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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风暴

_26 汤姆.克兰西(美)
  英格兰诺伍德
  比提上将尽力想保持冷静,但是对一个神经已经紧绷的人而言这并不容易,更何况从战争爆发以来,他承受了一次又一次攸关生死的危机。杜立德行动是他的重要秘密武器;过去两个小时以来,他一直在等待着雄猫式战斗机传回来的消息,其中两架未看见任何苏联飞机,徒劳无功地返航,有一架一直没有回来,它是不是照计划地追踪,还是已经掉进大海里了呢?
  通讯室内角落上的印字传讯机开始发出了这位将军所憎恨的叽喳声:目视报告与格林威治时1543时在北纬69/20、东经15/45发现野兔;航向021;速度580节,高度三万呎。
  比提将军撕下这一页电讯,将之交给他的空军作战官。“这表示它们在三十七分钟内降落,假定这是最后一队飞机,而且每队之间相距十五分钟,那么第一队轰炸机会在二十二分钟内降落。”
  “也就是从现在算起十五分钟?”
  “是的,将军。”
  “传令下去!”
  不到三十秒钟,六条不同的卫星频道开始发出相同的讯息。
  美国海军芝加哥号
  三艘美国潜艇潜伏在巴伦支海靠近苏联海岸的海床上,由于离岸太近,这里的深度只有一百七十四呎,在终于接获向南移的命令之前,他们紧张得仿佛经过了一世纪之久。麦克福特微笑着松了一口气。有三艘英国潜艇,包括英国皇家海军多尔海湾号在内,已经完成了它们的任务。它们发现了正在苏联与挪威海岸线外巡航的一艘苏联巡防舰与四艘巡逻舰,并且用鱼雷攻击。俄国人只能臆测是有支潜艇舰队正企图穿透他们的巡逻防线,因此派出反潜巡洋舰向西前去拦截。
  他希望这样能为芝加哥号和它的夥伴开出一条无阻的航道。
  当他们接近时,他的电子技术官一路标示出他们的方位,他们发射飞弹时必须在完全精确的位置上。
  “还有多久开火?”执行官问。
  “他们会通知。”麦克福特说。
  接下来,从诺伍德传来了讯息,他们获得了通知。
  他们将要在格林威治时间1602发动攻击。
  “升潜望镜!”麦克福特将潜望镜绕了一圈,看见暴风雨激起了四呎高的海浪。
  “我这里看起来似乎没有敌踪。”执行官看着电视显示幕说道。
  船长合上把手,潜望镜降到承座井内。“电侦官,你呢?”
  那名官员回答道:“有许多雷达波,舰长,我这里显示出有十种不同雷达的发射机正在操作中。”
  麦克福特检视了攻击中心右面舱壁上的战斧飞弹的状况显示板。他的鱼雷发射管内装载了两枚马克—48飞弹和两枚鱼叉飞弹。舱壁上的时钟滴嗒响着,格林威治时间1602愈来愈近了。
  “开始发射程序。”
  插栓开关转动,武器状况灯闪烁着红光;舰长和武器官将钥匙插入控制盘,使之转动;负责武器状况显示板的士官将发射把手向左转——至此武器装载过程才算完成。前面,在这艘潜艇的船首,十二枚战斧巡弋飞弹的导向系统已经完全启动,船上所有电脑已被输入资料,告诉它们飞行将从哪里开始,而它们也已经知道该在哪里结束。
  “发射。”麦克福特发出命令。
  艾默斯特号并不是正规的苏联海军,主要是用来执行安全作业的;这一艘葛里夏级的巡逻舰是由KGB的人员操作,它的舰长过去十二小时以来持续不断地冲刺、漂浮、吊放其直升机上的声纳,以侦测美国的潜艇。由于它的柴油引擎是关闭的,因此它未发出一点噪音,而且它的船身很短,超过一哩距离便很难侦测到它。它也没有听到美国潜艇迫近。
  第一枚战斧飞弹与十六时零一分五十八秒穿破巴伦支海的海面,距离这艘苏联巡逻舰仅两千码。监视员过了一、两秒钟才反应过来,当他看见那个圆筒形状靠着固体燃料火箭推进器升高,并且以弧形线路向西南面飞来时,他的胃里仿佛突然被塞满了冰球。
  “舰长!右舷海面有飞弹射出!”
  舰长冲出舰桥,惊讶地看着第二枚飞弹破水而出,然后急忙地又冲进操舵室。
  “就战斗位置!”正驾驶室快呼叫舰队总部,告诉他们敌人的飞弹从方格位置451/679发射——现在!全速前进,右转舵!”
  这艘巡逻舰的柴油引擎开始怒吼。
  “那到底是什么?”声纳组长问,他的潜艇由于发射飞弹而每四秒钟震动一次,“操舵室,这里是声纳组,我们在方位○—九—八有接触,柴油引擎海面船舰,听来像是葛里夏级,而且十分接近,长官。”
  “升潜望镜!”麦克福特将潜望镜转了一圈,拉动把手,把功率开到最大;他看见那艘苏联反潜巡逻舰正在急速转变。“快射!预备!海面目标方位○—九—七,距离”——他使用测距仪计算——“一六○○码,航向——他妈的!他转走了,方向○—九—○,速度二十节。”太近了,不能发射飞弹,他们必须用鱼雷对付它。“降潜望镜!”
  射击控制人员将数据输入电脑,电脑需要十五秒钟才能消化资料。“设定完毕!准备第一及第三发射管。”
  “发射管充水,外门打开——预备!”执行官说。
  “配合计算的方位,发射!”
  “一号鱼雷发射,三号鱼雷发射。”执行官极力控制住他的情绪;这艘葛里夏级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重新装载马克—48!”
  “最后一枚飞弹射出!”飞弹技术官宣布道,“恢复发射前位置。”
  “左满舵!”
  艾默斯特号的船员根本没有看见在它船尾后面海面射出的飞弹,船上的人员急忙地奔跑就战斗位置,同时舰长忙着将动力开到最大,而且船上的武器官上气不接下气地去准备火箭发射器。此刻他们根本不需要用声纳,他们可以清清楚楚地知道潜艇在那里——这在对他们的祖国发射飞弹!
  “准备好后立即发射!”舰长大吼。
  武器官的拇指按下发射钮,十二枚反潜火箭冲出天际。
  “艾默斯特号,”无线电传来紧急的呼叫声,“重复你的讯息,什么飞弹,哪一种飞弹?”
  美国海军?恩典号正在发射最后一枚飞弹的同时,那艘苏联巡逻舰对它开火了。舰长下令采全速开航并且做了个急转弯。就在此时,火箭已经过来,并且开始朝着潜艇落下,火箭以大圆形的方式落下,这种设计是为了尽可能涵盖最大的攻击范围;其中两枚在一百码之内爆炸,近得引起一阵强烈的震动,但不足以损及恩典号,但是最后一枚直接落在这艘潜艇了望塔(帆罩)上方的海水里,一秒钟之后,这枚四十六磅重的弹头爆炸开来。
  艾默斯特号的舰长正在判断他的第一次齐发火箭是否击中了目标,因此他忽略了无线电传来的呼叫。最后一发火箭爆炸得较快,他正想要再下令开火,他的声纳官报告有两个物体从船后接近,于是他大叫着下达转舵命令。当无线电通话器继续尖声呼叫他的同时,这艘巡防舰已经加到最高速度。
  “两枚鱼雷都命中目标!”
  “升潜望镜!”麦克福特任由它一路上升到一个定点才抓住把手。在完全放大的状况下,那艘葛里夏级巡逻舰几乎占满了整个镜头,那两枚鱼雷击中了它的左舷,这艘千吨的巡逻舰在他的眼前崩解。他将潜望镜转了一圈,扫视整个海平面,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敌船。“好了,全部清除!”
  “不会持续太久的,它刚刚击中了恩典号,长官。”
  “声纳组,你看看方位○—九—○上有什么?”麦克福特说。
  “有很多噪音,但是,长官,我想在首位○—九—八处有大量气泡。”
  “开到那里去。”麦克福特将潜望镜保持着升出水面的位置,同时执行官将潜艇驶往恩典号。那艘葛里夏级完全被摧毁,两枚鱼雷共带有将近一千磅的炸弹。他看见两艘救生艇在那个被击中的水域上自动地充气,但是没有看见人。
  “波士顿号正在呼叫,舰长,它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告诉他们。”舰长稍微调整了望远镜,“它在那里!政要浮出水面——天哪!”
  那只潜艇的翅翼已破裂,后面的三分之一也被撕裂成片。一个潜鳍板下垂,就像受伤的鸟翼;它们的潜望镜和主承座井扭曲的有如现代雕刻作品。
  “跟恩典号联系。”
  六十枚战斧巡弋飞弹现在已经在空中了,当它们一离开水面,固体燃料火箭就将它们推到一千呎的高度,它们的弹翼和喷射引擎空气进口开始伸出,一旦喷射引擎开动,这些战斧就会开始下降到离地三十呎的高度,飞弹上的雷达系统会扫描前方,以使飞弹保持贴地飞行,并且与非但内电脑记忆库的地形资料互相比对。有六个苏联雷达侦测到非但的发射阶段,但是当它们降低飞行高度后,雷达幕上失去了它们的踪迹。
  负责监视可能攻打他们祖国的核子攻击的苏联技术官,每一秒钟都和那些西方技术官一样的紧张。数星期来持续的对峙,再加上永无止休的最高警戒状态,已经使他们的精神到达崩溃的边缘。当他们一发现战斧巡弋非但从海上发射时,立刻将弹道非但的攻击警报以急电传到莫斯科;艾默斯特号的目视非但警报也几乎同样快地传到了什维洛莫斯克的海军总部。立刻,“霹雳”警报被送出去,这个预先设定的密码代码可保证通往国防部长处的讯息通道不受阻碍。部署在莫斯科周围的反弹道非但的发射权立刻发送给防炮连指挥官。然而在此之前数分钟,雷达官已经通知莫斯科当局说那些飞弹已在他们的雷达显示仪上消失,也不在弹道轨道上;防御单位保持着高度警戒,而且苏联北部的所有空防拦截战斗机也开始出动。
  非但本身并不会关心到它们所引起的这一场骚乱。此刻,它们飞掠过充满陡峭岩石和绝壁的俄国海岸,直奔苔原而去,那是一大片广阔无垠的湿地,是道地的北地风光,对于巡弋飞弹而言,这是最理想不过的地形了。它们设定了飞行通路,缩减离地的呎距,以五百节的速度呼啸过这一大片青郁的湿地。每一枚飞弹掠过贝波瑟珞湖后,也就是它们的第一个飞行基准点,它们的飞行路径分散开来。
  已经从地面上起飞的苏联战斗机队,现在仍不十分清楚要追击的是什么东西,雷达资料只提示了目标的航向和速度。但是如果目标是巡弋飞弹,那么它们很可能可以到达黑海的边缘,也可以瞄准莫斯科,并且还可以采取蒙骗的路径,避过直接通往苏联首都的路线。拦截战斗机在地面控制中心的命令下,在白海南面上空一字排开,打开了它们的俯视雷达,希望能够发现正在掠过苔原的飞弹。
  然而,飞弹不是飞向莫斯科的,它们在偶尔出现的丘陵之间前进。飞弹以二—一—三的航向飞行,直到它们抵达了矮松林上方。接下来,它们一个接一个地向右急转,改变航向到二—九—○上,其中一枚飞弹失去控制掉落地面上,另一枚未能转弯而仍然向南飞,其余的则继续朝着目标前进。
  海上飞鹰二十六号
  最后一架逆火式轰炸机在恩波兹洛——南机场盘旋,等待着降落;飞行员检查他的燃料,还剩下大约三十分钟,不需要太匆忙。为了安全的理由,三个逆火式轰炸机航空团分散在基洛夫斯克这个采矿城市南边的四个机场,城镇周围的山上部署了强力雷达和机动防空飞弹连,以防范北约组织的飞机攻击。大部分的炼矿场仍在运作,飞行员看见烟雾从许多高耸的烟囱里冉冉上升。
  “海上飞鹰二十六号,你可以降落了。”塔台终于传来指示。
  “今晚是谁,傅洛迪亚?”
  “襟翼二十度,空速二百节,起落架已放下并锁定。我想是艾玲吧!电信局那个瘦高女孩。”
  “那是什么?”正驾驶问。一个小小白色的物体突然出现在他前面的跑道上方。
  指定攻击恩波兹洛南机场的十二枚战斧巡弋飞弹中的第一枚刚以低角度横飞过跑道,立刻,它的弹头盖弹离了弹身,数百枚次弹头四散在这一地区。有十七架逆火式轰炸机已经回到地面,其中十架正在户外从运油卡车上补加燃料,其他的则在装载武器,准备下一趟任务,它们分散在水泥护壁内。每一枚次弹头就相当于一发迫击炮。战斧飞弹投下了所有的次弹头之后,立即向上爬升,再转而冲向地面,以本身装载的燃料来助长摧毁力量。已准备好的一架逆火式轰炸机先遭殃,两枚次弹头落在它的机翼上,立刻,这架轰炸机变成了火球,直冲入云霄。
  二十六号机上的正驾驶推进他的加速油门,爬升而脱离降落状态,恐惧地看着十架轰炸机在他的眼前爆炸,遮掩不住的烟雾告诉他尚有其他飞机受到较轻的损坏。不到两分钟,攻击过程结束了,炸毁的卡车像玩具一样在跑道上乱转,人员拿着消防水管朝着燃烧中的卡车和飞机喷洒。这名飞行员朝着北方另一个机场飞去,然而他看见了那里也有团团浓烟升起。
  “还有十五分钟的燃料,你最好快一点找个地方降落。”傅洛迪亚警告道。他们左转往基洛夫斯克南机场,同样的情景再度出现,显然这次攻击早已计划好要同时攻击四座机场。
  “阿佛利甘达,这里是海上飞鹰二十六号,我们的油料即将用磬,必须立刻降落,你能接受我们吗?”
  “可以,二十六号,跑道已清理,风向二—六—五,风速二十节。”
  “很好,我们要进来了,完毕。”正驾驶调转机身。“那到底是什么?”他问傅洛迪亚。
  美国海军芝加哥号
  “通讯系统坏了,射击控制和水平舵也坏了,我们阻止了漏水情况,引擎无损,我们还可以航行。”美国海军,恩典号的船长透过通话机说道。
  “很好,请待命,”波士顿号也在旁边。“杜德,我是丹尼,你看怎么样?”
  “它没有办法自己做到,我建议我们先送后面的船只出去,你和我来为它护航。”
  “同意,你跟着他们出去,我们会尽快地算出基准点。”
  “祝你好运,丹尼。”波士顿号升起它的鞭形无线电天线,很快地发出讯号。一分钟之后,芝加哥号的声纳显示出其他潜艇向北疾驶的噪音。
  “恩典号,建议你采取○—一—五航向,并且尽快地前进,我们会在后面掩护你。波士顿号等一下会跟我们会合,我们会护送你到浮冰群。”
  “你不能这样冒险,我们可以——”
  “他妈的,开动你的船,别罗嗦!”麦克福特透过麦克风吼道;以年资来说,他确实比恩典号高出三个月。现在这艘受创的潜艇下潜,并且一十五节的速度朝东北方向前进。它受损的了望塔结构发出的声音就像一辆破车,在水流中叽嘎作响,但是他们无能为力,如果这支潜艇想要争取生存的机会,它就必须使尽全力,尽量远离刚才发射飞弹的位置。
  苏俄莫斯科
  米克希尔?沙吉托夫环视这一群苍白着脸的人,他们正等待着可能听到的坏消息。
  “国防部长同志,”俄共总书记说:“你能否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似乎是那些潜艇对着我们北方的几座机场发射了一些巡弋飞弹,他们的目的显然是要摧毁我们的部份逆火式轰炸机,他们到底有多成功,目前我还不知道。”
  “他们是从哪里发射飞弹的?”皮特耶?布鲁柯夫斯基问道。
  “在莫曼斯克东边。离我们的海岸线还不到三十哩,被我们的一只巡逻舰看见了,而且也传回报告,但是接下来那艘巡逻舰却凭空小时了,现在我们已经派出飞机搜救。”
  “它们到底是怎么到达那里的!如果有潜艇对我们发射弹道飞弹,”布鲁柯夫斯基追问道:“我们能在多久时间内收到警报?”
  “六、七分钟。”
  “好极了!我们没有办法这么快就有所反应。你怎么会让它们靠得这么近。”
  “他们逃不掉的,皮特耶,我向你保证。”国防部长恨恨地说道。
  总书记向前倾身说:“我要你明白,这种事情绝不能再发生!”
  “既然我们都在这里,”沙吉托夫说:“可否请国防部长叙述一遍德国前线一夜之间的发展情况?”
  “北约的军力已经到了崩溃边缘,就如KGB告诉我们的,他们的补给已严重短缺,而且从过去几天的外交发展看来,我们可以笃定地说北约的政治已出现分歧,我们只要继续施加压力,他们必定会崩溃。”
  “但是我们的燃料也快用光了。”布鲁柯夫斯基说:“德国给我们的条件是合理的。”
  “不,”外交部长强调地摇摇头说:“这样我们什么也得不到。”
  “我们可以得到和平,同志。”布鲁柯夫斯基冷静地说:“如果我们继续——想想看,我的朋友们,想想看几小时以前,当飞弹飞进来时,我们都在想些什么?”
  第一次,沙吉托夫体会到这位老同志点出了他们内心都同意的要点。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地,他们一再地接受别人的允诺、计划以及保证,说是每件事情都在控制之下。直到这次,这个所谓的假警报,才迫使他们不得不去检视这一混沌深渊的边缘究竟存在着什么样的严重问题。整整十分钟,他们害怕大局已经失去控制,而国防部长的吹嘘也无法让他们忘记这种不利的情势。
  经过几分钟的考虑之后,总书记宣布:“我方代表将于数小时后会见德国代表,外交部长明天会向我们报告他所提出的新条件内容。”
  在这个结论下他们结束了会议。沙吉托夫将会议笔记塞入他的公事包内,独自离开房间,踏下楼梯走回他的车子去。一名年轻的副官为他打开车门,这时有一个声音叫住他。
  “米克布尔?艾卓尔多夫基,我能搭一段便车吗?我的车子坏了。”那是波瑞斯?高索夫,是国家安全委员会主席,也就是KGB的头子。
第三十六章 向西经31度开火
  苏俄莫斯科
  “我们今天去兜个风如何,米克希尔?艾卓尔多夫基?或许我们可以在车上谈谈?”沙吉托夫感觉到他的血液瞬时间都凉了下来,但是并未表露出来,他想,一位KGB头子怎么可能没有一副邪恶的外表?来自列宁格勒的高索夫就像沙吉托夫一样,也是短小精悍型的。他在担任中央委员会的不起眼的总务局长后即接掌国安会。有必要时,他能装出一副和蔼的笑脸,也能在下一秒钟转变成一脸寒霜。现在他恢复了本来面目。
  “当然,波瑞斯?乔治耶维契。”沙吉托夫回答,并且指着他的司机说:“你可以毫无顾忌地说话,凡达利是个好人。”
  “我知道。”高索夫回答,“他已经替我们工作了十年。”
  沙吉托夫只要看那司机的后头就知道高索夫说的是实话。
  “我们要谈什么?”
  这名KGB的头子从手提箱里拿出一个如一本平装书大小的装置,他打开装置上的一个开关,发出了令人讨厌的嗡嗡声。
  “一个聪明的设计,是在荷兰制造的。”他解释道:“它会发出一种噪音使得大部份的窃听麦克风失效,有点像口琴。”接下来他的口气突然转变。
  “米克希尔?艾卓尔多夫基,你知道英国人攻击我们的机场意味着什么吗?”
  “势必带来许多问题,但是——”
  “我不这样想,目前有好几支北约组织的运输船队正在海上,最大的一支数天前从纽约出发,运载了两百万吨军需品,再加上一整师美军,正前往欧洲。击落我们一些轰炸机之后,北约组织已经重挫了我们对付船队的军力,他们也打通了可直接攻击我国本土的通路。”
  “但是冰岛——”
  “已经被敌人压制住了。”高索夫解释苏俄战斗机在科夫拉维克发生的事情。
  “你是在告诉我战争情况变坏了吗?那么为什么德国人还要进行和平谈判?”
  “是的,这是个很好的问题。”
  “假如你心中有疑虑,局长同志,你不应该来问我的!”
  “告诉你一个故事,一月份我接受一次引流手术,KGB的每日主控权于是交给第一副主席约瑟夫?赖利诺夫,你见过小约瑟夫吗?”高索夫问。
  “没有,他绝对无法替代你在政治局中的地位。国防会议呢?”沙吉托夫转过头来问:“他们没有征询你的意见吗?那时候你已经复原了,不是吗?”
  “只是传言,有两个星期的时间我病得很严重,当然这个消息是对外封锁的,而是又过了一整个月我才回到工作岗位。国防会议的人不想打扰我养病,因此年轻有野心的约瑟夫才会奉召前往政治局会议提出KGB的正式情报评估报告。你或许能想像得到,即使在情报单位里也有许多分歧的思想,这不像是你所专长的工程学,每一件事情都可以归纳成清楚的数据与图表。我们必须去看透他人的心思,而往往那些人对事件的看法连他们自己都弄不清楚;有时我会想,为什么不干脆聘用吉普赛的算命者……我扯远了。”
  “KGB一直维持着我们所谓的‘战略情报评估’,这是每天必须更新的文件,这份文件可以帮助我们判断敌方的政治及军事力量。由于我们的工作性质,也由于我们过去曾经犯过严重的错误,我们设立了三个评估小组来担任评判工作,分出最好的,最糟的以及中等的状况。从字面上来看你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不是吗?当我将状况评估资料提呈给政治局时,通常是用中等状况,如果有特殊理由,我们也会加注另外两种状况的资料。”
  “这么说,当他奉召前往政治局做评估报告时——”
  “是的,年轻的约瑟夫,这个有野心的小混蛋,他想得到我的职位就像狼垂涎于羊一样,他很聪明地把三种资料都带在身边,当他明白他们要什么时,就给他们什么。”
  “但是你复职以后为什么不纠正错误?”
  高索夫回了他一个讽刺的微笑,说道:“米克啊,有时候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天真小子!我真该杀了那个该死的小杂种,但是这不可能;约瑟夫现在身患重病,虽然他自己并不知道;时机还不到。”高索夫轻松地说着,好像是在讨论度假事宜:“目前,KGB已经分裂成数个派别,约瑟夫控制了其中之一,而我控制了另一个,我的这一派势力较大,但还未掌握全局。他是总书记和国防部长的耳目,我是个孱弱的老人了——他们这样告诉我的,若不是这场战争,可能我早就被撤换掉了。”
  “但是他向中央委员会扯谎!”沙吉托夫几乎是咆哮地说道。
  “也不尽然,你以为约瑟夫是傻瓜?他交出去的是一份正式的KGB情报评估,是由我这一部门的主管所起草的。”
  他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事?他害怕失去职位,而且他需要其他中央委员的支持?就仅此而已吗?
  “你是在告诉我,这一切只是一项错误?”
  “正是,”高索夫回答:“我们石油工业上的恶运与错误判断—当然不是你的错—再加上党中央的一点恐惧、我的一名属下的野心、国防部长的轻忽以及对西方世界的愚蠢估计,造成了我们今天的局势。”
  “那么你认为我们应该怎么做?”沙吉托夫忧心忡忡的问道。
  “什么也不做,我只要求你记住,下周我们就可能知道这场战争的结果了,噢!”他说:“我的车子修好了,你可以停到那边,凡达利。谢谢你的便车,米克。”高索夫关上他的干扰掩护装置,跨出车子。
  米克希尔?艾卓尔多夫基?沙吉托夫看着这位KGB头子的座车开走,消失在转角处。他的一生曾经玩过无数次权力斗争的游戏,沙吉托夫能够爬上党的最高阶层,绝非仅是因为效率的表现而已,凡是阻碍到他的人都必须铲除,这个前途光明的生涯是斗争得来的,这样他才能坐在这辆豪华的轿车里,并且冀望更高的权力。然而这场权力斗争的游戏从未如现在一样危险过,他不知道这一场游戏的规则,不知道是不是可以相信高索夫,他说的都是实情吗?或许他只是在掩饰他犯下的错误,并且归咎于约瑟夫?赖利诺夫?沙吉托夫不记得他是不是见过这位第一副主席。
  “到办公室去,凡达利。”沙吉托夫命令道。他太过专注于思考,以致于忘记了担心他的司机的另一种身份。
  英格兰诺伍德
  托兰德以极大的兴趣扫视着卫星照片,那枚KH—11卫星在飞弹攻击后的四小时掠过基洛夫斯克上空,讯号经由即时连线送到北约组织的指挥中心。每一座逆火型战机基地都有三幅照片。
  “我们计算他们大约共有八十架,在我看来似乎有二十一架全毁,三十架左右受损,基地的设备显然挨了重击。现在我还想知道他们的人员损失程度,如果我们也干掉他们很多人员——那么逆火式轰炸机至少有一星期无法升空。他们还有獾式轰炸机,但是它们的性能较差,比较容易击毁。将军,这是一场新的竞赛。”
  查理?比提上将微笑着,他的情报主任说得几乎完全相同。
  维吉尼亚州兰吉利空军基地
  F—15拦截战斗机以一百呎的高度呼啸过跑道,当她经过塔台时,中村少校减低了速度,回转机身,做了一次优雅而沉着的降落。她成了空战王牌(注:凡击落五架敌机的飞行员,即成为王牌)!打下过三架獾式轰炸机和两枚卫星,是美国空军史上第一个女性空战王牌,也是第一位空战王牌。
  她将飞机滑入一处已准备好的停机坪里,从梯子上跳下来,跑道接待委员会处,战术空军副司令的脸因愤怒而涨得通红。
  “少校,如果你再这样子降落,我就一脚把你踢回家去!”
  “是,长官,对不起,长官。”她笑了,没有一件事能破坏今天愉快的心情。“下次不会了,长官,一个人一辈子只会做一次空战王牌。”
  “情报处说苏联还有另外一枚雷达海洋观测卫星可用,发射之前他们或许会再考虑一下。”将军说着,这时他已稍微冷静了一些。
  “他们是不是还在制造更多的卫星?”邦儿问。
  “两枚;这个周末我们就可能得到正确消息,如果确定,那么你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他们的真时照相侦察卫星。在那之前,雷达海洋观测卫星是第一优先目标。”将军微微一笑说:“别忘了在你的飞机上添上第五颗红星,少校。”
  维吉尼亚州诺福克
  不管怎样,它们还是要出发的,苏联雷达海洋观测卫星的摧毁只是让它们比较安全而已。先是驱逐舰,再来是巡防舰,依次出海,在空中巡逻机的保护网下搜索敌人的潜艇。接下来是巡洋舰和航空母舰,最后离开小克里克码头的是塔拉瓦号、关岛号、拿撒尔号、伊肯号,加上另外二十余艘船只,总共超过六十艘船。它们分成三个作战群,以二十节的速度向东北方前进,这趟路要花上六天时间。
  美国海军船只普瑞尔号
  即使速度只有三节,它仍无法好好的航行。这艘船只只有两百余呎长,每一个浪花都使他们颠簸得像马儿跳过篱笆一样。船上的船员是大杂烩,不全是海军,也不全是平民;平民负责驾驶船只,海军负责操作电子设备。每个人都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们还活着。
  普瑞尔号是从一艘远洋渔船改造而成的,它后面带着的不是拖曳网,而是拖曳式声纳。声纳固定在一条布满了声纳感应器的六千呎长电缆尾端,它接到的讯号是由船上的电脑处理,再经由卫星以每秒三万两千位元的速率传送到诺福克。这艘船是用安静的电动马达驱动的,船壳上也安装了推进器静音系统,用来消除它本来就不算大声的机械噪音;船身顶部是用玻璃纤维制造的,可以减低它的雷达讯号,所以实际上它等于是一艘隐性船,即使船上除了一支猎鲨鱼用的步枪之外就别无其他武器,这种船仍是最危险的反潜武器。普瑞尔号和另外三艘姊妹船绕着大圈的路径在北大西洋上巡航,这个大圈位于纽芬兰和爱尔兰之间,它们的任务是监听有无敌人的潜艇经过。其中两艘船的船桥上已添上了击毁记录的光荣图样,因为这两艘船都各有一架猎户星式反潜机不断地协助,而且苏联的潜艇两次不幸地遇见它们,然而它们的任务不是要击毁敌人潜艇,而是要警告其他友舰,好让它们避开潜艇。
  在普瑞尔号船中央的战情中心,一组海洋学技师正监视着一排电视型的显示映像管,而其他人则忙着追查可能靠他们太近而会造成直接威胁的任何东西。
  一名士官用手指着显示幕上的模糊线条说道:“这必定是从纽约出发的那一支运输船团。”
  “是的。”他旁边的技师说:“而这里是那些想要逮到它们的混蛋。”
  美国海军鲁宾?占姆斯号
  “至少我们并不孤单,”奥玛利说。
  “你对事情永远抱持这种乐观的态度吗?”法兰克?恩斯特问。
  “我们的俄国朋友必定是有着极佳的情报效率,我是说你们的空军人员已经击落了他们的卫星。”贝宁船长将他的咖啡放回桌上。五名军官在莫瑞斯的私人卧室里商量事情,贝宁是搭战斧号上的直升机飞过来的。
  “是的,因此他们知道我们的组合,”莫瑞斯说:“而他们一心想要削减我们的力量。”
  从诺福克传来的电讯声称至少有六艘苏俄潜艇正朝着船队而来,其中四艘会在北面,这是他们的责任区。
  “现在我们应该随时可以从拖曳式声纳阵列得到一些消息。杰利,你能够承受连续三天的作战吗?”
  奥玛里笑了,“如果我说没办法,会有用吗?”
  “我认为我们应该保持靠近。”贝宁说:“最多分开五哩。真正的诀窍是要懂得如何选择适当的时机,运输船团希望尽可能保持直线航行,对不对?”
  “是的。”莫瑞斯点点头,“也难怪船团指挥官要这么做。叫这么多船采Z字形路线行驶,会造成像一次真实攻击那样的混乱情况。”
  “嘿;好消息是短时间内不会有逆火式轰炸机。”奥玛里指出,“我们又可回到只有一度空间的威胁。”
  当动力减低时,这艘船的动作改变了。这艘巡防舰刚停止二十八节速度的冲刺,现在它要以五节的速度漂流数分钟,好让它的被动声纳发挥功能。
  美国海军芝加哥号
  “声纳接触,方位三—四—六!”
  麦克福特一边向前走一面想着:离浮冰群七百哩,速度只有五节。
  他们在深海里这是一场赌博,但是,是一场精彩的赌局。他们不顾恩典号产生的噪音而以十五节急速离开敌人的海岸。它花了四小时赶到百噚海底峡谷。他经历了一段时间的紧张,因为他担心苏联会对他们的飞弹攻击采取报复行动。苏联是先派出了反潜巡逻机,然后无所不在的熊式轰炸机也在四处投下声纳的浮标,然而他们可以躲过它们。恩典号上的大多数声纳系统都仍在运作中,虽然无法自我防御,但是至少它能听见来袭的危险。
  整个四小时的航程中,这艘已受损的潜艇一路发出像是载满酒桶的马车所发出的声音,麦克福特实在不敢去想像他是怎么办到的。现在他们在七百呎的深海里,因为他们所部署的拖曳式声纳阵列,他们有了更佳的方法可以警觉到接近的危险。波士顿号和芝加哥号分别在它们受创的姊妹舰两边三哩处为它护航。以五节的速度要走七百哩的航程,几乎要花掉六天时间……麦克福特想。
  “好吧,这次我们又遇见什么,组长?”
  “来的很慢,长官,因此相当近。”声纳组长以平静的口吻说道。
  舰长转身对攻击中心下令:“右转到○—二—五。”
  舵手将舵盘右转五度,缓缓将这艘潜艇带到朝向东北的方向。在五节速度下的芝加哥号可说是“海洋里的一个洞”,几乎是无声的,但是它的接触目标也同样的安静。麦克福特看着萤幕上的音频线条,有几分钟的时间,这线条的形状只有微乎其微的改变。
  “接触方位有改变,现在是三—四—一。”
  “乔?”麦克福特问他的执行官。
  “我计算它的距离是八万码,速度约四节。”
  太近了,舰长想,然而它很可能还没发现我们。
  “我们去干掉它!”
  那枚马克—48鱼雷被设定在最低速度上,当它被射出发射管时立刻向左转四十度,然后直朝着接触点而去,它后面的导线连在潜艇上。当声纳组员指示这枚鱼雷朝向目标的同时,芝加哥号也缓慢驶离发射地点。突然间,声纳组长猛然抬起头来。
  “它听到鱼雷了,正在加速,我得到它的桨叶计数——是F级柴油引擎潜艇,正在加速到十五节。注意,它的发射管正在充水。”
  那枚鱼雷开始加速,并且打开它的声纳寻标器。F级潜艇知道它已被敌人发现了,它的舰长本能地反应,下令加速并向右转,然后沿着来袭鱼雷的方位,也向敌人回敬一枚导向鱼雷。接下来它急速下潜,企图摆脱正在接近的鱼雷。
  速的转弯在水中留下一处激流,汹涌的乱流使马克—48迷失了一会儿,但这枚鱼雷突破阻碍,再度找到它的目标。这枚绿色的武器下潜,紧跟在那艘F级后面,在四百呎深度时追赶上它。
  “进来的方位正在迅速改变,”声纳组长说道:“它将要经过我们船尾——击中,我们击中目标了。”那声音透过船壳传来,就像远处隆隆的雷声。麦克福特戴上一副耳机,他即时听见那艘F级潜艇疯狂地想充气浮上水面的声音,以及内部船舱结构扭曲时的金属爆裂声,但是他没有听到那名舰长的临终行动,那就是:他放出了船尾角落内的求救浮标,浮标浮出了水面,开始传出连续的讯息,F级潜艇上的全体官兵都已经死了,但是求救浮标告诉他们的舰队总部他们葬身何处——立即,有好几艘潜艇和海面船只动身前往该地。
  美国海军鲁宾?占姆斯号
  奥玛利拉动联合仰角控制杆,爬升到五百呎,从这个高度,他可以看见驶往西南方的船团北面边缘。有好几架直升机在空中——是某人的好主意,许多商船上载有军用直升机作为散装货,而大半都是可飞的。机员们都驾着直升机在船队周围的上空巡逻,寻找露出水面的潜望镜。任何潜艇唯一承认害怕的对手就是直升机。这个过程称为“黑色天空”反潜作战行动。整个船团上的士兵已接受指示要仔细看着海面,如果有任何发现须立即报告,这样一来,造成了许多错误的报告,但是至少这些人有事可做了,而且迟早可能真的会有人看见潜望镜。开始绕圈以前,奥玛利的海鹰式直升机向东飞了二十哩,他们是在寻找这艘巡防舰在最后一次漂流时它的被动声纳阵列所可能发现到的一艘潜艇。
  “好了,威利,投下一枚低频搜索暨测距声纳浮标,现在!”
  那名士官立即按下按钮,从侧翼中释出一枚声纳浮标,直升机继续向前飞,每隔两哩便投下一枚浮标,共投了五枚,形成了一道延绵十哩的屏障。接下来,奥玛利驾着他的飞机绕着大圈,他自己监视海面,而他的士官则检视萤幕上的声纳显示。
  “机长,我听到舰长说的话,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道的,我说的是我们开航的前一天晚上。”
  “那晚我只想大醉一场,而舰长好心地陪我一起醉;你难道没有醉过?”
  “没有过,长官,我不喝酒。”
  “这个海军以后会变成什么模样,竟然不喝酒?你来操纵一分钟。”奥玛利的手离开操纵杆去调整他的头盔,这是新的头盔,他还不十分习惯。“你发现什么了吗,威利?”
  “还不确定,长官,再给我一、两分钟。”
  “好。”这名飞行员看了一下仪器,然后恢复对外面的扫视。“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在百慕大和新港之间的一次帆船比赛,有一艘三十五呎的船遇上暴风雨,那一船的船员全是女孩,当船进水之后,她们失去了她们所有的——”
  “机长,我从四号浮标收到一个微弱的讯号。”
  “总之我能把她们救起来真要感谢上帝。”奥玛利握住操纵杆,将直升机开向西北面。“你也不喝酒,雷斯顿先生?”
  “酒会激起欲望,但会让人失去能力,”副驾驶说道:“再两哩,长官。”
  “他甚至于懂得莎士比亚,或许你也是的;跟我说话,威利。”
  “四号浮标仍有一个微弱讯号,其他的则都没有。”
  “一哩。”雷斯顿说着,一面注视着战术显示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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