冲过敌军的封锁。这时,美第一步兵师师长许布纳将军孤注一掷,要求驱逐舰冒着有可能杀伤自己人的危险,向德军炮群和火力点作抵近射击。
驱逐舰发挥了巨大威力,德军土兵被迫举着双手从工事中走了出来,美军步兵在由登陆艇送上岸的两栖坦克的支援下,开始向内陆进军。工兵终于能集中力量来扫清雷区了。不过直到下午七时,才好不容易为军车开辟出一条道路来。这时,一些坦克和自行防坦克炮轰鸣着穿过雷区,前去接应步兵部队,向附近内陆设有重防的村落发动进攻。但到黄昏时,美军奥马阿滩头阵地的纵深仍未超过一千二百码,而且敌军已在集结力量准备反攻。
然而,德军已被迫将可动用的装甲部队匆匆调去增援冈城方面的守军,英加军队已在该地发起威胁性更大的攻城战。德军对于奥马阿滩头上所取得的屠杀效果,感到很满意,他们甚至还从奥马阿滩防线上抽调出一个机动旅,参加德军在贝叶附近对英军发动的反攻。
德军第三五二师的一个营被派去对付进一步深入到科汤坦半岛内陆的美空降部队,另一个营被调去反击契军,结果,这一师傈悍善战的部队只留下一个营在奥马阿滩上与美军交战。即使这样,该营的大部分兵力还是扑到了滩头的最西端,那里,一百三十名美军突击队员以巨大的勇气,用火箭推进的抓钩和绳梯攀上了陡峭的悬崖。
首批在奥马阿滩突击登陆的那一个团,显然已经垮了下来,垂头丧气的部队被困在布满尸体和船体残骸的滩头上。下午,该团团长G·A·泰勒上校对士兵们说:“这个滩头上只留着两种人:已经死的和快要死的——现在让我们冲出这个鬼地方吧!”部队的士气又逐渐振作起来。接着,士兵临时编成若千支小部队,果断地向外突围;他们且战且进,最后一鼓作气打到并冲过了科勒维尔。不久,美第一师主力(其中有许多是身经北非和西西里战役的老兵)从狭窄的滩头阵地列队出发,美军的进攻力量得到了加强。
英军战线上,指挥官们面临着这样一个问题:第二天清晨究竟是派出第三师全力夺取冈城,还是强行突破敌军阵地向加军靠拢,进一步巩固两军的联合滩头阵地。克罗克将军决定采取后一步行魂因为他希望首先巩固滩头阵地,然后再赶紧去驰援那些在力量日益悬殊的情况下坚守着生死攸关的左翼的空降郎队。到D日后一天的傍晚时,英加两军之间最后一个顽抗的敌军据点已被肃清,两块滩头阵地终于连成一片了。
抵达冈城并不是十分容易的事,该城是“大西洋铁壁”防御体系的一个组成部分。这一带诺曼底“林乡”乃是易守难攻之地。几世纪以来,诺曼底农民将大地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农田,其间田埂陡直,沟渠纵横,树篱参差,而盟军就得在这样一块方圆几百哩、天然障碍层层交织的地域内展开战斗。此外,德军还在这一带布下数以百计的隐蔽在工事内的坦克和88毫米大炮,构筑了大量伪装得很巧妙的、相互交叉掩护的防御据点。显然,盟军步兵非得经过一场场短兵相接的残酷搏斗,夺下一块又一块农田,攻占一座又一座农村建筑物,最后才能击垮敌人。
那天,蒙哥马利在滩头阵地内设立了前进司令部;不久,邱吉尔亲临视察。6月7日整天以及此后数日内,守卫在海岸附近的战舰和一批批盟军作战飞机,不停地对敌军实施炮击和轰炸。盟军战舰的炮火密集而准确,其中战列舰的炮火甚至能摧毁离海滩十六哩的冈城周围的目标,德军不禁感到惊恐。英军炮兵机动灵活,弹无虚发。英军大炮不断威胁着敌人的行动,这无疑就帮助了奥恩河以东的空降部队,使他们能继续抗击住德军频繁而凶猛的进攻。
盟军作战飞机则在更广泛的范围内发挥着摧毁性的打击作用。它们最初取得的战果之一是,挫败了咄咄逼人的勒尔装甲师妄想以二百六十辆坦克扫平滩头阵地的企图。坦克专家“飞毛腿海因茨”古德里安曾夸下海口:“单单这个师就将把英关联军扔进大海。”D日后一天,一个党卫队装甲师开赴前线,但是它在盟军炸弹的紧逼轰炸和火箭的进击之下,顿时趋于土崩瓦解。溃散部队不得不钻进树林,一直躲到天黑。盟军飞机还轰炸了远离战场三十多哩的军用列车和运输车队。
D日后一天,在美方战线上,零零落落的空降部队已集结威若干富有战斗力的小部队。他们不仪牵制住集中在半岛内陆处的德军部队,使其无法向岌发可危的奥马阿滩头阵地发动进攻,而且还取得一项重要战果,即攻占了科汤坦战线上最重要的交通枢纽圣梅勒厄利瑟。奥马阿滩和于塔滩之间,相隔着一条长十哩、由敌军重兵把守的海岸。奥马阿滩的另一侧翼与英军的金滩相隔,而现在该是这两个滩头连成一片的时候了。D日次日整整一天,英国海军陆战队在战舰火炮和台风式战斗机的支援下,不断地对将英美滩头阵地分隔开来的贝辛小渔港发动果断的进击。德军终于投降了,英军滩头与美军滩头也于次日连成一气。
在接下来的十二天内——到6月19日为止一盟军实力与日俱增,此时,组织完善的横渡海峡运输舰队已把大约二十个师的部队送到陆上。盟军的集结速度超过德军,它在诺曼底已拥有五十万人左右的兵力;由于盟军的无情空袭,再加上交通线在前些日子已遭破坏,隆美尔不可能得到编制完整并能立即投入战斗的增援部队。这些增援部队不得不化整为零,而且往往还得在夜间靠步行或骑自行车赶往前线。他们的许多重型装备都在途中被炸毁。在沙漠战斗中,隆美尔擅长使用密集装甲力量子敌以毁灭性打击,而今,却不得不把他手下的坦克一小股一小股地拿来堵住德军防线上的缺口。
盟军作战飞机航程远,巡航范围广,希特勒从俄国战场上调来的两个党卫队装甲师,还没开近诺曼底就早已陷入了困境,直到了月初,其中一个装甲师才开抵诺曼底,该师行完最后四百哩路程所化的时间,要比从东线到法国边境走一千三百哩路程所化的时间还长,蒙哥马利连续发动攻击;他公开表明,这是为了要打乱敌人的兵力配置。英军作出了重大牺牲,但德军也付出了同样的代价,德军不得不将越来越多的坦克配置在堑壕内当大炮使用,而不是把它们用作将盟军驱入大海的铁锤。德军最高统帅部仍被盟军的疑兵之计蒙在鼓里:他们继续认为,诺曼底登陆只是一场牵制性行动,而那位巴顿将军这时正在英国东南部厉兵秣马,伺机对加来海峡地区发动主要入侵。因此,德第十五军团所属的配有重型装备、久经沙场的各师人马,仍被留在塞纳河以北一带。
隆美尔在诺曼底得完成两项主要任务——一是牵制住滩头阵地上的盟军部队;二是集结起一支强大的装甲部队,以便最终将盟军赶出欧洲大陆。他的第一项任务似乎已近于完成,但这是用牺牲后一项任务的代价换来的,因为他不得不经常动用装甲部队去堵住防御阵地。而只要盟国空军一直控制着战场,他就不可能集结装甲力量。
在美军战线上,德军配置的坦克数量较少;美军进展虽属缓慢,却相当扎实。经过几场特别剧烈的战斗,美军于6月12日进入卡朗坦,于塔滩和奥马阿滩终于相互沟通了。一旦奥马阿滩不再是座孤零零的滩头,德军对付滩头阵地的防线也就自行瓦解了。美军大举出动,展开楔形攻势,长驱直入二十哩,兵临科蒙城前。几乎就在同一时刻,美军发起另一次富有戏剧性的突进,一举越过科汤坦半岛,直指西海岸的巴尔纳维尔。由于半岛的上半部被截开,瑟堡就受到了直接威胁,——隆美尔当初曾强调,德军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挡住盟军的进攻,守住瑟堡。
美军夺下了大片土地,战果赫赫,相比之下,英军战线的进展就显得微不足道;仅有那支白着陆以来几乎一刻也没有停止过战斗的空降部队——第六空降师,取得了一项显著的战果。该师发动了一场大胆的进攻,攻占丁关键性的布勒维尔村。战斗中,一百六十人的进攻部队有一百四十一人伤亡。但是打了这一仗后,朝不保夕的东翼,就此化险为夷、转危为安了。
6月19日,灾祸从天而降,整个英美联军的滩头阵地几乎毁于一旦。一场近半个世纪以来未曾有过的六月大风暴,狂啸怒吼,席卷大地,历时三天王夜,风势有增无已。八百艘船只被狂风抛上了岸滩;数十艘葬身海底;奥马阿滩外马尔伯里人造港的巨大混凝土沉箱大部分遭到损毁;英军战区内阿尔罗芒谢附近海面的一些人造港沉箱也遭严重破坏。
补给物资的供应,尤其是弹药的供应骤然锐减,蒙哥马利不得不将一场行将开始的进攻往后推迟。这显然就给了德军一个出动装甲部队发起反攻的良机,然而降美尔却一无作为,眼下德军只有招架之势,而无还手之力,这已是不言自明的了。
几十辆两栖装甲载重车的乘员(风暴骤临时,他们曾驾车驶离海面),夜以继日地辛勤工作,把大型近海运输船上的补给物资源源不断地运送上岸。6月底,每日运输量已回复到原来的水平;7月15日潮汛再次来到时,大多数搁浅在岸上的船只已经修复,并重新下水。7月的第一个星期结束时,从奥马阿滩外抢救出来的一些人造港部件,已运抵阿尔罗芒谢附近海面,和该处的人造港部件合在一起,建成了一座大型人造港。此时,美军已拿下瑟堡,占领了科汤坦半岛上半部的整个地区。尽管德军彻底破坏了瑟堡港,使它有好几个星期陷于瘫痪,可是该港夺下之后,盟军就解决了有关补给品长期供应这样一个令人操心的大问题。
英军于6月26日首次发起夺取冈城的大规模攻势(这场攻势因风暴而推迟到此时),吸引了敌方正在源源开抵战场的大部分装甲力量,这样就有利于美军在右翼取得突破。进攻开始时,英军陆上和海上的大炮齐声怒吼,组织起一道密集异常的火力网,这无异是在通知德军该向何处派遣增援部队。6月28日,英军步兵部队和装甲部队已经打到了名为“112高地”的制高点前面。不出所料,德军即于次日展开反扑。这一天阳光灿烂,天空晴朗,能见度极佳。德军为了阻挡英军的进攻,出动了数以百计的坦克,针锋相对地展开攻势,这些德军部队有刚从俄国和法国南部调来的装甲师,他们还来不及听到有关战区情况的详细介绍,就被送上了战场。
德军装甲部队刚从隐蔽的集合地点开出,随即遭到盟国空军十分猛烈的攻击。皇家空军那些能发射火箭的台风式战斗机,发挥了特别巨大的威力。这次德军反攻所集结的全部坦克中,只有二百余辆能与英军交锋,其余的坦克以及数倍于此的重要的燃料供应车,都东歪西斜地倒在公路上,化为一堆堆冒烟的残骸。
德军装甲部队的残部,从三个方面向英军的突出阵地紧逼过来。不少德军坦克被盟军的飞机大炮所击毁。而更多的坦克则是被步兵使用的那些并不复杂的“派阿特”反坦克武器(二次大战中英加军队所使用的一种反坦克炮。——译音)阻挡住的:因为这一带“林乡。中很少有同旋余地,德军坦克尽管装甲很厚,火力很强,但是在英军近距离的坚决攻击下,也象英国坦克一样易遭击毁。双方浴血苦战,僵持不下;“112高地”上炮火纷飞,弹雨如注,哪一方也不能将它占领。惨绝人寰的屠杀场面,比比皆是;小小的奥东河竟被尸体所堵塞。这次短暂的攻势仅持续了五个昼夜,但双方作战的激烈程度,在诺曼底的历史上还找不出哪次战役能与之相比。希特勒对诺曼底的战局感到严重不安;7月3日,他下令由冯·克鲁格元帅接替冯·伦斯德。克鲁格从俄国战场调来,满以为西线的战事较易对付。可是他的幻想不久便破灭了。
七月带来了滂沱大雨和满天乌云。这将是盟军连续遭挫、牺牲重大的一个月。盟军在D日旗开得胜,战果累累,然而此后却进展甚微,损失惨重;不沦在英国或是在美国,公众和报纸舆论都对此日益感到不耐烦,纷纷提出指谪。在两同的悲观论者看来,诺曼底入侵攻势似乎已走上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老路,陷入了一场没完没丁的残酷的阵地战。
美军占领瑟堡以后,一时打不开局面,这不免使布雷德利感到失望,但他还是刘,德军坚决保持着进攻的压力。美军不顾敌军的顽强抵抗,在地形极为不利的小块田地和沼泽地内,经过三个星期的麈战苦斗,最后,以伤亡一万一千人的代价,推进到已化为一片硝烟迷漫的废墟的圣洛。这个一度风光宜人的集镇,正是通往卢瓦尔河谷的良好公路的门户。该镇极为重要,美军夺下这一目标以后,就能按蒙哥马利的计划部署,发动大规模的装甲攻势。这次攻势代号为“眼镜蛇”,将由那位富于冒险精神的坦克专家乔治·巴顿负责指挥。
在美军杀向圣洛的同时,加拿大军队在夺取“112高地”东北面卡尔皮凯机场的英勇战斗中,遭受惨重伤亡。接着,在英国轰炸机空袭冈城、投掷了二千五百吨炸弹之后,英军再次倾全力向冈城发动猛攻。经过两天的残酷战斗,英军突入冈城,占领了奥恩河北岸的那部分市区,同时一并拿下卡尔皮凯机场。可是敌军继续在奥恩河南岸的群山中掘壕固守,阻挡着英军通往法莱兹及其周围广阔平原的进路。
蒙哥马利不失时机地命令部队从奥东河对岸的突出阵地向“112高地”展开强大攻势。7月16日和17日,冈城以西的全部英军部队都卷入残酷的激战,没多久即有三千五百人伤亡。蒙哥马利的意图是:一方面将敌人牵制在“112高地”附近,一方面在冈城东面和南面发动一场代号为“赛马会”的大规模攻势,诱使德军将最大限度的装甲力量用来对付英军;这样,巴顿就能率领他的闪击部队从圣洛突破,直插布列塔尼半岛和卢瓦尔河。
标悍的党卫队第十二装甲师此时已丧失了百分之七十的实力,而另一个装甲师也损失了百分之七十五的兵力,不过盟军当时并不知道这一点。就在英第二军团在这条战线上坚持不懈地进攻敌军的时候,其他许多德军部队也几乎遭到同样严重的损失;然而,德军却继续在战斗,德军的预备队一开抵,就立即投入战斗的大漩涡之中。
英军对德军防御阵地实施强有力的轰炸之后,随即展开了“赛马会。攻势。隆美尔事先也料到了这一着。他在纵深十哩设防坚固的防御区内,精心配置了大量坦克和各种火炮,此外;还层层布下数以百计的可怕的88毫米火炮和六笋火箭发射器,隆美尔分兵把守着各制高点。早在数月之前,他就打算万一战斗爆发后不能当场把敌人赶入大海,即在这一带摆开战场与敌周旋,并最终将其歼灭。然而,命运却注定隆美尔不能亲自指挥这场战斗:7月17日下午,隆美尔视察前线后驱车返回总部,途中遭到一架低空巡飞的皇家空军战斗机的扫射,结果翻车受伤。隆美尔人事不省,伤势沉重,被送入医院,从此再也没有重返战场。(隆美尔由于参与谋害希特勒的秘密活动,事败后,于1944年10月自杀。)
“赛马会”战役的第一天战斗结束时,英军损失了二百辆坦克和一千五百名士兵。在进攻部队与法莱兹开阔平原之间,隐蔽埋伏的88毫米火炮群,排列密集,无边无际。英军装甲部队和步兵部队不顾牺牲惨重,持续猛攻了七十二个小时;随后惊雷骤起,大雨如注,战场顿时化为一片泥潭;蒙哥马利只得命令停止进攻。按蒙哥马利的设想,这场大规模攻势将一举踏平德军防御工事,可是结果,英军虽损失了四百多辆坦克,牺牲了大量步兵,却只不过楔入敌阵七哩,建立起一条很不稳固的狭长突出阵地。
尽管德军设法顶住了“赛马会”攻势,但这一攻势却使他们大为惊恐,并使希特勒及其最高统帅部终于相信,诺曼底登陆毕竟是盟军的主要入侵行动。希特勒急令守卫加来海峡的训练有素的第十五军团二十五万名士兵立即投入诺曼底之战。可是,由于塞蚋河南岸大片地区内的交通线均遭破坏,第十五军团又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方始开抵诺曼底,为时实在太晚了。到7月5日,盟军百万大军已在诺曼底登陆,而隆美尔方面投入战斗的人数尚不及此数之半。
“赛马会”攻势失利后,艾森豪咸尔和其他盟军高级将领对蒙哥马利已失去信心。不过布雷德利还是象布鲁克一样,对蒙氏的战略表示赞赏。布鲁克是帝国总参谋长,他指出,英第二军团不仅牵制住了德军的大部分装甲部队,而且正极其迅速地将其歼灭,使德方根本来不及予以补充。他感到,盟军要象艾森豪威尔所希望的那样在各条战线上全面出击,可没有那样足够的优势兵力。
这时,英军正在从奥恩河至科蒙这条长四十哩的战线上作战,美军的战线则山科蒙向西绵延四十哩,穿过科汤坦半岛至人海。德军在其防线上的两个重要突出部,科蒙和冈城,集结了他们的大部分装甲力量和炮兵部队。尽管上述两条战线表面上处于僵持状态,但盟军实际上已占领了实施突破所必需的阵地。巴顿将军,最杰出的盟军将领,不久将率领装备精良的第三军团实施这场打击;该军团是一支超机动化的装甲部队,甚至德军也根本无法与之匹敌。
巴顿的闪电进攻将是“眼镜蛇”攻势的高潮。在“眼镜蛇”攻势的部署过程中,蒙哥马利加强了对冈城的牵制性攻击。布雷德利后来评论说:“我们不顾一切要使德国人相信,这场对冈城的进攻乃是盟军的一次主要攻势。……在接下来的四个星期中,英军就肩负起牵制该战区占优势的敌军兵力的任务,而在此期间,为了美军的突破,我军频频调动,进入阵地,以迷惑敌人。在我们登陆后的第一个星期内,整个盟囤世界一片鼓噪,纷纷要求发动闪电进攻,而英军却克制忍耐,心甘情愿地充当配角。”
7月间,战斗越演越烈,伤亡益见惨重,无论是美军战线或是英军战线都是这样。美军沿科汤坦半岛一步一步向南推进,逐渐进入丁一片河流沼泽密布、行动更加困难的地域。不过到了月中旬,美军还是建立了一条可按计划实施打击的起攻线,从而也就能拉开战场,打破僵局,让盟军的坦克部队向欧洲腹地长驱直入。
这条成败攸关的战线从古城堡圣洛一直延伸到四海岸。英军将扼守冈城作为基准,而自冈城到科汤坦海岸这条战线上的所有盟军部队,将沿此基准全面展开攻势,向东回旋。接着,盟军将兵分两路:一路向南发动强大攻势,直指卢瓦尔河畔的南特,以切断布列塔尼半岛及其岛上各港;同时另一路挥师向东,沿一条与卢瓦尔河相平行的路线迅速向巴黎南面的奥尔良隘U挺进。随后,盟军全线将迅速凋转过来,向东面的塞纳河大举推进。
7月6日,巴顿渡过海峡,进入盟军设在科汤坦半岛上伪装得很巧妙的临时营地,同时,美第三军团(不过这时还未授予此番号)的首批部队也开始在于塔滩登陆。前线远在二十哩之外。登陆部队未遭到任何抵抗和射击,也未遭到任何轰炸,甚至涉水湿足的也没有几个人。巴顿告诉随军记者说:他将从敌军的西部防线进行突破,然后分兵两路:一支装甲先头部队将拦腰切断布列塔尼半岛,直取布勒斯特;同时另一支装甲先头部队驰驱向东,准备围歼德第七军团。巴顿想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我准备在两星期后率师出击;到11月11日我的生日那天,将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就在“眼镜蛇”攻势开始之前,德军从冈城抽调丁两个装甲师到美方战线上来,这样德军用以对付美军的兵力就增加到九个师一一大多是由其它溃散部队的残兵败将拼凑起来的,尽管德军不断遭到盟军的大规模空袭,运输困难,但是他们在西线的兵力还是由五十八叶、师增加到六十五个师。7月25日,这场旨在为巴顿闪击部队迅猛突进而打开突破口的“眼镜蛇”攻势开始了。
盟军对圣洛西面一块长五哩、宽一哩的长方形敌军防御阵地实施大规模炮击,此外还出动大约三千架美国空军轰炸机,朝它扔下四千吨高爆炸弹、杀伤炸弹和凝固汽油弹。据德军将领拜尔莱因说,美国飞机的轰炸使这一地区布满了巨大的弹坑——如同一片月球上的景象:尽是火山口,死亡笼罩着一切。拜尔莱因估计,阵地上的德军部队有百分之七十丧失了战斗力——不是被炸伤、炸死就是吓得神智不清,呆若木鸡。这就是为巴顿部队打开的突破口。
在通往突破口的路上和突破口周围是一片溪流,沼泽密布,行动困难的乡间田野,三个强悍的美军步兵师——经过非洲和西西里战役的劲旅,一路上且战且进。他们历尽艰苦,一步一步地夺得能使坦克部队列队展开的阵地。美军行将突破这一带易遭伤亡的“林乡”——美国兵称他们在这一地区作战乃是在“盖思塞默尼花园(盖思塞默尼花园在耶路撒冷附近,是耶稣遇难之处。——译者)式的树篱内”受难。在隆隆的坦克和小心翼翼的步兵向前推进时,美国空军第九航空队的战斗轰炸机为他们提供支援。坦克先头部队中,设有目;测监视哨,与随行低飞的轰炸机保持直接通话联系,而这些轰炸机则随时准备根据地面部队的指令,对各目标进行轰击。
7月27日的战斗具有决定性的意义。德军退却了:库汤斯落入盟军之手。负责防守这条战线的德第七军团开始后撤,而该军的撤退很快就演变成一场溃败。7月30日,美军进入阿弗朗什,盟军终于成功地取得了突破。
现在,巴顿的任务是横扫布列塔尼,攻占半岛上各主要港口,与此同时,蒙哥马利命令英第二军团攻打冈城—圣洛一线,加军从冈城南面向法莱兹方向发动进攻,继续牵制住德军的大部分装甲力量和炮兵部队。蒙哥马利开始把主要兵力从冈城调向科蒙,准备夺取维尔和奥恩河之间的高地。布雷德利打算趁德军大部分装甲力量和炮兵部队忙于应付北面英加部队的当儿,率领第十二集团军迅速从南面包围德军。正因为敌军的全部兵力都用来抵挡英军的进攻,他们层层严密配置的坦克、机关枪、迫击炮和威力强大的88毫米火炮都用来控制那一带战场,所以美军在右侧发起的攻势就能迅速取得进展。
希特勒终于觉察到这种危险局面,但已为时过晚。他命令冯·克鲁格从英加战线上抽调四个装甲师去切断美第三军团的装甲部队,但是冯·克鲁格一直到8月7日才使反攻部队从英加战线上脱身。而此时,盟军已有四个军团在挥师东进,直奔一百哩外的塞纳河;同时,盟军的大规模空袭已完全破坏了巴黎与海岸之间的所有桥梁。
巴顿的第三军团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开了局面:大军锋芒所指,势如破竹,其进展之神速,令人眼花缭乱;其战果之辉煌,使人振奋不已。第三军团沿着莱塞一库汤斯公路轰鸣着向前挺进,争先恐后地涌过莱塞山隘,踏上路面良好的海滨公路,穿过库汤斯和阿弗朗什——第三军团就这样闯过了进入法国心脏地区的大门。
此时,展现在美军面前的是:平坦宽阔的碎石公路,青葱翠绿的——望平川,既无高山挡路,又无大河阻隔,真是再理想不过的作战地域。看来美军尽可长驱直入,直扑德国边境。勒克莱尔将军,隶属于巴顿军团的自由法国第二装甲师师长,感到这种情况似乎是1940年战局的重演,不过胜败双方可颠倒了过来——敌人在我军出其不意的攻击下,乱作一团,溃不成军”。
巴顿率领整个军团全速通过一条隘道,而这条隘道按照兵书来说,实在太窄,大军切忌冒险穿行。但是巴顿知道,德国空军几乎已被逐出蓝天,而且德军大部分装甲部队也被牵制,在其他战场上无法脱身,在这种情况下究竟该如何行动,也许巴顿比其他任何指挥官都更清楚:“假如我担心部队两翼的话,那我就根本无法打这一仗了。”
到8月6日,巴顿的坦克部队已取得惊人的进展。向南方和东南方进击的部队连克马延和拉瓦耳;而向西而推进的其他部队,已将德军赶出布列塔尼半岛的内陆,把他们堵死在半岛的各港口内。布列塔尼的法国抵抗运动,显得特别可贵:他们不断骚扰退却中的德军,不让德军破坏那些可为美军利用的设施。
8月7日凌晨,德军终于从勒芒开始发动反攻;可是他们立即遭到了美军的顽强抵抗。希特勒的主意是:出动装甲部队进攻阿弗朗什,切断巴顿的补给线,然后回师北上,击溃并消灭科汤坦半岛上的美军部队。凡是了解诺曼底灾难性局面的德军指挥官全都反对这项计划。他们都意识到,诺曼底之战已告失败,现在要做的唯一事情就是着手组织一场迅速而有条不紊的撤退,据守塞纳河,阻挡各路英美部队的集中进攻。
德军从驻守加来海峡沿岸的第十五军团新调来四个师。但是希特勒并不想用这支兵力掩护撤退,而是坚持要他们进攻阿弗朗什。这四个师是痛击莫尔坦美第一军团的一部分兵力,这回德军投入的兵力共有五个装甲师和两个步兵师。阻挡德军猛攻的最初只有美军一个师,该师士兵坚决抵抗,始终将敌军顶住,直到盟军其他部队迅速赶来增援为止。
美第一军团的强大部队从维尔紧逼过来,英第二军团向孔戴发动进攻,巴顿派出一个整军经阿朗松驰往阿尔让唐,从南路猛扑德军。与此同时,加军奋力冲杀,终于开逃长期争令不下的法莱兹。德军反攻部队被紧紧压缩在法莱兹和莫尔坦之间一块狭窄的袋形地带内,处境岌岌可危;不久,盟军的大炮、轰炸机和战斗机就把这块袋形地带变成了一个可怕的屠宰场。
巴顿事先就接到关于德方可能出动好几个装甲师发动进攻的报告,但他认为,这只是德军的虚张声势,其真实意图乃是要掩护撤退,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命令在圣伊莱尔附近的第八十步兵师、第三十五步兵师和法国第二装甲师停止前进。接着又命令勒克莱尔率部在富惹尔集中,扼守重要的公路交叉点,以保卫第三军团两翼的空隙地区。中午,乌云消散,发射火箭的台风式战斗机猛袭德军装甲部队。
一些德军装甲部队被台风式机群在狭窄小道内截住,尽遭覆火、午后不久,德军按计划向阿弗朗什发动进攻,要想切断并粉碎巴顿的那支一往无前的部队,但是离出发地点还不到几哩,这场攻势就被遏止住了;不过,巴顿的部队也还是经历了好几个昼夜的艰苦混战,才得以继续向前推进。第三军团采用的战术是,把部队编成若干坦克群,不顾一切地向前猛冲,一遇到敌人,立即集中火力猛击。整个战场混乱不堪,双方都不知道在何时何地会突然撞上对手。
8月13日,美第二十军仅遇到一些零星分散的抵抗,于是巴顿一面命令主力部队向勒芒的东北方挺进,一面派出战斗支队夺路南下,进取卢瓦尔河畔的翁热和南特。与此同时,海斯利普的第十五军以美第五装甲师和法第二装甲师为前锋,驰驱北上,在正与英加部队拼命格斗的德军主力后方发起猛袭。
在粉碎德军反攻中起了主要作用的美第一军团,正无情地扫荡着残留的德军突出部。布雷德利和蒙哥马利决定发起全面总攻、紧逼包围德军主力的时刻已经到来。加军从北面奋力推进,美第一军团由西北面和西面步步紧逼,而美第三军团的装甲部队和步兵部队则从南路大举北上。
加军部队和巴顿所属法、美先头部队,驻守着阿朗松一瑟埃一阿尔让唐一线,而德军东撤的唯一道路就是这两支部队之间的空隙地区。8月14日凌晨,这块空隙地区已被压缩至十八哩宽。德第七和第五军团(应为第十五军团。——译者)的密集装甲部队在英、加部队连续不断的进攻下,只是很缓慢地向后退却;对每一条江河细川,对每一道沟渠树篱,双方都要展开激烈的争夺。
所有的人,甚至连巴顿在内,都不知道当时第三军团所属各支部队的行踪。这位美国将军曾命令部下:“以尽快的速度,向一切可以推进的地方前进!”巴顿的部队似乎已失去统一指挥,无法协同作战,可是却取得了惊人的战果。一些完整的德军部队,由于害怕在树林里被法国抵抗运动的严峻战士杀死,纷纷向一些单独作战的美军坦克中队缴械投降。美第六装甲师的某一战斗支队击败了德军具有一个整师兵力的残余部队,自己却仅仅损失了两名士兵。
巴顿一不作,二不休,准备出动装甲部队由南面扑向法莱兹,以封闭这块空隙地区。然而,布雷德利已下令要他停止前进。看来,盟军失去了把一个将陷于绝境的庞大德军一网打尽的大好机会——关于这一点,至今仍有争议。巴顿坚决认为,海斯利普的第十五军原可以不费什么气力就推进到法莱兹;但是布雷德利考虑到阿尔让唐南面、特别是埃库弗森林内德军的抵抗越来越猛烈,因而决定停止美军的南路攻势。
布雷德利命令勒克莱尔率领所部,外加一个美国步兵师,坚守卡鲁热以及阿尔让唐南面和东面的阵地;而巴顿的其余部队则按蒙哥马利的原来计划,继续展开闪电攻势,即向塞纳河挥戈东进,在德军赶到该河之前将其截住。美军装甲纵队在开阔的田野上纵横驰驱,如入无人之境,直逼奥尔良、夏特勒和德勒三城。奥马尔·布雷德利毫不含糊地命令巴顿:“把所有的本钱都拿出来,率领所部全速向东挺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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