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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世界大战的重大战役

亨利·莫尔(英)
前言
第二次世界大战是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场全球性浩劫,要从中选取一些重大的战役,用一册书就把它们反映出来,显然是一项十分艰巨的任务。任何一次战役,即使规模宏大,所投入的陆海空部队数量众多,也不一定就可以编写进去。重要的是它对战争的最终进程所产生的直接影响。这里要引用奥马尔·N·布雷德利五星上将从华盛顿寄赠给我的一句忠告:“如你所知,一个规模较小而且毫不惊人的战役,可以比一个主要战役对后来的历史具有远为重大的影响。”
因此,在本书所列述的诸战役中,就有1941年初在东非进行的、几乎不为人知晓的克仑战役。只有十九个英国营和印度营,袭击一座由四十二个营的意大利和殖民地精锐部队防守的、被认为是固若金汤的山地要塞,然而,这次战役的结果,却对后来整个战事的进展有着重要的影响。如果不是英国人赢得这场胜利,那末从红海到埃及的通道就会被封锁住,英国沙漠军也就无法得到增援。在隆美尔和他的非洲军已经长驱直入利比亚的情况下,这就意味着英属北非抗德侧翼的覆灭——这一侧翼的存在是一个潜在威胁,它迫使希特勒浪费宝贵的时间入侵希腊和巴尔干半岛,从而延误了对俄国的进攻,以致惨败。如果德国想在战争中稳操胜券的话,这场轻率冒险的进攻就非得在可怕的俄罗斯冬天来临之前彻底击败红军不可。
希特勒和他的最高统帅部,一直把第二次世界大战看作是一系列急如星火的闪电战,先是西方盟国,而后是俄国,将被迅雷不及掩耳的猛击逐个打倒。而在克仑浴血奋战、英勇牺牲的英、印士兵,就播下了德国闪电战略失败的苦种。
同样,在一场技术近于完美的辉煌的德国闪电攻击之后,尽管敦刻尔克大撤退是盟国大溃败的顶点,但它却意味着英国仍在战斗。而只要英国在战斗,德国人就不得不和二支无可匹敌的海上力量相抗争,也不得不和一支不断增强的、在不久之后的不列颠之战中果真左右局势的空中力量相抗争。由于世界最大工业强国美国给英国的援助日益增多,希特勒被迫转而攻打俄国;当时希特勒的军事工业还来不及开足马力,军队也还来不及完全装备好——其结局已成为人所共知的历史事实,
我们将可看到,本书所记载的各次战役,都象克仑战役那样,较之任何有大批军事人员及其骇人的战争机器参加的、规模更大也更惊心动魄的冲突,具有更为深远的意义。每一战役都标志着战争中的一个转折点,起初使盟国走上摆脱失败厄运的崎岖小路,进而又使它们登上通向胜利的凯旋大道。
西方盟国——英国、英联邦、美国——和苏联,可以自豪地回忆起它们战斗人员的英勇无畏。他们在欧洲、非洲、东南亚、太平洋和大西洋,粉碎了威胁人类生存的空前残酷可怕的势力。在他们英勇杀敌的历次重大战役中,反复出现某些陆海空人员的名字和部队的番号,这并非偶然的巧合,而是因为他们始终置身于战斗的最前列。这些人准备为着他们所认为正义的事业而誓死战斗,他们就象那些在A·E·豪斯曼的诗句中得以永垂不朽的勇士那样:
“双肩支撑着悠悠苍穹;
他们屹立着,大地的基石岿然不动;
上帝所遗弃不顾的,他们挺身捍卫,
拯救万物生灵免遭消灭摧毁。”
在着手撰写本书之前,我征求过一些军事首领们的意见,他们对我以前的著作也曾慷慨地给以帮助。其中,我特别要对下列各位表示感谢:指挥过缅甸战役的蒙巴顿伯爵;陆军元帅克劳德·奥金莱克爵士和已故的斯利姆子爵;奥马尔·N·布雷德利五星上将和雅各布·L·德弗斯中将两位美军将领;陆军中将诺里勋爵和陆军中将弗兰克·梅塞维爵士;已故的唐纳德·贝特曼少将;以及内阁办公厅史料室的迈克尔·罗伯茨准将。1944年曾指挥部队进袭法国南方的德弗斯将军,还特意请五角大楼历史学家提供了一份战役一览表。有些英国人内疚自愧地认为敦刻尔克与其说是一个重大战役还不如说是一场奇耻大辱,他们如果得知五角大楼竟将这次战役列于该表之首,一定会感到饶有兴味。
亨利·莫尔
1972年4月
第一章敦刻尔克
1940年5月10日,晨雾从法兰西的江河上向着葱郁的草地和鲜花盛开的果园弥漫开来,预示着一个欢乐明媚的春日即将来临;就在这时,一场可怕的暴风雨猛然侵袭大地。经过了八个月的“假战争”(1939年9月,德国对波兰发动突然袭击。随后,荚法两国虽对德宣战,但并无行动。驻扎在法德边境上的大量法军躲在钢骨水泥的工事后面按兵不动。直到次年6月德国进攻法国之前,这条战线上始终未发生任何战事,故当时有人将这种情况讽刺地称为“假战争”——译者),就在英国首相内维尔·张伯伦令人宽慰地断言“希特勒已错过时机”之后五个星期,德国对西方发动了闪电进攻。
发动这场猛攻的共有一百三十六个训练有素的师,打前阵的是拥有三千辆坦克和大量装甲车群的十个装甲师,另外,还有一批又一批的重型轰炸机、俯冲轰炸机、战斗机、伞兵运输机以及满载突击队的滑翔机。纳粹德国的武装力量倾巢而出,向着法国人、英国人、比利时人和荷兰人猛扑过来。多亏同斯大林签订了和约,希特勒只需留下一些零星的部队警戒与俄国接壤的边境就够了。
德国对西方的进攻是由三个集团军发动的。B集团军二十八个师,在费多尔·冯·包克将军率领下,越过荷兰和比利时(尽管这两国都是中立国),作为希特勒进攻的右翼插入法国。A集团军四十四个师,由格德·冯·伦斯德将军指挥,在B集团军南面自亚琛至摩泽尔河一线发起攻击。这一路将担任主攻。C集团军十七个师,由里特尔·冯·莱布将军率领,沿着余下的战线,即从摩泽尔河到瑞士边界向前推进。该集团军将对马奇诺防线,这个据称是历来所修筑的最完善的、并被法国人认为是无法攻破的防御系统发动钳制性进攻。此外,尚有四十一个师作为预备队。
与上述德军对峙的盟国部队有:比约特将军率领的法国第一集团军,共五十一个师,其中包括英国远征军九个师;法国第二、第三集团军,包括预备队在内共四十三个师。第一集团军驻守在从马奇诺防线北端的隆维到比利时边境,并由此直至敦刻尔克附近大海的这一段法国边界线上。在英法联防的阵地前方,比利时人和荷兰人分别有二十二个师和十个师,不过只有在遭到攻击的情况下他们才会仓促上阵。由于两国亟欲置身于战争之外,所以均未作充分的动员。至于马奇诺防线本身,法国人部署了九个师的兵力。
连同比利时、荷兰在内,盟国共有一百三十五个师与敌军攻势相抗衡。就装甲师来说,法军至少拥有六个师,二千三百辆左右的坦克,但大部分坦克装甲都很薄,火力不足,而且是一小群一小群地分散在整个战线上。英国人虽是坦克战的先驱,但此时刚完成其第一个装甲师的训练和装备,该师拥有三百二十八辆坦克,当时还在英国本土。
德国人毫无顾忌地将中立的荷、比、卢三国猝然置于不宣而战的总体战狂涛之中。包克和伦斯德手下的七十个师,以伞兵部队、骚扰部队、俯冲轰炸机和装甲师为前锋,潮水似地向前涌来。法国人和英国人即将D计划——一份由盟军总司令、深受人们敬仰的法国将军甘末林所拟订的计划——付诸实施。吉罗将军率领的法国第七军团向东北挺进,以援助荷兰人;同时,比约特将军麾下的英法各师迅速驰入比利时,迎击敌军。他们准备守住的一条防线,大致是沿着代尔河岸——从海滨的安特卫普向南经过卢万和那慕尔,再从那儿沿马斯河向南一直到法国边境。与此同时,在这条防线的正前方,比利时人将尽可能长久地守住马斯河和阿尔伯特运河的防线。人们知道,他们所能做到的只不过是延缓一下敌人的前进而已。
英国人接受D计划时曾顾虑重重。在他们看来,在肯定比利时人确实能守住其前方防线以前,不应急于向代尔河挺进。如果这道防线一开始就被突破,英法联军就应在法国边境上,严阵以待战争的最初冲击;那儿,连接着马奇诺防线和大海的坚固防御了事,这道防线从1939年9月就已经构筑了。英国人争辩说,他们至多只能从法国边界经由根特推进到安特卫普,不应再逾越埃斯考河防线。但是法国人尖刻地提醒他们:“甘末林将军曾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起草过为法国赢得马恩河大捷的命令,而D计划不正是这位将军的灵感结品吗?”
中立的比利时并没有适当加强它的边界,因而,甚至在甘末林发出实施D计划的信号之前,就已有好多地方被突破了。在德国大炮打响之前两小时,德国伞兵部队和滑翔机运送的突击部队在黎明前的大胆袭击中,一举占领或摧毁了主要的防御工事、桥梁、交通枢纽、司令部和军火库。比利时的作战飞机有一半在机场上被出其不意的空袭炸得粉碎。而对德国人来说最为重要的——也就是对盟国来说最为致命的——是三座横跨阿尔伯特运河的桥梁已被完好无损地占领了。
在荷兰,那些原可打开让洪水在低地上构成一道不可逾越的障碍的水闸,已为德国伞兵所占领。然而,尽管重要的防御点都被摧毁,英法联军还是迅速越过了比利时,到5月12日,D计划的第一阶段行动已告完成。不过,所接防的战线已有被德军从北面侧翼包围的危险。
法国最高统帅部原以为德国的主要攻势是在北面,因而相应地集结了自己的力量。这倒正好帮了德国人的大忙,因为他们恰恰是在较远的南面,冲过陡峭的、森林密布的比利时阿登山区,发动了声势浩大的装甲部队攻势。阿登山区邻接宽阔的马斯河,法国人认为这种地形使德国装甲师的坦克和火炮无法通过,因而他们在这一带只部署了一些战斗力较差的部队。
当英法联军的左臂正以隆维为中心向着德国人挥去的时候,德国人却对准其肩关节给以粉碎性的一击。5月14日,德军已在色当突破。冯·克莱斯特将军的集团军长驱直入,一群群坦克、装甲车、火炮、装甲运兵车以及卡车运载的步兵部队,象可怕的浪潮那样不断涌来。他们所拥有的力量和速度是以往战争中闻所未闻的。喷吐着火舌的装甲车汇成一股骇人的洪流冲向防守部队。装甲车队前面,一批批弯翼的施图卡俯冲轰炸机用高爆炸弹对他们轰炸袭击。样子难看的黑色施图卡机,咆哮着往下直冲,进行低空轰炸,投弹以后又立即改出俯冲,急速地爬向高空——这种垂直俯冲起到了某种咄咄逼人的恐怖效果。对好多士兵来说,这种冲击似乎就是针对他们本人的。毫无经验的法国部队开始瓦解了。德国装甲部队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闯过了马斯河上的桥头堡。
新当选的英国首相温斯顿·邱吉尔已经意识到即将面临的严峻考验,他傲然不屈地对下院说:“我能奉献给你们的只有鲜血、劳苦、眼泪和汗水。……你们间,我们的方针是什么?我要说:就是用上帝赐予我们的全部力量,从海、陆、空三路拼命作战;同在黑暗、可悲的人类犯罪史上空前的专制暴政作战。这就是我们的方针。你们问我们的目标是什么?我可以用一个词来回答:这就是胜利,不惜一切代价来取得胜利,无视任何恐怖来取得胜利,胜利——不管道路可能是多么漫长,多么艰苦……”
但是,此时此刻,胜利却完全属于越过阿登山区而来的希特勒铁军。他们横冲直撞,在法国第九军团后面成扇形展开,散布着混乱、恐怖和失败主义。接着,又有两个装甲师越过马斯河,在迪南突破。5月15日凌晨,温斯顿·邱吉尔大为惊诧地接到法国总理保罗·雷诺打来的电话,“我们被打败了,这一仗我们打输了。”
法国第九军团实际上已完全崩溃。声势浩大的敌军装甲部队从五十哩宽的缺口处蜂拥而过。最前面的装甲部队已深入法国境内一百哩。在他们前面和周围的大片地区内,惊慌失措的难民正在仓惶撤逃,把供盟军部队移动的重要通道都给堵塞住了。
当南方战场灾难一个接着一个的时候,英军却在北面顶住了敌人。英国陆军士兵和空军人员满怀信心、坚毅刚强地投入战斗,这种战斗精神对未来是一个吉兆。
到5月15日这天结束时,德国第六军团未能在代尔河防线的任何一处取得突破。
与此同时,位于英军右翼的法国第一军团,虽然作战骁勇,但是它的战线已被撕开了一条五千码宽的裂口。英军左翼的情况糟透了:比军迅速崩溃,荷军也快要被压垮。德国人对居民点,特别是对鹿特丹滥肆轰炸,以迫使荷兰人投降,曾迅速开进荷兰的法国第七军团,这时又同样迅速地退入安特卫普的防御阵地。5月14日荷兰最高统帅部投降。5月16日上午十时,远征军英国司令戈特勋爵奉比约特将军之命开始后撤。
盟军北部战线已被撕裂分割,德国装甲部队在南面日益深入法境,在这种情况下,英国远征军和法国第一军团只能退守下一道防线——埃斯考河防线,那儿由九个英国师中的七个师层层把守着。德军进入布鲁塞尔和康布雷,并且绕过圣康坦。5月18日,德国装甲师包围亚眠。
德国装甲部队的矛头已威胁到英国远征军的交通线。很明显,他们的目标并不是巴黎,而是英吉利海峡各港口。同样令人担心的是,法国最高统帅部已丧失了决断的能力,同时又未能准备好相当的部队,对迅速扩大的德军楔形阵地展开反攻。
戈特通知伦敦的焦急不安的战时内阁说,他也许不得不设法使英国远征军脱身。然而他接到的命令却是要他率领部队向西南方的亚眠进发,同约定驻在索姆河一线的法军主力部队相会合。5月20日,形势更趋恶化。德军装甲纵队在攻占亚眠和阿布维尔以后,已抵达海峡之滨。戈特部队与他在索姆河南岸的基地之间已被切断,因而它丧失了很大一部分战斗实力。这时,英国战时内阁,如记录所载,对英国远征军的去留又重新作了考虑:“首相认为,作为一种预防措施,海军部应该征集大量小型船只,准备驶向法国沿海的港口和海湾,”海军部立即付诸行动。“一旦撤退成为必要”,指挥权就交给多佛尔舰队指挥官、海军中将伯特伦·拉姆齐爵士。这一酝酿中的行动计划的代号叫“发电机”。
尽管可立刻用以载运部队的各种船只总共只凑合了三十六艘,但是却很快拟就了一份紧急撤退“极其大量的部队”的计划。该计划预计每天可以从加来、布伦、敦刻尔克三港各渡运一万人回国,同时,泽布腊赫、奥斯坦德和纽波特等港口也可同样加以利用。海军部很快就调集了三十艘渡船(其中包括横渡海峡的“一日游”游艇)、十二条海军扫雷船和六艘小型沿海商船。不久,又增加了四十艘在英国港口避难的荷兰无桅小船,它们由海军部征用,并配备上海军人员。从哈里季到韦默思,海运官员将所有千吨以内的适用船只都列入表册。英国务港口内凡是可能适用的船只也都一一予以登记。
战争开始时,英国在法国驻有十个中队的旋风式战斗机,此外还有八个中队的单引擎战斗式轰炸机(它们不久就得到了“飞行棺材”这样一个绰号),六个中队的双引擎猎犬式轰炸机和五个中队的莱桑德式弹着观察机。战斗机司令部司令、空军上将休·道丁爵士曾经坚持,留在国内保卫英国本土的战斗机绝对不能少于二十五个中队。在5月19日接替甘末林的魏刚将军,恳请邱吉尔将皇家空军的全部战斗机投入法国的战斗,但是邱吉尔回答说:“这并不是决定性的地点;这也不是决定性的时刻。一旦希特勒抛出他的德国空军袭击英国,这时刻就要来到了。如果我们能够掌握制空权,如果我们能保持海洋畅通无阻——我们也一定能使它畅通无阻,那末,我们就会为你们赢回一切。”
德国闪电进攻开始时,法国拥有的轰炸机不到一百架,其中只有二十五架是现代化的。因此,盟国的报复性轰炸是由皇家空军自杀性的单引擎战斗式轰炸机和双引擎猎犬式轰炸机来执行的。它们的目标主要是轰炸桥梁、公路枢纽等交通咽喉,以阻滞德军的前进。同时,英国皇家空军切望用于轰炸鲁尔密集军事工业区的英国重型轰炸机,则被留在英国本土,不许动用,生怕引起对法国城市的报复性空袭。甘末林害怕发生一场“轰炸战”,甚至不让战斗式和猎犬式轰炸机出动袭击敌军部队。最后,空军中将阿瑟·巴勒特不顾禁令主动这样干了。第一次出击就无情地显示出这种飞行速度缓慢、装备低劣的战斗式轰炸机会遇到什么样的结果。由于没有足够的皇家空军战斗机给以掩护,好多架飞机被机关枪和轻武器所击落。在一次对阿登山区德军纵队的袭击中,八架战斗式轰炸机只有一架得以返回。
到了5月20日,德国装甲部队的主攻方向已令人惊骇地清楚无疑了:他们果真是在调头转向西北方的大海。当他们穿过大火熊熊的阿布维尔向前急驰时,北部军队——包括英国远征军——的交通线无可挽回地被切断了。情况每时每刻都在急剧恶化,所有的撤退路线都被难民堵塞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后,军人和老百姓都同样接受了这种说法,即未来的任何战事都将限于坚守固若金汤的抗德的马奇诺防线。可这时谁也想不通,整个战线竟会如此轻易地彻底崩溃。而一旦前线被突破,法国陆军似乎就象一只戳破的气球那样全部瘫痪了。
英国远征军除撤退外再无别法。此时,德军坦克已从南面包抄过来,打算把他们围困在阿腊斯;英军随即向南发动了最后一次坚决果断的反击战,试图突破德军坦克的封锁线。法国人没有参加这次反击战,英国唯一的一个全装甲师虽已在瑟堡登陆,但为时过晚,除极少量部队外,大部分都来不及和远征军会合。因此,两个不满员的英国师和一个由六十五辆旧步兵坦克组成的坦克旅,就这样与德国一个名叫埃尔温,隆美尔的将军统率的第七、第八精锐装甲师的四百辆坦克干了起来,而后者不久又增加了一个装甲师和一个党卫队装甲师。然而英军在被迫后撤之前,还是重创了敌军,并俘虏敌军五百名。
5月25日,戈特勋爵确信: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把自己的部队撤离法国——经由敦刻尔克撤出。北翼的比军已土崩瓦解,利奥波尔德国王显然就要投降。这样,泽布腊赫、奥斯坦德和纽波特三地就被排除在可作撤退之用的港口之外。现在十万火急的问题是:远征军是否能在完全被围之前抢先穿过那十五哩宽、五十哩长的走廊地带到达海滨?如果能行的话,那末又是否有可能从那儿将军队撤回英国?德国方面关于第一个问题的意图,在冯·勃劳希契将军给冯·伦斯德将军的命令中已讲得一清二楚,勃劳希契命令伦斯德“率领德第四军团最后一举完成包围战”。但是英军在阿腊斯反击战的果断行动很能说服德国军官们:必须谨慎小心。冯·伦斯德不愿让自己的装甲部队在没有步兵和炮兵支援的情况下,进攻这样顽强的敌人。
从后来缴获的案卷来看,希特勒本人完全同意装甲部队的逡巡不前。步兵、炮兵和空军就能轻而易举地最终消灭陷入重围的英国远征军。帝国元帅、空军总司令赫尔曼·戈林已经迫不及待地打电话给元首,说这是一项特别应由空军去完成的任务。冯·克莱斯特的一千二百五十辆坦克有一半以上亟需修理,而且英军退守的地带又是泥沼遍地,沟渠纵横——确实不是装甲部队单独作战的地方。
当冯·伦斯德接到冯·勃劳希契的命令,要他率领装甲部队向冯·包克的B集团军靠拢,从东面进袭英军时,他不予理会。一直到5月26日,他才命令第四军团司令冯·克鲁格向前推进。此时,希特勒的作战局长约德尔少将也要焦躁不安的各装甲部队司令放心:“战争已经打赢。空军花很少代价就能办到的事,何必要浪费坦克去做呢?”
不过,使他们未能早日赶到敦刻尔克的原因,倒不单是由于冯·伦斯德让他的装甲部队在贝顿和圣奥梅尔之间的高地上停留了四十小时。敦刻尔克和加来之间沿海一带的水闸均已打开,大水淹没了周围的低地。已经到达阿布维尔城外海滨并沿着海岸迅速北上向海峡港口推进的装甲部队,被一片洪水挡住了去路。与此同时,矢志死守的英法守卫部队业已开进早在5月21日就受到直接威胁的布伦和加来两地。给他们的命令是:战斗到死。首先在布伦,一些不屈不挠的英法部队表现得极其勇猛顽强。他们在烈火熊熊的断壁残垣之中仍然顽强不屈地坚持战斗,直到最后从海上撤走。至于在加来,英法步兵确实打到最后一兵一卒,打到最后一枪一弹。加来的英雄们在众寡悬殊的情况下,坚持了三个可怕的昼夜,这样就有可能调派部队赶紧驻守格拉夫林水堤一带的阵地,从而保证了正在撤退的英国远征军左翼的安全。
英军据守的半圆形战线约九十哩长。比军的最后崩溃使得敌军能一面向上推进到奥斯坦德海滨,一面向下进逼纽波特。戈特命令参加过阿腊斯反击战的两个师尽快赶回来,堵住比军留下的缺口。同时,他和比约特的继任者布朗夏尔将军共同拟订了一个在敦刻尔克桥头阵地周围设防抵抗的计划。法国军队将驻守格拉夫林至贝居一线;英军将部署在从贝居经费内到纽波特海滨的运河沿岸防线上。整个战线有一百二十八哩长,其中九十七哩由英军驻守。
此时,德国从陆空两路歼灭陷入罗网的英国远征军的猛攻已在进行之中。冯·伦斯德装甲部队的五个师推进到离敦刻尔克港十二哩以内的地方,从西面和西南面封住网口;冯·包克的B集团军则从东面和东南面步步紧逼。冯·伦斯德将提供铁站;而冯·包克就用他的大规模步兵、炮兵当作铁锤。在空中,德国空军将施展全部威力消灭英军或者迫使英军投降。
四个英国师和整个法国第一军团仍在四十哩以南的里尔周围。他们受到装甲部队巨大钳口的威胁,很有可能在脱身之前就被紧紧咬住。但是英法部队艰苦麈战,把围捕网口撑开了两天半,直至5月29日,这时德国人一心想捕捉的猎物几乎已全都逃之天天。在5月26-28日从科明到伊普勒以及北面一带进行的这场触目惊心的战斗中,远征军的命运实际上始终凶吉未定。但是德国人这回可遇到了对手,这第一次无可辩驳地证明了:英国士兵同德国士兵比较起来是一样优秀的,如果他能在平等的条件下进行拼搏,那末最终一定会战胜对手。知道这个事实是很重要的。
由艾伦·布鲁克将军的第二军组成的掩护部队誓死将敌人顶住的同时,大批运输车辆和部队涌向了敦刻尔克滩头阵地。最先进入敦刻尔克并到达沙滩上的是通讯部队、后勤部队以及司令部的参谋人员。接着,当防御圈紧缩到五十八哩以作最后抵抗时,越来越多的战斗部队来到沙滩,而撤退也同时开始了。此时,法国第一军团的五个师在里尔挡住德军七个师,历时三天三夜,直至弹药消耗殆尽。
5月28日下午,第一批前来营救的船只悄悄地驶进敦刻尔克港,戈特下达了撤入桥头阵地的最后命令。英法联军沿着从格拉夫林经过贝居和弗内到纽波特这一条战线——一条必须死守的防线——抗击敌军。5月23日以来,英军的口粮已减少一半,饮水极少,弹药以及其它几乎所有的作战必需物资都极其匮乏,连日来又几乎彻夜未眠,而他们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一路顽强不屈地战斗,只是由于他们两翼盟军的溃败才被迫撤退。到5月30日,远征军各师,或者说远征军所剩下的全部人马,都退到防线之内,或是驻守防线,或是等待撤退。“主宰种族”的铁军令人丧胆地在法国境内驰驱了三百哩之后,终于在离他们的目标仅六哩处被遏止住了15月26日晚,海军部命令将“发电机”计划付诸实施。当天夜里,第一批士兵——非战斗的后勤部队——从敦刻尔克被运送回国。
“发电机”计划的制订者原打算使用法国的三个港口,估计两天之内所能救出的人数最多也不超过四万五千人。所以,现在就非得演出一场奇迹不可,而要演出奇迹就需要增添几百艘船只。
海军部急忙派官员去查访泰晤士河沿岸及海岸附近的造船厂。他们带来了泰晤士河拖轮和游艇、驳船、货轮、汽艇、快艇、渔船、客轮以及形形色色、大小不一的游船。撤退一开始,已不可能再保守秘密了,海军部的广播立即呼吁每个拥有适当船只的人都加入这支闻所未闻的“舰队”,数以百计的周末业余水手和游艇主人驾驶着他们的轻舟,顺着英格兰南部、东南部的江河细川和海湾回流闻讯赶来。
敦刻尔克“舰队”从英国的六个港口出发,这六个港口是:希尔内斯、马加特、拉姆斯格特、多佛尔、福克斯通和纽黑文。返回的船只还在骚森德和迪尔、甚至在一些南海岸的海滩上停靠。最北的希尔内斯位于梅德韦河口,几世纪以来一直就是个军港,因此拥有良好的船坞设备。马加特(严格地说来不能算作港口)有一条狭窄的弧形防波堤和一条围有格子栏杆的游堤;拉姆斯格特(一个货真价实的港口)有两道包围内港的坚实的弧形防波堤;多佛尔有三条保护港湾的石砌防波大堤;福克斯通在和平时期和多佛尔一样同为海峡的主要渡口,有一条五百码长的港区码头;最西面的港口纽黑文有一个石堤围抱的狭小港区。在即将来到的重要日子里,从事救援工作的军舰、其他大型船只以及数以百计的小船将来回往返于这些港口和烈火熊熊的地狱敦刻尔克之间。
由于德国人已拿下加来和布伦,因此只剩下已遭严重轰炸、并且部分被毁的敦刻尔克海港以及几哩通向比利时边境的宽阔沙滩可加利用。只要该港伸向大海的长堤上还留有一些可利用的残堤断坝,皇家海军的驱逐舰就能在救援受困部队的工作中发挥主要作用。但是,如果德国空军掌握了制空权,那末只有那些能够靠近海滩的小船才有上前营救的机会。
5月26日,在第一批救援船只到达时,从格拉夫林到奥斯坦德的海岸依旧掌握在英法联军的手里。5月27日,比利时投降,这段海岸就缩短到二十五哩,即从纽波特到马迪克,其中三分之二的海岸位于敦刻尔克和纽波特之间。这一带尽是些没有港区或防波堤的滨海小村落;小村座落在起伏不平的沙丘和沙滩后面一条良好通道的尽头。落潮时,露出差不多半哩的坚硬沙滩;离岸不远,有一条八百码宽的深水航道同敦刻尔克东西两侧海岸相平行,并和港区的航道相连。任何驶入敦刻尔克的船只必须靠近海岸平行行驶相当长的一段距离,这条航道周围的水区,暗礁四伏,水流湍急,所以航行相当危险;而有些地方最深也不过两阳,只有吃水浅的船只才能通过。所有这些情况中最凶险叵测的是:如果敌人的大炮到达海岸,那末这条狭窄航道上的所有船只就会遭到长时间的炮轰而葬身海底。
敦刻尔克本身原是座古代城堡,一千年来一直用作港口,到1939年成了法国第三大港。它是一个宏伟的现代化港口,具有七个适于停泊大船的大型船渠、四个干船坞和五哩长的码头。船坞一直深入城内,一条经过疏浚的航道供大船进出。巨大的凸式码头和防波堤保护入口处不受英吉利海峡湍流急潮和北海涌来的洪波巨浪的冲击。
如果所有港口设备都能加以利用,并且出口处也未被封锁住的话,那么远征军就可以在短短几天之内携带着全副装备逃出虎口。然而两个多星期以来,敦刻尔克一直遭到不断加剧的轰炸。船坞尽遭毁坏,码头被炸成一堆乱石,大半个城市已夷为一片浓烟弥漫的废墟。只有一条一千四百码长的东堤可供救援船只停靠之用,可是这条堤道不过是座木桩木板搭起来的狭长建筑物,堤面的狭窄过道只能容三个人并排通过。堤道临海的一端有一块混凝土地基,支撑着一座低矮的灯塔。有一些木桩,在紧急时可用来系船,但是木桩周围水涌潮急,船只停靠时相当危险。
五十七岁的海军中将拉姆齐是负责敦刻尔克撤退的最理想的人选。他和一个仅由十六人组成的参谋班子在深嵌在多佛尔白岩峭壁之中的“发电机房”里运筹划策,组织了这场也许是世界历史上最复杂、最危险的海上作业。外面,置身于穿梭似的船只之间、出没在猛烈的炮火和炸弹之中的将校有:W·F·韦克—沃克海军少将(负责海峡和敦刻尔克水路)、威廉·坦南特海军上校(负责海滩和敦刻尔克城)以及杰克·克劳斯汤海军中校(负责关键性的东堤登船事宜)。
这些军官的任命和派遣戏剧性地迅速。脸庞酷似鹰隼的坦南特上校为了表明他是负责全部登轮事项的海军高级军官,用香烟锡纸剪了S·N·O三个字母(这三个英文字母是“海军高级军官”的缩写。——译者)贴在钢盔上。他手下仅有皇家海军的十二位军官和一百五十名水兵协助他安排三十万人的登轮工作。为了响应海军部的紧急号召,陆上机构和休假中的训练班以及军官训练所的全体海军官兵全都从英国各地迅速赶来,从人力上来充实这支舰队。
5月26日,星期日,下午六时五十七分,海军中将拉姆齐开始实施“发电机”计划。当夜十时三十分,第一艘救援船载回一千三百一十二名基地部队土兵。
从敦刻尔克到多佛尔最短的航线——Z航线,处于德军大炮射程之内,因此不能使用;另一条较短的直达路线是五十五哩长的X航线,可是它几乎全为英国布雷区所封锁,要扫清雷区的话,得花好几天功夫。因此,唯一可用的航线就是Y航线,即:从拉姆斯格特向正东航行,绕过奥斯坦德以北约十二哩的克温特浮标,然后折向西南,在勃雷滩附近进入敦刻尔克航道,全程至少有八十七里长、这条航线的不利之处是:每次横渡需要五个半小时,而不是两小时,这样,救援船只暴露在德国飞机之下的时间可就长得多了。
5月2了日,有七千六百六十九人被渡送回国,大部分是从港口送出的,少数由海滩出发。鹰鹫般的施图卡机群几乎整天都在港区和海滩的上空盘旋俯冲。空中硝烟弥漫,爆炸声震天动地,火苗直窜云天。戈林的施图卡机、亨克尔机和道尼尔机共投下一万五千枚高爆炸弹(大部分是五百磅的炸弹)和三万枚燃烧弹。一千多名平民被埋在废墟堆里。好几万名士兵挤集在狭小的桥头阵地里,进退维谷,处境极其危急。严峻、沉着的坦南特海军上校不得不发回告急信号:“明晚的撤退颇成问题。”他请求立即将所有可提供的船只都派到海滩来;尽管相当明显,德军对英国的入侵迫在眉睫,皇家海军要求它所拥有的每一艘战舰都能用在反击入侵的殊死战斗上,然而它还是派出了一艘巡洋舰、八艘驱逐舰和二十六艘普通船只。同时,皇家空军也把每一架可以动用的战斗机都投入敦刻尔克上空的战斗。
驱逐舰在前些日子虽也装载过少数兵员,但是直到5月2了日,它们才第一次正式用作运兵船。这些狭小轻快的军舰从未打算用来载客,军舰自身的船员在枪炮、弹药、深水炸弹和强大的发动机中间就没有足够的回旋余地。大部分驱逐舰都是些老船,建造的时候甚至对空袭连想都未想到过。驱逐舰甲板上满载着大量兵员,因而返回多佛尔的时候船身倾斜得出奇。一路上它们凭着奇迹般的航海技术,忽而向右,忽而向左,作“之”字形航行,高速驶过弹雨如注、恶浪滔天的海面,同时舰上大炮一齐开火,不断猛烈回击。
同样,5月2了日深夜,小船船队开始在迪尔、多佛尔和拉姆斯格特三港集结,准备驶向漆黑的海洋;而这时,德国鱼雷艇、潜艇和布雷艇也从被占领的荷比两国港口出发,这样就使危险的水路更加危机四伏了。
当敌人不断从海上和空中加强对敦刻尔克及其海口通道的袭击时,仍然保持着陆路撤退走廊畅通的地面部队正抵御着德国步兵的屡次进攻。这时,整个战线中最吃紧的部分是在北面,看来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挡住这一路德军的强大攻势,他们正穿过由于比军溃败而留下的缺口,切断通向敦刻尔克的主要通道。可是伯纳德·蒙哥马利将军以出色的机动战术,从鲁贝的德第六军的重围中救出了他的师,然后作了三十六哩的夜行军,在次日清晨截住敌人的去路。他命令将六百辆军车的差速器外壳部涂上一层发光油漆,并用藏在后拦板下面的小灯照着。每辆车的司机必须跟着前面的车辆行驶。在容易搞错方向的拐弯处和十字路口都安置了宪兵岗哨。整个转移完成得干净利落。
次日,5月28日,海滩的利用更为成功。用绳索牵渡过海峡的小船,把等候着的士兵渡送到停泊在海面上的大船旁边。岸上的士兵不断增加,坦南特和他手下的人将他们分成五十人一组,每一组由一名军官或一名海员照管。当救援船只靠岸时,他们就被带到海边。海军到来的这一事实本身,似乎就使部队充满了信心。在逐渐驶近海滩的水手们看来,仿佛有无数萤火虫在他们面前的夜空中浮动;这是成千上万名默不作声的士兵在猛抽着香烟。
士兵们木然地排在一行行向前缓慢移动的长队中。队列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地把他们送入没踝的、没膝的、齐腰的、齐胸的海水里,最后由小船上的人把他们拉了上去。海潮涨落时,同伴们的尸体飘撞到他们身上,这些人有的是被敌人的炮火打死的,有的是由于救援船只沉没而溺水身亡的。
在整个撤退过程中,驱逐舰不仅得运送部队,而且还得击退鱼雷艇、潜艇和轰炸枧的攻击。有时它们还迅速地逼近海岸,轰击加来、格拉夫林和纽波特一带的德军炮群。当紧张的、经常是危急万分的5月28日快过去时,陷入重围的军队重又燃起希望的火花。部队仍然固守着存亡攸关的防御圈,一有士兵进入防御工事后面的桥头阵地,军官和军士立刻走上前去,不是命令他们驻守阵地,就是发给通行证让他们加入撤退队伍。那天结束时,共送走一万七千八百零四人,其中一万一千八百七十四人从港口撤走,五千九百三十人从海滩撤走。
5月29日,仍有二十万左右英国最优秀的战斗部队留在防御圈周围(不是在防御圈内),他们成了德国空军的捕杀对象。后来表明这一天对英军来说是一个危险的日子:三艘驱逐舰和二十一艘其他船只被击沉,还有许多船只遭到严重破坏。越来越多的临时性措施使原来慢得令人恼火的登轮进程逐渐加快起来。在东堤那儿,高达十五尺的潮汐落差增加了上船的困难,于是木板、木梁,甚至水球球门的木柱都用来当作临时跳板。新来参加营救的人在船上一看到那布满海滩的二大片黑压压的人群时,感到手足无措,简直不知如何才能完成任务。一条条彼此相隔几码、看上去象是伸入到海里的坚固长堤似的东西,原来是耐心地等候救援船只的队列,最前面的人站在齐下巴深的海水里。秩序井然的三人一排的队伍沿着长长的东堤以每小时一千人的速度向前移动。
那天下午,施图卡机群又前来袭击。那时已没有皇家空军在敦刻尔克上空巡逻警戒,施图卡机只须对付地面火力和军舰上的高射炮火就行了。施图卡机群以及尾随在后作低空飞行的亨克尔机造成了这样可怕的破坏效果,以致拉姆齐将军当晚不得不把八艘最现代化的驱逐舰撤出战斗因为这些战舰直接关系到即将来临的抗击德国入侵的战斗成败,他不能拿它们来冒险。这样,就只有十五艘驱逐舰留下来作继续撤退之用。
然而这天终了时,还是从港口撤出了三万三千五百五十八人,从海滩撤出了一万三千七百五十二人,总共营救出四万七千三百十人。那天温斯顿·邱吉尔强调要尽可能多地将敦刻尔克的法国士兵从德国人的魔掌中抢救出来——即使这意味着将从英国派去新的陆军师把他们从火线上替换下来。他电告巴黎的雷诺说:“我们希望法国军队将在尽可能的范围内分享撤退的机会。海军部已奉命在接到请求时援助法国海军。我们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被迫投降,但我们必须尽可能地共同承担这笔损失。”
法军和不计其数的车辆一齐涌入防御圈,从拉潘尼通往敦刻尔克的公路有两天被堵得水泄不通。戈特勋爵保留了梅洛海滨浴场的沙滩专供他们使用,并且还调拨了两艘大船来运送他们。这时,敌军不仅从纽波特后面而且还从纽波特西首的马迪克(他们已在那儿占领了要塞炮台)炮击海滩和敦刻尔克航道。正在渡送最大数量部队的关键性的东堤,除了遭到刺耳尖叫的俯冲轰炸机的轰炸外,还不断受到大炮和机枪的射击。
然而,尽管这样,一行行长长的黑沉沉的士兵队列仍保持着完整的队形;大大小小的救援船只在弹雨之中穿梭往返,就象没注意到死神的威胁似的。海滩上,士兵们发现,柔软的沙子就象坐垫似的能把大部分爆炸力吸收掉,所以他们只要平卧在沙滩上,哪怕炸弹就在身旁爆炸,也不过是震动一下而已。在空袭间隙时间里,快活的英国士兵有的在沙滩上踢足球、打板球,有的在油腻的海浪里洗澡,有的甚至还玩起堆沙堡的游戏来。
面对东段德军的攻势,戈特勋爵于5月30日报告说,预计敌军定会于6月1日黎明突破。他建议缩短战线,以防万一。如果要营救仍旧在桥头阵地内的大约二十万士兵(眼下英国士兵只有八万名),尚须作出更大的努力和牺牲。而后,戈特将撤退限期推迟到6月工日午夜,但是他决定必须大幅度地紧缩防线以作最后的抵抗。
此刻,敦刻尔克港口及其海口通道遍布着那么多船体的残骸,海面上尽是油污和碎木片、半沉的小舟、浮动的散松绳索、浸透了海水的衣服以及旋转翻滚的尸体,前来营救的船只,不得不从中费劲地挤出一条路来。成千上万颗炸弹和炮弹击中了东堤或者在它近旁爆炸,而东堤还是奇迹般地屹立着,不过这时只有朝海一侧的部分堤道可在潮水许可的情况下加以利用,因为其内侧已完全被沉舟所阻塞。现在,白天撤退形同自杀,撤退只能在夜间进行;在宽仅五尺的堤道边也只留下了很少几个泊位。
算得幸运的是,这时候大海已趋平静,海风逐渐停息;低云笼罩在敦刻尔克上空,和熊熊燃烧的油库所腾起的黑色烟幕连成一片。仿佛是在应验威斯敏斯特教堂内的祈祷似的,浓密的大雾从海面升起,四下弥散,吞没了敦刻尔克城及其海滩和海上通道。德军轰炸的目标区完全隐没不见了。就在这时,一支从英国海岸出发的最稀奇古怪的船队——一支几乎完全由平民志愿水手驾驶的令人难以置信的小船。舰队”——开始颠簸起伏地渡越英吉利海峡。5月30日,有二万九千五百十二人从海滩搭乘这些小船离开,有二万四千三百十一人从港口乘驱逐舰和其他大船离开,其中法国士兵和英国士兵的人数相等。
5月3工日,邱吉尔飞赴巴黎,想了解一下法国当时的真情实况。他发现这时成为雷诺最信赖的助手的贝当元帅抱着极其悲观的见解。使邱吉尔深为诧异的是,法国政府似乎对他们军队的命运不很清楚,只知道他们到处都在吃败仗。在邱吉尔告诉他们说,英国远征军正从敦刻尔克撤走而且已有十五万名英国士兵和一万五千名法国士兵获救的时候,法国领袖们惊讶不止。作为邱吉尔访问的结果,达尔朗海军上将电告敦刻尔克的阿布利亚尔海军上将,命令当防御圈外的军队不可能再进入圈内被撤走时,驻守在防线上的各师即自行撤退登轮。此外,达尔朗还说英军应优先上船,但是邱吉尔立即表示反对——撤退时必须一视同仁。
同一天,戈特勋爵把英军指挥权交给刚骑自行车前来的亚历山大少将——他在敦刻尔克城外一条被堵塞的公路边焚弃了自己的军用汽车。这位将军曾率领出色的第一师进行了里尔的撤退战。戈特奉召回国传授宝贵经验,尽管他再三坚持要留在敦刻尔克战斗至死。
天气开始变坏,乍起的北风吹过海面,掀起层层怒涛。就在这涨潮后的关键时刻,数量惊人的、需要用来拖曳小船的汽艇却在岸边搁浅了。由疲惫不堪的部队辛辛苦苦用卡车搭起来的码头也受到海浪的侵袭而无法使用。刚过中午,德军趁盟军撤出防御圈的机会朝前涌来,同时对海滩展开猛烈炮击。驱逐舰和其他大型船只在一哩外的“敦刻尔克之路”上等候着,小船却没有将部队送来。幸运的是下午风力逐渐减弱,船只又开始起劲地往返忙碌起来。这时候,一支由拖轮组成的船队发挥了重要作用,一面把搁浅的汽艇从沙洲上拉到水里,一面把偏离航道的船只拖着前进。法国船只——驱逐舰、拖捞船以及渡船——终于奉它们的政府之命赶到。但是在这天加入这支庞大舰队的所有船只中,也许要算那艘完全由伦敦消防队员担任船员的泰晤土河消防艇最引人注目了。
温斯顿·邱吉尔此刻发给魏刚将军的电报简明地概括了当时的形势。电文说:“撤退中的危机局面现已出现。由五个战斗机中队几乎一刻不停地进行活动,在我们已是竭尽全力;但是今晨仍有六艘船只被炸沉,其中有几艘是满载着部队的。炮火威胁着每一条可通行的航道。敌军步步逼近已缩小的桥头阵地。假如我们试图坚守到明天,那我们就可能丧失一切。而今晚撤退的话,尽管会蒙受很大损失,但肯定还能救出许多部队。据信,目前桥头阵地上有战斗力的法军数量根本不象你所提到的那么多,而且我们怀疑整个地区内是否还剩有那么多的部队。无论是要塞内的阿布里亚尔上将,或者是你,或者是我们这儿的人,都无法充分地估计形势。为此,我们已命令指挥桥头阵地英军防守区的亚历山大将军与阿布里亚尔将军进行磋商,以确定是否要固守到明天。相信你会同意的。”
驻守在纽波特一带东段防御圈的第四师六千名士兵,奉命沿着炮火洗劫过的海滩后撤十哩,以登上专为他们派来的船只。5月3工日晚,他们向拉潘尼出发。防御圈的另一部分——急剧紧缩了的运河防线,现由三万九千名英国士兵扼守着(五万名法国士兵仍固守着西面的进路),那儿的战斗越来越紧张激烈。东兰开夏团的哈罗德·欧文—安德鲁斯上尉,在这天荣获了敦刻尔克战役中所颁发的唯一的一枚维多利亚十字勋章(英国表彰英勇行为的最高勋章)。欧文—安德鲁斯和他的连队在接连十小时摧心裂胆的炮击下,顶住敌军的大规模进攻,守住了生死攸关的防线。当他的侧翼被冲开一道缺口时,他率领三十六名士兵冲杀向前,逐走了一股至少有五百人的敌军。而后,当他所防守的那幢大楼被击毁起火,并且弹药也都消耗殆尽时,他又率领八名活下来的士兵在深至下颔的水里连游带淌地返回一哩开外的英军阵地。接着,他和他的士兵一起再次挥戈上阵,抗击进犯的敌军。正是这种举不胜举的英勇行为,继续遏制住敌军的攻势;结果这一天又营救了六万八千零十四名英法士兵,四万五千零七十二名士兵从堤道上撤走,二万二千九百四十二名士兵从海滩上撤走。战场上还留有两万名最精萃、最骁勇的英国远征军士兵,进行着最终的决战,从这时起,主要是在掩护法军撤退了。
6月1日,德国空军全面出击;德国步兵在炮兵密集火力掩护下,在坦克部队强有力的支援下,也同时发动进攻。德军轰炸机的庞大机队主要由施图卡机组成,但是容克88机、亨克尔机和道尼尔机的强大队列也在战斗机的护航下,从较高的高度上进行袭击。德国人趁担任巡逻的皇家空军战斗机群离开去加油的当儿发动了主要进攻。然而,这一天,战斗机司令部、海防司令部和海军航空兵的空勤人员始终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勇猛非凡地战斗着。凡是可以用来抗击德国空军的飞机——喷火式战斗机、旋风式战斗机、装有炮塔的双座无畏式战斗机、甚至赫德森轰炸机、双翼箭鱼式鱼雷轰炸机及笨重的安森侦察机等——都从英国起飞了。6月18日,至少有三十一艘船只被击沉,十一艘遭重创,在整个九天的撤退中,这是损失最惨重的一天??几乎相当于前七天损失的总和。尽管遭到这些灾难性的打击,然而,现在有可能对下一步行动作出安排而不是临时性的凑合应付了,自“发电机”计划实施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所以能这样,主要是因为所有第一线的部队都逐渐撤回到最后一道防线。在久经炮火、筋疲力尽的军队继续迅速撤走的同时,他们依然顽强地固守着。不久,就只有四千名英军士兵奋战在最后的后卫阵地上了。他们仅有十二门反坦克炮和七门轻型高射炮作为他们的炮队。这条紧缩了的防御圈的其余部分由法国士兵扼守着,这些士兵在迅速消失的盟国军队的身边自始至终奋不顾身地战斗着。
那一天,一批又一批的敌机把天空都遮住了。炮弹和炸弹四下呼啸爆炸,海滩、堤道和港口成了一片火海。然而,部队中自有一种近乎傲慢的漠然气氛,精悍而沉着的亚历山大将军树立了临危不惧、泰然自若的榜样。有时,他坐在帆布躺椅上兴味盎然地注视着周围的喧嚷骚乱;有时,一边咀嚼着苹果,一边在炮火纷飞的海滩上悠然漫步;有时,兴致勃勃地和那些等候撤退的人一起消磨白天的时间。任凭施图卡机在头上咆哮嘶吼,一个禁卫军上校直立在沙丘中,镇定自若地剃着胡须,象他一样若无其事的勤务兵在边上为他打着镜子。离海岸不远,有一个水手坐在救援船的船尾上垂竿独钓。
转战沙场、烟尘仆仆的后卫部队,一面往海滩后撤,一面仍在回击敌军,直到上船的那一刻为止。其中有忠诚团的二十六名军官和四百五十名左右的士兵,他们在震天动地的炮击之下离开贝居古堡时,仍保持着傲然不屈的气概。在他们西面,冯·克莱斯特的装甲部队正小心翼翼地徐徐驶入洪水泛滥的田野,田野里浇上了几千加仑的工业酒精,炮火将其点燃成一片火海。好几辆德军坦克着了火,部队完全停止了前进。不过,大火最后也同样把忠诚团的官兵赶出了贝居,因为熊熊燃烧着的建筑物散发出的浓烟热浪使他们无法忍受。那天下午,他们转移阵地,驻守该城北面毫无掩蔽的运河沿岸——但是他们仍顶住了敌军。一会儿风向改变了,令人窒息的滚滚浓烟朝着德军吹去,这样就有更多的德军坦克在一片昏暗之中栽进运河而完蛋了。直到夜幕降临,忠诚团才停止战斗,往身后的沙滩撤退。当晚,亚历山大将军和阿布里亚尔将军决定,这一时刻已经到来,即从前线撤走最后一批英军,把已收缩得很小的防御圈交给最后一批后卫部队——三万名刚毅的法国士兵防守。这支部队由巴泰勒米将军指挥,他知道他们已很少有脱身的希望。
6月1日的痛苦经验再清楚不过地表明了:白天撤退等于自取灭亡。拉姆齐将军命令登轮只许在晚间进行,并调集了所有可用的船只——从驱逐舰一直到有可能发挥作用的小舢板。当暮霭笼罩英吉利海峡时,百折不回的“舰队”再次启航出海。这些船只齐心协力,又从支离破碎的东堤及其东面那两哩半长的一片海滩上撤出了好几千名士兵,此刻绝大多数是法国土兵了。从午夜到凌晨三时,除法国兵外,还营救出大部分残存的英国后卫部队。那天晚上共救出二万六千二百五十六人,一万九千五百六十一人由大船从港口接走,六千六百九十五人乘小船从海滩撤走。
主要运输船只——驱逐舰和海峡客轮——损失惊人。驱逐舰有七艘被击沉,二十艘遭重创;客轮中有八艘被击毁,另外八艘陷于瘫痪。船上的船员和士兵牺牲很多。如果说获救的部队已是筋疲力竭,那末营救者的境遇就更坏了。有些船员从一开始就在德军的不断攻击之下,驾驶着他们的船只来回往返于英吉利海峡之间,此刻,已昏倒在自己的岗位上。汀沃尔德号就是个典型例子。它的船员经过一星期的连续苦干,营救了四千五百名士兵,现在再也无力坚持了。在那险象丛生的一周中,船长仅睡了四个小时。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有可能就派海军人员顶上去,但是几乎没有一个水手不是在人体所能忍受的范围内竭尽全力拼命干的。
在6月2日这个可怕的日子里,没有船敢在白天冒险营救,只有一艘医务船出现在海上,德军从英方的广播中得悉后,就故意对它进行轰炸。晚上,亚历山大将军要求再次派出每一艘可用的船只。到了午夜,英勇的后卫部队的最后三千名士兵已从东堤被平安地搭救上船。他们汇入撤退的法军士兵的巨流之中。只要川流不息的撤退部队稍有片刻中断,英国驱逐舰上的水手小分队就立刻走进地狱般的敦刻尔克,去搜寻那些掉队散失的残存者。英舰马尔科姆号上的水兵竟然吹奏着风笛,阔步穿过大火熊熊的街道,把废墟中的掉队者召集拢来。
6月3日救出的士兵总人数为二万六千七百四十六名,几乎全是法国士兵,由港口上船的有二万四千八百七十六人,从海岸上小船的有一千八百七十人、这天早晨,亚历山大将军偕同坦南特上校在海滩上巡视了一圈,对英国远征军的士兵已全部撤离这一点感到满意。他们冒着敌军机枪的扫射一起登上驱逐舰,归途中几乎一直遭到轰炸。
最后,6月4日,共有二万六千一百七十五名法国士兵在多佛尔登陆,他们几乎全是由英国船只送来的,下午二时二十三分,英法两军指挥官一致同意“发电机”计划到此结束。满载着法国兵的英舰希卡里号是最后一艘驶离这个可憎的港口的船只。就在这艘弹痕累累的英国驱逐舰在宽阔的海面上破浪前进时,德军坦克小心翼翼地爬入已成废墟的港口,留守的法国部队打出了他们最后一发子弹。
同日晚些时候,温斯顿·邱吉尔在下院报告敦刻尔克奇迹时,庄严地对议员们说:“我们必须极其小心,不要把这次救援行动涂上一层胜利的色彩。战争不是靠撤退来打赢的。但是,在这次救援行动中却也包含着胜利,这一点应当予以注意。它是靠空军赢得的……这是英德空军之间的一次重大较量。空中的德国人试图使海滩上的撤退无法进行,试图将几乎所有出现在海面上的多达数千艘的船只击沉。你们能想象出他们还有比这更为重大的目标吗?对战争的整个目的来说,还有比这一目标具有更大的军事意义和重要性的吗?他们拼命想这样干,但他们被我们击退了,他们的任务遭到挫败。我们把军队撤走了;他们给我们所造成的任何损失,都已付出了四倍的代价……”
从5月10日开始的整个陆战中,英军共计约有二万八千人伤亡,四万人被俘,其中以敦刻尔克保卫战的损失最大。损失的武器装备有:坦克六百辆,野炮和中型火炮一千门以上,反坦克炮五百门,高射炮八百五十门以及英国远征军十个师的全部车辆和装备。德军伤亡约六万一千人。
在海上,驱逐舰损失最大,后果最严重,因为现在驱逐舰在抗击德军入侵方面显得如此重要。在皇家海军尚拥有的二百艘驱逐舰中,只有七十四艘未遭破坏,能立即投入战斗。
在5-6月的同一时期内,皇家空军损失九百五十九架飞机,其中战斗机四百七十七架;而德国空军却有一千二百八十四架飞机被击毁,其中大部分是皇家空军战斗机击落的。正如不久后的事件所证实的那样,德国空军的这些损失关系重大。尽管德国的失败在当时看来似乎是无稽之谈,然而它正是从敦刻尔克开始的。
6月4日,温斯顿·邱吉尔预示将不顾一切地进行抵抗:“我们决不气馁认输。我们将战斗到底。……我们将在海洋上战斗,我们将以不断增长的信心和不断增长的力量在空中战斗;不论代价多大,我们将保卫我们的岛屿。我们将在海滩上战斗,我们将在登陆地点战斗,我们将在田野和街道上战斗,我们将在山中战斗;我们决不投降……。
第二章不列颠之战
敦刻尔克撤退刚开始,身陷重围的英国军队似乎很少有获救的希望,这时,温斯顿·邱吉尔怀着忧郁却又无所畏惧的心情在下院宣称:“下院对于严酷、沉痛的消息应该有所准备。我唯一要补充的是,法兰西战役中可能发生的任何事情,都绝不会解除我们要捍卫自己曾立誓献身的世界事业的职责,也绝不能摧毁我们对靠自身力量前进的信心,如同以往历史上出现过的情况一样,我们将渡过灾难,渡过不幸,直到最终击败我们的敌人。”
6月17日,贝当元帅请求停战,英国最终单独地与不可一世的德国的无敌力量相对抗。尽管邱吉尔傲然不屈,尽管英国人民具有与任何优势之敌继续奋战的意志,但世界上其他国家却很少给英国这样做的机会。至于希特勒和他的踌躇满志的将军们就更不让英国这样做了。在巴黎,冯·施图德尼茨将军对美国外交官罗伯特·墨菲声称:“英国人连一个完整的师也没有了,他们也已被迫丢弃了大部分重型武器装备。因此结论只能是,英国必然不可能再作进一步抵抗,战争将在七月底以前结束。”同时,墨索里尼确信英国已走投无路,因而执意要派十个师的意大利部队以及三十个飞行中队参与对英国的入侵。
7月19日,希特勒对英国人民发出最后的“诉诸理智”的呼吁。他说,他“是以胜利者的身分讲话的”,他看不出有什么理由一定要把战争继续下去。想到那些由于战争延续下去而必然会招致的牺牲,他感到痛心。希特勒演说之后,德国的外交代表们立即通过美国、梵蒂冈和瑞典提出建议说:对英国来说,唯一明智的做法是承认德国业已到手的东西,因为它对于这一现状实在已是无能为力。美国参议院外交委员会主席、参议员基·皮特曼的讲话,把任何关于美国将会援救英国的希望都给粉碎了,他劝告英国政府投降。他坚持说:“大不列颠一无准备而美国所能给予的援助充其量也不过是延缓这一结局的到来,这已不是什么秘密了。”通过外交渠道也传来了一些暗示,即英国如果承认希特勒是欧洲的主人,那末它就可以保住它的帝国以及它在欧洲以外的世界上的地位。希特勒指责了那种无情击败英国而让日本和美国从中渔利的愚蠢做法,同时他也急于避免在对俄开战时陷入两线作战的危险。
英国的顽强不屈不仅仅是虚张声势。邱吉尔知道,只要皇家空军能战胜德国空军,那末皇家海军就可确保对英吉利海峡这一狭窄水道的控制。尽管大型战列舰和巡洋舰由于容易遭到轰炸而不得不从福思河口和河口以北或普利茅斯以西的港口出动作战,然而还有约八百艘轻型快速战舰,包括驱逐舰和鱼雷艇,可以用来攻击任何试图横渡海峡的德国舰队。只要皇家海军不被德国的巨大空中力量所摧毁,英国就可以靠它来控制海峡。皇家海军虽然无法阻止敌军几千人的小股部队在夜幕或迷雾掩护下偷渡海峡,但它肯定能击退大规模的入侵行动。而从敦刻尔克撤回的那一、两个经过战斗考验的师,早已由布鲁克将军编成一支机动打击力量,他们对于收拾几千名德军还是满有把握的。
法兰西空战已经表明德国空军能力有限。在法兰西战役中,皇家空军在数量上虽处于一比二或一比三的劣势,却使德方蒙受了三倍于英倒的损失。在敦刻尔克上空,皇家空军处于一比四或者一比五的劣势,但德国人蒙受损失的比率还要高。现在,从英国本土空战的前景来看,即使德国空军由于集中兵力而会使德国人拥有八比一的优势,然而皇家空军还是有可能使他们付出更惨重的代价。而且,德国飞行员在英国上空被击落以后,即使活了下来也无法重返战场,不象在法兰西上空被击落的四百名德国空军飞行员那样随后又被释放。
同时,德国空军要立即向英国发动一次全力以赴的袭击,其准备情况也不见得比准备进攻皇家海军的势单力薄的德国海军更为充分。德国海军在几星期前挪威战役的海战中已遭到重创,损失了十一艘驱逐舰。另外,还有一艘袖珍战列舰、一艘战斗巡洋舰、两艘其他的巡洋舰以及若干艘驱逐舰被打坏。在6月下半月和7月头两个星期中,元气大伤的德国空军各飞行中队还得重新充实满员,并分别部署到从法兰西西隅到挪威这一地区的四百个机场去。这些飞行中队大部分集结在法兰西北部和比利时,具有从星罗棋布的机场起飞这样一种战略上的有利条件;它们可从某个方向用佯攻牵制英国战斗机,而同时却在另一方向发起主攻。
不管德国作为一个军事强国是如何无敌于天下,但要渡越英吉利海峡却给它提出了前所未遇的难题。这种进攻无疑将遭到皇家海军不惜一切代价的迎头痛击,从而顷刻间会变成对德军的一场灾难。只有完全掌握了制空权和制海权,入侵部队的出动才有取得成功的希望。那个浮夸虚荣的纳粹头子、赫尔曼·戈林对此却无半点顾忌。尽管他的空军在敦刻尔克就没能消灭英国远征军,然而此时他却吹嘘说,他的战斗机将迅速击歼皇家空军的大量飞机;他的轰炸机将夷平不列颠,使英国人失魂丧胆,这样,他们马上就会不计代价地乞求和平。
所向披靡的德国陆军这时在海峡沿岸集结了第一批十三个精锐师的攻击部队。从7月17日开始,他们精力充沛而且心情急切地举行了登轮和入侵演习。在晴朗的黄昏,当海面上暑热的闪烁微光随着夕阳西沉而消失的时候,德国士兵能看到多佛尔的白岩峭壁在海峡彼岸挑逗似地隐隐闪现。总司令瓦尔特·冯·勃劳希契元帅打算借以猛袭英国的这场快速战,以“海狮”计划作为代号。
在法国和比利时的北海岸一带,戈林夺得了无数完整无损的机场。同时,可供利用的高辛烷航空燃料、炸弹、机炮炮弹和子弹之类的补给品数量多得惊人,因而预期中的为时四周的空战对他们来说并不费事。事实上,德国空军所要做的就是摧毁皇家空军战斗机司令部所能派来对付它们的五十个中队的旋风式和喷火式飞机。由于戈林掌握着主动,可以任意选择袭击目标和进攻方向,再说英国空军上将道丁的部队又必须保护整个英国,因此戈林知道,他始终能在数量上远远超过敌方进行拦截的战斗机。
戈林除了低估皇家空军的力量之外,还有另一个因素也未曾考虑在内二这也难怪,因为他对此不甚了解——这就是雷达网的存在(雷达网也被人们谨慎地称为R.D.F.——无线电测向系统)。它能在敌机飞近时发出十分有效的警报,因而拦截的战斗机就可精确无误地飞往恰当的防区去与敌交战。这意味着整个白天皇家空军战斗机不必在/‘阔的空域作消耗性的巡逻飞行。由于在英格兰南海岸以及远至苏格兰的东海岸一带设置了连成一片的秘密远程警报站网,皇家空军才不必作这样的巡逻飞行。虽然德国人不可能没有注意到雷达站高耸入云的天线杆,而且事实上,他们对雷达站的用途确也猜到几分,但他们意想不到雷达竟能够区分大规模空袭和小规模佯攻。
为了迎接这一场迫在眉睫的、决定英国生死存亡的战斗,全国划分为四个战斗机大队作战区,每一战区下分若干防区。紧邻前线的英格兰东南部,以伦敦为中心,由帕克空军少将属下的第十一大队防卫。该战区西面由布兰德空军少将属下的第十大队守卫;紧靠北面一直到约克郡这一战区,由利—马洛里空军少将属下的第十二大队保卫。由索尔空军少将指挥的第十三大队,保护由此向北直至苏格兰低地这一地区。道丁把他的战斗机司令部设在本特利修道院,这幢古老邸宅座落在米德尔塞克斯郡的斯坦莫尔镇,从前是所女子学校。他准备授权直接参与战斗的飞行大队白行指挥每次空战,而各大队则将决定由哪一防区的机队出击。战斗机起飞之后,就由防区指挥官指挥迎击逼近之敌。保卫全国城镇和工厂的轻、重型高射炮(不足两千门,还不到部署适当防御所需的最低限量的四分之一),也被纳入了防御系统,高炮指挥所直接与皇家空军各大队司令部相联系。探照灯以及气球阻塞网也同样地纳入了防御系统。
戈林的德国空军划分成若干航空队。其中凯塞林元帅和斯比埃尔元帅所属的两个航空队,部署在从法国西部布勒斯特到荷兰北部沿海一带。它们沿一条五百哩长的曲折战线,威胁着从兰兹恩德角到沃什湾的英格兰地区。凯塞林曾在对波兰的空中闪电战中起过决定性的作用;斯比埃尔曾在西班牙内战中指挥过援助佛朗哥的德国空军。两人都是久经沙场的指择官,坚毅果敢,被认为是指挥这场对英闪电战的理想人选。
凯塞林的司令部设在布鲁塞尔附近,负责袭击英格兰的东部地区,此地区的边线是从塞尔锡岬经牛津和伯明翰到曼彻斯特正东面,并从那里北折延伸到约克郡—兰开夏郡的交界处。斯比埃尔的航空队将袭击上述边线以西的英格兰地区和威尔士。施登夫将军的第三支航空队将进一步威胁更远的英格兰北部和苏格兰;尽管它的实力仅及其他两支航空队的一半,而且还须飞越北海,航程远得多,但它还是能进行强有力的袭击。施登夫也因他的航空队在斯堪的纳维亚战役中发挥了毁灭性的打击作用而驰名一时。
德国人集结的作战飞机总数为二千六百六十九架,其中轰炸机一千零十五架,施图卡俯冲轰炸机三百四十六架,单引擎梅塞施米特Me109型战斗机九百三十三架,Me110型双引擎远程战斗机三百七十五架。
与这一声势浩大的阵容相对峙的皇家空军战斗机司令部,仅拥有不满七百架的战斗机,其中旋风式和喷火式飞机总数刚好六百架。在6月初,皇家空军仅有三十六架旋风式和喷火式飞机作为后备力量,但由于飞机制造业积极响应邱吉尔的号召,到不列颠之战前夕,皇家空军的后备力量已达二百八十架左右。与此同时,皇家空军从海军航空兵部队借调了五十名战斗机飞行员,还得到了其他一些增援力量——一个来自加拿大的飞行中队和四个由波、捷两国空军中幸存的勇士组成的飞行中队。空军参谋部认为,由于法国的陷落,要保卫英国本土,一百二十个战斗机中队是必不可少的,但现在要为这场迫在眉睫的战役提供哪怕是接近这样一个数字的力量,也是毫无希望的。
说实在的,大不列颠之所以能拥有堪与Me109机相匹敌的战斗机,也完全应归功于少数有远见的皇家空军军官和爱国人士的坚持努力。在三十世纪三十年代,皇家空军和英国飞机工业不断衰落凋敝,已濒于废弃。在没有政府命令和支持的情况下,秀泼马林飞机公司和霍克飞机公司分别自行设计并制造了由罗尔斯—罗伊斯·默林引擎发动的单翼喷火式战斗机和旋风式战斗机。喷火式战斗机是由R·J·米切尔根据秀泼马林飞机公司的水上飞机原型设计改制而成的,该水上飞机曾在1931年比赛中击败美国和意大利的水上飞机,为英国赢得了施奈德奖杯。但甚至在那时候,如果不是由于豪斯顿夫人出于爱国心捐赠了五万英磅,那末这种飞机的改进制造也是无法进行的。
对英、德战斗机性能的比较,温斯顿·邱吉尔爵士作过一番描述:“各有千秋,高下难分——德机速度较快,上升速率较高;我机机动性较好,武器装备较佳。”其实,旋风式战斗机(这种战斗机已编成二十七个作战中队,而喷火式战斗机只有十九个中队)并不是Me109机的对手;旋风式战斗机的最大时速只有三百零五哩,比德机几乎要慢五十哩,而且在二万尺以上的高空,这种飞机便毫无机动性可言。然而,喷火式战斗机在一万九千尺高空,不仅具有三百五十五哩的最大时速,而且操纵起来颇为得心应手,至少可与Me109机相匹敌。英国的重整军备委实开始得太迟了,当这两种战斗机尚处于研制阶段时,梅塞施米特机却已象德国其他作战飞机一样,从1925年起就一直在秘密生产并不断得到改进。第一批喷火式飞机直到1938年9月才开始服役,编成飞行中队。第一架旋风式飞机交给皇家空军使用也不过比喷火式飞机早九个月。在1940年5、6、7三个月中,对那些在战斗前夕才交给皇家空军使用的喷火式战斗机,每架都作了未经正式许可的改进。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末,这些飞机也不可能成为一种赢得战争胜利的武器。此项改进就是用可变螺距螺旋桨取代固定螺距螺旋桨。这家著名飞机公司的前战斗机飞行员杰弗里·德·哈维兰十分坚信,在未来的大规模空战中螺旋桨的改变将起决定性的作用,他私下和各机场联系,主动给飞机安装上可变螺距螺旋桨。这项改装工作完成得正是时候,它使飞机性能得到了飞行员们誉之为。奇迹般”的改进。
凯塞林和斯比埃尔不愿坐等雷德尔集结入侵舰队,而于7月初就开始动手,派作战飞机袭击英国船舶和港口。德国最高统帅部作战局长、希特勒的私人军事顾问约德尔上将已使元首深刻注意到,必须尽一切可能切断这个被围岛国的补给来源,以促使英国投降。因此,戈林命令他的作战飞机除刺探英国设防和军队部署情况外,还要袭击港口和船舶。德国空军在击沉船只和摧毁码头的同时,还可有击落敌方拦截战斗机的机会,这样就能在全面进攻之前削弱皇家空军的力量。于是,这场不久被称为“不列颠之战”的戏剧性空战,就以对英国船舶和港口的袭击而开始了。
第一次空战发生在7月10日下午,那天德机袭击一支由载着军火工厂急需的煤和焦炭的小型船只组成的沿海商船队。鉴于邻近的法国海岸线上正集结着大量的德国重炮和飞机,当时已作出英国船队改道驶向西海岸港口的决定。然而这支船队——最后一批中的一支——已在冒险航行了。在这支船队经过多佛尔时,雷达观测到加来方向有大批敌机出现,于是六架旋风式战斗机奉命从拉姆斯格特附近的曼斯汤机场起飞迎战。飞行员们驾机准确地向逼近之敌飞去,但看到面前的敌机阵容时不禁大吃一惊:敌机分三层在空中高飞,在二十架道尼尔轰炸机上面是一层近距离支援的Me11O战斗机,更高的一层是Me109战斗机。三架旋风式战斗机直扑道尼尔机群,另外三架向Me11O机群冲去。顷刻之间,船队上空尽是盘旋翻滚、追逐混战的飞机,发动机尖厉的吼叫声充耳不绝。德轰炸机惊慌失措,仓皇投弹。只有一条船被击中,而三架德国飞机却拖着浓烟栽入大海。六名旋风式战斗机飞行员全部返回,战斗的胜利使他们惊喜交加。
接下来两天的交战情况,更显示出这一大有希望的前景。寥寥数架战斗机再次迎战蜂拥密集的德国空军机队,使它们蒙受了与其阵势不相称的损失。7月13日,德国人在哈里季附近海面轰炸了一支沿海船队。7月14日,又轰炸了另一支在多佛尔附近海面上的船队,与此同时,由战斗机护航的强大的轰炸机队袭击朴次茅斯和波特兰两地的战舰和海军船坞。由于遭到地面炮台、战舰以及皇家空军战斗机等各种防空炮火的猛烈还击,敌机漫无目标地滥炸一气,几乎没有造成什么破坏。敌机对船舶的此种袭击共持续了九天,到那时计有六十一架德机被击落,而英机损失二十八架。
皇家空军在了月19日这一天运气不佳。那天出战的是一中队无畏式战斗机,这种飞机在敦刻尔克上空对敌作战时,机上的旋转炮塔曾发挥了强大的威力,致使敌人错把它们当成了旋风式飞机;此时该机的实际性能一经暴露出来,就显得时速太慢了。结果,九架中有六架在多佛尔沿海海面坠毁;那天皇家空军总共损失了八架飞机,而德机只付出两架的代价。在后两天,双方损失相等。再接下来的两天,阴云密布,战事暂息,到此时为止已有八十五架敌机被歼,皇家空军的战斗机则损失了四十五架。7月24日,天空放晴,凯塞林对多佛尔海峡和泰晤士河口的船队同时发起强有力的袭击,皇家空军战斗机再次在众寡悬殊的情况下,以较少的代价换取了敌方较大的伤亡。7月25日,三十架施图卡机在Me109机掩护下,悍然袭击迪尔沿海海面的一支船队。为数不多的几架喷火式和旋风式飞机将这种极易遭受攻击的俯冲轰炸机击落多架,但紧跟在后的一批有战斗机护航的远程轰炸机却重创了船队。英国海军部只得暂时停止了海峡内的全部航行。
商船一从这狭窄的水域内消失,德国空军便丧失了唾手可得的攻击目标。但海峡内还有战舰;7月27日,凯塞林强大的轰炸机队,击沉了多佛尔基地的两艘驱逐舰。英国海军部决定不再在海峡内冒风险,并将在多佛尔的驱逐舰都转移到朴次茅斯。这等于默认德国人在白天控制了海峡。两天以后,又有一艘驱逐舰被斯比埃尔派出的一群有战斗机护航的俯冲轰炸机击沉;只有那些百折不回的小扫雷艇,无视轰炸机的威胁,继续出没在狭隘的海面上。但德国空军与皇家空军之间的初步较量——德国空军倾巢出击,的序曲——已趋尾声。在摧毁那些准备迎击入侵舰队的英国战舰这一点上,德国空军没有取得多大进展,同时,它也没能使皇家空军战斗机飞行员疲于奔命,因为皇家空军有意地只派了少数飞行员参与战斗。7月30日,阿道夫·希特勒宣布:他希望“德国空军对英的伟大空战”立即就开始。
戈林尽管夸下海口,可还是没有完成他的计划。在元首的压力下,他命令凯塞林和斯比埃尔用Me110远程战斗机给轰炸机护航,而打算把Me109型战斗机留作与旋风式和喷火式飞机全面摊牌之用。因此,有好几天,德机的轰炸袭击减少了。8月2日,当戈林果然发布了发动“不列颠之战”的命令时,斯比埃尔和凯塞林对英格兰南部的指定目标发起了摧毁性袭击,而施登夫在次日也采取行动,袭击英格兰中部和北部的目标。戈林向他们保证:英国南部的空中防御将在四天之内土崩瓦解;而皇家空军则将在四周之内被逐出整个英国上空。8月6日,他命令手下的指挥官在8月10日开始全面出击,这次进攻将被称为“鹰日”计划。
这时,皇家空军开始搜集到德军准备入侵的第一批确凿证据。高空飞行的喷火式摄影侦察机以及低空飞行的赫得森侦察机,在法国西部到斯堪的纳维亚一带敌方港口上空作了广泛侦察,带回了驳船正在不断集结的照片。自从法国沦陷以来,皇家空军轰炸机曾持续不断地在夜间袭击德国飞机工厂,在白天袭击机场,现在它们把注意力主要转向敌方港口和船舶。与此同时,德国空军也加剧了对海峡目标的袭击。8月8日,他们对多佛尔和怀特岛附近海面船只的袭击如此猛烈,以致英国最初以为这就是大规模攻势开始的信号。在上述众寡极为悬殊的空中拚死格斗中,皇家空军战斗机损失二十架,敌机则损失二十八架。
在了月10日到“鹰日”之间的战斗中,德国空军损失二百二十七架飞机,皇家空军损失九十六架。然而,由于德国飞机工业的努力,德国空军这时已比战斗开始时拥有更多可供使用的飞机,与此同时,皇家空军亦得到了不少于五百架的新战斗机。英国了月份的飞机生产数量超过指标百分之五十一。
英国飞机工厂将是自“鹰日”开始的大规模轰炸袭击的主要目标之一。战斗机机场、地面机构、补给设施和雷达警报站也被列为摧毁目标。与此同时,德国空军的大部分战斗机将在激烈的空战中击歼皇家空军战斗机。不过,戈林还指令凯塞林、斯比埃尔和施登夫袭击港口、船舶以及海军设施。他相信,如果他对广泛的目标施以轰炸的话,甚至不发动入侵,也会吓得英国人屈膝投降。
“鹰日”破晓时,天气显得不利于作战,“鹰日”计划被推迟到8月13日实施。然而11日和12日,德机活动紧张频繁,在多佛尔和波特兰上空的激烈交战中,皇家空军损失战斗机三十二架,德机损失三十五架。在8月12日这一天,由数百架作战飞机组成的机队进行了六次如此声势浩大的袭击,因此,虽然德国人把8月13日作为“鹰日”,而“不列颠之战”实际上可以说从这时就已开始。曼斯汤、霍金吉和林普尼等地的战斗机前进基地遭到猛烈袭击,南海岸的六个雷达站遭到俯冲轰炸机的轰炸,全部被破坏。怀特岛上文特诺的一座雷达站瘫痪了两星期。德机各次主要袭击事先都被雷达检测到,敌机也遭到迎头痛击;皇家空军损失飞机二十二架,击毁敌机三十六架。
“鹰日”的天气甚至更不适于空战,但戈林不能再将计划推迟了。苏塞克斯和肯特上空密布的阴云,常常低至四千尺,因而原定由密集轰炸和高空战斗机攻击相配合的作战计划无法实施。这意味着旋风式和喷火式飞机尽可以不去理会那些原打算用来摧毁它们的Me109机,而全力对付轰炸机。那天的战斗一开始就杂乱无章:强大的德国轰炸机队在撤销进击的命令下达之前就已出发。但是这道命令却阻止了护航机队的起飞,于是,轰炸机就在没有战斗机掩护的情况下出击了。由八十架道尼尔机组成的庞大机队,前去轰炸东彻奇机场以及集结着准备抗击入侵战舰的希尔内斯港口。数量差不多的容克88机,从海岸上空轰鸣而过,飞向奥迪汉和法恩巴勒。一大群施图卡机在一支声势浩大的战斗机队护航下,沿着汉普郡海岸线飞行。大吹大擂的“鹰日”计划所选择的攻击目标倒确实有点古怪,其中没有一个是英国的战斗机基地。
由于设有雷达,战斗机司令部事先得到了充分的警报。帕克派出一个喷火式机飞行中队和两个旋风式机飞行中队去保护泰晤士河口的一支船队以及霍金吉、曼斯汤两地的前进机场。同时,他还派遣若干支较小的机队,警戒萨福克和苏塞克斯(特别是坦格米勒)的机场,并在坎特伯雷上空巡逻。他把三分之二的喷火式飞机和二分之一的旋风式飞机留在手头,以便在敌人主要攻击出现时出击。西面,布兰德派出两个半中队的旋风式飞机在多塞特上空巡逻。几乎过了一个小时,戈林的轰炸机的轰鸣声才开始在英格兰南部上空回响。许多德国飞行人员一想到这项能使自己赢得战争胜利的“鹰日”计划就得意非凡,他们把不列颠诸岛的地图画在机身上,并加上“伦敦一8月15日——完蛋”这样一句十足自负的说明。
以东彻奇为目的地的道尼尔机群从浓密的云层掩护中突然穿出,攻击目标几乎就在它们的下方。正在那儿巡逻的喷火式飞机,来不及采取协调一致的行动就向敌机进攻。它们各自分头与敌交锋,当即有一些道尼尔机起火坠毁。不过,很多敌机还是准确地实施了轰炸。以希尔内斯为目的地的轰炸机群可没有那么走运,它们被一中队旋风式飞机咬住。这时,有更多的旋风式飞机向东彻奇上空的道尼尔机猛扑过去,并击落多架。斯比埃尔的两支由强大战斗机护航的庞大轰炸机队,在坎特伯雷上空遭到了旋风式战斗机的攻击。
第二支俯冲轰炸机的密集机队在战斗机的层层掩护下,沿海岸飞行,企图引诱英国战斗机出击,可是未能如愿,因为皇家空军根本不去理会它们。然而,皇家空军对一批来得太晚而来不及掩护轰炸机的Me110战斗机却发动了攻击,并将其中五架击落在大海中。时间渐渐过去,云层越来越厚,“鹰日”计划打算进行的大规模战斗机交锋似乎更不可能实施了。尽管这样,强大的轰炸机队在实力雄厚的战斗机队掩护下,还是接着袭击了泰晤士河口附近和索尔兹伯里平原上的机场,并且冒着猛烈的高射炮火对南安普敦的船坞区进行了闪电袭击。这些轰炸机虽无法准确投弹,但还是给城镇和船坞区造成了很大破坏。
可是另外一批轰炸机刚飞越海岸,就遭到从中沃洛普起飞的喷火式飞机的拦截,许多敌机盲目投弹,未命中目标。这时,在东部防区,喷火式战斗机猛然扑向经多佛尔上空而来的强大轰炸机队的护航战斗机群,但没能阻止轰炸机对梅德斯通附近的代特林海岸司令部驻地的攻击。另一支轰炸机队因为未找到泰晤士河以北的目标而调头返航,这时,旋风式战斗机咆哮着朝它们冲去,它们便把炸弹胡乱扔到了乡间和海洋里。
“鹰日”结束时,德国空军损失了四十七架飞机以及机上受过训练的飞行人员;另有几十架被击伤。皇家空军在取得这些战果时仅损失飞机十三架,其中有八名飞行员跳伞,安全降落。
次日,即8月14日,天气预报的情况也不理想,不可能成为戈林所吹嘘的“伟大的四天”中的第二天。尽管如此,在一系列分得很散的小规模袭击中,还是有十九架德机被击落,而英国损失八架。在这天的袭击中,一度使人胆寒的施图卡俯冲轰炸机由于遭到攻击时无力招架而被Me110机所替代。8月15日拂晓,天气相当良好。施登夫派遣了强大的轰炸机队飞越北海,以增援从南部发起的总攻。“鹰日”计划的主要目标之一,原是要歼灭皇家空军在南部的大量战斗机,使英国不得不把北方的战斗机中队调去补充,这样一来,北方和英格兰中部地区就会暴露在施登夫的远程轰炸机之下。但是索尔将军的第十三大队仍全部驻守北方,这时正准备迎战施登夫的六十五架亨克尔机和五十架容克88机,这些轰炸机正由三十五架Me110战斗机护航,飞袭英国东北部各机场。双引擎Me110战斗机由于要作最大航程飞行,都装上了副油箱,并把尾炮炮手留在地面。它们将护送亨克尔机飞往纽卡斯尔,而飞行速度较快、较现代化的容克88机则在没有护航的情况下飞往约克郡。当敌方机队尚远在北海上空时,雷达已开始报告它们逼近的行踪。
索尔命令五个飞行中队进入空域。它们在三十哩外的地方首先与敌机交火,十二架喷火式战斗机跟不少于一百架的敌机相格斗。德国轰炸机和战斗机在空中出.现时分为两层,轰炸机群飞在前头,两批黑压压的Me110战斗机高飞在后。喷火式战斗机在敌机头上三千尺高的地方,顺着太阳光呼啸着俯冲下来,八架直取轰炸机,其余四架攻击战斗机。这一场来势凶猛的突袭,在数量上虽处于一比八的劣势,却取得了马到成功的惊人战果。Me110机慌忙丢掉副油箱,其中一些敌机围成一道防御圈,而其余的则向海面俯冲,朝基地飞去。空中充斥着机枪和机炮的刺耳射击声;轰炸机拖着浓烟烈火朝着海洋笔直下栽。
这群轰炸机分成两队:一队亨克尔机朝太恩赛德方面飞去,另一队转向东南,前去袭击迪什福思和林顿两地的机场。第一队由于受到战斗机的围攻和太恩赛德地面炮火的射击,把大部分炸弹都扔到了海里,第二队被迫在散德兰和锡安港口周围仓卒投弹。战斗机和高射炮密切配合,共同击毁了八架亨克尔机和七架Me110机,而皇家空军一无伤亡。
与此同时,五十架无掩护的容克88机全速疾飞,前去摧毁属于利—马洛里指挥的第十二防区的大德里菲尔德轰炸机机场。雷达早就跟踪上它们了,在弗兰巴勒岬附近海面上,它们遭到一中队喷火式飞机的迎击,随后在飞越海岸时又遭到一小队旋风式飞机的攻击。八架容克88机起火坠毁,好多架四下逃散,但还有三十架仍然尽力向前飞去袭击机场。其他的容克机则把炸弹扔在布里德林顿及其周围地区。
此刻,还有几支强大的德国轰炸机队也正从菲利克斯托、哈里季以及奥福德尼斯附近飞入英国上空。远程轰炸机几乎把罗彻斯特的肖特飞机工厂夷为平地,以致英国第一架斯特林四引擎重型轰炸机的试制工作不得不陷于停顿。另两支分别拥有一百架和一百五十架飞机的声势浩大的轰炸机队,飞越迪尔和福克斯通附近的海岸,袭击东彻奇、霍金吉、沃西丘陵、中沃洛普、西莫林以及克罗伊登等地。
整个英格兰南部上空充满了战斗的喧嚣声,轰炸机隆隆轰鸣,战斗机腾升俯冲、穿梭交织,机枪疯狂地嘎嘎扫射,机炮咚咚开火。朴次茅斯和波特兰附近海面上空的战斗尤为激烈。一百五十架喷火式和旋风式飞机——战斗司令部迄今为止所投入的一支最大的机队,早在那些被雷达追踪的敌方机队越过海峡之前,就已起飞迎战。许多轰炸机未抵海岸就被逐回,把炸弹乱扔在海里。到这一天结束时,德机对英国的波特兰到太恩河一带发动了五次主要空袭,然而,相对这场攻势的宏大规模来说,破坏效果显得微不足道。
那天戈林的作战飞机出动了一千七百九十架次以上,轰炸机五百二十架次,战斗机一千二百七十架次;道丁的战斗机出动了一千架次,实际上,德国空军已倾巢而出,猛扑英国—诚然,吸引皇家空军战斗机全面出战的意图已在一定程度上得到实现,然而并未取得预期的效果。皇家空军没有受到一蹶不振的打击(仅损失三十四架飞机),而德国空军倒损失了七十四架飞机。
德国情报极度夸大了皇家空军的损失,它估计了月初以来皇家空军已损失七百七十架飞机,而实际上是二百零五架。德国空军正是根据这一错误估计,着手组织戈林全力以赴的“伟大的四天”中的第三天攻势的。戈林认为,皇家空军目前所拥有的战斗机不超过四百三十架,而其中可立即投入战斗的只有三百架。但实际情况是,假如道丁要接受戈林的全部Me109战斗机的挑战、摆开阵势激战一场的话,他在数量上是完全能够与之抗衡的。事实上,根据战略上的要求,他只动用三百架左右的战斗机来对付英国南部和东南部主要空中战场上的敌人。他不仅要把自已的力量分布到全国各地,防范可能出现的目标广泛的袭击,而且还打算保存一些受过训练的飞行员作为后备力量,以替换那些由于连续紧张战斗而最后难免要被拖垮的飞行员。
戈林已在为轰炸机的损失而担心。他在8月16日再次发动空袭时,命令更多的Mel09机紧靠亨克尔机、道尼尔机和容克机飞行,严密护航,伺机猛扑英国战斗机,而不可随意盘旋高飞;他还命令,在英国上空作战的轰炸机所载乘的军官不得超过一名。戈林认为,袭击海岸雷达设施纯属浪费时间,所以加以阻止,这就表明他未能抓住击败皇家空军的关键。
遭受挫折的德国人开始意识到他们并非是天下无敌的空中霸主,而英国战斗机飞行员却怀着近乎无忧无虑的心情投入战斗。德国人对英国战斗机飞行员的锐气和胆略日益忧虑不安,这一点在8月工6日即戈林的“伟大的”第三天已表现得相当明显。凯塞林派出由战斗机严密护航的七十架远程轰炸机,袭击设在西莫林的战斗机基地。从霍金吉起飞的一个旋风式飞行中队立即向敌机展开进攻,从正面猛扑上去,但是尽管它们击落了好几架轰炸机和战斗机,却未能粉碎敌机的进攻。西莫林遭到狂轰滥炸。在斯比埃尔负责袭击的区域内,由战斗机层层护航的轰炸机群对坦格米勒机场狂轰滥炸,将十四架停在地面的飞机击毁或严重击伤,尽管这样,喷火式战斗机还是照样在该机场起飞、着陆。另外一些强大的敌机机队轰炸了戈斯波特的海军航空兵基地和苏伦特海滨的利城海岸司令部机场。同时,敌机不顾戈林的命令,还是再次轰炸了文特诺雷达站。
就在戈斯波特的空战中,从中沃洛普出击的第二四九中队的空军上尉J·B·尼科尔森,荣获了第一枚授与战斗机司令部的维多利亚十字勋章。在一场昏天黑地的混战中,他的旋风式战斗机被四发机炮炮弹击中,两发击中他本人,另一发使副油箱起火。尼科尔森身陷烈火,正打算跳伞,突然看到下方有一架Me110机。他向该机扑去并将其击毁。直到这时他才从烈火中挣脱出来。不料在将近地面时,一名国民军队员误把他当作德国伞兵而向他开枪,击中臀部。尼科尔森还是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斯比埃尔轰炸机群一直远飞到牛津郡的布莱兹诺顿,炸毁了该地机库内的四十六架教练机。尽管这次攻势——德国空军三次大规模攻势的最后一次——一直渗透到内陆腹地,但已分散成一些小规模空袭,轰炸了相对说来也是无足轻重的一些目标。皇家空军在战斗中仅损失二十一架战斗机,此外还有一些在地面上的飞机被击毁;而德国空军则损失四十五架飞机。但是德国人经过一天的大规模出击,还是破坏了一些英国战斗机机场。
8月17日,德国人并没有再次发动全面攻击,这表明他们正在调整步子。虽然天气不错,他们却没有发起重大进攻。8月18日,他们再度展开攻势,悍然袭击比金希尔、肯利、西莫林以及克罗伊登等基地。德国人开始由两大群高空远程轰炸机对比金希尔基地实施大规模空袭,每隔五分钟轮番轰炸一次。当该机场陷于一片混乱的时候,即由一个容克88飞行中队单独从低空疾飞而入,进一步将其摧毁。德国空军彻底摧毁比金希尔基地的企图很快被识破,于是,该基地的两中队旋风式飞机和一中队喷火式飞机便起飞离开。
凯塞林的高空轰炸机由于要和护航战斗机会合,迟到了二十分钟,因而,原打算由高速低空轰炸机发动的摧毁性轰炸已先实施了。容克88机陷入了地面防御系统的轻、重型高射炮、机枪和步枪的密集火网之中。此外,一组组火箭筒流星似地窜入高空,放出了一道悬挂在降落伞下的由细钢索组成的阻塞幕帘。轰炸机顾不上怎么瞄准就投下炸弹,而且几乎随即遭到英国战斗机的歼击,最后只有两架容克88机得以返回基地,
另一支强大的机队攻击重要的肯利防区基地,击毁了停在机场上的六架旋风式战斗机,炸坏了许多建筑物,并炸坍了地面指挥所。肯利基地的一个飞行中队不得不转移到另一处机场去。不过该基地仍然能供两个中队使用;同时,地面指挥所搬到当地的一家肉铺里重新工作。西莫林和克罗伊登两地也遭到相当严重的破坏。稍后,斯比埃尔对南海岸发动一系列袭击,轰炸了索尼岛、戈斯波特和福德等地的机场,同时还重创了波林的雷达站——这是德机对雷达设施的最后一次袭击。
就在黄昏之前,凯塞林实施最后一次猛击,要想把皇家空军撵出天空。一支由Me110机作强大掩护的庞大轰炸机队,在泰晤士河口上空出现,向着帕克属下的北威尔德防区基地飞来。但是由北威尔德起飞的旋风式飞机和由霍恩彻奇起飞的喷火式飞机共两个中队,在哈里季附近猛扑敌机,打得它们溃不成队敌方轰炸机除了在逃离时对曼斯汤进行机枪扫射外,一无所得。这一天终了时,至少有七十一架德国飞机在英国的乡村田野上坠毁,化为一堆堆冒着浓烟的灰烬,皇家空军仅损失二十七架战斗机。
戈林的计划已告失败,尽管人们当时还没意识到这一点。德国空军非但没能把皇家空军逐出蓝天,本身的力量反而日益削弱了。道丁仍拥有一百六十一架旋风式和喷火式飞机的后备力量。德国空军飞行员越来越对戈林那套大言不惭的自吹嗤之以鼻。皇家空军尽管在数量上处于极端劣势,但每损失一架飞机就要德国偿付两架的代价。从8月8日到8月18日,皇家空军共击毁敌机三百六十七架,自己损失一百八十三架。
皇家空军的飞机供应源源不断,但是飞行员的补充却跟不上需要。在上述十天里,有一百五十四名飞行员牺牲、失踪或受重伤,但仅补充了六十三名新飞行员。这些年轻的新手无论怎样勇敢,但他们的飞行技能远远及不上老飞行员。战斗机司令部当时得到的增援人员中,有二十名原是轰炸机司令部的费尔雷式战斗机飞行员,有三十三名原是莱桑德式陆空联络机飞行员。他们只经过短短六天的训练就被宣布为战斗机飞行员。来自轰炸机司令部和海岸司令部训练学校以及当时在英国的其他盟国空军残部的一些志愿人员,也参加了战斗机特别短训班。另一点使人忧虑的是,从战争一开始就参与战斗的飞行员,现在已处于持续的过度疲劳和睡眠不足的状态。
戈林的“伟大的”日子这时已经过去,但并没有取得预期的结果,不过他还有十天的时间可去实现自己的狂言。他尽可以坚持说,帝国空军已胜利在握,但他被迫采取的一个步骤却表明皇家空军已使他们惶恐到何种程度:所有的施图卡俯冲轰炸机全都撤出战斗,因为这些飞机实在再经受不起如此惨重的损失。
8月19日,戈林将手下的指挥官召来,要求他们立即摧毁英国战斗机司令部。每一架可调用的单引擎战斗机都要投入战斗,并始终不断地保持进攻的压力。每天二十四小时都必须有小规模的轰炸机群甚至单架袭击机连续出击,轰炸飞机工厂和战斗机机场。即使天气不允许组织大规模空袭,也必须实施小规模袭击,使防御者一直保持戒备状态,处于困顿不堪的境地。几乎所有的Me109机全部集中归凯塞林指挥,施登夫所属的Me110战斗机全部调去掩护斯比埃尔的轰炸机。施登夫的远程轰炸机在北方遭到惨败之后,只限于用来对格拉斯哥进行过一回夜袭。而斯比埃尔也将同时在夜间轰炸利物浦。戈林这一集中全力攻击英国东南部的决定,意在摧毁保卫英国的战斗机和机场,破坏通讯设备,这样,入侵时准备登陆的海岸以及一直通往伦敦的内陆地带就将无遮无盖地听任攻击。
希特勒确实有理由责怪8月19日到23日这段期间的天气。连日来,阴云密布,德国空军除了对曼斯汤又发动过一场颇具规模的袭击外,只作了一些断续零星的空袭。在对布里斯托尔和布罗姆威奇堡的夜袭中,德机虽把很多炸弹丢到了旷野里,但还是破坏了一些工业设备。8月24日黎明,天气对德国空军极为有利,于是戈林发起摧毁战斗机司令部的第二次全力以赴的攻势。凯塞林的机队打前阵,目的是要迫使皇家空军和在数量上占优势的德国战斗机队交锋。同时,斯比埃尔的轰炸机群将借助于云层或夜幕的掩护袭击飞机工厂。
在英国东南部的关键性防区,二百架左右的喷火式和旋风式飞机,现在得对付总数达一千架的远程轰炸机和Me109战斗机。戈林命令每次出击的轰炸机不得超过三百架,而且必须始终由密集的战斗机群随同掩护。尽管雷达能在敌机尚在法国上空飞行时就对英国人发出警报,但是要它预报出哪一次是主要攻击,或者辨认出哪些是轰炸机哪些是战斗机,这自然是不可能的。因此,凯塞林就能从五支已出动的机队中分遣一支,一开头就对曼斯汤发动神速而有效的袭击,干掉了一些正在加油的无畏式战斗机。
三小时以后,另一支严加护航的庞大轰炸机群袭击霍恩彻奇,再次袭击了停在地面的无畏式战斗机。然而这些无畏式战斗机还是从纷纷爆炸的弹雨中起飞迎战,同时,霍恩彻奇的高射炮防御炮火也极其准确,迫使敌机只能乱炸一气。北威尔德和曼斯汤再度遭到敌机狂炸。在北威尔德,七架旋风式战斗机在千钧一发之际起飞迎击严加护航的轰炸机群,在接下来的空战中,从罗奇福德起飞的旋风式飞机也前来助战,德方有五架轰炸机和四架战斗机被击落;旋风式飞机损失八架,其中有五名飞行员跳伞后安然着陆。
接着,斯比埃尔战区的五十多架轰炸机发动了另一场进攻,它们在密集如云的;Me109讥群的掩护下隆隆飞临朴次茅斯上空。尽管这时有三个半中队的英国战斗机在怀特岛上空巡飞,只有一个中队前来与敌交战,不过朴次茅斯四周的高射炮火交织成一片威力强大的火力网,使敌人轰炸机不敢逼近目标。德机没炸中海军船坞,但造成了平民的重大伤亡。白天结束时;德国空军损失三十八架飞机,皇家空军损失二十二架——这一比例无疑对皇家空军不利。当晚,一百七十架德国轰炸机轰炸英格兰南部和东南部一带的目标,有些敌机甚至袭击了远至加的夫、斯温西和南希尔兹等地的目标。炸弹首次落到伦敦市内,而伦敦显然不是这次夜袭的目标,德国空袭的准确性之差由此可见一斑。
这一致命的舛错,激怒了温斯顿·邱吉尔,他命令对柏林实施一次报复性空袭,而柏林的市民曾得到过戈林保证,说英国飞机永远进不了该市。8月25日晚,八十一架轰炸机——皇家空军迄今派出的规模最大的机群一空袭柏林。这一回可轮到希特勒怒不可遏了,他要求对伦敦进行无休止的大规模空袭。这一来,他就把注意力从重要的目标——各防区基地上转移开了,而德国空军如果想要赢得这场战争的话,就非得摧毁这些基地不可,因为它们控制着英国的战斗机防御系统、机场以及战斗机本身。同在8月25日这天,由二百架战斗机簇拥着的四十五架德国轰炸机所实施的第一次大规模袭击,其意图显而易见是要消灭英国战斗机。这次袭击的具体目标是中沃洛普防区内多塞特一地的旺韦尔机场。布兰德和帕克几乎将中沃洛普、坦格米勒和菲尔顿等防区的所有旋风式和喷火式飞机都派入空中。在随后展开的殊死战斗中,十一架英国战斗机被击落,而德国损失的战斗机也只有十一架,轰炸机仅一架。大部分英国战斗机只能在敌机编队外围转来转去,无法攻击敌轰炸机。
8月26日,霍恩彻奇、北威尔德和代布登三个防区基地擅到猛烈袭击。帕克的战斗机迫使敌机无法准确地轰炸北威尔德和霍恩彻奇,但是代布登却被炸得很厉害,因为在该地与敌交锋的两个皇家空军飞行中队无法突破担任掩护的敌战斗机群。西面,在斯比埃尔的战线上,一支拥有强大护航力量的庞大轰炸机队,被帕克的三个战斗机中队和朴次茅斯的高射炮火逼得仓皇失措,以致把原来想用于轰炸军舰修造所的炸弹几乎全都扔在海中。那天,德国轰炸机尽管有密集的战斗机掩护,还是有十九架被击落,哉斗机也损失二十六架。皇家空军损失战斗机三十一架。倘若希特勒坚持原定计划入侵英国的话,那末这一天应该是他的第一批突击部队启航渡海的日子。但是皇家空军似乎还是象以前那样强大,因此他不得不推迟入侵日期。
8月28日,德国空军继续出击。有强大护航的轰炸机群袭击了东彻奇,但另一支实力同样雄厚的机队却遭到皇家空军战斗机的拦截,无法对罗奇福德实施有效轰炸。然而在下午,德国空军终于取得了一次真正有重要意义的胜利:它们诱使帕克的七个飞行中队在二万五千尺的高空同一批又一批的Me109机厮杀混战。如果皇家空军战斗机和飞行员(尤其是飞行员)事先确知敌方机队中并无轰炸机的话,那末无论如何不会去冒此风险的。结果,这一天战斗机司令部和德国空军的损失是二十架对三十架。
夜间,斯比埃尔的轰炸机空袭利物浦,这是对该城连续四次空袭的第二次,在这四次空袭中共有六百架德国轰炸机飞越英国上空。由于供皇家空军夜航战斗机和高炮部队使用的雷达装置尚处于原始阶段,所以只有七架敌机被击落;不过,如果说英国的防御系统成问题,那入侵者的航空技术就更成问题。炸弹散落在英格兰中部、西部和威尔士这样一大片地区之内,很难搞清楚德国空军的预定目标究竟是什么。在对利物浦所作的“闪电空袭”的第一夜,德远程轰炸机每隔两分钟出动一批,总共出动一百六十架,尽量使防御系统没有喘息的机会。第二夜出动一百七十六架轰炸机;第三夜,一百十九架;第四夜,一百四十五架——然而直到最后一次袭击时,才给默尔西河浜区造成严重破坏。即使到这时,遭破坏的也几乎尽是些住宅区。码头差不多没挨到什么炸弹。
8月29日,高空飞行的战斗机出击更加频繁,在随后展开的各次恶战中,德国空军共丧失十七架飞机,皇家空军损失九架。这情况很难使德国空军人员相信那天冯·德林将军——凯塞林的战斗机群指挥官——所发表的言论中有任何可信的成分;他断言:“现在我们已取得了战斗机的无限优势”。但是这番话却促使希特勒定下了入侵日期。“海狮”计划将于9月21日拂晓实施。他给陆军务部队司令官十天时间,让他们在海峡沿岸集结部队并调集入侵舰只。
德国空军对英国境内目标的侦察越来越不可靠,其原因是,准确无误的防空炮火迫使它们只能在很高的高度上飞行。训练有素的侦察机飞行员——其中大部分都在西班牙内战时期随同秃鹰部队(指西班牙内战时德同用以援助弗朗哥的空军部队。——译者)出征过——被准确的地面炮火吓得仓皇失措,他们不得不改用飞行速度较快的Me110机来代替原来的道尼尔17型飞机。尽管如此,他们在飞行中照样还得躲闪、俯冲,这一来,它们的侦察任务可就完蛋了。
皇家空军虽然还很强大,但已刀:始感到了压力。自敦刻尔克战役以来一直未下火线的战斗机飞行员不但疲惫不堪,而且还得负起培养没有经验的新手的额外重担。德国战斗机现在采用更庞大、更严谨的编队,因而要攻击轰炸机就更加困难了。然而,尽管第一线飞行员已处于这样紧张劳累的状态,道丁还是在较远的北部保留着一部分后备力量未投入战斗,随时准备用以对付德国更加纵深的攻势。
但是道丁深谋远虑的战略并非始终行之有效,有时候利—马洛里就不严格遵守。不论是他本人或是他手下的一些飞行中队高级指挥官都不甘心坐等帕克调遣。他们渴望荣誉,迫不及待地想获得上阵杀敌的机会;而且,利—马洛里还认为,他比道丁或帕克更清楚应该如何对付德国空军。这就是把他所有的飞行中队都编成“大型联队”,组成一支锐不可当的战斗机打击力量,这样就能击落大量敌机,使敌机飞行员丧魂落魄。
即使利—马洛里的办法在理论上似乎是有道理的,但在实践上,当战事已处于目前这样一个阶段时,却不可能取得令人满意的效果。首先,道丁要求第十二飞行大队在帕克的第十一飞行大队战斗吃紧时立刻前去救援。这意味着,不管利—马洛里的英勇绝伦的年轻飞行员是如何求战心切,也还得耐下性子来等待。操之过急的结果是,当帕克的重要防区基地遭到攻击时,他们不是由于离得太远而无法前去援助,就是由于花费了很长时间集中编队,结果当他们赶到时敌机已经逃之天天。
帕克和利—马洛里之问展开了一场激烈的争吵。帕克指责利—马洛里在他的战斗机竭尽全力保护英格兰东南部和伦敦时却见死不救。日后,帕克还谴责一项池所谓的“不可告人的卑劣阴谋”,这一“阴谋”使他在不列颠之战以后被调往训练司令部,并使道丁解职。
这时,德国人也感到精疲力尽。戈林的飞行员比道丁的飞行员更疲于奔命。同时,德方大大高估了皇家空军的损失,因为德国空军呈报的数字并不象皇家空军那样经过精确的核实。早在8月12日,施登夫就曾报告说皇家空军的八个主要机场均被彻底摧毁;他还声称,德国每损失一架战斗机,皇家空军就得付出五架战斗机的代价。
英国飞行员的报告也显得乐观了些。例如,8月15日共有七十六架敌机被击落,但结果却被说成是:肯定被击落的有一百八十二架,可能被击毁的有五十三架。再如,9月15日官方公布的数字是一百八十五架,而实际上却应该是六十架(确实数字是战后在德国档案中发现的)。话得说回来,在尘战犹酣的时刻确实很容易搞错:在混乱的追逐、盘旋格斗中,有时不可避免地会有不止一名的飞行员各自声称打下了敌机,而实际上打下的是同一架飞机。此外,许多德国飞行员在英机的穷追猛打下,一边施放烟幕,一边垂直俯冲,然后掠地飞向大海。这时英国飞,行员既不允许、也没有时间跟着冲下去看看遭殃的敌机是否坠毁了。
8月30日,就在戈林的司令部扬扬得意地宣称皇家空军飞行员已开始丧失信心的时候,凯塞林的轰炸机在对比金希尔、代特林两地以及卢顿的沃克斯霍尔兵工厂实施强有力的破坏性空袭的过程中,却遭到了为数更多的喷火式和旋风式飞机的攻击。这——天结束时,皇家空军战斗机共出动一千架次以上;德国空军有三十七架飞机被击落,皇家空军损失了二十六架。尽管德国飞行员对皇家空军实力的持久不衰感到惶惶不安,但他们还是可以宣称8月30日是他们异乎寻常的成功之日。代特林机场瘫痪了十五个小时;对卢顿的轰炸造成很大破坏;比金希尔几乎被炸平。飞机库、工场和仓库被炸毁;电力和水源供应被切断;约有六十五名基地人员殒命。就在这个对战斗机司令部来说是极为倒霉的一天里,希特勒正式宣布,他将在9月10日作出有关入侵的最后决定。
第二天,对机场的全力攻击继续进行。比金希尔、霍恩彻奇、代布登、克罗伊登和东彻奇等机场均遭到大规模轰炸。德国轰炸机再次得到战斗机卓有成效的掩护,旋风式和喷火式飞机要想突破护航机队袭击轰炸机极为困难。比金希尔机场在三天之中连续遭到六次轰炸,破坏极其严重,帕克不得不从机场撤走两个飞行中队,仅留下一个飞行中队,由设在当地一家地产事务所的多少有些不合常规的指挥所进行指挥。在霍恩彻奇和代布登两机场内,建筑物和通讯系统也遭到很大破坏。在所有遭到狂轰滥炸的各机场中,只有达克斯福特机场真正得以幸免,因为旋风式战斗机截住了敌轰炸机,迫使它们盲目投下炸弹。在这一天的艰苦战斗中,皇家空军有三十九架战斗机被击落,还有十架停在地面的飞机被击毁,德国空军损失四十一架。
在错误的起步之后,戈林似乎终于走上了成功之路。曼斯汤、霍金吉、西莫林和林普尼等皇家空军战斗机基地几乎都被摧毁,比金希尔的机场也受到严重破坏。如果戈林对坦格米勒、肯利、克罗伊登、格雷夫森德和西汉普尼特等机场也能给予同样打击的话,那么他就可以一举摧毁伦敦以南的主要防线了。看来,德国人几乎已在英格兰东南部上空取得了进行入侵所需要的绝对空中优势。
但是在随后的八天里,在这些对于战斗机司令部来说确是危机四伏的日子里,戈林又一次未能将他的攻击力量集中在要害目标上。虽然德国轰炸机继续袭击战斗机基地,但是对维克斯—阿姆斯特朗和霍克这两家工厂的轰炸,却对战事并无直接关系。
在为期一周多的战斗高潮时刻,战斗机司令部的飞行员紧张非凡地投入战斗,奋不顾身地英勇杀敌。有许多人从了月初以来每天都要起飞出击两、三次,甚至更多些。有些飞行员被打落过三、四次。从黎明到黄昏,英格兰东南部上空尽是Mel09机和Mell0机。每天夜里,机场各值班室内住着六名飞行员,枕戈待旦,第二天天一亮即起飞迎击第一批入侵之敌。从那时起一直到晚上八时,皇家空军飞行员就几乎连续不停地在空中飞行,只有在匆匆加油或重装弹药时才返回地面,每架飞机着陆的前后间隙往往只有两分钟左右。
8月30日,德国空军在英国上空出动了一千三百多架次,次日达一千四百架次,但是这种压力并不能保持多久,德国空军攻势的衰减很快就变得显而易见了。由于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内丧失了八百多架飞机,德国飞行人员的士气已趋涣散。现在,如果德国空军飞行员在劣势的情况下被向他们俯冲下来的皇家空军战斗机咬住的话,很少会坚持战斗。
在8月3主日至9月6日这一段战斗机交战期间,双方损失都很惨重。皇家空军在击落一百八十九架德国飞机的同时,自己也损失了一百六十一架战斗机,但具有特殊意义的是,皇家空军每天出动的架次现已超过敌人战斗机的架次,在9月份的头六天中,敌机从未达到每天一千架次。实际情况是,凯塞林仅剩下五百三十架近程战斗机和四百五十架远程轰炸机,而斯比埃尔仅仅有七十架战斗机能用来增援他。9月6日,皇家空军战斗机出动的架次实际上比德国空军战斗机和轰炸机出动架次的总和还要多。
一连几天,空中侦察发现的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敌人入侵已迫在眉睫,于是皇家空军轰炸机司令部的主要注意力便转向正在集结着的入侵船队、在此以前,皇家空军轰炸机在白天的主要袭击目标,——直是敌占区内的德军机场以及德国境内的工厂和交通中心。8月12日晚间,皇家空军对多特蒙德—埃姆斯运河的一段高架水渠进行了一次特别令人难忘的袭击。五架陈旧过时的汉普顿轰炸机,冒着密集的防空炮火和刺眼的探照灯光,低空飞向运河。两架被击落;两架受伤被迫逃离;但是第五架俯冲到一百五十尺的低空,投下的炸弹就在水渠近旁爆炸,结果运河有十天无法通航。这次果断空袭的直接结果是,一支由驳船和快艇组成的从来因河驶向入侵出发港口的重要船队被迫停航,从而使。海狮。计划推迟了六天。
这时希特勒下令对伦敦实施一次昼夜不停的闪电空袭,他希望这样一来甚至不必发动入侵就可瓦解英国人民的斗志;同时,还将迫使道丁把他可能尚保存在英格兰中部和北部地区的后备力量全都投入战斗。凯塞林奉命于白昼袭击伦敦,斯比埃尔的轰炸机随后于晚间出击。空袭的主要目标是伦敦的船坞区以及市内各种公用设施。虽然希特勒下令不得故意轰炸居民区,但是德国空军参谋长汉斯·耶顺内克将军却热衷于此,认为这样能。制造大规模的恐怖情绪”。为了使希特勒的口头恫吓更加生动有力,德同轰炸机特地于9月4日晚在伦敦上空投下照明弹,其后两夜又在船坞区扔下一些炸弹。
大规模闪电空袭伦敦的前夕,凯塞林集中了四百五十架以上的远程轰炸机供白天袭击之用,而斯比埃尔调集三百多架准备进行夜袭。用来掩护白天袭击的战斗机大约有六百架Me109机和一百架双引擎Me110机。为了迎战这些敌机,帕克可以调集二十一个中队的喷火式和旋风式飞机,同时他还可调用部署在邻近防区的九个飞行中队的后备力量——总计约三百五十架战斗机,皇家空军的有利之处在于,Me109机将在最大航距上作战,故只能作短时间的交锋。
闪电空袭于9月7日星期六下午五的左右开始。戈林特地给自己拍摄了一些供宣传用的照片:他站在法国的:高山绝壁顶上,多佛尔的白色峭壁在远处闪闪发光,他的一批批轰炸机正向海峡对岸鱼贯飞去。三百架以上的轰炸机,由六百架战斗机护航,组成一支准备迫使英国屈膝投降的新航空机队,出发了。在这些飞机身后的机场上,施图卡机密集成行,列队待命,准备在随之而来的入侵行动之前发动闪电攻击。
声势浩大的敌方机群向东远远飞去,并不象要威胁伦敦南面由防御力量严加保卫的各重要战斗机基地,但是当起飞迎击的战斗杉L看出这一点时,其中一大半已来不及在轰炸机飞临目标上空之前就对它们进行截击。第一批敌机对泰晤士港、东区、船坞区和伍尔威奇兵工厂相当准确地投下高爆炸弹,虽然这时已有一些护航的Me工09机由于燃料快耗尽而退出了战斗。英国二十三个飞行中队中的二十一个中队怒吼着飞来,在广阔的伦敦上空展开了空战,但是它们未能阻止敌轰炸机对首都泻下近三百吨的高爆炸弹。伦敦巨大的延伸区,特别是沿蜿蜒曲折的泰晤士河边一带,地标明显可见,因而德机扔下的颗颗炸弹都必然造成破坏。
正当第一批袭击的德机以散乱的编队一路杀回去的时候,又有三批严加掩护的轰炸机向伦敦上空逼近了。它们连续不断地向着这一再明显不过的、烈火熊熊的庞大目标飞来,轮番轰炸,历时一个半小时。于是,泰晤士港的油料燃烧得更加炽烈,东区和船坞区腾起的黑色烟尘窜得更高,形成一片恐怖的烟云火海。离船坞区几哩的住宅区,甚至远到肯辛顿、克罗伊登和托特纳姆等住宅区,都遭到严重破坏;泰晤士河北岸的东区河滨地带被炸成一片长一哩半、宽半哩的燃烧着的废墟堆。遭劫的锡尔弗镇为烈火所吞没,许多居民身陷火海,因此一支由拖轮、驳船和小船组成的小型船队不得不穿过浓烟热浪驶入该镇,把男人、妇女和小孩从疮痍满目的河岸上抢救出来。
那天,在伦敦及其附近地区上空进行的激战中,有四十一架德国飞机被击落,其中大部为轰炸机,皇家空军损失二十九架战斗机。夜晚,烈火还在熊熊燃烧,斯比埃尔航空队的二百五十架轰炸机又飞来进一步轰炸破朝。一小时又一小时,从下午八时一直到第二天凌晨二时,成群结队的黑色轰炸机象凶神恶煞似地在首都上空嚎叫嘶吼。
于此同时,入侵似乎也迫在眉睫。据侦察照片所示,不但有几百艘驳船云集在海峡沿岸港口,而且施图卡俯冲轰炸机也正在海峡正对岸集结。同时,德国间谍在英国海岸登陆,但很快就被捕获并加以审讯,这件事也使参谋长们相信入侵部队即将出动。从9月8日到10日,潮汐和月色将对德军最为有利。这一切似乎都表明,英国正处于最严峻的考验时刻。
那天晚上,表示。入侵在即。的密码——“克伦威尔”,被发往南方司令部和东方司令部,发往供统帅部随时调遣的两个后备军和伦敦附近的部队。在某些地区,教堂的钟声敲响了——这是入侵时刻已临近的信号。该晚,皇家空军的重型轰炸机首次参加了无间歇的袭击,对入侵出发地的港口和港内预兆不祥的驳船船队实施轰炸。
当太阳再次在伦敦上空升起的时候,阳光几乎无法穿透那层笼罩着许多地区、特别是东区的黑色烟幕。在这场混沌的大破坏中,三个铁路终点站被炸毁,伦敦和南方之间的铁路运输严重瘫痪。尽管德国空军在白昼遭到了沉重打击,但是夜间出动的轰炸机投弹量超过白天,损失也只有一架。皇家空军夜间出动的少量战斗机并没有给敌机造成什么麻烦。同时,保卫伦敦的二百六十四门高炮虽从四面八方一齐开火,在空中布下火网,但是炮手不得向任何未经探照灯照清并判明确系敌机的目标进行射击。尽管伦敦市民,特别是东区居民,显示了坚毅顽强的英勇气概,但人们对于抵御轰炸机夜袭的防卫力量的明显不足,还是表示了强烈的愤慨。而在叫嚷得最凶的人中间,就有那么一些人,他们在一年多以前还叫嚷英国应当裁减军备以供世界各国效法。
次日,道丁下令从战事不是很激烈的防区抽调最优秀的飞行员来加强第十一航空大队。同时,还从南部、西部和中部各城镇的防御系统中撤出许多重型高射炮连,火速开赴伦敦。几天之内,首都上空逐步建立起一道密集异常的火力网,这道火力网虽然没能击落多少进犯的敌机,但却使它们不敢肆意横行。将近两个月以来,南海岸的许多炮手一直夜以继日地连续作战。尽管他们几乎疲惫得连站都站不住,但还是保持着一道凶猛的火力网。
幸运的是,9月8日德国空军并未再次大规模空袭伦敦,可是在下一天,又有二百架以上拥有强大护航力量的轰炸机于下午五至六时空袭伦敦——因为这时兵工厂和船坞区的工人正在换班。不过这回皇家空军可有准备了。就在雷达站刚刚发出有大量敌机飞越英吉利海峡的警报时,喷火式和旋风式飞行中队就立即起飞,对敌机预定袭击的目标加以警戒。当第一批几乎全被战斗机团团护卫着的轰炸机飞入多佛尔上空时,帕克的两个飞行中队猛扑了上去。现在的命令是:旋风式战斗机袭击敌轰炸机,而喷火式战斗机则对付敌战斗机。英德两方的战斗机一对一地追逐紧咬,展开生死搏斗,蔚蓝色的晴空布满了一道道令人眼花缭乱的白色雾化尾迹。这是给德国轰炸机飞行员的有力警告:他们再也别想在不受到攻击的情况下到达伦敦上空。
在苏塞克斯上空,帕克的另外三个飞行中队向这群德机发动猛攻。同时,英国战斗机正准备迎击第二批入侵敌机,这批敌机随后从比奇岬附近窜入英国上空。战斗机的凶猛攻击把德轰炸机赶到西面,使其陷入了帕克另一个飞行中队和由达克斯福德起飞的整整一个联队的攻击之中。敌机顾不上瞄准就仓皇投弹,炸弹散落在伦敦的西南部以及切尔西和里士满之间的伦敦郊区。在这两批德国轰炸机中,能飞临伦敦居民区的连一半也不到。几乎没有什么军事目标和工业目标被击中。德国空军损失二十八架飞机,皇家空军损失十九架战斗机。如果说首次空袭伦敦的成功,曾使得某些德国人相信皇家空军已濒于山穷水尽的地步,那末,皇家空军战斗机在对付敌机随后的袭击中所表现出的强大威力,则使得他们大为惊恐。这就使戈林所有的大话显得再荒唐不过了(他认为皇家空军只剩下最后一百架战斗机了),同时,这也使德国海军作战参谋部有理由强调说:很明显,德国还没有取得入侵所必需的无可争辩的空中优势。希特勒把作出入侵决定的日子进一步推迟到9月14日。
翌日,德国空军再度猛烈空袭伦敦。一支由一百架轰炸机组成的机队在密集如云的梅塞施米特机簇拥下,成功地窜入船坞区和市区上空,造成巨大破坏和惨重伤亡,同一天下午,一支编队严密的机队迅速而准确地轰炸了南安普敦附近一家新建的飞机厂。这一天战斗机司令部确实不走运,因为它在击落二十九架德机的同时,自己也损失了二十五架。仿佛是为了进一步证实希特勒关于战斗机司令部已山穷水尽的断言似的,9月14日德机对伦敦的第四次白昼空袭只遭到了不起什么作用的抵抗。德国空军以十四架飞机的代价击毁了十四架皇家空军战斗机。希特勒预先通知三军将领准备好于9月27日实施入侵,届时潮汐和月色又将有利于入侵。
当时,入侵所以会进一步推迟,轰炸机司令部从中起了重要作用。就在希特勒宣布上述新日期的前一天,皇家空军轰炸机炸沉了八十艘驳船,雷德尔上将申辩说,此时入侵凤险还是太大。这时候,法国各港口内已集结了一千艘以上的驳船,此外还有六百艘停泊在内河上游的安特卫普港,它们成了猎犬式、威灵顿式、惠特利式和汉普顿式轰炸机的大好目标,每天晚上这些轰炸机携带着最大限量的炸弹,飞越海峡作近程轰炸。在两个星期的持续轰炸中,它们不仅炸毁了百分之十二的入侵船只,而且还摧毁了港口附近的登轮器材和通讯设备,阻挠了对已选定的入侵航道的扫雷工作。英国轰炸机上的飞行人员可以看到,每天晚上,从布伦到奥斯坦德这一带整个法国海岸,似乎被吞噬着驳船和港口设施的烈火抹上了一层红色,无数颗炸弹就在这一大片火海中纷纷开花爆炸。这番景象,再加上无休止地向他们射来的各种色彩的曳光弹雨,使他们不禁称之为“黑潭战线”。
在此命运攸关的时刻,战斗机司令部的战术作了重大改变。迄今尽管拥有压倒优势的德国空军已经施展了最大的攻击能力,但是皇家空军却有意地在十分悬殊的劣势下进行战斗。道丁对火线上的战斗机飞行员的杀敌本领和不可动摇的勇气深信不疑,因而在伦敦以北和更远的北方保存着相当一部分后备力量。即使伦敦前面新月状防御线内防区所属的全部机场均遭破坏,在伦敦后方和两侧还有许多设备完善的机场可供皇家空军继续作战。这是一个今日为某些人所忽视的重要因素,他们声称,如果希特勒不把攻击矛头转向伦敦,那末战斗机司令部就有可能被击垮,随后德军也就会立即发动入侵。从这时候起,喷火式和旋风式战斗机不再以零星分散的中队投入战斗,它们将采用能与敌方一争高下的大机群编队形式和德国空军对阵。以“大型飞行联队”作战的日子来到了!喷火式战斗机将袭击Me109机;旋风式战斗机将进攻轰炸机。“其目的在于:保证我们以最大的力量对付敌人,尽可能地使用两个同种机型的战斗机中队协同作战,”帕克在9月11日发布的命令中这样写道。
戈林只需再等上几个小时,另一个晴朗的日子又来临了。9月15日,星期日,一个金色的秋日黎明来到了,这天天色柔和,阳光温暖宜人,能见度必然;良好。年轻的皇家空军战斗机飞行员二其中许多人已连续战斗了好几个星期——早已在整个英格兰东南部和伦敦周围的机场值班室内集结待命。
此时的德国空军,确已非空战开始时的德国空军了。凯塞林的轰炸机力量已丧失一半。他的战斗机损失极为严重,为了使一支战斗机队在掩护了一批轰炸机出击之后立即再去掩护下一批,他不得不煞费苦心地安排轰炸机的出击。这种做法必然对防守者有利,因为这样一来,德国飞机不大可能对那些在地面加油和重装弹药的皇家空军机群再发动出其不意的攻击。在9月15日这个关键性的日子里,凯塞林所能做到的佯攻不过是由斯比埃尔派出一支小规模轰炸机队去波特兰,同时再派出一支Me110战斗轰炸机队去袭击南安普敦附近的喷火式飞机工厂。
这天上午将近十时三十分,云层正开始在柔和、美丽的天空中弥散开来,英国雷达发现了在法国上空飞行的第一批德方密集机群。温斯顿,邱吉尔正在帕克的作战室内观察作战。帕克手下的指挥官们冷静地注视着雷达荧光屏所显示的敌方机群集结的情况,他们将第十一飞行大队所属各中队一对对编组起来,并命令机队进入最有利的截击位置。在帕克北面的利—马洛里,则有更充裕的时间来配置他手下的飞行中队,他把第十二飞行大队的战区布成一个名副其实的黄蜂窝。整个防御系统都顺利地进入战斗状态:战斗机驾驶员跃入座舱,高射炮手守在炮旁。一小时后,第一批敌机窜入英国海岸,帕克所属的二十一个战斗机中队中的十一个中队斗志昂扬地去迎战敌人。与此同时,由中沃洛普起飞的战斗机以及由达克斯福德起飞的为数更多的战斗机,分别从西面和东面向这边靠拢集中。这时,一百架德国远程轰炸机和四百架战斗机钻进了集结在伦敦周围上空的旋风式和喷火式机群的罗网之中。
首先投入战斗的是第七十二和第九十二这两个精锐的喷火式飞行中队。这两个飞行中队曾分别在抵御施登夫对英国北部发动的那次不走运的空袭中以及在敦刻尔克上空抗击占压倒优势的敌机的战斗中,建立过功勋。它们似乎注定了一直要与优势之敌相格斗;于是,它们对准最近的轰炸机队猛扑过去,机炮喷射出条条火舌。狂怒的Me109机群还未来得及扑向喷火式战斗机,德国轰炸机就接二连三地冒着黑呼呼的浓烟坠毁了。当这两中队飞机垂直跃升,脱离这场惊险的空战时,所有飞机的机身都已弹痕累累,遍体鳞伤,但机队却奇迹般地保持了完整壳损。接着第六○三(爱丁堡市)中队的喷火式战斗机投入格斗,更多的敌轰炸机中弹起火,一头向地面栽去。
就在喷火式战斗机以其悍猛的攻势冲击着德国机队的同时,一些旋风式战斗机中队在梅德斯通上空也和敌机千上了。战斗机进攻的冲击已经将轰炸机的队形打乱,使护航的梅塞施米特机增添了更多困难。Me109机航程较短,这就是说,如果德国飞行员偏离护航航线过远的话,就会在英格兰或海峡上空面临燃料耗尽的危险。这时,又有更多的英国战斗机——六个飞行中队——从泰晤士河的北面疾飞而来,投入这场大规模空战。
当旋风式、喷火式飞机和Me109机在溃散的机群周围相互追逐、展开格斗时,越来越多的德国轰炸机失去了战斗机的掩护。它们被迫将炸弹胡乱倾投在东南郊区,然后急急忙忙往回飞去。但是有许多敌机甚至还没来得及投弹逃窜,就已经遭到从北方各防区疾飞而来的为数更多的旋风式飞行中队的猛烈袭击。战斗机旋转滚翻,在深邃蔚蓝的九月晴空里,到处飘散着一条条纵横交错的白色雾化尾迹。
就在双方这样大规模混战厮杀的时候,由五个战斗机中队组成的道格拉斯·巴德的强大的达克斯福德联队来到了。这支机队是德国空军所曾遇到过的最强大的战斗机队。达克斯福德联队的战斗机群立即与一群Me109机展开激战,这些Me109机仍在不顾死活地妄想营救轰炸机群。当已被击败、四下分散的德国机群向海岸方向逃窜时,帕克派出了他最后的四个飞行中队,给敌机以彻底打击。
午后刚过两点,凯塞林又发动第二次攻击。雷达再次及时发出警报;帕克命令六个中队成双起飞,去迎击尚在海面上空的敌方机队。当德国飞机象无边无际的潮水似的再次越过海岸时,又有两组结队成双的飞行中队和三个半单独行动的—电行中队迅速飞向敌机。巴德的联队在东北方的天空中出现,布兰德的若干战斗机中队也从西方疾飞而米。
然而,这回皇家空军交锋的对手却并不是一支由战斗机层层护卫的轰炸机群组成的密集机队。由于上午的激战,已有大量的Mel09机被击落或遭重创,以致现在已没有足够的战斗机为轰炸机提供充分的掩护。此外,云层也开始从英格兰东南部上空向伦敦上空压来,向伦敦隆隆飞来的德国轰炸机群编成两支单独的机队,各由一支小小的Me109机队紧密护航着。与此同时,一支奉命廓清首都上空英国战斗机的高空飞行的德国战斗机庞大机队也向伦敦涌来。
从霍恩彻奇起飞的战斗机在肯特上空与敌机交火,由坦格米勒起飞的两个飞行中队扑向敌轰炸机队的左翼,迫使多架敌机仓促投弹,匆匆逃窜。德国战斗机队的前锋机群在达特福以及肯特周围的乡村上空,遭到皇家空军大约十五个战斗机中队的阻击。德国飞行员碰上了比以前更为众多的喷火式和旋风式飞机,不免大为震惊。德国空军飞行员尽管震惊失望,还是相当勇敢;在接着爆发的战斗中,双方势均力敌,因而一部分德国轰炸机就能够对其目标施以轰炸。泰晤士河两岸地区广泛遭到破坏。
巴德的达克斯福德联队投入战斗时,高潮已经过去,敌轰炸机正在逃窜。在接下来的追击歼敌中,波兰和捷克的飞行员打得最狠,冲得最猛,他们个个都对敌人怀有深仇大恨。那天下午,德机对波特兰的牵制性攻击虽然避过了英国战斗机的截击,设法到达了目的地,但是并没有造成多大破坏。在此同时,飞去轰炸南安普敦附近喷火式飞机工厂的密集机队,虽然也躲过了战斗机的截击,并在离地面仅二千尺的低空投弹,但并没有命中目标。
这一天结束时,德国空军轰炸机飞行员的士气空前低落。尽管德机在9月15日对伦敦的两次袭击中,被击落的实际数目不超过六十架(皇家空军损失二十六架),但是有好几十架轰炸机摇摇摆摆地返回基地时,已是千疮百孔、弹痕累累,许多飞机上都有一名或一名以上的空勤人员被打死或受重伤。至于德国战斗机飞行员,尽管表现不错,但当他们看到那些据说早在几天前就被撵出了天空的喷火式和旋风式飞机反而明显地不断增强时,也越来越感到气馁。这一天,战斗机司令部两次都出动了三百架以上的战斗机在英格兰南部上空飞行作战。
在这个具有特殊意义的日子之后,德国空军再也不想找机会同皇家空军展开大规模的战斗机交锋了。9月16日,凯塞林的战斗机和轰炸机几乎全部躲在老窝里舔抚肉体上和精神上的创伤。“不用说,我们的驱逐机、施图卡机和战斗机部队在物质、人员和士气等方面,都蒙受了惨重的损失。每一个飞行员都对是否能继续展开空中攻势表示怀疑,”德国最了不起的战斗机飞行员(就在那年9月击落了第四十架敌机)阿道夫·加兰德这样写道。他告诉他的兄弟说,事物不可能总是一成不变的。“你可以扳扳手指头算一算,什么时候该轮到你了,”加兰德写道。“概率论的逻辑无可争辩地向我们显示:一个人经过这么多次的飞行,死期也不远了。有些人早一点,有些人晚一点。……我们看到一个又一个同伴,久经战斗考验的老战友,相继从我们的行列中消失了……”
甚至在德国空军还没有在轰炸伦敦中遭到灾难性失败的时候,阿道夫·加兰德就毫不迟疑地把他的想法向帝国元帅戈林和盘托出。“戈林不愿明白,他的德国空军,这把光华闪烁而且至今一直是所向披靡的利剑,有可能在他手中锋刃俱损,”加兰德写道。“他认为这主要出于战斗精神不足和对最后胜利缺乏信心,……我力图向他指出,Me109机在进攻中性能较为优越,但是纯粹为了防御目的则不及喷火式飞机来得适宜,喷火式虽然慢些(约慢10—15哩/时),但机动性能较佳。他拒不接受我的反对意见。我们德国战斗机飞行员听到了更多的严厉申斥。最后,他快要走了,态度也比较和蔼些了,他问我们各中队有什么要求……我并没有迟疑多久。我说,我想为我们的机队要求配置一批喷火式飞机……我厚着脸皮提出这样唐突无礼的要求,甚至使戈林也哑口无言了。他跺了跺脚,大发雷霆地走开了。”
9月17日,希特勒本人也承认,皇家空军。仍然丝毫未被击败”。他决定,入侵暂不实施,“以待后命”。第二天,由于英国轰炸机司令部的空勤人员倾全力猛烈轰炸供入侵使用的驳船,元首又命令所有的驳船应即疏散。从那一时刻起,他不得不去干原先曾向德国人民允诺的决不要他们去干的事一一在两条战线上作战。这意味着,德国将不等一切就绪就攻打俄国,即试图在西方的敌人还来不及聚集力量予以还击的时候,先将东方的敌人消灭掉。
9月15日以后,德机空袭骤然转入低潮。不过情况还是相当可怕,令人怵目惊心。一夜又一夜,德机对伦敦和其他大城市,如伯明翰、利物浦、考文垂、布里斯托尔、南安普敦和加的夫等地的狂轰滥炸,共持续了八个月。但是,英国人民的上气并没有瓦解。
9月18日,凯塞林再次试图在白昼对伦敦实施战斗机掩护下的空袭,但是他仪派出七十架轰炸机,敌机组织得十分草率,因此只作了些零星杂乱的轰炸。一星期后,斯比埃尔的六十架轰炸机对布里斯托尔飞机工厂以及邻近的战斗机基地发动了一场破坏性袭击,但是当敌机试图于9月27日再次前来轰炸时,就遭到了截击,结果把炸弹扔到了乡村田间。同一天,德国空军三次企图袭击伦敦,但只有少数几架轰炸机设法进入了伦敦上空。在这天战斗中,德国空军丧失四十五架飞机,皇家空军丧失二十八架。三天之后,一支皇家空军战斗机的强大机队,粉碎了德机打算对尤维耳的韦斯特兰工厂发动的大规模袭击,德机把炸弹再次扔在乡村旷野。德国空军对伦敦的最后一次大规模白天袭击是在9月30日,这一天,德国空军损失四十七架飞机,皇家空军损失二十架。
当墨索里尼的飞行员终于获准为意大利的光荣而出击时,不列颠之战实际上已趋于尾声。10月25日晚,十五架左右的意大利轰炸机徒劳无效地袭击了哈里季;10月29日,十五架轰炸机在七十多架C.R.42型双翼战斗机的掩护卞,试图在白天进行袭击。
这些飞机的飞行员看到第一阵高射炮火之后就已经勇气全无,不敢逼近低飞,以致英国人竟未认出这些敌机是意大利的,一直到11月11日,一支拥有五十架飞机的意大利机队中,有三架轰炸机和三架战斗机被击落时,英国人方始知道意大利人也参与了战斗。10月31日,八十八架意大利飞机被一阵防空炮火逐走,人们正式认为这是不列颠之战的结束。
不列颠之战使德国人损失了一千七百三十三架飞机和六千名以上的飞行人员;皇家空军损失飞机九百十五架,战斗机飞行员四百十四名。希特勒于10月12日将“海狮”计划推迟到“1941年春”,这样他本人也承认了失败。从此,对英战争将是一场潜艇封锁战和夜间轰炸战了。这一战役的胜利是由仅仅上千名勇敢的年轻人所取得的,关于他们,温斯顿·邱吉尔曾说过:“在人类战争的领域里,从没有那么多的人,在那么大的程度上全靠了那么少的人。”
第三章克仑
1940年9月13日,本尼托·墨索里尼确信英国即将被征服,于是,决定夺取它在非洲的全部属地。他念念不忘缔造一个新罗马帝国,梦想迅速攫取领土,使自己成为从利比亚到印度洋的绝对统治者。他毫不隐瞒自己的宏大战略计划:一路从利比亚沿地中海海岸进军埃及,而另一路自厄立特里亚和埃塞俄比亚挥戈西进,同时向东推进到英属索马里;两路结合,从而实现意大利占领从的黎波里到非洲角这一条全绿地带的梦想。墨索里尼早在1936年6月1日就已宣称:意大利东非帝国的疆域从北到南,在北回归线和赤道之间,纵深一千五百哩,而其最阔处超过一千哩。从此以后,他就一直明目张胆地为这个战略目标秣马厉兵。
为了实现他的梦想——1935年意军强占埃塞俄比亚就是第一步——墨索里尼按战略需要在非洲大陆上部署了两支庞大的军队。大约三十万人屯驻利比亚伺机进袭埃及;另一支二十五万人的军队驻扎在厄立特里亚和埃塞俄比亚,准备入侵英属索马里、苏丹,并从那里进攻肯尼亚、乌干达、罗得西亚,甚至最终还想进袭南非。
在非洲大陆迎击这两支庞大军队的部队有:在埃及的阿奇博尔德·韦维尔爵士将军率领的五万英印部队,在埃及以南的威廉·普拉特爵士将军指挥下的三个步兵营,加上由英国人充任军官的四千五百人的苏丹国防军。防守肯尼亚的是由英国军官率领的六个非洲营,而在英属索马里则驻有一支六百人的骆驼兵部队,再加上一个非洲营。至于坦克,只有很少几辆土法自造的装甲车;在英属东非领地上,除了喀土穆的两门用作礼炮的陈旧榴弹炮外,再无一件炮兵武器。
同时,在苏丹——东非战场抗御意大利空军力量的英国皇家空军,仅仅拥有六架1928年造的老式“网袋”式文森特双翼飞机和少量借来的DH飞龙式民用飞机。英军在战斗爆发后的好几个星期中,一直有这样一条作战规定:“向一架以上同时出现的飞机开火”,因为天空中绝不可能有一架以上的文森特飞机同时飞行——英军总共只有一只通用汽化器由这些飞机轮流使用。相比之下,意军的二百架作战飞机是既现代化又很有威胁性的了。
驻在厄立特里亚和埃塞俄比亚之间的意大利军队编制完整,拥有炮兵、坦克和充足的运输工具。它集中了意大利作战部队的精华。墨索里尼一直计划从发展完善、储备充足的厄立特里亚基地出发去征服英属非洲。正如英国人所了解的那样,意大利工兵最近在厄立特里亚和埃塞俄比亚修建了现代化的高速公路干线。
1940年了月4日,墨索里尼的军队首次出动。一支意军队伍——两旅步兵以及有空军支援的炮兵和坦克——汇成尘烟滚滚的洪流,突然从厄立特里亚袭击古老的苏丹边界城镇卡萨拉。四百名苏丹士兵及其英国军官和八千名意军和厄立特里亚雇佣兵对阵。英军有意避免在镇内交战,却转到镇外用卡车载着机枪向意军的两翼和各支意军队伍的尾部不停地开火,他们一面扫射,一面迅速逼近,然后又以同样快的速度撤离。
当卡萨拉失陷时,英军只损失了十二名士兵和七辆汽车,而意军却死了五百人、同一天,在二百哩以南,意军又突然猛袭边界要塞加拉巴特小村。该处一百名苏丹国防军士兵巧妙而勇敢地与两千名敌军周旋拼杀一番之后才撤退。
卡萨拉和加拉巴特是意军打开从南方进袭埃及的道路所必不可少的两个战略据点。但是普拉特将军此时率领后备部队开进了这个受到威胁、凶多吉少的地区,使意大利入侵部队大为惊恐;他们不得不骤然停止前进,就地修筑防御工事,并在阵地周围架上铁丝网。普拉特的后备部队,实际上一共只有一百二十名第二西约克郡团的顽强的士兵和两辆履带式小型装甲车;但是他们在荆棘丛生的荒野上发动。打了就跑”的袭击,打得意军如此心惊胆战,以致意军情报中竟称他们是一支“五千名携有重型装备和多辆坦克的英国正规部队”。
8月4日,意军袭击英属索马里,不久即踏遍全境,占领其红海海岸线。一支拥有装甲车、许多大炮和大规模空中掩护的二万五千人的精锐部队,迫使二千五百人的英、印、非守军撤退。
墨索里尼在赢得这一难忘的胜利之后,立即催促在利、比亚的“屠夫”元帅格拉齐亚尼进而征服埃及。但这位意军总司令担心沙漠中的供水问题,要求多给些时间。墨索里尼同意给一个月,但当格拉齐亚尼要求再多给一个月的时候,这位暴跳如雷的元首就威胁说:“下星期一必须出击,否则就撤你的职!”
于是在9月13日,庞大的意大利利比亚军团八万人的前锋部队铺天盖地越过埃及边界。刚毅的英国正规军战士,经历过多次沙漠突击战的老兵,开始了有计划的撤退,直到庞大的意军在埃及境内约六十哩的西迪巴腊尼停止前进为止。到9月17日,意军已损失五百人及一百五十辆车辆;英军伤亡四十人。格拉齐亚尼决定在西迪巴腊尼巩固阵地,并集结起一支占压倒优势的军队,以完成此次入侵。意军开始构筑一连串横贯沙漠向南延伸的密集堡垒阵地。
这段暂时的休战给了英军一个增兵的机会,虽然同意军相比,他们得到的援兵简直少得可笑。不满员的第五英印师(一般人可能并不了解,英印师是一支荚印混合部趴,全部由英国军官指挥,印英士兵的比例是五比三。)约十万人开抵东非战场。有了二万人的增援,在埃及的韦维尔就能建立起一支三万人的打击力量。而一旅坦克的到达,也大大增强了这支部队的攻击能力。
12月9日,韦维尔这支规模不大的军队,长途跋涉,偷偷地穿过沙漠,直扑意军堡垒阵地。意军很快就成群地投降。西迪巴腊尼迅速被占领,溃不成军的敌人在英军穷追猛击之下抱头向西逃窜。英军俘获敌军约十三万人、坦克四百辆、大炮一千二百九十门。此时,韦维尔把在首次摧毁性进攻中起主要作用的第四英印师从胜利的追击中抽出,令其顺尼罗河南下与七百哩外普拉特将军的部队会合。
1月17日,鉴于利比亚沙漠的巴尔迪亚已落入包围托卜鲁克的英澳军队之手,普拉特将军便命令他的部队在苏丹发起进攻。迄至当时为止,只有第四英印师的前卫部队刚到达他那儿,但是他的部下求战心切。于是普拉特首先放手让“羚羊”部队出击。“羚羊”部队是一支由苏丹国防军机枪手、印度步兵和英国炮兵组成的强劲的机动突击力量。卡萨拉的守敌已经逃窜,“羚羊”部队穷追不放,直到最后意军在克鲁峡谷两边巉岩重重的山上筑下阵地进行抵抗为止。“羚羊”部队是正在源源开来的第四英印师的前锋,该师奉命取道克鲁和阿戈达特挥戈直指克仑。同时,第五英印师则沿一条更往南的路线经萨布德腊特、特塞内及巴仑图向克仑推进。
意军最精锐的五个营据守在克鲁早已构筑好的阵地上。但正当他们集中全部兵力阻击“羚羊”部队的进攻时,威廉·斯利姆旅长(在以后的战争中还要提到他)却率领第五英印师的部队从背后发起袭击。当晚,意军向厄立特里亚高耸入云的群山溃逃,意军最坚固的要塞——群峰环抱的克仑镇——就在这里。
英军想不到这么轻而易举就在克鲁取得胜利,这场胜利给整个战役带来了意义深远的影响。它使得意大利最高统帅部的军官们惊慌失措,而且再也无法摆脱这种状况。他们听到“固若金汤。的克鲁失守这一惊人噩耗之后,便把全部兵力重新作了戏剧性的部署,将精锐部队的主力集结于;海拔四千三百尺的克仑这个天然要塞之中。在克仑四周的崇山峻岭中,巉岩奇峰林立,断崖峭壁令人目眩,山岩磐石被灼热的阳光烤得火烫,这就形成了一个险恶难攻的堡垒。现在,对于在英军和克仑之间赶路的意军来说,担心焦急的是他们能否抢先赶到克仑,然后炸坍唐戈拉斯峡谷,“轰”的一声关上这个要塞的大门。
在到达克仑之前,“羚羊”部队还要在阿戈达特啃一根硬骨头——那儿意大利殖民地部队的一师精兵凭据磐石重垒的山头阵地顽强抵抗。英军经过一番苦战,终于在2月1日打垮了这股敌人,缴获了大批枪炮、车辆和军需物资等战利品。“羚羊”部队再次挺进,奔取唐戈拉斯峡谷和高高的克仑山塞。
一小队飞奔猛进的英印士兵听到从远处群山传来的爆炸声,知道他们已经来得太迟了。沉雷似的轰响一阵接一阵地在克仑高地周围的群峰之间回荡,这说明,唐戈拉斯峡谷已被炸坍,唯一的进路已遭封锁。但是如果要保住南非和苏伊士运河之间这条生死攸关的海路,英军就非攻下克仑不可。况且已有迹象表明,德国人将前来非洲援助意大利人。埃尔温,隆美尔将军正准备率领装甲化的非洲军前来干预。
2月2日晚上,“羚羊”部队迈入克仑的门户。一眼望去,屏障似的群山绵延不绝,黑沉沉的峭壁悬崖巍然屹立,奇峰高耸入云,刺破青天。一条通向克仑的公路就隐没在这些险峰峻岭之中。而由于峡谷炸坍,进口已被封死。
这一堵群山组成的陡壁高墙绵延数百哩,从遥远的红海高原几乎一直伸展到卢多尔夫湖畔,而唐戈拉斯峡谷实际上是通过这堵山壁的唯一道路。看来,打败敌人的唯一途径,就是从险峻的山壁向上攀登,同山顶上以逸待劳的守军打一场肉搏战。
英军的最终目标——隐没在蓝天衬托的险峰峻岭后面的克仑镇,座落在海拔四千三百尺的一片平整的高原上。透过望远镜可以看到,山壁正面有一条瘢痕:一条铁路贴山盘旋然后突然钻入隧道。它绕过山肩重又出现,从唐戈拉斯峡谷被炸坍的地方附近往回折,然后一直向克仑伸去。在半山腰的隧道入口处,突然横生出一个山嘴,它的高度在海拔二千五百尺以上,顶面是一块风化的平台,处于高处两个险峰的阴影之下。这一平台——后来被命名为金马伦岭——的尽头兀然断为一道陡峭可怕的悬崖,崖下是张开大口的黑色深渊。金马伦岭右面的高峰名为桑奇尔峰,左面的高峰英国人称为“帆船峰。。帆船峰的左面耸立着另外两座高峰:“平顶峰”和“猪背峰”。意军已在这四座哨兵似的山峰间布下了一道连成一体的防线。
桑奇尔峰的右坡是一道道悬崖峭壁,崖底就是被堵塞的唐戈拉斯峡谷。峡谷左右两侧都是群山形成的屏障。这儿的制高地段,首先是多洛戈罗多克山,其次是斯芬克斯峰和齐拉利峰。在这些设有重防的山峰之间,意军布置了又一组山头堡垒。它们俯视着进攻部队必须经过的峡谷——它明明是个死亡的陷阱,而英国人偏称之为“快乐谷”。
多洛戈罗多克山象桑奇尔峰一样,直接俯瞰着唐戈拉斯峡谷,而且从山上的意军防线后面往回看,也同样可以看到克仑镇。意军在这个重要阵地上构筑了一个堡垒,混疑土浇成的火炮阵地和战壕就嵌筑在山面上的磐石和页岩之中。依次俯视着多洛戈罗多克的是峡谷对面的桑奇尔峰和帆船峰,还有多洛戈罗多克—斯芬克斯防线后面意军另两个已坚固设防的阵地——法莱斯托峰和泽班峰,这四个山峰都比多洛戈罗多克山高二百尺以上。
山上的页岩石层中,每一个挖得动的地方,都挖上了防御堑壕,碉堡则修筑在天然的坚固支撑点上。进攻部队必须攻夺的、那些剑丛般矗立在天际云间的山峦,尽是坚硬的磐石巉岩,这就成为一个天然的壁垒。敌人阵地就修筑在如此陡峭的刀锋般的山脊上,因而任何一般的炮火射击只能高高地掠过山脊,在几百尺外的山坡上开花,造不成任何伤害。对进攻部队来说,更糟糕的是:全部陡直的斜坡坡面都是由疏松的页岩构成的,而且山上到处是圆砾石和一丛丛蔓生在坡面石缝里的荆棘,其间还密布着带刺的铁丝网。
战斗必须在山巅进行。2月3日金马伦营(由苏格兰高地兵组成。——译者)从唐戈拉斯峡谷左边奉命上山,而拉杰普特营(拉杰普特,以及后文中出现的旁遮普、锡克、马拉塔,巴丹、多格拉、俾路支、加瓦尔等,均为印度部族名称,荚印师的某些营、连由这些部族士兵组成。——译者)则从右边向上攀登。印度兵一踏入快乐谷,就被一阵毁灭性的炮火拦住去路。但苏格兰兵却想到他们可以先拿下铁路隧道那一头的山岭,作为通向帆船峰和打入桑奇尔峰这个关键目标的中继站。次日,他们冒着断续的炮火,拚命地往上爬。但是当他们终于上气不接下气地到达隧道附近的时候,却被敌军一个机枪点牵制住了。苏格兰高地兵发起一次勇猛的攻击,守在机枪据点里的意军无法招架,只得投降。这时,才发现铁路隧道已被一列炸毁在隧道深处的列车堵住了。
金马伦营的另一个连经过更艰苦的激战之后,攻克了许多个修筑在山坡上的机枪据点。但他们还必须击垮许多意军掷弹小队,这些小队从山洞中跃出向英军投掷红色的小手榴弹(意军发现这种手榴弹在山地战斗中十分有用)。苏格兰兵巧妙地利用突出的岩石和圆砾石略作掩护,继续战斗,向上冲锋,直到两个连在岭上会合——这个岭后来就被定名为金马伦岭。当四小时的登山战斗结束时,英军沿山脊散开,进入战斗阵地,决心不惜一切代价,守住大山高处这个凶险不测的立足点。
当晚,旁遮普步兵营爬过苏格兰兵的阵地,偷偷地顺着帆船峰的石壁向上攀登。他们出其不意地击垮了守卫山峰的意军,这些意军原来还以为这个山峰是无法攀登的呢。当黎明来临时,旁遮普士兵骄傲地从云雾缭绕的高峰上极目远眺,凝望着开阔的克仑高原。在这一瞬间,英军面前的道路似乎已豁然畅通。然而,意军显然很快察觉了这一危险。一阵凶猛的炮火飞落在帆船峰上。在待命反攻的意军精锐的阿平宁士兵前面,高耸入云的山峰轮廓上突然砾石碎片四溅,印度兵血肉横飞。在炮火掩护下,意大利萨沃伊掷弹兵投入了不顾死活的进攻;他们疯狂而强有力的冲击,把炮击后残存的印度士兵从地形优越的阵地上横扫下来,赶回金马伦岭。
意军把攻击目标转向峰下的金马伦岭本身,但在此千钧一发之际,拉杰普特营的增援部队爬上了山岭。虽然他们已经累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但还是扭转了战局,守住了金马伦岭。意军这次强有力的反攻说明他们在桑奇尔峰周围兵力雄厚。意军的确对这个据点十分重视,他们甚至还埋设了一条淡水管道直通到山峰上面。
峰上的意大利人把死守在岭上的高地兵和印度兵折磨得如入地狱,仿佛要使他们明白,袭击桑奇尔峰或帆船峰的企图完全是一种痴心梦想。白天黑夜,一队队大胆的掷弹兵在巨砾圆石中隐蔽地冲下山来,在很远的地方(比英制手榴弹的掷程远一倍),准确地投出致命的小炸弹。
意军的大口径迫击炮杀伤力更大。进攻部队可以听到远处微光闪烁的峰廓背后传来微弱的“扑扑”声,紧接着传来一阵特别快车行驶时那种越逼越近的尖厉呼啸,最后是崩天裂地的爆炸。英军士兵毫无办法,只得紧贴在酷热的沙石地上,但愿尖利的弹片碎石从身体上面飞过。
苏格兰兵和印度兵忍受看这一切,但山并非不寻找机会实行报复、一小队一小队的偷袭者匍匐爬出阵地,一心要叫敌人尝尝钢刀的滋味,随即展开了一场血腥的白刃格斗。
在快乐谷的那一边,师炮兵部队的一百二十门大炮现在开始一齐轰击多洛戈罗多克山。黄昏,第五英印旅,包括皇家燧发枪营、旁遮普营和拉杰普特营开进山谷,而要塞炮台上的敌军并没有作出什么反应。燧发枪手和旁遮普兵以荆棘丛和圆砾石略作掩蔽在山谷另一边布下阵势,而拉杰普特兵则小心翼翼地向逐渐被黑暗笼罩的峰廓的低凹部推进,那儿就是阿克夸山隘,它位于快乐谷的尽头,在意军的最右翼。
高处起伏的群峰一片阴沉肃穆。然而,当拉杰普特兵接近第一座山头时,守候着的意军大口径迫击炮、机枪和轻型自动武器一齐射击,崩天裂地,泻下毁灭性的炮火。英军纷纷倒下,死伤遍地,连长也在其中。连长一倒下,苏贝达·里奇帕尔·拉姆冲到队伍前头,高呼拉杰普特人的战斗口号,带着先锋排猛冲上去。大约三十人冲上丁峰顶,经过一场疯狂的肉搏战,他们终于站住了脚。意军报之以接二连三的猛烈反攻,而且一次比一次疯狂,但都被印度兵狠狠地击退了。然而,拂晓前不久,勇敢的苏贝达和九名幸存的步枪手且战且退,打完了他们的最后一发子弹,回到就在山脊下修筑了工事的同伴那儿。白天,敌军用人炮和迫击炮向危险地暴露在炮火下的拉杰普特兵轰击,而敌机的一阵阵间歇性俯冲轰炸进一步给他们造成了伤亡。意军投下的成千颗手榴弹,虽说不是颗颗都致人以死命,却也一次又一次地把许多印度兵炸伤、这儿的阳光比他们本国强烈得多。在毒辣辣的太阳烤灼下,他们的伤口化脓了(未经治疗的伤口在——小时内就要溃烂),嗡嗡的苍蝇成群地麕集在伤口上,但士兵们毫不畏惧,坚守阵地直到最后奉命撤离。
由于克仑主要阵地的地形极为险恶,普拉特将军希望避免直接突击该阵地,因此尽管拉杰普特兵经受了严酷的考验,他仍然决定再次攻打阿克夸山隘。这一次英军将首先试图消灭控制阿克夸山隘的隐蔽的敌军炮兵。为了执行这一任务,迫切需要建立一个观察哨为英军炮队提供射击数据。
英军选择帆船峰作为观察哨位,并在2月10日下午派出旁遮普营从金马伦岭上山攻夺该峰。全部师属炮兵一齐开火,将他们前方的山峰炸得硝烟弥漫,尘土蔽天。尽管意军已在尖削的山脊背后隐蔽起来,并不断增强山峰上的兵力配备,但气喘吁吁的旁遮普士兵还是设法建立了防守阵地。他们冒着严寒在那儿露宿了整整一夜,次日,天蒙蒙亮就起身,沿着连接帆船峰和邻近的桑奇尔峰山坡的一条平缓的山鞍,一路冲杀上去。他们用刺刀和手榴弹消灭了守军。一时间,他们凭着一手精湛的拼杀技术似乎已经大功告成。
可是旁遮普营在这次山天相接之处进行的攻击中,却遭受了惨重的伤亡,他们的英国军官几乎无一幸存。一批批炮弹和炸弹就象暴雨一样倾泻在他们身上,因此他们很快就被打得只剩下两个排。有些士兵还不得不抽出来充当搬运员,在陡得令人晕眩的山腰中爬上爬下,冒着生命危险运送弹药、水、食物和伤员。
旁遮普人现在把他们在帆船峰上越来越少的兵力集中使用,一小队炮兵军官和士兵在炮火夹击下建立成败攸关的炮兵观察哨。他们边跑边拉电线,这些电话线将把测得的数据传给待命打哑意军大炮的密集的英军炮兵部队。同时,英军还派出增援部队,上山参加即将发动的攻击。
暮霭降临,群山融成一个黑压压的庞然大物,比夜色更为黝黑。不久,远处响起沉雷般的轰鸣,猝然间,帆船峰和桑奇尔峰巉石累累的峰顶上炮火连天,弹如雨下,火光在夜空中勾勒出山峰的轮廓。接着爆发了一场残酷的肉搏战。英勇的遭到沉重打击的旁遮普士兵再也不能支撑了。幸存的士兵被赶下山峰,驱回到金马伦岭这个庇护所。他们已经承受了惨重的伤亡,其中包括两位指挥官、三个连长以及二百八十名各种级别的官兵。炮兵观察分队则全遭覆灭。
尽管这样,英军还是决定继续进攻阿克夸山隘。清晨五时三十分,拉杰普特营在猛烈的炮火掩护下,顺山坡向上冲锋。他们很快发现英军的炮击对于守候在山上的意军并不起多大作用。意军士兵成百成百地从岩石重叠的山脊背后涌出,手榴弹象雨点似地扔到进攻士兵的身上。印度士兵奋不顾身地冲杀搏斗,强行夺下了一座敌人固守的山头,又立即在另一个山头上遇到意军的顽抗。然而,有一些小队还是冲过了丛岭,拿下了阿克夸山隘。战斗中,苏贝达·里奇帕尔·拉姆的英雄行为象一团熊熊的烈火又一次放射出灿烂的光辉,直至他最后在高高的山坡上献身(后来被追授维多利亚十字勋章)。
在拉杰普特营夺取阿克夸山隘的冈时,一大群锡克兵涌向岩石嶙峋、山势峻陡的斯芬克斯高峰。一阵凶猛的白刃格斗之后,他们占领了低处的山坡,可是接着就被一阵雨点般的手榴弹压得抬不起头来。无论是锡克营还是拉杰普特营都无法继续推进,印度士兵的忍耐力达到了人类所能承受的极限。由于他们所盼望的增援部队没有派来,残存的部队就在夜幕的掩护下悄悄地从黑沉沉阴森森的多洛戈罗多克山下溜了回来,只剩下快乐谷沉浸在死一般的宁静之中。
英军在这堵险峻的高山陡壁上没有一处能取得戏剧性的突破。普拉特将军和他的师长们确信用至今尝试过的任何正面进攻的办法是无论如何不能拿下克仑的;普拉特也很清楚,不管按照哪一种兵法,克仑山;塞都是完全无法攻克的。然而又非得攻克它不可。
普拉特将军担心德国人即将出兵干预,因而更意识到取得克仑战役胜利的迫切性。第一批沙漠部队的运输船队刚刚驶去援助希腊,就有惊人的迹象表明:最近刚到达的隆美尔将军和他的精锐德军部队正在准备展卉攻势。同时,在伊拉克,拉希德·阿里已夺得政权,并向德国求援;维希法国所属的叙利亚正为德国空军准备机场;普拉特将军不仅必须迅速攻占克仑,而且还得设法使第四、第五英印师在战斗之后仍保持足够雄厚的兵力,以对付北方日益逼近的危险。
普拉特给他的部队一个月期限作攻击准备,这次突击非拿下克仑不可。师属工程兵一刻不停地施工,筑凿水窟,疏浚深井,修理缴获的车辆、机械和武器,冒着炮火爬到山嘤上构筑掩蔽所以保护在那儿顽强固守的步兵,并修筑了给前线部队运送弹药和食物的山路。坑道兵秘密施工,清理金马伦岭下被堵塞的隧道。而在整个这一段时间里,两营步兵就在敌人的炮口底下,坚韧不拔地坚守在灼热的金马伦岭的高高岭巅上。
敌军继续频频袭击金马伦岭,其中绝大部分是夜间炮火袭击。在一次袭击中,一个意大籼军官高举双手表示投降,结果却把手榴弹掷到一个前来受降的苏格兰高地兵的脚下。于是战斗就开始变得疯狂般残酷起来。在这一战斗地段,愤怒的苏格兰兵再也不收留俘虏了。不止一名意军士兵被推下悬崖,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在;金马伦岭下黑暗深渊内回荡。在那四个星期中,皇家炮兵的官兵不断被派到山坡高处的死亡陷阱——炮兵观察哨去,他们的生命时刻受到死亡的威胁。通讯兵的伤亡率也很高,主要是由于野外电话线被炮火炸断,同时缺少可以在高耸的群山之间使用的无线电台,因而不得不使用回光通讯机。这种通讯机打出的光束象探照灯光那样耀眼,结果讯号手们全都成了再好辨认不过的靶子。
第四和第五英印师正计划从正面不顾一切地发起强攻,这时,哈罗德·布里格斯旅长率领一支小部队向克仑“后门”进发,迫使弗鲁西将军分出一部分精兵去保护后方。布里格斯的部队包括一营皇家苏塞克斯兵和一营旁遮普兵,以及一小队自由法国战士。在一次戏剧性的进军中,他们越过红海之滨的苏丹一厄立特里亚边境插入内陆山区,拔除了卡布卡布的前沿据点,3月主日已攻入克仑东北仅十五哩的梅斯赛利特山隘。
然而,在克仑正面的山障背后,进入克仑的主要公路依然通行无阻,敌人就通过这条公路调来后备部队。这些后备部队来自亚的斯亚贝巴、冈达尔和梅特马,来自乌姆哈加尔以及来自埃塞俄比亚与厄立特里亚群山中的其他守备部队。殖民地军第六旅全旅都开进了克仑要塞,意大利最精锐的第十一“黑衫团”也同时抵达。
正当攻夺克仑的主要战斗逐渐展开的时候,别处的战事也取得了惊人的进展:奥德·温盖特带领的三百人在德布腊马科斯打得意军落花流水;从肯尼亚来的坎宁安将军率领部队在三十天内推进了一千多哩。已在英属索马里登陆的印度部队向内陆急速行军,与坎宁安部队会师,于是索马里重归英国。稍后,亚的斯亚贝巴于4月6日被攻克,温盖特跨着一匹白马,在海尔·塞拉西的队伍的前头驰入都城。然而,若不是激战中的克仑象一只“蜜罐”那样吸引了成千上万只“黄蜂”的话,这一切战果是无法取得的。
新的攻击地点,必须选择在英军炮群的射程范围内,要么紧靠唐戈拉斯峡谷的左侧,要么紧靠其右侧,因而只能选择在整个山地要塞中敌军炮火威胁最大的地段。指挥第五英印师的希思将军建议先袭击多洛戈罗多克山塞本身,然后再从那儿对法莱斯托和泽班两峰发起进攻。这样不仅可以在多洛戈罗多克山设卞关键性的观察哨,而且,在部队通过这座山后面隆起的法莱斯托峰和泽班峰侧面地段时,受到的威胁也不是很大。希思毫不犹豫地提名常胜的“羚羊”部队司令官梅塞维旅长来指挥这场你死我活的进攻战。
新的计划是这样的:贝雷斯福德—皮尔斯将军的第四英印师将首先在左翼的桑奇尔峰至萨马纳山一线发起进攻,然后第五英印师将在右翼的多洛戈罗多克至斯芬克斯峰一线投入战斗,并突然猛扑多洛戈罗多克山。一旦该山塞被攻占,敌军对峡谷的控制即可瓦解。坑道兵就可以在英军炮火掩护下炸掉路障,然后就能以坦克为前锋,勇猛突进,直上高原。为了确保密集的炮群发挥最大的威力,英军必须有条不紊地连续进攻,全部可以调集的炮兵依次为每次攻击提供火力支援。这个计划听起来虽然很简单,可是对于这样一支势单力薄的军队来说、它却包含着很大的风险。人员太少,大炮太少,飞机太少,弹药太少,而最主要的是——由于德国干预日益逼近——时间太少了。
进攻日期选在3月15日,这本身就是意味深长的——古罗马的3月土5日。(3月月16日是凯撒遇刺日,因而对意军来说是不吉利的。——译者)在四个星期的战前准备中,一切可以利用的运输工具都被紧急动用,向阿斯西德拉山谷运送补给品,连骆驼的峰背上也驮上了汽油桶。第五英印师从巴仑图调回到卡萨拉附近的铁路终点处,并且在同实战地形几乎一模一样的山地上进行紧张的训练。在一个大型克仑据点模型旁,梅塞维使该旅官兵熟悉多洛戈罗多克山各个山头的每一个特征。鼓舞人心的是,皇家空军的优势正在逐日增长。几架新到达的旋风式战斗机在三天的摧毁性袭击中,击毁了阿斯马拉、古拉和马卡累等地停在地面上的儿中队意大利飞机。普拉特将军现在也有了三个轰炸机中队、一个专作近距离支援的战斗机小队以及一中队和一小队陆空联络机——这些联络机以敌人手中夺来的阿戈达特机场为基地。战斗前夜,皇家空军的威灵顿轰炸机炸毁了一列从阿斯马拉开往克仑的弹药货车。
在这四个星期的战斗间歇中,意军并没有闲着:从右面的阿克夸山隘到左面的萨马纳山,沿途竖起了更多的带制铁丝网,其中多数隐蔽地设在突崖高岗的后面,这些高岗突崖都是进攻者必须首先攀越的障碍。
在高耸入云的克仑山壁后,意军四十二个营正准备迎击英军的十几个营。英军袭击克仑山壁的全部计划是这样的:第四英印师派遣第五旅和第十一旅对付唐戈拉斯峡谷左侧的一系列制高山峰,其中,第十一旅在金马伦岭的断崖边展开,而第五旅则在第十一旅左边四千码、萨马纳山周围的起攻线上集结。由于第十一旅任务异常艰险,皇家燧发枪营和拉杰普特营将作为他们的后备力量。第五旅的攻击部队包括:锡克营、旁遮普营、一支摩托化机枪队和第五十一巴勒斯坦突击队——这是一小队最近刚到达的顽强的犹太人和阿拉伯人。金马伦营将攻击帆船峰和桑奇尔峰陡削的山脊,而拉杰普特营将袭击猪背峰——一块与西面的帆船峰相连的高地。同时,马拉塔营的目标是平顶峰和鼹鼠岭——拉杰普特营战线左翼主要山群的突出部。锡克营和巴勒斯坦突击队将攻击萨马纳山,以阻击意军可能采取的任何侧翼包抄行动。
3月14日夜,第五英印师悄然地迅速推进到集中地点准备进攻,梅塞维的第九旅集结在金马伦岭下山麓小丘背后的快乐谷中。在寒冷彻骨、微光闪烁的黑夜中,梅塞维的士兵集结在他们必须攻克的黑影朦胧的大山之下,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在整个你死我活的战斗中,他们要发挥关键作用。
然而决定性的因素却是左翼的第四英印师能否及早夺得帆船峰和桑奇尔峰。只有夺下了这些山峰,第五英印师才能向前推进,否则,梅塞维的部队在进攻时就会被那些从制高山峰上射来的炮火压住。第四英印师打响战斗的进攻时刻是上午七时。因为太阳在清晨六时半从群山背后升起,势将照得进攻部队和炮兵观察哨睁不开眼睛,所以英军只得再等半小时,让太阳升得更高些。而且黎明时意军总是先在山顶上实施战斗警戒半小时,然后,回到几百码以外的地方吃早饭。英军的大炮将趁此时在吃早饭的部队和撤空的阵地中间撒下一道炮火网。英军希望在上午九时之前能拿下这两座关键性的山峰。
大自然给战斗场面抹上了戏剧性的色彩。3月15日的黎明与英军或意军从前所经历过的都不一样;晨曦透过层层阴晦不祥的云海,进射出道道硫火色的光芒,群峰之间雷声隆隆回响,闪电劈开闷热的长空。突然,好象预感到末日的来临,成群的狒狒凄厉地嗥叫着从高高的山巅向四处狂奔。
密集的炮群对准第四英印师要夺取的目标开火了。山崩地裂震耳欲聋的巨响,盖过了隆隆的雷声。顿时,右起桑奇尔峰左至萨马纳山的一线上,全部山脊峰巅都化为一片火海,淹没在翻滚的烟尘之中。“金马伦营,上!”这个口令又一次在金马伦岭上空激荡,苏格兰兵开始攀登帆船峰和桑奇尔峰。
汗流浃背的金马伦营士兵,一面诅咒,十面在几乎是刀削般陡峭的山腰上拚命攀爬,衣服时而被铁丝网钩住,手脚时而被荆棘划破。就在这时,意军萨沃伊掷弹兵从巨岩背后、从石垒胸墙中、从岩洞里纷纷跳将出来,把致命的弹雨泻向正在奋力攀爬的英军土兵。在据守山上的意军看米,似乎山下没有一个人还能侥幸活命。然而,苏格兰兵还是象死神一样凶猛地往上冲,不断往上冲,直至最后,出现了惊心动魄、令人难以置信的场面:已死的和垂死的身穿卡其服的金马伦兵层层相叠,越堆越高,接着就闪出了一群群拼死奋战的苏格兰高地兵:他们手持寒光闪闪的刺刀,凶神恶煞似地拼刺冲杀。他们突破了最后一道铁丝网障碍,跃入守军群中猛砍猛劈,见一个杀一个。
帆船峰属于他们的了。桑奇尔峰属于他们的了。他们以八名军官和二百八十名士兵牺牲的代价,夺得了这些险恶的山峰,然而又出现了残存兵力太少的局面。意军很快就重振旗鼓,重迫击炮弹、手榴弹和炮弹倾泻如雨,使英军无法守住阵地。
皇家燧发枪手也不屈不挠地、毅然决然地冲进了枪林弹雨。可是他们的命运和金马伦兵一样。攀登得愈高,剩下的人愈少,在最后几座山峰的山影下,先头连终于只剩下了八个人。但即使在此时此刻,剩下的人也毫不气馁,在整个作战过程中,少数燧发枪手和金马伦兵始终各自据守着处境危险的最高坡上的据点,坚持战斗。
在更远的左边,拉杰普特兵奇迹般地拿下了猪背峰,可是损失了大半营的兵力。由于有两连人上山增援,所以到日落时,猪背峰已牢牢掌握在英军手里。更左面,马拉塔兵凭着他们的刺刀拿下了平顶峰,可是大部分人惨遭伤亡,散落在凄凉的山坡上。
当夜幕降临时,英军尽管力量单薄,仍然坚守着平顶峰,而且击退了意军的多次反攻。在左面约三千码的地方,锡克营越过被士兵们称作“血腥的地狱”的山谷,向萨马纳山的三座山头猛攻。他们拿下了一座山头,可是中间那个山头是一个由巨大石块和有刺铁丝网构筑成的名副其实的要塞。一阵猛烈的炮火把他们压倒在地,正好处于意大利轻型手雷的掷程之内,成百个手榴弹在他们中间开花。在阿克夸山隘有过血的教训的锡克兵,这一回可有所准备了。有些人披上了用波纹铁板制成的护甲。六颗手榴弹在一个身材魁梧的锡克兵身旁爆炸,击中他的护甲,但他不过是擦伤些皮肉,感到有点头痛而已。然而,锡克营依然没有能扫清最后的障碍。
天黑了,残存的进攻部队冒着生命危险死守在苦战得来的土地上。这时意军司令又新调来一个旅的殖民地部队。他对白天的战绩十分满意。黎明前不久,敌人沿着山上的胸墙,从桑奇尔峰到鼹鼠岭全线发起猛烈反攻。帆船峰下,敌军和两连刚到达金马伦岭的拉杰普特兵展开了你死我活的激战,双方都被对方火力压在自己的阵地上,既杀不上去,也冲不下来。
在猪背峰和平顶峰,两营意大利生力军疯狂地冲入马拉塔兵的阵地,但被击退了。
但是在一天一夜无与伦比的英勇激战之后,残存在这座可怕的大山上的英印士兵,确实处于岌岌可危的境地。贝雷斯福德—皮尔斯将军实地察看了恶战后的惨象,计算了该师骇人的损失,不禁感到克仑要塞看来毕竟是难以啃下的。
与此同时,第五英印师的战线那儿,这一天炮声不绝,他们从一开始就陷于困境。敌人在整个高山战线上戒备森严,百倍警惕,而且右侧发起的任何攻势必将把进攻部队的左翼危险地暴露给敌人。尽管这样,普拉特将军还是决定继续袭击多洛戈罗多克。这儿的地势崎岖难行。高地轻步兵营的士兵一出现在唐戈拉斯峡谷口,毁灭性的炮火就立刻落到了他们中间,其中交杂着从桑奇尔峰、从峡谷两边山坡上、以及从多洛戈罗多克峰本身吐出的毒蛇般的机枪火力和迫击炮火。他们被炮火压倒在开阔地上,在烈日熏烤下,折磨得唇焦舌干,头晕力竭。在令人窒息的酷热中,时间一小时又一小时过去,由于意军相继击退了别处山巅第四英印师的英勇进攻,他们就可以调集更多的火力来对付这些不幸的苏格兰兵了。苏格兰兵只能忍受这一切,祈求着夜幕的降临。
当高地兵正在炮火下经受着生死的考验时,希思和梅塞维爬到了金马伦岭尽头,从那儿可以俯视唐戈拉斯峡谷。他们镇静自若地拟定了一个新的计划:在日暮时派一营马拉塔兵悄悄地穿过快乐谷;英军将向一千尺高的尖塔岭——多洛戈罗多克山的第一座山头——和更高处的多洛戈罗多克主峰,突然撇下一道炮火网,这道火网将同白天为高地轻步兵营所提供的完全一样。该营白天在右侧发动的进攻没有成功,然而这回印度步兵将在夜幕掩护下,从正面向山上猛攻。
这一巧计成功的可能性相当大,因为夜间布下的炮火网将诱使意军再度把后备力量匆匆调去增援右翼的峰顶。出奇制胜——任何袭击取得成功的最重要的因素——是这一巧计的主要特点。新的袭击目标是尖塔岭的最险峻的部分,也是敌人最意想不到会遭到攻击的地方。要派马拉塔营去夺取尖塔岭和小高岭——那是通向多洛戈罗多克主峰的两座相连的山头。
到下午五时,炮队已准备就绪。马拉塔营指挥官丹尼斯·里德上校故意把他的人马带离战斗现场,这是为了迷惑敌人,也是为了让部队仔细观察一下尖塔岭。他们看到一座兀然矗立在平地上的庞大石峰,上面满是巨大的石块、密密麻麻的黑色山洞和荆棘丛。岭上似乎只有一条小小的山肩可供立足。在短暂的薄暮时刻,这些矮小精悍、顽强勇敢的马拉塔兵站起来,迅速而悄然地向险岩陡壁爬去。顿时,意军大炮从山上齐声怒吼,隐蔽的机枪形成二道威胁性很大的侧翼火力网。
士兵们接二连三地倒下了,但队伍仍勇猛向前。马拉塔兵已到达山脚下,并设法抓住岩石和疙疙瘩瘩的树槎向上攀爬。在他们爬山时,敌人扔下数量惊人的手榴弹和汽油燃烧弹,因而尖塔岭的整个山面好象突然燃起了熊熊大火。但是马拉塔兵宁可战到最后一个人也绝不肯罢休。他们惊心动魄的战斗呐喊——“希瓦基—基—贾伊!”(胜利属于希瓦基)透过炮火的喧嚣,在月光如泻的山谷中回荡。意军三次用手榴弹打退了马拉塔兵的进攻;但是,及至第四次进攻时,哨兵觉察到令人胆寒的战斗呐喊乃是从高得多的地方传来的——战斗呐喊声终于和落魄丧胆的守军惊呼声混成一片。马拉塔兵已持着刺刀跃入了守军群中!尖塔岭终于属于他们的了。
巴丹连和多格拉连现在保持着进攻的势头,赶过英勇的马拉塔兵继续向小高岭攀登。同时,在下面的山谷里,西约克郡兵正在向上运动,以便担负最后阶段的攻击任务,袭击多洛戈罗多克要塞本身。一个矮胖的约克郡兵倾听着印度兵的战斗呐喊声,喃喃地说:“但愿这呐喊声能把意大利人吓倒,就象把我吓倒一样!”
巴丹兵和多格拉兵遭到的炮火轰击不是那么猛烈,当他们匍匐着一步步逼近时,敌军守兵已意识到较低山峰上伙伴们的命运,因而无心恋战。刺刀寒光闪闪,然而已无需拼杀。一颗成功的信号弹腾空而起,山峰攻下了。尽管敌人从要塞里冲下来发动猛烈的反攻,小高岭依然在握。意军在山坡上重新集结部队,准备于拂晓时再次发动攻击。
西约克郡兵现在正准备发动一次最后也是最危险的冲锋——沿着一条崎岖陡峭、怪石嶙峋的山脊,从小高岭向多洛戈罗多克主峰进攻。他们尽可能隐蔽而俏静地爬出阵地,登上意军曾认为是不可逾越的陡得令人昏眩的剃刀岭。时间已近凌晨五时。如果破晓后,报捷的信号还未发出,密集的英军大炮就将把炮火倾泻到要塞上,将其夷为平地。西约克郡兵艰难费力地再向前攀爬,多洛戈罗多克要塞赫然展现,它沐浴在明亮的月光之中,就象某篇格林童话里的城堡一样。接着,天一下子破晓了,在朦陇的晨曦中,英军两个排就在要塞下面不到三百尺的地方,暴露在敌人眼前!几乎同时,要塞苏醒过来,枪弹在散开隐蔽的西约克郡兵中间呼啸。在他们的左外侧,仅二百码外,发现了敌人一个正在狂乱地准备射击的机枪巢。在这场争分夺秒的疯狂搏斗中,一门二寸迫击炮还是抢运了上来,并开始急速射击。第一颗炮弹刚刚炸开,第二颗炮弹已经飞出炮膛,在敌人的机枪手中间开了花。
西约克郡兵至今在爬山中算得上是历尽艰险了,然而,同他们在最后三百尺所经受的一切相比较,那就根本算不了什么。山下峡谷对面的英军炮兵发出一声令人欢迎的怒吼,接着而来的却不是预期的飞越头顶的炮弹呼啸声,而是耀眼的火光,在筋疲力尽的进攻部队中间突然一闪,把一些士兵炸倒在地。然后,又一颗炮弹在后面的预备排中间爆炸,而另;一颗在更远的山头上开了花。山谷里的炮兵显然无法看清贴在士兵背上的大块黄色识别标布。幸好,一个炮兵观察军官察觉了这一情况,这场大规模炮击才在这紧要关头停了下来。山下炮兵刚停止炮击,英雄的西约克郡营A连的战士们马上从要塞周围的残砾灰烬中跃起,蜂拥冲过了要塞的护墙。
意大利守兵被这场意想不到的勇敢进攻搞得晕头转向。残余的敌军窜过坎坷的地面逃往法莱斯托峰和泽班峰;许多人在胜利的西约克郡兵的火力扫射下丧生。西约克郡兵个个欣喜欲狂,有的甚至就在壁垒上跳起舞来,另一些人则对着逃跑的敌人破口大骂,
主峰下面,俯伏在开阔地上的意军对小高岭和尖塔岭发动了又一次攻击。被打退之后,他们就转过身来奔向要塞寻求庇护所,直到西约克郡兵对准他们头上开火,他们才恍然大悟出了什么事。许多敌人在绝望的困境中拼死相搏,直到全部被打死或者被俘。
在新的一天的曙光中,西约克郡兵察看清查了他们以战斗夺得的阵地,克仑战役的成败现在就有赖于这个要塞阵地。作为一个要塞,它实在已是一堆可怜的废墟,差不多只剩下一条环绕着巉石累累、破破碎碎的山顶的混凝土堑壕。意军所构筑的少量掩体和掩蔽部,其地形对英军防守自然不利;要想在意军必然发起的反攻中保存自己,唯一的办法就是俯伏在上边峻峭的山顶后面,只是在最后一分钟,进攻部队快扑上来时,才进入战壕。
紧接着,炮火就象火山爆发似地铺天盖地泼向多洛戈罗多克主峰,意军的大炮炮弹和追击炮弹倾盆大雨似地从三方面一齐向英军头上泻来,空中硝烟滚滚,无数灼烫的弹片和尖利的碎石呼啸横飞。当两营意军从法莱斯托峰和泽班峰的据点沿着坎坷不平的山坡冲下来时,英军炮兵还击了。现在他们终于能够根据多洛戈罗多克要塞上的观察哨的准确观察进行射击了。
炮弹在英军阵地外二百码的地方震天撼地地炸开了,接着,机枪和步枪“喀喀。地大唱战歌,轻、重机枪和成百颗手榴弹也一起加入了这场震耳欲聋的大喧闹。这场大喧闹不是持续一小时,也不是一天,而是几乎不停地持续了惊心动魄的十天。
要对这些扼守在这个险恶的阵地上的部队维持补给,既需要人的勇敢又需要坚强的忍耐力。由于桑奇尔和其他山峰居高临下控制着多洛戈罗多克山,因而只能从要塞后面敌人看不见的那个几乎是笔直陡峭的山坡来运送补给品。即使这样,任何人冒险在山腰中爬上爬下,都会遭到枪炮和迫击炮的夹击。西约克郡兵不得不靠人力把自己的补给品弄上山,直到几天后两个塞浦路斯骡驮运输连赶到为止。这样,就不可避免地削弱了删)的战斗力。
在最初十二个小时这一段最危急的时刻中,梅塞维命令弹药必须比水更优先运送。一些口干舌燥的士兵只得伸出紫黑发肿的舌头进行战斗。驮骡到达后,虽然十分珍贵有用,却又对用人力抬下来的伤员构成一种危险,有时骡子会在炮弹爆炸时惊跑,把通常由六个人吃力地抬下坡的
伤员从担架上撞翻下来。有时骡子会失足翻滚下山坡,四个蹄子可怜地拍打着,驮篮劈拍乱滚,宝贵的水、食物或弹药散了一地,就此损失掉了。
第一天,敌人从早到晚接二连三地反攻猛扑,但是西约克郡兵坚定地给予回击。有时,一些意大利和厄立特里亚兵几乎冲入壁垒,但每一次都被西约克郡兵击退。意大利空军再次在空中出现,但是英国皇家空军仍然牢牢掌握着制空权。
在多洛戈罗多克主峰上十分危急的第一天结束时,普拉特、希思和贝雷斯福德—皮尔斯三位将军一致认为:向唐戈拉斯峡谷左右两侧山上同时发起强大突击的时间到了。这是一场突破敌军防线的全力以赴的进攻。
于是,第五英印师第十旅被调到了第四英印师的前沿,而俾路支营和加瓦尔营则动身向指定攻击的山上进发。这些正在艰辛地爬山的部队遭到一阵冰雹似的炮火袭击,怵目惊心的场面再一次出现。加瓦尔营的损失特别惨重,其英国军官除;……名外全部阵亡。
那天夜里以及第二天一整天,桑奇尔峰和帆船峰周围的战斗持续不断。然而加瓦尔营的兵员越来越少,他们渐渐被击退到由燧发枪营扼守的防线上。在他们左侧,俾路支营也伤亡甚重,兵力大为削弱,只能在帆船峰下二百码外的地方扼守一条防线。当印度兵和他们的英国军官在克仑要塞的最高顶峰上进行殊死战斗时,高地轻步兵营赶上山来增援金马伦营和燧发枪营的残存部队。这些残存部队仍然扼守着两峰之下隘口处的陡坡。
最后,鉴于攻击部队面临全军覆灭的危险,决定将他们撤回。这是第三次,也将是最后一次撤退。贝雷斯福德—皮尔斯当然是相当悲观沮丧。他再一次提出:如果没有一支兵力比目前远为强大、装备也远为精良的军队,就毫无希望攻下克仑。拉杰普特营留守猪背峰,马拉塔营留守平顶峰,而金马伦营和燧发枪营残部则退守既污秽又危险的金马伦岭。加瓦尔营和俾路支营的残存部队以及高地轻步兵营,奉命重新编入在峡谷另一边的第五英印师。第四英印师前沿阵地上的苦战再也打不下去了。
当英印士兵正在帆船峰和桑奇尔峰顶上作出英勇的却又是毫无结果的牺牲时,第二十九旅已登上了多洛戈罗多克山,并经由西约克郡兵阵地,越过满目疮痍的高地,向法莱斯托和泽班两峰展开攻击。打头阵的是伍斯特郡营。拂晓时,他们已在一个离法莱斯托山脊约一百码的小山头上建立了阵地。在其左翼,旁遮普兵一直在猛烈进攻,最后被桑奇尔峰射来的炮火压倒在地。黎明后一小时,边防步兵团的部队越过炮火洗劫的地面,在旁遮普兵的左翼发起冲锋。
被炮火压得抬不起头来的进攻部队,整天卧伏在法莱斯托峰和泽班峰前面的阵地上,置身于酷热之中,备受炮火和烈日的煎熬。这块阵地显然同帆船峰和桑奇尔峰一样,已无法坚守。那天夜里,先头部队撤回,而边防团的士兵从小高岭上山,扼守西约克郡兵防线右翼那个被炮火洗劫过的阵地。士兵们还得在多洛戈罗多克峰上继续经受十天十夜的严酷考验。那些在这次战役中幸存下来并在以后经历了北非、意大利和缅甸各场恶战的士兵都宣称,他们在那以后再也没有经受过象克仑那种地狱般的煎熬。
意军投入了全部可调集的后备部队来扫清英军阵地的突出部。他们从贡达尔和其他地方调来了增援部队,夜以继日地发动一次又一次的猛烈进攻。
敌军甚至调来了中型坦克,这些坦克隆隆冲过多洛戈罗多克要塞前坎坷不平的无人地带。但守卫部队牢记着他们长官的命令:“每一个士兵必须懂得,退路是没有的一只有抵抗到底。”
一次,意军的一场凶猛的夜间袭击突破了边防团的防线,但是印度士兵们狠狠地进行反击,收复了阵地。几天后的一个夜晚,一个刚抵克仑的意大利营,配着四辆中型坦克,沿着偏僻的山路冒险上山,从边防团阵地的后方冲入,但到了第二天早晨,留在印度兵阵地上的,唯有一堆意军的尸体而已。
由于设在这座高山上的重要观察哨地位优越,英军两个师的密集炮群发挥了惊人的威力。每当意大利军队集结起来准备进攻时,大量密集的炮火就落到他们的头上。残暴的英属索马里的征服者,年轻勇敢的洛伦齐尼将军,就是在一阵这样的炮击中被炸得身首异处的。
在多洛戈罗多克的英雄们继续扼守着通向山隘的咽喉要地时,英军指挥官着手策划如何强攻这个山隘。一旦唐戈拉斯峡谷被打开,坦克和履带式小型装甲车就可以直冲敌军防御的心脏地带。希思现在是拟制该计划的主要人物。他接到了皇家工程兵和边防步兵团的报告,要求进行一次大胆的穿越峡谷的探索。这时,他顿时确信,通往胜利的道路已找到,即从金马伦岭下的隧道穿出,登上被称为“铁路山包”的小山群,它绕过桑奇尔峰的山肩,并处于多洛戈罗多克峰的俯瞰之下。由于峡谷一边的多洛戈罗多克峰已经占领,如果另一边山包群上的敌人也被清除的话,那么就有可能打通山下的路障。但希思必须等到曾在桑奇尔峰上受到重创的第十旅整编后才能实施这个计划。第十旅是英军绝无仅有的最后一支后备力量。在一切就绪之前,梅塞维的部队将不得不孤军坚守在高峰上,忍受着敌军倾泻在他们头上的一切。第四英印师的坑道兵现在开始清理隧道,他们说这要化费两天时间。
第十旅的整编内容之一,是把一位名为皮特·里斯的矮小精悍的威尔士上校任命为该旅旅长。高地步兵营的伯纳德·弗莱彻得到了一支名为弗莱彻部队的机动力量,准备用以穿越峡谷予敌以致命的一击。这支部队将隐蔽在山壁下,等候峡谷被打开的那一时刻的来临。当敌人发觉英军正在向“铁路山包”进攻时,屡遭重创的第四英印师的英雄们,将再次攻击那些四散着英军尸体的恶山险峰。与此同时,峡谷对面,梅塞维的士兵们将从要塞上的废墟中跃出,占领去泽班峰中途的一系列小山丘,不让敌人从那一边控制峡谷。然后,其他的部队将越过他们的阵地,猛攻泽班峰本身,并插向更东的坎纳拜山。这座山不仅控制着克仑镇,而且控制着敌人去阿斯马拉的退路。
进攻时刻定于3月25日黎明到那个肘候,西约克郡兵已占领多洛戈罗多克山九天十夜了。就在3月24日午夜前,西约克郡营巡逻兵偷偷爬出阵地,占领了一个小山丘,里德的马拉塔兵悄悄地从西约克郡兵中间通过,夺取左面两个直接俯视着蛱谷的小山丘。敌人作出反应时,已是凌晨三时多了。战斗骤然爆发,震天动地的喧闹声又一次响彻巉岩重重的搏斗场。事实上,意军已在集结部队,准备再次对多洛戈罗多克山发动强大攻势,相当多的部队正隐蔽在那些小山丘的后面。英军的右翼包抄行动正撞上深有戒备的敌军。于是马拉塔兵陷入了一场浴血苦战。与此同时,皮特·里斯和他的士兵们。正穿过金马伦岭下的隧道,实施左翼包抄奇袭。
里斯的部—队包括高地轻步兵和俾路支兵共两个营。他们在夜幕低垂时,进入隧道,预定在凌晨三时从隧道另一端发起攻击。夜,黑暗而阴森;刺破夜色钓,唯有点燃着的烟头的萤火般红光,以及传递热茶和甜酒时偶尔晃过的一个带有遮光罩的手电筒光。在这个死一般阴森的洞穴里,印度士兵相互窃窃低语,但苏格兰士兵却兴致勃勃地开着粗鲁的玩笑,有时还会突然用粗哑的嗓子唱起《安妮·劳里》来。不在绝对必要情况下,里斯并不想压抑苏格兰士兵的良好情绪,他踮起脚悄悄地走到靠近意军阵地的那一端,看看是否会被军听到,他发现隧道的弯曲部把声音都挡住了。
英军并不清楚敌军配置在“铁路山包”上的是什么部队,但隧道口准是被固定防线上的机枪火力控制着。当攻击时刻到来时,高地轻步兵营的先锋连冲了出来,在敌人还未察觉到自己的危险处境之前,就涌上了铁路路堑的陡峭护堤。紧接着,另外两个连沿着铁路线发起勇猛的冲锋;同时,沿着护堤上面意军可能驻有重兵的山脊向前猛扑。
峡谷左边,意军睁开眼睛发现英军显然已经冲到了他们的中间,吓得六神无主。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战斗,高地轻步兵营和俾路支营已夺得了他们所有的攻击目标。许多意大利兵举着双手从山塞上下来投降。自从艰苦激烈的克仑之战爆发以来,这还是第一次。
由于现在左面的极大部分威胁已经解除,也由于梅塞维的士兵仍不届不挠地坚守在对面的高地上,报仇雪恨的进攻——用装甲部队打过峡谷——现在已成为可能了。这时,在多洛戈罗多克山上,马拉塔营不顾敌人最疯狂的抵抗,一边打一边前进,夺得了他们的目标——唐戈拉斯峡谷右侧的一些山头。
峡谷两侧的山坡均已落入英军手中。现在只待攻占称为“铁路岭。的高地了。这个山岭的下面就是峡谷,铁路就在这儿拐向克仑镇,山岭差不多正好直接对着路障。一阵密集的炮火射向铁路岭,在炮火的掩护下,旁遮普兵向岭上猛攻。第五英印师正穿过峡谷。现在终于能够扫清峡谷了!
那边,第四英印师的前沿阵地上,那些精疲力竭、浑身血污的士兵总算得到了最后一点后备兵力,因而就能派出一些眼窝深陷的战斗巡逻队出去,迫使敌人忙于应付他们而无暇顾及唐戈拉斯峡谷,在峡谷里,工兵们冒着敌人的频繁炮火,不知疲倦地清除那些庞大的障碍物。次日,第四英印师的观察兵报告了一个连他们自己也不敢相信的情况:一些意大利炮兵似乎已往回调动。接着,处于有利地形上的第十旅观察兵报告说,敌军的部队和辎重正回头向克仑平原开去。然后,在多洛戈罗多克那边的顽强的西约克郡兵也惊讶地报告说,似乎已没有人再向他们射击了。毫无疑问,希思的计划已经获得成功。固若金汤的克仑要塞已指日可下。
3月26日下午,意军竭尽最后的努力,企图挽回战局。他们在坦克和重型火炮的支援下,猛烈地攻击铁路岭上的旁遮普营阵地,但被赶了回去。在峡谷的另一边,马拉塔营遭到敌军三次强有力的进攻,但还是牢牢守住了阵地。克仑之战已近尾声。
3月2了日凌晨四点三十分,天空漆黑一片,在英军的大炮轰击下,泽班和法莱斯托的花岗岩山峰上再次腾起浓烟和烈火,这是伍斯特郡营和加瓦尔营投入最后攻击的信号。在战斗打响以来的五十三天里,意军第一次未予还击。清晨六点,巍然屹立的黑沉沉的山塞沉浸在阴惨的寂静之中。这时,第一道金色的阳光照亮了一件进攻部队曾经担心永远看不到的东西——一面投降的白旗。
无论对于英军,还是对于在这些险恶的山峰上如此坚定地守卫和战斗过的勇敢的意大利军队来说,这都是一个感情激动的时刻。
在下面的唐戈拉斯峡谷,坑道兵们在当夜打通了一条十二尺宽的道路,于是弗莱彻部队隆隆开过峡谷,给敌以最后的致命打击。他们在上午十时到达克仑平原,发觉敌人已逃跑,弗莱彻部队奉命全速追击。
西约克郡兵开出阵地加入总攻,他们奉命集合在一条干涸的河床中,这条河床中满是意军和厄立特里亚兵肿胀的尸体、死马、死骡、炸毁的轻型坦克和装甲车。所有这一切都是多洛戈罗多克周围激烈残酷的战斗的见证。西约克郡兵直到这时才能在这个遍地死尸的峡谷里休息一下。
克仑战役是一场辉煌的胜利,英军战胜了兵力上占有压倒优势的敌人,征服了人们曾奉命攻夺的一座最崎岖险要的天然堡垒。这场胜利是同敌人的疯狂抵抗进行英勇斗争的结果:唐纳德·贝特曼将军——一位久经沙场的指挥官,在克仑战役时是某旅的少校军官,后来在卡西诺战役时,已升任旅长——在大战结束时说:“在卡西诺没有任何德国伞兵比克仑的意大利士兵更坚强地战斗过。就我参加两次战斗的亲身体会来说,我深信不疑,克仑战役更为艰巨。”但是由于英国在那些日子里面临着德国的入侵,不久又被隆美尔在北非沙漠的战争转移了注意力,所以这次战役,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最重要的胜利之一,几乎一直不为人们所知晓。当颁发特种战斗金星勋章时,没有一枚是授于这次战役的参加者的。
作为克仑战役的直接结果,4月1日攻占了阿斯马拉。一星期后,马萨瓦的敌军投降。锭个厄立特里亚归于英国之手,而韦维尔就能立即将第四英印师调往埃及,那儿,该师在阻止德军越过昔兰尼加挺进时起了决定性的作用。从1月工9日到4月8日,意军约有六十五个营被歼,四万多人被俘,三百门大炮被缴获,此外,成千上万名非洲兵脱离了意军。4月6日,坎宁安的军队从南面进入亚的斯亚贝巴,因而,随着4月8日马萨瓦的失陷,意大利在东非的势力已不复存在,在中东,英军后方的威胁已经解除。作为调集增援部队的渠道,横贯非洲的新的空中航线和经由红海的海上航道,得到了保障。红海这时已正式成为非交战地区,因而罗斯福总统就能够批准美国船只载着对英国的事业极为重要的补给物资驶过红海,由于这一切如今都能做到了,在中东的最后胜利已确实在望。
第四章“十字军”行动
1940年12月9日至1941年2月9日,意大利部队在昔兰尼加全军覆没,英军完成了在北非的进军。这种形势鼓舞了英国人,他们希望巴尔干地区抗击轴心国入侵的力量将会随之得到加强。而要使战局出现这种理想的变化,北非的“沙漠侧翼”——如邱吉尔所称——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韦维尔将军十分明确保卫沙漠的重要意义。
韦维尔得到关于德国军队已在意属的黎波里塔尼亚登陆的报告以后,于2月27日向参谋长们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各种迹象表明,德国在的黎波里的兵力不会超过一个装甲旅;鉴于利比亚沙漠的浩瀚干旱,他认为德军“在最近的将来”不可能采取任何重大的干涉行动。从的黎波里到班加西(英军主要前进基地)有六百四十六哩;从的黎波里到广阔的利比亚沙漠西大门,的黎波里塔尼亚一利比亚边境上的阿盖拉,有四百七十一哩。韦维尔预计德意军队在夏末以前不会发动任何攻势;他还认为,从的黎波里出发的敌军必须穿过如此辽阔的沙漠,因而它所能维持的最大兵力不会超过三到四个师。
于是英军主力部队在2月底全部撤下来进行休整和重新装备,接防的是些未经充分训练、缺少重型装备的新部队。
3月1日,德国装甲部队开入保加利亚并继续向希腊边境进发。3月5日,英军的英、澳、新部队各师开始调入希腊。拥有八十架作战飞机的七个皇家空军中队已在希晴和阿尔巴尼亚上空与敌开战。大部分希腊军队在粉碎了意军入侵希腊的企图以后,正在阿尔巴尼亚与意军作战。
但是,当德军把十五个师的兵力全部投入战斗以后,五万三千人的英军部队几乎没有什么取胜的希望了。到4月底他们不得不撤出这一地区。在一次小型的敦刻尔克式行动中,有百分之八十左右的部队得以撤离,但是他们丢失了大部分坦克、大炮和运输工具。
当战斗还在希腊进行的时候,埃尔温,隆美尔将军指挥下的驻的黎波里塔尼亚德军装甲部队于4月1日发起大胆袭击,侵入利比亚境内。同时,从的黎波里、西西里和多德卡尼斯群岛起飞的大量德国飞机,也开始攻击那些分散驻守在沙漠中的英军部队。韦维尔不得不下令将部队撤至班加西。但是凌乱、分散的英军装甲部队很快就被隆美尔密集而强大的部队逐个击垮。班加西已无法固守。不久,英军就急速后撤,到4月11日他们已退到埃及边境。驻埃英军指挥宫奥康纳将军和驻利比亚英军指挥官尼姆将军均被敌方俘虏。
“我们在的黎波里、罗马、甚至在柏林的那些上司们将会大吃一惊,”隆美尔写道。“我冒险违抗了所有的命令,因为时机似乎很有利……”
但是,隆美尔在拔掉其侧翼的托卜鲁克这根芒刺之前,最多也只能推进到埃及边境而已。在托卜鲁克,一支得到海上增援的两万三千人的英、澳守卫部队,在其后连续几个月内抗击并打退了隆美尔那支实力日益增强的围攻部队——这场托卜鲁克围城战,后来成了这次大战的一首史诗。
与此同时,更多的部队,包括从克仑开来的第四英印师,封锁了通往尼罗河三角洲的进路;而载运英军坦克增援部队的船队也不畏风险,迳直驶过地中海,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到了。这支装甲部队增强了韦维尔的实力,因而他在6月中旬出动第七装甲师和第四英印师发起一次有限攻势。然而,隆美尔及时得到了情报部门的报告,早已严阵以待。英军的进攻被击退并损失了大量宝贵的装甲力量。这次被称为“战斧”行动的战役倒也有一点好处:它使隆美尔更急于拿下托卜鲁克,从而无心顾及战局中更为重要的动向,如英国沙漠军和沙漠航空队的增兵情况。
“战斧”行动的失败对韦维尔是个致命的打击。邱吉尔期待的是一场威名远扬的辉煌胜利,而不是一次灰溜溜的失败。他在查特韦尔的山谷中郁郁不乐地徘徊了好几小时,然后决心撤换韦维尔。
在此以前,韦维尔曾于1941年2月了日到了月14日指挥了六次重要战役。在这些战役中,由于英国人力和物力的严重不足,他往往不得不象变戏法那样,把他那些分散、孤单、饱受战火摧残的部队,在一个战场与另一个战场之间拆东补西,堵塞漏洞。
正当遭受重创的西沙漠军在埃及烽火连天的平原上舔治自己的伤口之际,传来了使英军和德军都大为震惊的消息——德国对苏俄的大规模入侵开始了。英国不再是孤军抗击轴心国的全部兵力了!在沙漠里,现在的问题是谁将首先恢复元气。英军在巴库什构筑了防御工事,以防隆美尔首先进攻。在巴库什后面六十哩,大自然在大海和无法通行的卡塔腊洼地之间,留下了一条天然的咽喉隘道,英军在此建立了最后一道防线,准备决一死战。这个偏僻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火车站,名叫阿拉曼。
隆美尔获准在11月23日发起全力猛攻,以摧毁坚固的托卜鲁克要塞。但是,正当隆美尔的进攻计划即将制定完毕的时候,此时改称为第八军团的英国沙漠军却抢先歼了第一炮。这次作战行动的代号是“十字军”。
第八军团的司令官是艾伦·坎宁安,奥金莱克(韦维尔的继任者)之所以选中他,是因为他曾率领过从肯尼亚开始的战果辉煌的进军,而且他还在埃塞俄比亚指挥过关键性的胜利战斗,温斯顿·邱吉尔和他的参谋长们曾希望由梅特兰·威尔逊(“大象”)将军担当此职,此人曾任英国驻希腊部队的司令并指挥过抗击维希法国的、胜利的叙利亚战役、邱吉尔后来写道:“我们都很遗憾,不能说服奥金莱克在战斗爆发后将战役指挥权交付给梅特兰·威尔逊将军。”奥金莱克显然完全被坎宁安在东非的神速进军迷住了,因此没有认识到坎宁安进军的成功完全应归功于史诗般的克仑争夺战。坎宁安当时所需对付的意军部队,不是已在仓惶溃逃就是已被克仑一仗吓破了胆。
“十字军”行动在1941年11月工8日拂晓前开始实施。第八军团出发时,雷电交加,大雨倾盆,十万大军和一万辆军车形成一股车轮滚滚、履带隆隆的浩荡洪流,越过北非沙漠向西挺进。这次战役的主要目的是寻找并消灭精锐的德国非洲军。不幸的是,当时只有极少数英国高级军官具有指挥装甲部队作战的经验或者请熟后勤方面的问题。不过,邱吉尔的一次讲话,使部队深受鼓舞。他许诺说:“不列颠和帝国部队,将首次配备上充足的各类现代化装备与德军作战。现在是为了自由、祖国和最后胜利而予故狠狠打击的时候了。”
第八军团需要这种来自最高层的充满信心的话,他们虽然士气高昂,但从来也没有低估过德国非洲军在坦克和反坦克炮方面的优势。速度缓慢的英制马蒂尔达和瓦伦丁步兵坦克,根本无法同其德国对手那快速而火力强大的马克Ⅲ型和马克Ⅳ型坦克相匹敌。英军坦克不但在速度上有差距,而且,它们的火力只不过是一发两磅炮弹的杀伤力,可是德军坦克发射的最轻型炮弹也有四磅半,最重的是威力巨大的十四磅炮弹。此外,德军装甲部队还拥有远射程机动反坦克炮群的强大掩护,一旦遭到强袭猛攻,它们就可借此掩护撤退。
尽管德国载运增援部队的舰艇有一半被英国皇家海军和空军所击沉,但隆美尔仍然把他的兵力扩大到了十一个师。希特勒现已完全明白北非战略地位的潜在意义,他决心挽救韦维尔大败意军后所出现的危险局面。希特勒不仅同意让那些在大西洋协助德国海军的意大利潜艇全部返回地中海,而且还命令二十七艘潜艇连同摩托鱼雷艇队和扫雷艇队一起从大西洋调往地中海。他还下令将第二航空队司令部和第十一飞行大队,连同其防御系统和远程夜航战斗机队,从俄国调来。
德国非洲军拥有第十五、第二十一装甲师和第九十轻步兵师,并得到两个完整的意大利军的支援。四个师正在围攻托卜鲁克,而六个师则结集起来准备对这个要塞发起决定性的攻击,然后再全力进攻埃及。这支强大的军队在围有布雷区的设防坚固的阵地内扎下营来,布雷区从托卜鲁克延伸到深入沙漠三十哩的某处,然后折向哈勒法亚,构成一个巨大的新月形地带。在这一新月形地带的外侧,隆美尔修筑起很深的地堡工事,它们与地面齐平,几乎无法辨认。地堡里机枪和大炮密布,其中包括用作反坦克炮的威力强大的88毫米速射高射炮。这些地堡要塞设在沙漠深处的古比,托卜鲁克的门户阿德姆,而最重要的,是设在卡普措堡西南的奥马尔要塞区,那儿有三个难以对付的阵地,分别称为利比亚奥马尔、奥马尔努奥沃和库瓦。
德军一旦遭到进攻,就可凭借这些沙漠中的堡垒最大限度地杀伤敌人并坚守到坦克部队赶到,隆美尔的密集坦克群,作为最主要的摧毁性武器,在他所防守的三千哩区域内来回游动,随时准备袭击敢于来犯之敌。而英军要想撵走非洲军的话,就必须首先攻克这些要塞。事实上,隆美尔的军队处于一个十分有利的地位,它背靠大海,东翼是一道高耸的陡坡,西侧是的黎波里塔尼亚以及维希法国属地突尼斯和阿尔及利亚的辽阔领土。敌方只能从南面的沙漠纵深地带发起进攻。要想赢得这场战斗,英国装甲部队就得击垮密集的非洲军坦克群,而隆美尔知道,他的坦克群能够粉碎任何数量的、分散投入战斗而火力又占劣势的英国装甲部队。
第八军团拥有坦克七百五十六辆。其中巡逻坦克(大部分为十字军战士式)三百三十六辆,蜜蜂式坦克一百九十五辆,“Ⅰ”型坦克(马蒂尔达式和瓦伦丁式)二百二十五辆。尽管隆美尔的德国坦克部队总共只有三百二十辆坦克,但是它拥有一百七十四辆威力强大的重型“战列舰”马克Ⅲ型及马克Ⅳ型坦克作为坚强的核心力量。
英军的全部坦克中,有九十辆被困在托卜鲁克,充当流动火力点。蜜蜂式坦克由星形航空发动机驱动,这种发动机需要用高辛烷航空油作燃料。它是一种速度很快的美制轻型坦克,正面装甲较厚,但火炮的口径较小。新式的英国十字军战士式坦克虽然变速性能良好,但是跟改进前一样,装甲薄弱,火力不足?同时,自流产的“战斧”行动的最后一次坦克战以后,德军坦克的正面装甲已大大加厚。看来又一场“驱逐舰”和“战列舰”之间的、一边倒的战斗是不可避免的了。
德军最有利的条件是拥有数量大大增加的50毫米Pak38型长炮筒反坦克炮,这种炮的穿甲能力比英国两磅炮大得多。它们和厉害的88毫米火炮相配合,组成了一支威力强大的炮群——这种炮群本身就是一种能够决定阵地战胜负的有力武器,
第八军团的两个军出发了——第十三军由A·R·戈德温—奥斯汀中将指挥,第三十军由威洛比·诺里中将率领。第十三军包括第四英印师、第二新西兰师以及第一陆军坦克旅;第三十军包括第七装甲师、第一南非师以及第二十二禁卫旅,W·H·W·戈特中将(“扫荡者”)指挥第七装甲师,而指挥第四英印师的是法兰克·梅塞维少将,他由于在克仑之战英勇坚守多洛戈罗多克峰而得到晋升。
第三十军实力较为雄厚,拥有第八军团的大部分装甲力量。该军的任务是驰越沙漠,搜索并击溃隆美尔的装甲部队,以解托卜鲁克之围。而守卫托卜鲁克的部队也将在关键时刻突围与进攻部队会合。
强大的英军部队挥师西进越过沙漠,令人惊异的是敌方竞毫无迎敌的准备。实际上,隆美尔这位由于狡猾而赢得“沙漠之狐”称号的刚强的指挥官,当时刚从罗马的最高统帅总部返回,差一点釆不及赶到前线指挥部队迎战敌人。
第八军团的先头部队,装甲化的第三十军,将突进到辽阔、荒芜的利比亚高原。这块烈日烤灼的高原是一片起伏平缓的不毛之地,几乎每一处都适于机械化作战,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这地方成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作战最频繁的战场。从埃及沙漠到达这里必须先穿过一道高耸的陡坡。这里只有三条路可供车辆通过——一条在塞卢姆附近的地中海边,一条经过内陆的哈勒法亚(“地狱之火”隘口),还有一条远在南面,其隘口被人们称为“中途栈”。德军重兵镇守着各主要山隘,尤其是哈勒法亚。德军装甲部队集结在托卜鲁克附近,随时准备按隆美尔的命令投入全面进攻,夺取这个被包围的要塞。
英国装甲部队在地中海以南约八十哩处向前推进,唯有马达的轰鸣声和履带的撞击声,才打破了沙漠中永恒的寂静。装甲大军气势磅礴地隆隆前进,既没有一架德军侦察机嗡嗡飞来,也没有一辆敌人侦察卡车嘎嘎开过。上午十时十五分,南非装甲部队与隆美尔派出的、在最外围巡回游动的侦察队——一支火力强大的小部队——首先交火。皇家龙骑兵和第十一轻骑团打头阵的装甲车,也遭到敌军流动警戒哨的急促扫射。
中午前后,英第七装甲旅的坦克向托卜鲁克背后陡坡上的天然战场西迪雷泽格前进。在装甲车队的掩护下,该旅穿过了一条横跨沙漠的古老的贩运奴隶的小道——阿卜德古道,开抵贾卜尔萨莱赫西北数哩的目的地,完成了当天的进军任务。东面的第四装甲旅仅仅经过小规模的零星交火也到达了目的地。但是左翼的第二十二装甲旅在当天傍晚停止前进时,离目的地尚有十哩远。同时,南非师在马达累纳堡西南三十哩处越过边界,以掩护第三十军的西翼。
这支庞大的英军正在实施将德、意军队围逼在海边的第一步行动之标,德、意军队看来却对迫在眉睫的危险一无所知。直到日落前半小时,他们才收到侦察分队发来的关于“两百辆英国坦克”正在前进的警报。但是隆美尔把正在逼近的第八军团误认为是一支强大的侦察部队而不予理会,他只是加强了外围的侦察部队,然后继续加紧准备进攻托卜鲁克。
次日清晨,第二十二装甲旅正在向昨天傍晚未能赶到的目的地进发,这时,他们接到了戈特关于进攻比尔古比的命令,据信意大利艾里特装甲师正在该地。正午的酷热气流开始变幻出隐隐闪烁的海市蜃楼,空中出现了奇妙瑰丽的宫殿和沙漠绿洲,格罗斯特郡轻骑团以及后续的两个伦敦郡义勇骑兵团,向意大利坦克部队发起了迅猛的冲锋。于是,第七装甲师这个旅和意大利艾里特师全师人马之间,爆发了一场昏天黑地的激战(这场战斗肯定不在作战计划之内)。英勇强悍但求胜心过于急切的第二十二装甲旅义勇骑兵团所发起的骑兵风格的全速冲锋,不止一次地使第八军团付出了高昂的代价。由于意大利的反坦克炮阵地坚固,伪装巧妙,而且意军的坦克隐蔽在起伏的沙丘背后,因而英国装甲部队遭到了惨重的损失。英国装甲部队原应保存下来用以对付强大的德国非洲军发动大规模的装甲进攻,但这时它们的力量却白白地消耗在对付意军坦克和大炮的战斗上。装甲旅损失了百分之五十的坦克,总数达八十二辆。其中,至少有三十辆由于机诫失灵而瘫痪(十字军战士式巡逻坦克的性能特别不可靠)。英国坦克突然冲入敌军阵地时,有很多意大利兵投降,但由于没有支援步兵跟上来把他们押走,因而他们重又返回去作战丁。
此时,第三十军从马达雷纳堡到托卜鲁克郊野,大胆设置了一道马蹄形警戒线,以引诱隆美尔的装甲部队出战。第四英印师牵制着奥马尔地区各沙漠要塞的敌军,而新西兰师则开始沿着海岸公路经甘布特迅速挺进,以接应突围的托卜鲁克守备部队。在遥远的南方,一支主要由印度士兵组成的牵制部队,从贾加布卜绿洲开来攻击意军扼守的贾洛绿洲要塞。
“十字军”攻势的第二天即将结束时,主要战斗尚未展开,坎宁安命令第七装甲旅单独进袭西迪雷泽格,同时指示第四装甲旅在贾卜尔萨莱赫以东保持有限作战行动。第八军团的奇袭所取得的惊人效果反而对英军造成不利:由于德军毫无反应,坎宁安反倒困惑起来。隆美尔似乎没有觉察到自己的危险处境,而坎宁安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第三天,非洲军终于对英军在西迪雷泽格的挑战作出了反应,接着就发生了激烈的坦克战。隆美尔终于了解到,他所要应付的是一场大规模的英军进攻,于是向贾卜尔萨莱赫派出了一支强大的坦克部队并命令他们把敌人就地歼灭。这样,隆美尔也就分散了自己的装甲力量。敌人这支战斗部队同与之交战的亚历克·盖特豪斯旅长所指挥的装甲旅,在数量上大致相等。然而,敌军在火炮及大口径反坦克炮方面却占有极大的优势。11月19日黄昏,空中密布着黑沉沉的乌云,云罅间透出几道夕阳的余晖。就在这时,两军展开了正面交锋。
炮队怒吼着宣战了,沙漠战场上顿时腾起团团密集的磨菇状硝烟。接着,英军坦克发起冲锋。美制轻型蜜蜂式坦克作“Z”字形迂回前进,以每小时四十哩的速度向敌人冲去,坦克后面卷起股股巨大的沙土尘埃、盖特豪斯意识到德方大炮的射程比英方远整整半哩,因而不顾一切危险发起这次冲锋,希望纯粹依靠速度和灵巧取得突破。在杀伤距离内,蜜蜂式坦克确实杀伤了敌人,但是当它们返回到出发地点时,却损失了大约三十辆。
当天下午,乔克·坎贝尔旅长的支援分队作为第七装甲旅的前锋,进击西迪雷泽格,有意挑引德非洲军全军出击。他们在那里向敌人发起奇袭并占领机场,第六皇家坦克团的装甲车和坦克从陡坡上冲下,扫射并焚毁了机场上来不及起飞的敌机。支援分队奉命扼守这一地区,以便在敌军逼近时将该地区作为坦克部队主力的机动中心。同时,支援分队还必须威胁敌人在托卜鲁克和边境之间的交通运输。
这一大胆的行动无疑激怒了隆美尔的非洲军。隆美尔终于下令停止进攻托卜鲁克,开始将分散的装甲部队集中起来。他决定发动一场强有力的装甲攻势,消灭所有可能遭遇到的英军坦克,然后向西面出击,给自己在沙漠中开辟出一片回旋余地。
11月20日晚,英国广播公司的新闻节目报道说:“装备精良的第八军团七万五千人已发起总攻,以消灭昔兰尼加的德意军队。”隆美尔获悉后大惊失色,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处境。他立即命令第十五装甲师停止与盖特豪斯的第四装甲旅交战,转而协同第二十一装甲师“进攻并消灭正向托卜鲁克方向前进的敌军”。
在第十三军所属的第四英印师和新西兰师方面,“十字军”行动开始得很顺利。梅塞维不了解西面战场上接踵而至的灾难——第三十军和第十三军之间的联络在紧接而来的混乱中时断时续——坚决要求坎宁安让他的一个旅出击奥马尔要塞区。一旦夺取了奥马尔要塞区,第八军团就能在浩翰荒芜的沙漠中获得一个借以立足的要塞,而英军装甲力量正是要在这一片荒芜的沙漠上与敌决一雌雄;在这种情况下,让部队坐等在奥马尔外围确实令人恼火。再说,万一在战斗过程中发生最坏的情况,第八军团也需要一个集结地点。梅塞维还强烈地(也是正确地)预感到:隆美尔会使用这个储备显然很充足的奥马尔要塞区,为战场上的坦克部队提供补给。要不是梅塞维说服坎宁安去占领奥马尔要塞区的话,“十字军”行动很可能会以英国的惨败而告终。
名为奥马尔要塞区的那三个堡垒阵地彼此相距约两哩,各自座落在略略隆起的地面上。它们构筑巧妙,别出心裁,每个堡垒阵地都有布雷区团团围绕。这些堡垒阵地由意大利萨沃纳师全师人马守备着,并配上拥有强大的88毫米炮群的德军精锐部队,从而使防守力量大为增强。
在这场战斗中,英军的部署是:由皇家苏塞克斯营一马当先,进攻长两哩、宽一哩半的奥马尔努奥沃这一中心堡垒阵地。然后,由旁遮普营扑向利比亚奥马尔,锡克营封锁库瓦,而新西兰师则在北面警戒待命。
11月明日黎明,皇家空军轰炸机配合炮兵部队,首次对奥马尔努奥沃实施猛烈轰炸和炮击。同时英军还施放了一道烟幕,使利比亚奥马尔的意军炮兵观察哨无法观察。
当苏塞克斯营的士兵乘坐卡车前进时,他们看到地平线上升起了敌方炮兵观察哨的观察镜架。这些朝着隐蔽的敌军大炮飞速驶去的士兵们,突然感到自己已经毫无遮蔽地暴露在敌人的炮口底下。顷刻之间,三辆运兵车和四辆坦克被击毁。虽然要摧毁一辆马蒂尔达坦克须耗费不止一枚的地雷,但隐蔽的88毫米火炮却在乎射射程以内把运兵车和坦克的履带炸个粉碎。这些88毫米火炮威力巨大,命中率极高。那些被打得残缺不全的坦克,没有携带高爆炮弹,只能用机枪徒劳无效地扫射敌军炮兵阵地。第二梯队的坦克冲入布雷区后,也遭到同样的命运。只有两辆坦克冲了过去。
尽管损失惨重,残存的运兵车还是设法随同剩下的坦克冲过布雷区,步兵随后紧紧跟上。士兵们端着刺刀冲入敌阵,接着展开了一场凶猛的肉搏战。意大利士兵开始举着双手,从几乎难以发现的狭长掩壕里钻出来。到下午五时,英军已粉碎了全部抵抗,但自己也伤亡了二百人(占全部兵力的百分之五十)。
苏塞克斯土兵继续肃清残敌,而旁遮普营以坦克为前锋,在炮火掩护下进攻利比亚奥马尔要塞。该要塞布雷区上有一个明显的缺口,这是一个由隐蔽于工事内的敌军88毫米炮兵中队所控制的伏击圈,这种大炮在八百码范围内弹无虚发。先头坦克中弹爆炸,成了堆堆烈火熊熊、触目惊心的残骸。第二梯队的坦克从炽烈逼人的大火旁绕开,结果却陷入了布雷区,被德军炮火炸成碎片。当旁遮普兵扑向喷吐着火舌的要塞时,英军尚能作战的坦克只剩下五辆。黑夜来临时,他们已在要塞东面向前突进了几百码。
次日,一连锡克兵前来增援旁遮普兵。经过两天的战斗,利比亚奥马尔的三分之一地区已落入他们手中,但是敌军仍在这块阵地上支撑了整整一个星期,因而当时利比亚奥马尔仍然是——个具有威胁性的地带。与此同时,一心要解除托卜鲁克之围的新西兰师,已在未遭抵抗的情况下向北继续前进。第七旅的侧翼失去了掩护,于是梅塞维就将驻在西迪巴腊尼作为预备队的第五旅调了过来。
11月23日,在西迪雷泽格一带,第八军团的其他部队也遭到了灾难性的打击。西迪雷泽格这个沙漠中的搏斗场夹在一座烈日烤灼、岩石累累的山岭中间,山岭北面是坡度平缓的峡谷,峡谷对面地势再次上升形成一片高原,破败凋零的西迪雷泽格古墓就座落在此高原上。高原上筑有机场。搏斗场的南面和西面地势平坦。
已经占领西迪雷泽格机场的第七支援分队的步兵和炮兵,监视着滚滚而来的德国非洲军装甲部队。行进中的德军队伍扬起了蔽天的尘烟,使他们开始时无法辨认各个坦克目标,当敌军逼近、坦克的轮廓显露出来时,炮群才沉着地予以痛击,但是密集成群、凶猛可怕的德装甲部队还是一边开火,一边隆隆开来、炮手们打光了实心弹,又把所有可以发射的炮弹统统泻到了隆隆行进的坦克群中间。就在英军眼看要完蛋的时候,德军坦克突然溃散了,战场上到处都是燃烧着的坦克残骸。时间一小时一小时的过去,德军装甲部队的攻势却越来越猛。炮手们冒着空中纷飞的炮火和敌军步兵的机枪扫射,沉着坚定地给予还击。步兵阵地在敌军坦克的猛烈攻击下失守了。一支调到机场来对付德军坦克的野炮部队惨遭覆灭。随后,英军坦克终于通过炮兵阵地开了上来,精疲力尽的炮手们这才松了一口气。但是他们轻松的时间并不长,因为英军坦克的火力简直无法与敌方相比,它们一辆又一辆地被击中,相继起火。当残余的坦克蹒跚地爬离战场时,阵地再次丢给炮手们守卫。
战场上极目远望,劫后的景象惨不忍睹。第四装甲旅某蜜蜂式坦克中队的指挥官西里尔·乔利上尉,描述了当时战场上的惨象:垂死的和已死的士兵狼藉遍野,有的横卧在卡车和履带式小型装甲车中,有的倒在堑壕或是大炮尾架上。一些人已经死去,他们面色灰白,寂然无声;另一些人痛苦不堪,不住低声呻吟。鲜血把沙漠渗染得发黑,支离破碎的尸体上戳出根根残肢白骨,一经干涸的暗褐色血迹映衬,显得格外惨白。卡车、弹药、碎衣片,或是在冒烟,或是在燃烧;周围的弹药不时爆炸,燃起阵阵烈火和黑色浓烟。各种各样的坦克——意大利的、德国的和英国的——凌乱地布满整个地区,横七竖八,穿插混杂,有的被火焰熏得发黑,有的被炸得面目全非。
11月23日天黑前,“十字军”行动的第一阶段,也是最为残酷的阶段,已告结束;在西迪雷泽格,“扫荡者”戈特投入战斗的上百辆坦克,现在仅剩下十二辆了。德军正从北面的阿德姆、从崎岖不平的托卜鲁克陡坡,发动猛攻,天黑以后,西面的天空中出现了由远到近的维里式信号弹,这说明该方向也有德军包围过来。然而就在此刻,一位英国军方发言人竟在开罗对全世界宣布:“(非洲军)这头野兽的脑袋已被我们按进了猎囊,而它的尾巴仍在拚命甩动!”
隆美尔把自己的装甲部队的主力集中起来,准备发起他一生中最离奇的一场攻势。他放弃了即将取胜的战场,向东猛袭,投入后来被称为“隆美尔的最后冲刺”或“隆美尔绝招。的军事行动。他的命令具体如下:“非洲军的任务是协同意大利摩托化军,在塞卢姆防线以东、塞卢姆防线以西和巴尔迪亚一带围堵并歼灭敌军。”他决心将第八军团的其他各军彻底歼灭,然而隆美尔并不知道,第四英印师已经攻入奥马尔要塞区并已准备好迎击德军坦克部队。
可是坎宁安却在考虑撤出战斗。他在同“奥克”(奥克力奥金莱克的爱称。——译者)会商时明确表示:他认为这一仗打输了,第八军团应退守埃及。奥金莱克镇定自若。他认为隆美尔的冲刺毫无战略价值,根本不必介意,他再次强调,“十字军”行动的原定目标就是要“歼灭敌军并将隆美尔撵出昔兰尼加”。他返回开罗后就撤免了坎宁安,并“临时”委派他自己的参谋长尼尔·里奇将军接任。
第四英印师最早从电台广播中获悉西部的惨败。不久,他们就看到成群成群无装甲防护的运输车辆向着边境铁丝网的缺口处溃逃。隆美尔密集的坦克部队正沿着阿卜德古道隆隆东进。第三十军司令部也来到这里寻找避难所,并告诉人们隆美尔强大可怕的装甲部队在战场上是如何地恣意横行,这就进一步征实了情况已糟到极点。
潮水般向东涌来的英军车辆,一心只顾逃命。惊魂未定的驾驶员,驾驶着车辆争先恐后地蜂拥而来,情况混乱不堪,惨祸连连发生。被揶揄地称为“十一月障碍赛”的这一场惊慌溃逃,卷起了遮天蔽日的滚滚尘云。皇家空军在战场上空全面出动,力图堵截隆美尔的装甲部队,但由于追击者和奔逃者难以想象地混杂在一起,他们很难分辨出敌我。梅塞维当初坚持攻占奥马尔要塞区,现在证明正是这一行动拯救了第八军团。他把部队凋集在自己周围并摆开阵势准备血战。在这一大片极端混乱的战场上,除了托卜鲁克(该处已得到一些新西兰部队的增援)外,他指挥的第四英印师所集中全力扼守的要塞阵地看来已成了英军的唯一主要堡垒。说来奇怪,夜晚的来临倒帮助梅塞维判明了敌军的下落。德军各坦克群射出夺目耀眼的彩色信号弹,相互告知自己的位置。这样也就十分清楚地告诉了梅塞维:他们不是友军,他正好处于所有这些坦克群的中间!
天刚亮,敌军装甲部队的主力再次推进。一支强大的装甲部队向着谢弗尔增那儿的边境铁丝网缺口处隆隆冲来,但遭到七辆仓促修复的马蒂尔达坦克的堵截。直到很晚,当德国坦克在更南面强行突破并从侧翼包抄过来时,这七辆坦克才行撤退。它们在众寡悬殊的情况下顽强战斗,这就为第四英印师赢得了宝贵的时间。一些仍在奥马尔要塞区外面的部队,正好趁机冲入要塞。
上午七时,一辆装甲车急驶而来,报告说敌军一支强大的坦克部队正在逼近、开阔多石的沙漠上,炮手们沉着地准备阻击所向披靡的德军坦克群。官兵们默不作声地把25磅炮以中队为单位列成梯次配置。由于来不及挖掘狭长掩体,他们就镇静地卧倒在地,等候敌人的到来。不久,德国坦克——马克Ⅲ或马克Ⅳ重型坦克——粗矮狰狞的轮廓隐隐在地平线上出现。它们并不对暴露在自己面前的炮兵实施装甲强行冲击,而是以二十八辆坦克排成横列敞开,每列五辆,各辆坦克之间间隔三十码,横列相距七十码,这样所有坦克就能同时开火?
这些百倍小心的德军坦克似乎费了不知多长的时间才爬列二千码以内的地方,然后停下来开火。英军炮手们安然不动。德军坦克发射了第一阵炮火之后又轰鸣前进,然后再停下,用火炮和远射程机枪瞄准开火。英军炮手们依旧安然不动。于是德军坦克继续隆隆向前。很明显,它们正在集中攻击最左翼的第五十二炮兵中队,它们显然打算把英军炮兵中队逐个加以消灭。德军坦克越爬越近,一门大炮被击中,接着又是一门,伤亡越来越多。只是在德军坦克已逼近到离炮兵阵地八百码处并摆开架势准备发起最后摧毁性冲锋时,炮群中才响起了“开炮!”的命令。那些活着的炮手们从他们匍伏的地方一跃而起,25磅炮威风凛凛地还击了。
整整十分钟,战场上炮火连天,爆炸声震天动地,德军坦克了5毫米火炮的尖叫声和英军大炮低沉的吼声混成一片,越奏越烈。德军坦克一辆辆地脱离队列,爬到四百码外低矮的山丘背后寻找隐蔽。它们十辆一行地隐蔽起来,继续战斗。无畏的炮手们在毫无掩蔽的情况下猛烈还击;德军坦克怒吼着越过山丘向第五十二炮兵中队的阵地冲来。炮手们填弹射击,再填弹射击,终于把它们击溃。德军丢下了七辆被击毁的坦克,这就显示了英国25磅炮的威力。
一个经历过克仑战役的老兵,锡克族火夫拉坦·辛格,给战斗现场添上了一点不协调的点缀。他正在掩壕里为伙伴们做早饭,此时锡克营却在德军坦克紧逼下后撤了。他正“忙得要命”,结果被丢在英军大炮和德军坦克之间的阵地上,这些大炮和坦克的猛烈炮火从他头顶上呼啸飞过。当战场归于平静时,拉坦·辛格在沙漠中探出脑袋,高声喊道:“早饭做好了!”
虽然德军坦克遭到沉重打击,但在下午又有二十八辆重型坦克从南面小心翼翼地向奥马尔努奥沃开来,在四千码以外的地方开火。遵照梅塞维的命令,大炮再次不予还击。雷·米尔利斯旅长的命令是:“让它们进入六百码处再打。”当德军坦克爬近的,阵地上的英军官兵都屏息以待。有些人忘记了危险,在掩壕里站起身来,有的甚至把卡车当作看台,爬上去观看。
坦克的行列迫近到一千码的地方时,一个博福斯炮炮手再也忍耐不住,就开炮了。米尔利斯立即下令“开炮!”25磅炮齐声轰鸣。要塞这一边所有的大炮,从低嗓门的中型火炮到高音调的博福斯高射炮,一齐射出凶猛的炮火。德军坦克在炮火下畏缩不前,然后撤了回去。
在这第二回合的交火中,炮手们的伤亡微乎其微,而德军的第五坦克团不但有十九辆重型坦克被击毁,多辆遭重创,而且什么好处也没有捞到。这天对皇家炮兵来说是个值得骄傲的日子,对第八军团来说也是意义重大的一天。从此以后,德军坦克在投入大规模强行冲锋时就格外小心翼翼了。每当它们与25磅炮较量时,非得要有自行火炮和其他炮的强大支援不可。具有更直接影响的结果是;德第五坦克团已被梅塞维的炮手打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隆美尔有两天两夜得不到该团的消息。
战局对隆美尔日趋不利,他不得不放弃自己那个宏大的计划,勿忙赶回去挽救托卜鲁克的局势。托卜鲁克的英国守备部队和新西兰师一起正进行一场浴血的步兵战,一边战斗一边相互靠拢。奥马尔要塞区成了英军屹立在敌装甲部队汪洋大海中唯一强固的抵抗中心,第四英印师在这个要塞区的顽强抵抗扭转了整个战局,奥金莱克将军就能继续夺取原定的作战目标了。新西兰师继续沿海岸公路朝托卜鲁克边战边进,而梅塞维师开始廓清边境地区。
战斗情况相当混乱。英军在一个偏僻的古罗马贮水池里设有一个军需品临时堆集处,一名负责照看的管理员早晨起来,发现一队敌军装甲车正在这里加油。他悄悄地发出紧急救援信号,于是一支南非分遣队匆忙赶来,出其不意地袭击了这股德军。另一处,一名正在交通岗值勤的英军宪兵下士,突然发现自己置身于滚滚前进的德军装甲洪流之中。他不动声色地继续指挥交通,而敌军驾驶员也毫不疑虑地服从他的指挥信号。有一群德军坦克甚至在他的扬手指挥下,转弯朝着完全错误的方向开去。设在比尔谢弗尔增的一个英军包扎站被德军装甲部队占领,医生和护理员被告知现在他们将在一名意大利军官的指挥下工作。半夜里,一个在沙漠中迷了路的英军炮兵军官闯进了包扎站,幸好在他进来时卫兵背对着他。这时正在做手术的英军外科医生艾尔德少校,低声警告他快走。“真要命!我马上就走。”那个军官边回答,边踮着脚走出去了。
第八军团在奥金莱克这样一位鼓舞人心的将领指挥下,重整旗鼓,并开始反败为胜。11月2了日,新西兰师和托卜鲁克守备部队终于冲破敌阵会师了。隆美尔不得不召回他的全部坦克。由于这些坦克无法进入奥马尔要塞区的仓库,它们的弹药和燃料补给已严重不足。于是隆美尔从托卜鲁克包围圈到阿德姆和古比两个据点设下了一道防线。
第五英印旅归入师队后,第四英印师对利比亚奥马尔拚死顽抗的敌军加紧了进攻,并最终完全征服了奥马尔堡垒区。
奥金莱克将军在重新组织大规模进攻的过程中,援用了一种典型的英国式沙漠作战的策略:他把装甲部队、炮兵部队和卡车载运的步兵分编为游动作战的“乔克纵队”。这种纵队是西迪雷泽格的英雄乔克·坎贝尔旅长首创的。纵队通常由一队装甲车部队和两、三支炮兵部队以及一连卡车运载步兵组成,并携有一星期或更长时间的补给物资。给他们的命令是:“开入敌后沙漠地带,见到什么就打什么!”由于这些勇敢的、海盗式的小分队严重骚扰了隆美尔的后方地区,隆美尔慢慢地放松丁他在托卜鲁克四周的攻势。
从11月18日“十字军”行动开始后就出现的这场大规模混战,在利比亚沙漠上时起时伏,共持续了十九天。尽管隆美尔猛攻西迪雷泽格,但由于坏坦克被修复,新坦克也从后方地区急速开来,第八军团的装甲力量还是得到了一些补充。在隆美尔“冲刺”中,德国非洲军耀武扬威的坦克群曾深入英军战线的后方大肆骚扰,但那些被德军坦克抛在后面的英军战斗部队还是在沙漠战役中取得了进展。“扫荡者”戈特继续在海岸地区进行战斗;同时,第四装甲旅的坦克也在西迪雷泽格与德军坦克激战了上百个回合,打得难分难解。盖特豪斯几乎一刻不停地战斗了两星期,始终置身于旅队的最前沿。他在他那辆被炮弹炸坏的坦克顶上安了一把旧扶手椅,自己就坐在那儿指挥战斗。
一场场战斗此起彼伏,混乱而又复杂,人们至今未能提供一幅完整的画面。官兵们非凡的英勇行为既没有在人们记忆中留下任何印象,也没有在历史上留下什么痕迹;所留下的,唯有浓烟熏黑的坦克残骸和遗弃在沙漠上的四散狼藉的累累白骨而已。特别是在西迪雷泽格周围,烧焦熏黑的飞机、破残不堪的卡车、大炮和被炸碎焚毁的坦克,构成了一幅难以描绘的凄凉图景。
在西部沙漠;士兵们没有大炮和装甲掩护是不行的:为了进行下一阶段的战斗,梅塞维将第四英印师分编为步兵、坦克和炮兵混合编制的旅队。他们向阿德姆和阿克鲁马挺进,他们前面的德国人似乎已经跑得无影无踪。12月9日下午,他们已穿过沙漠推进到托卜鲁克陡坡边缘,和托卜鲁克城内的第二十三步兵旅接上联系。隆美尔认输了。尽管他仍然拥有一支能够重新有效集结的力量,但他却逐渐把部队撤出战斗。
非洲军遭到第七装甲师和第四英印师的追击,这两支骁勇善战的部队长时间以来一直是沙漠作战的主宰力量。梅塞维命令第四英印师继续前进,并把自己的战斗指挥部设到打击力量最强的旅队里。该师于12月11日出发,很快就开过了荒芜的沙漠,进入坎坷不平、丘陵起伏的地带。这儿横贯着干涸的河道,散布着一簇簇干枯易折的灌木和一丛丛枯萎的野草。
这时前线部队获得下述消息:日本背信弃义地袭击了珍珠港,拥有巨大资源的美国终于参战,同英国并肩战斗了。
德军无疑正在全线撤退。在甘布特,隆美尔沙漠作战司令部的原驻地,乘胜前进的第八军团看到了敌军仓促撤离的各种残迹。这里到处散布着大量的德国军用飞机残骸,有Me109机、施图卡机、道尼尔机以及容克88机,甘布特后面的海边上,原没有非洲军的各主要工场,德国人在这儿丢弃了大量随身携带的行李物品。未经破坏的机器仍然存放在精心构筑、铺有水泥地的坦克修理工场中。一块块装甲钢板,一盘盘新坦克履带和一箱箱簇新的50毫米坦克炮的炮弹,都;陂仓促逃窜的德国人所遗弃。
第四英印师向西推进了四十哩,在贾扎拉—阿卜德古道一线意外地遇到了强大的敌军守卫部队。英军一辆执行侦察任务的履带式小型装甲车开来报告说,德军坦克、机动炮兵和卡车载运的步兵正在逼近。英第二十五野战团的十六门大炮,以梯次配置摆开,其左面是十辆瓦伦丁坦克,两侧都配有反坦克炮;步兵则进入阵地提供掩护。一哩以西,第三十一野战团也凋转炮口,作远距离火力支援。不久,一团巨大的不祥尘雾在山岭背后腾起,宣告了德军坦克的到来。德军坦克高速爬上山顶,成扇形展开,然后停止前进,开炮射击。重型坦克布下一道火网,而中型坦克则继续前进。坦克离阵地一千二百码时,英军炮手开火还击了。冲在头里的坦克被击毁,化作团团烈火,但其余的坦克继续前进。坦克碾过了一个又一个炮兵阵地,英军大炮对准坦克抵近射击。最后,在25磅炮、反坦克炮和一些开来参战的瓦伦丁坦克的持续轰击下,德军坦克退却了。这时,德军的运兵车辆突然开动马达向北逃跑了,坦克缓慢地尾随于后,战场上丢下了十二辆坦克的残骸。
在第四英印师击退敌军进攻的同时,新西兰师夺下了贾扎拉机场。波兰喀尔巴阡旅早已迫不及待地从托卜鲁克冲杀了出来,这时也从右面向敌人紧逼。据报告,敌军正在大规模集结,因此梅塞维派遣第三十一野战团去对付敌人,该团配有一中队坦克以及若干反坦克炮和博福斯高炮分队。德军这次采取了新战术。卡车载运的三营步兵部队在坦克的两翼展开,自行火炮从两侧为坦克提供火力支援。就在英军所有炮手被打死、打伤,躺倒在硝烟弥漫的大炮周围时,德军又向前紧逼过来。
接着,坦克咆哮着扑向战场的要害部位二○四火力点,英军守卫部队完全被击垮,不过,设法匍匐着爬回来的炮手还可为第十三野战团配备一个炮兵中队的兵员。然而,卡车运载的德第一一五步兵团却因伤亡过重,无法继续完成其突破并冲过第四英印师防线的任务。
次日清晨,波兰人突破敌军防线,沿着陡坡上蜿蜒曲折的海岸公路继续前进;同时,第四装甲旅经由特米米向东南迂回,以威胁敌人后方。隆美尔决定撤出战斗。他曾作为一支十一万九千人的军队的司令官投入这场战斗,而经过二十七天的浴血苦战,他从战场上带回的却是一支被打得七零八落的残余部队,只剩下三万五千名步兵、三千辆军车以及仅仅三十辆坦克。
第八军团终于能够部署全面追击了。12月17日上午十时,他们向前进发。但是天气帮了隆美尔的忙。寒冷刺骨的暴雨劈头盖脑地向追击部队袭来,地上泥泞不堪,他们不得不放慢追击速度。然而,当陡坡上的锡克兵望见德尔纳机场时,机场上却还停放着飞机。他们欣喜若狂,呐喊着冲下陡坡,四下散开,穿过跑道,迅速收拾了地勤人员。这时,十二架三引擎容克52型兵员运输机轰鸣着掠空飞来,并下滑降落。锡克兵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好运气。他们手按扳机心里痒痒地等待着,直到飞机全部降落才抵近射击,连连开火。仅有两架飞机得以逃脱。锡克兵最终夺得的战利品有:飞机一百八十三架(包括一架六引擎大型运输机),滑翔机十二架以及大量的弹药、汽油和食品储备。12月19日早上,他们开入德尔纳时,该城已不见敌军踪影。
此时敌人的一切抵抗均已平息。隆美尔把他那支遭受重创的非洲军撤回到阿盖拉以南泥潭重重的盐碱沼泽地后面。就是从这个地方,他的非洲军曾作为一支新的力量首次投入沙漠作战,一笔勾销了韦维尔的辉煌胜利。第七装甲师此时派出一支部队,以富有作战经验的皇家龙骑兵禁卫军为前锋,向班加西开去。1941年的圣诞节早晨,梅塞维接到如下电文:“C.I.H.(C.I.H.为梅塞维指挥下的某部队名称的缩写。——译者)于18∶00在班加西巡逻。跳舞女郎三小时前已到达。”所谓“跳舞女郎”实际上就是皇家龙骑兵禁卫军,他们对于自以为是首先开入班加西的C.I.H.的祝贺实在是饶有兴味的。
第八军团完全靠着勇敢坚韧、百折不回的战斗精神,夺得了这场沙漠作战的首次胜利。取得胜利的不是——支在兵员、坦克和大炮方面占极大优势的部队,而是一支兵员数量与敌相当,武器装备处于劣势的军队。第八军团在战斗中投入了十一万八千人的力量,而轴心国部队拥有十一万九千人,扼守着工事完备的阵地。这支由不列颠和各自治领的士兵组成的军队,并非是一支历史悠久、经过严格训练的常备职业军队,其中本土军志愿兵占了很大的比例。这些志愿兵在意识到战争不可避免时,就利用业余时间进行训练,准备抗击纳粹的威胁。
第八军团伤亡一万七千七百零四人,损失坦克二百七十八辆。尽管他们击毙或俘获德军一万三千人、意军二万人,击毁敌军坦克三百辆,但是他们并未获得全胜。他们缺乏后来蒙哥马利所拥有的那些大量作战物资。这一战役的实际成果,至今仍未被人们正确理解,但是绝不应加以低估,因为在这场战役中,德国军队遭受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开始以来的首次败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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