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峥嵘岁月

_23 佚名(现代)
  “男人嘛,总是以事业为重,他以军营为家,看得出是个事业心重的人,你既然当初选了他作终身伴侣,就该料想到有这样一天。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不管被埋没了多久,终将发出耀眼的光芒。
  贾家不过就是一层薄薄的沙,就算能盖住金子一时,可只要风一吹,立刻没了用处,金子就此正好崭露头角。看到他现在平步青云,你该为他高兴才是,我可先关照你啊,他要是难得回家,你这丫头不许给他脸色看啊!听见没有?”
  邵家韵听了这话,立刻有些不满的叫了出来:
  “爸爸,你怎么尽帮着他说话?我还是不是你女儿啊?他成天不着家,我还要给他笑脸,那他岂不是更放心在外面不回家了?那他还不如当初不要结婚,干吗要结婚啊!”
  邵光武听了呵呵笑了起来,点了点女儿的鼻子,促狭道:
  “哈哈,说真心话了吧,你心里到底还是惦记他的,就怕他不回家,是不是?你啊,死鸭子嘴硬!”
  “爸爸!”
  被拆穿心事的邵家韵顿时绯红了脸,用力的摇着父亲的胳膊,大声的抗议着,邵光武微笑着看着女儿,慈爱的摸了摸女儿的头发,语重心长的道:
  “丫头,我不是帮着他说话。我是真的欣赏他,也爱护他,我为他能有今天感到高兴,骄傲。我也替过世的老于感到由衷的欣慰啊!他是我的女婿啊,你说,我做老丈人的,看着他不靠父辈们的福荫还能赤手空拳的打出这么一番天地来,这么有出息,我能不高兴么?
  有时候我常常在想,到底这场动乱来的是好还是坏。也许对国家安定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可是,对于业成来说,倒是有些因祸得福。要是没这场动乱,军队上下不会借此机会重新洗牌整顿,那些利用权力干出的不法的事情也就不会得到遏制,当年那些有着强硬后台的人也就不会下台,那于业成恐怕也不会有机会出头。
  碰上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不要说于业成会心动,就是我自己又何尝不想呢?我若是再年轻个二十年,一定和于业成一起大干一场,把我当年的理想抱负全都要施展出来。”
  邵家韵想了想,低声问父亲道:
  “爸爸,邓伯伯辞去军委主席的事情,是不是因为朴方哥哥的关系?”
  “虽不中,亦不远。朴方办的那个康华公司,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是高干子女在经办,赚得钱多也让人眼红,确实树大招风,又干了些利用特权才能办的事情,社会上的意见自然很大。这次动乱的一个由头,不就是和官倒有关系么?就算朴方本人没有参与其中,但终究是牵头人,脱不了干系的。
  你邓伯伯现在辞职,倒也落个干净,省的再招人口舌。况且,他都八十多的人了,退下来,也是情理之中的。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咱们这些老家伙就该把大好世界交给你们去闹腾了,管那么多事干什么呀!瞧我现在这样,不是挺好?”
  “爸爸,你觉得新上台的江叔叔能管好这个国家么?”
  邵光武低头微思了片刻,坦言道:
  “说实话,我和他还真的不是很熟。他是我们小一辈的,我干革命的时候,他大概还在念书吧。再说,我是武将,和他那样的文官接触本来就不多,要说他能不能管好这个国家,我还真说不准。
  不过,既然他是你邓伯伯选中的人,相信能力不会太差,就凭他上台之后对军队进行的各个改革,我想,应该是个不错的当家人吧。”
  邵家韵闻言不语,想了一会儿,忽然皱起眉头来,低声道:
  “爸爸,江叔叔是坚决反对军队经商的,你说,于业成的升职,是不是和这个有些关系?贾晓松还得势的时候,利用军队特权,大肆走私和赚钱,处处排挤反对经商的于业成,弄得他处处受制,当时军中谁都知道这点,人人都在冷眼看笑话。
  可现在,反对军队经商的江叔叔一上台,明升暗降的免了贾家的职位,拆了他家的后台,升了于业成,还对他委以重任,这不是摆明了与邓伯伯的做法相左么?爸,你说于业成他一下子蹿升出来,跑到了很多人的前头去了,会不会招人忌恨啊?!”
  邵光武大大的摆了摆手,很笃定的回答道:
  “不招人妒是庸才。我跟你说,凡是有本事人,肯定会招人忌恨的,这是必然的。你也不用替他担心什么,那时候他没少受人挤兑,吃苦吃的也不少,有今天的回报根本是理所应当的。何况,如今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是规律,谁又能说什么?就算有人忌恨那有怎样?你别想这么多,放心好了。
  还有,你也不用担心你邓伯伯会不高兴。其实,他在位上的时候就对这个问题感到头痛,他也想改革,想整顿,可是一来他年事已高力不从心,二来,这是军队长年积弊的问题,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动的,其中牵涉到很多人的利益,有不少都是他的晚辈和老部下,若是没有一些把握,轻举妄动,那后果可是难以想象的。
  咱们国家是靠军队打出的天下,军队不能乱,军队若是乱了,那可真就是天下大乱了。所以,他一直不能动手整顿。这次出了事,严格来说,是发现国家存在问题的切入点,倒也是一次很好的重新洗牌的机会。当年他做不了的事情,交到了后一辈人的手上,既没有讲情面的为难,也不存在任何顾忌,一举几得。
  于业成的事情,你邓伯伯怎么会不知道?只是不方便出面罢了。而今,压制他的贾晓松调出北京,去了西藏,贾家没有人敢吱声,当初和贾家站在一起的人也没人敢出来说好话,这其中必定少不了你邓伯伯的帮忙,所以,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于业成这小子,我早就说,有大好前途的!”
  邵家韵听了父亲的话,若有所思,楞楞的看着茶几上那玻璃杯里浮浮沉沉的茶叶发着呆。于业成的事情,她从来都放在心上,片刻不敢忘。自从他一下子升了少将之后,她心中的担忧便是与日俱增。那么年轻就成了少将,引人眼红是必然的。就连她的好姐妹席平平都当着她的面半真半假的戏言,说她家武援朝在部队里拼死拼活的干,和于业成一样毕业于高等军事院校,可混到如今也不过是个上校,于业成怎么就走了狗屎运当上了少将了?
  她知道席平平说这些话,玩笑的成分居多,她从来就是不在意这些事情的,可是平平说的话,难道武援朝心里不是这样想么?难道不正是很多人心里深埋着的那根刺么?尽管她也为于业成升职而高兴,可她更希望他能在一个没有太多阴谋和陷阱的环境中生活、工作。在她看来,若是连本应正直、爽朗、大气的军人都变得小鸡肚肠、勾心斗角起来,那么国、民党败走台湾的命运,恐怕就要离之不远了。
  兀自发了一会儿呆,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父亲不知道去了哪里,也许是上楼看孩子去了。保姆已经做好了饭菜,正在饭桌上摆放小菜,看样子是准备开饭了。她长舒一口气,站起身来,正想要上楼喊父亲吃饭,就见挂着厚棉被的门帘子被人掀了开来,走进来一个满身落满雪花的军人。
  那人,不正是自己从来放在心里埋怨着,惦记着的于业成么?
  看着他对自己粲然而笑的模样,邵家韵呆呆地站在桌前看着他,半天都没有动,眼眶却禁不住红了起来,她的世界里,此时再没有别人,有的只是他。她只能听见他用有些低哑的嗓音对自己道:
  “小韵,我回来了……”
  
136
136、第四十一章 ...
  开饭的时候,于业成坐在了邵光武的身边,微笑着陪着老岳丈一起吃饭,时不时的和邵光武说上一些部队里改革的事情。虽然他表现的很得体,泰山大人说话的时候他倾身恭听,回答泰山大人的话时,也是认真仔细,可邵光武还是从他细微的小动作里看出了这位乘龙快婿的心,多半是不在他这里。
  几乎是这顿饭吃到快一半的时候,一边拢着头发,一边整理着衣服的邵家韵这才慢悠悠的从二楼下来,在走到饭桌前时,停了几秒,看了看翁婿二人的座次,有些犹豫。她的目光在父亲身上连着转了几圈,最终却还是坐到了于业成的身边。
  就在她坐在了于业成身边的时候,于业成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眼神里露出几分焦躁,只轻轻的动了一动嘴唇,所有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邵光武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女儿,又看了看沉默着的于业成,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轻轻的摇了摇头,清了清嗓子,率先打破了饭桌上这种太过沉寂的气氛,和声道:
  “你可赶紧吃吧,菜都凉了。叫你吃好饭再喂孩子,你偏不听。你这丫头,真是的。”
  邵家韵没有说话,捧起饭碗,闷头扒拉着白饭,连菜也不夹。于业成见状,连忙夹了几块她爱吃的菜放进了她的饭碗里。她看了看碗里的菜,抬头看向于业成,本想赌气将他夹的菜全挑了出去,却在看见他下巴上冒出来的有些凌乱的青色胡茬,还有他眼底的血丝时,心陡然一软,咬了咬下唇,默默的将那几筷菜给吃了下去。
  见她没有拒绝自己的示好,于业成心头的忧虑这才减去了几分,邵光武连忙给于业成使眼色,于业成自然心领神会。邵光武也给女儿的碗里添了点菜,似在敲边鼓的道:
  “小韵,先前我和你说的话,你可记住了?人也这么大了,可要懂事些,不然怎么做人家的贤妻良母啊?”
  邵家韵低着头,不说话,捧着饭碗发了一会儿楞,等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居然挂满了灿烂的笑容。她笑着回答父亲道:
  “爸爸,瞧你说的,我怎么会不记得呢?记得,记得的。你放心好了。”
  说着,便朝父亲和于业成的碗里一人夹了一筷翁婿二人都喜欢吃的菜,心情象是突然的变好许多。一顿饭吃下来,邵家韵的脸上一直都挂着微笑,和父亲、于业成谈笑风生。吃完饭,她还很尽心的坐在父亲和于业成的身边,听他们谈论部队里的事情,还不时很贴心的替他们端茶送水。
  直到晚上八点多,小夫妻两人抱着熟睡的孩子离开邵光武家的时候,她的脸上还是堆满了笑容,举手投足间很是娴静优雅。邵光武很高兴的见到女儿听从了他的劝告,与于业成和和睦睦的并肩离开,将小夫妻俩送出门后,便很安心的回房休息,躺在床上,开了收音机,优哉游哉的听起了京戏。
  
  夫妻二人回到了他们自己家后,邵家韵抱着孩子去了卧房,将睡得正香的孩子妥帖的放在了小摇床里,替他盖好了小被子。走出卧室,就见于业成站在客厅里,背对着她,手里拿着外套,一动不动的,似乎正在发呆。她撇了撇嘴,没有说话,也不理他,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将厚实的外套挂在了衣架上。
  当她从他身边再次走过的时候,于业成突然扔了手里的外套,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目光里有几分沉重的看着她,语气里竟还带着几丝哀求的道:
  “小韵,你到底还要和我闹多久?”
  邵家韵一听这话,心中气急,反倒被气得笑了出来。她抬头望他,脸上再度堆满了笑意,眨着眼睛,貌似无辜的问道:
  “我和你闹?有么?我不觉得啊!”
  于业成见她露出如此刺目的笑容,心中的焦躁之感更盛,他双手抓着她的肩,有些气急败坏的道:
  “你真的没有么?在爸爸那里的时候,你脸上虽然堆满了笑容,可是眼睛里却是冷的,就算对我温言软语,就算笑着和我说话,我都感觉不到一点是发自你的真心!我知道你那是做戏做给爸爸看的,无非是让他不要担心我们罢了。可是现在,在我们自己家,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样?你若是有什么不满,大可直接冲我来,我绝没二话,你又何必带着一副面具的与我相处?”
  “哪里啊?我哪敢呢?我怎么会对你有什么不满呢?我绝对没有戴面具,我的每一个表情和对你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发自肺腑的。你看,是你让我们母子俩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子,是你让我走出去都觉得很自豪,因为我的丈夫是一个才能卓越的年轻有为的将军,因为我嫁了一个极好的男人。
  你那么优秀,心里装的都是家国天下,百姓人民,三军将士,所作所为都是上对得起天地,下对得起良心的事情,如此英伟不凡,本就是众人的楷模,我向你学习都来不及,哪里还会对你有不满呢?我是你的贤妻,是我们孩子的良母啊,怎么可能对你冷淡呢?说真的,我是把你当成我心里的神,高高的捧在头上呢!”
  邵家韵看着眉头紧皱的他,笑着将这些话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来,越说越解气,看到他眉头越是皱得紧,心里居然越是痛快。她的工作性质让她得以长年混迹在外交场合,用职业性的标准笑容来掩饰自己的真性情,早已被她操练的炉火纯青,旁人一般很难从她的外表上看出来差异,而真正她的心里是藏着火,还是纳着冰,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于业成的眉头皱得几乎要打成了结,他的目光凌厉的在她笑着的面上来回的扫着,两人就这么站在客厅中央,谁都没有动,也没有要和解的意思,就这么互相望着。过了很久,他似乎是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了什么,渐渐的,紧皱着的眉反倒缓缓松开。他忽然的笑了起来,双手放开了她的肩膀,抬起一只手用了点蛮力将想要扭过头去的她定住,捏着她的下巴紧紧的扣在自己面前,另一只手箍住了她的腰,手指抚在她的毛衣上,轻柔而缓慢,似是情人间的爱抚。
  她的身体一下子有些僵硬,屏住了呼吸半天都不敢喘大气。本以为自己带有挑衅语气的话语足以勾起他冲天的怒气,却没料到他会如此温柔的对待自己,这,实在是大大的出乎了自己的预料。她紧抿着唇,几番挣脱均告无果之后,原本一直微笑着的表情已经变得扭曲,那张被她自己亲手戴在面上的面具显然已经很成功的被他掀开了一角。她咬了咬牙,又不甘心就此屈服,于是只能恨恨地被他箍在他的身前,眼睛里满是防备之色,瞪着他,想要知道他准备干什么。
  他双目锁紧了她,低笑着凑到了她的耳边,在她耳后轻呵着气道:
  “故意说反话来气我,嗯?是在怨我对家庭关心太少么?呵呵,我认识你比你认识我还早两年,别想在我面前耍心眼,丫头。”
  暖暖的气息在她耳后流动,吹得她的耳朵直发痒。她忍不住扭了扭头,想要躲开,却被他抓得更紧,又听他在自己耳边收起了先前的玩笑之语,低声正色道:
  “小韵,我很想你,想孩子,想得心都疼了。”
  他的柔声与细语,恰恰击中了她心中那最柔软和脆弱的地方,先前强自武装起来的心防,几乎就在一瞬间开始摇摇欲坠,眼底竟也微微的起了刺痛感。
  她忽然觉得自己太过无用,他一忙起来昏天黑地,根本顾不得他的这个家,根本不记得他还有妻儿,一切家中事情全由她一人打典。她不是圣人,也不是真的贤妻良母,要说不怨不恼,完全是骗人的谎话。可她却恨自己,明明恼他怨他,可偏他只在自己面前说一句这样的甜言蜜语,她的心头居然就把对他的埋怨和恼意忘得一干二净!实在是让她情何以堪!
  她强忍下眼睛里那股刺痛,按捺下心里的悸动,嘴上依然不依不饶的与他较劲:
  “真的么?阿弥陀佛,没想到我们日理万机的将军大人居然还记得自己是有老婆孩子,是个有家的人啊,能让您拨冗想念一下他的妻儿,实在是他妻儿的幸事啊!”
  于业成听了她的话,不但不恼,反而将她一下子抱紧在自己的胸前,双臂拥紧了她,与她耳鬓厮磨起来。他不顾她的挣扎,用力的抱着她,在她耳边低声道:
  “小韵,我真的很想你,很想孩子,我没有骗你。我住在军营里,每天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脑子里想的都是你们母子。我知道自己实在不是一个尽职的好丈夫和好父亲,我心里对你们,充满了愧疚。我连你生孩子的时候都没陪在你身边,这,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邵家韵的眼泪在听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轰得一下汹涌而出。所有的心防瞬间土崩瓦解,她抓紧了他的毛衣,在他胸前哽咽道:
  “你,你还好意思提?!那个时候,你知不知道我好怕,怕得要死!我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要是当时你在我身边,该有多好……”
  于业成紧紧的闭上了眼睛,猛得抱紧了她,不断的吻着她的头发,她的眉眼,还有她不停流着泪的眼睛,心底的怜惜与爱意如滔天的巨浪一样一波波的朝他打去。
  “我讨厌你,于业成,很讨厌。你做了将军就不要我,不要孩子了。就算一朝换了天子,你翻了身,又升了官,可你真就有那么多事情要亲自去做么?爸爸当年当军区副司令的时候,也没有你那么忙啊!
  你一天到晚住在部队里,就算回来了和我说不到几句话就睡着了。孩子你只抱了几次,手指头都数得过来,来去匆匆,连我们这个家都顾不上了……”
  “是你自己说的一切都过去了,调回军区大院后就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可是,自从那以后,你每次许诺都食言。
  我住院待产的时候,你说会赶回来迎接孩子出生,后来你却没回来;小弟通知你我难产的时候,你在电话里说马上回来,可是直到三天后我才见到你;本来你答应孩子满月的时候,陪我们一家人好好热闹,最后,你又下了部队,一去就是半个月;孩子满百日的时候,你好容易回来了,可没呆上一个小时,就又走了……
  于业成,你知道我这几个月来,是带着怎样的心情过来的么?其实,其实我知道,你心里是一直记着我以前背弃诺言的事情,所以现在,你就这么报复我了,对不对?于业成,你怎么能这样?就算你要成就事业,难道就真的要牺牲我,牺牲孩子,牺牲我们的家庭么?我宁愿你不是什么少将,我宁愿你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小的士兵!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嫁你,不该让自己牵绊了你,让家庭拖累了你,应该让你自由的鹰击长空!”
  “爸爸总说要我理解你,体谅你,还说男人的天地就只在事业上,可难道我就不应该得到你们的体谅和理解么?难道守护家庭就不是男人的事情,都是女人一个人做的么?我不想做贤妻良母,我一点也不想!
  我的要求不过分啊,我只要我的丈夫,要我的家庭,我要过普通人的普通生活!我不要过那种独守空房,孤枕难眠的日子,我不要过结婚还像没结婚一样的生活!那么孤单寂寞的日子我曾经尝过,整整五年的痛苦日子,我再不要过了!再不要……”
  
137
137、第四十二章 ...
  说到后来,满腹委屈的邵家韵几乎哭倒在他胸前,将郁结在心中长达数月的苦涩统统的倾泻而出。于业成长叹一声,拥着她靠在了墙上,替她擦着汹涌而出的眼泪,柔声轻喃着:
  “小韵,小韵,小韵……你怎么会这么想?傻丫头,和小时候一样,还是那么傻!我们这个家,你,我,还有孩子,是我想了很久,千辛万苦才得到的,你以为我会不珍惜么?我若没了你们,就算活着都觉得没了意思。我能做的,就是让你们的日子过得更好啊!”
  他紧闭着眼睛,思忱了一会儿,终于在迟疑许久之后,将泪流满面的她从他身前扶正,拉着她坐在了沙发上,环着她的肩,摩挲着她的手,温言道:
  “你待产住在医院的时候,其实,每天晚上,我都会到病房去看你,虽然来回的赶很辛苦,可是,哪怕只是隔着玻璃窗,远远的看看你们母子俩一面,我的心里都会觉得宽慰一些。
  你难产的时候,是我在医生的剖腹产手术同意书上签的字,直到亲眼看着你和孩子平安,我才赶回部队去。你是在为我生孩子,是在为我经历生死一线,是在拼着命的要生下我们的孩子!我如何能不管不顾的坐视不理?
  孩子满月的时候,我是真的走不开,连着要赶几次会议,只能请司机在经过家门的时候,放慢了速度,我坐在车上,远远的看咱们家的窗户,你知道我当时心里酸成了什么样?我的眼泪差点掉下来!还有孩子百日的庆祝会,你知道当首长把我从你身边,从孩子身边叫走的时候,我看着你的眼睛,看着你失望的表情,真是恨不得违抗军令,甩手就此不干了!当时我真想骂人,这军队又不是我家的,我管那么多干什么!我连自己的妻儿都照顾不好,何以管理一个偌大的军队?”
  邵家韵听了他说的这些话,睁大了眼睛,眼泪也渐渐的止了,她的眼睛里满是狐疑之色,呐呐的说道:
  “为什么你说的这些事情,我都不知道?我住院的时候,你回来过么?我在手术的时候,你就在手术门外?那,那你为什么不出现?为什么不让我知道?为什么爸爸和小弟都没有告诉过我……”
  她有些激动的抓紧了他的袖子,急急地摇晃着他的胳膊,急切的想要从他口中听到更多她不知道,被隐瞒的事实真相。于业成微笑着替她拨开了覆在她眼睛上的一缕头发,脸上满是温柔的表情,他轻声道:
  “是我让爸爸和小弟不要告诉你的。既然已经对你歉疚了太多,又何必再让你知道这些呢?我为你做的,甚至比不上一个普通丈夫对妻子能做的。这些事情,不过就是我应尽责任中的一小部分。我做那些事情,是应该的,必须的,不是为了让你原谅我多一些,让自己心底里愧疚之感少些才做的!
  我们是夫妻,夫妻生活在一起,靠得不就是心里对对方的牵挂和爱么?又不是演员,也不需要作秀,难道要把自己为对方作的一切都明明白白的标示出来,敲锣打鼓的告诉全天下人么?那样计较,点算分明的话,还算是夫妻么?
  小韵,我现在告诉你,也不是想得到你的原谅。我只想让你知道,你和孩子,是我这辈子在这个世界上最牵挂的人,你们一直都在我心里,不管我在哪里,你们都是我最亲,最想念的人!”
  眼泪再一次汹涌的出现在邵家韵的脸上,她扑在了他的胸前,搂紧了他的颈项,将自己激动的热泪毫无顾忌,毫无保留的洒在他的肩窝里,洒在他的胸口。原本以为自己受得委屈那样深重,原本以为他的心里只有事业,没有家庭,没有她和孩子!可此时此刻,她才知道,他的爱藏得那样深,那样厚,他瞒着自己做了许多却并不打算让自己知道。
  百感交集的她,脑海里不禁回忆起了许多当年的往事。她从他的肩窝里抬起头,一双眼睛早已哭得通红,怯怯的低声问道:
  “于业成,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我从小到大,一直不是一个安分的丫头,小时候爱闯祸,长大了爱任性,现在又爱胡思乱想,在我的记忆力,我总是在不断的给你制造麻烦!我除了长了一张还算漂亮的面孔之外,浑身都是缺点。可你为什么还会喜欢这样的我?有时连平平都忍不住要骂我身在福中不知福,骂我没心没肺,可你明知我总是不断的犯错,总是会不断的惹你生气,可你还是不断的原谅我,包容我,把我宠得让自己觉得这么不真实,让我觉得会害怕突然有一天会失去这样的爱!于业成,为什么?”
  他低头抚着她漂亮的眉眼,吻着她饱满的额头,轻笑一声道:
  “要说理由,我也不知道啊!反正爱上了,就是爱上了,谁让我是个贪恋美色的人呢?从小就被你的美色所迷,孽缘既结,再要解开,已是没有了可能。就当是我上辈子欠了你,这辈子来还的吧。”
  邵家韵低呼了一声,再度将自己的面容埋在了他的肩上,双手搂紧了他,沉默了许久之后,在他耳边认真道:
  “其实,我就是一粒莽撞而又任性的小沙砾,跌跌撞撞的被海水冲进了一个柔软而又舒服的贝壳身体里。我贪恋贝壳里那柔软的身体,贪恋在坚硬的壳里安全无虞的生活,于是我就任性的不愿离开,哪怕自己锋芒的棱角将柔软的贝壳肉磨得血肉模糊,哪怕我的存在让那贝壳感到痛苦,依然蛮横的霸在贝壳的身体里。
  最后,贝壳包容了我,容忍了我,默默的用他的身体温润着我这颗小沙砾,给我营养,给我美丽,把我从小沙砾变成了莹白如玉的珍珠,变成了人人都喜欢的珍贵之物。人们常常只看到珍珠的美丽,却很少有人想到,如果没有贝壳以自己身体的滋养,那么,沙砾永远都只能是沙砾,永远变不成美丽的珍珠!
  那颗变成珍珠的小沙砾,永远不会忘记是谁让她变的美丽,永远感谢那个包容她,无私滋养着她的贝壳,她只有在贝壳的身体里才会越来越美丽,一旦离开了贝壳,那颗珍珠就不会有真正焕发光彩的时刻。所以,那颗珍珠要永远的和贝壳在一起!”
  于业成静静的听完邵家韵的这番话,尽管没有过多的言语,可他紧搂着她身体的手却在微微发抖。他弯起唇角,神色清柔,目光在她的红唇上来回的扫着,然后缓缓低下头,在含住那两片他想念了很久的红唇前,柔声道:
  “没有了珍珠的贝壳,他的人生将永远是惨淡的。他很感谢那颗莽撞的小沙砾,如果没有她的闯入,贝壳将永远都不知道,原来,他的人生会是如此精彩!
  小韵……我的珍珠,我爱你……”
  他的话音结束在与她的热烈拥吻中。一寸相思一寸心,十丈软红中,千金难买寸心意。
  
  幽静的深夜里,细细的呻吟声与粗喘着的低咆声交织着回荡在卧室的上方。男女交叠的身影起起伏伏,实木做的大床不断地发出有规律的“咯吱”声,不伴随着床上一双人儿时时难耐的低泣与撞击声,一曲人类永恒不变的爱之序曲正在热烈的唱响着。
  产后数月未曾受过雨露滋润的邵家韵,此刻几乎在于业成的身下昏死过去,经历过生产的身体,仿佛比起以前更加的敏感动情,只是他手下一个小小的动作,她都能被激得浑身颤抖,呻吟不已。□里充满了他强悍的凶器,酥软的身体被他的双臂紧紧扣起,胸口的蓓蕾硬如石子,涨得她直掉眼泪。她用力的弓起身体,下意识的将自己丰满的双乳高高挺起,不断的在枕上扭动着头,寻求着身体中不断涌出的痛楚的解脱。
  自她孕期满七个月后就一直开始禁、欲的于业成,在这一刻,终于能够酣畅淋漓的将自己压抑许久的情、欲统统倾泻在他心爱的女人身体上。原本热情拥吻着的两人引燃了身体深处最狂热的□,就在那时,他的欲、望来的又急又猛,情到深处的他,甚至急切地差点在客厅的沙发上就要了她。
  一路跌跌撞撞激吻着的两人刚一倒在床上,他就迫不及待的撞进了她的身体。当两人的身体紧密结合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同时从喉咙中发出了畅快的呻吟声。她丰满的躯体,如一道美食大餐强烈的诱惑着他的心神,数月被压抑的情、欲在此刻开始了疯狂的反弹。
  他抱紧了她,在她紧致的身体里如毛头小子一般冲撞着,闻着她身体上的乳香,他的理智瞬间消失,张口便吮吸着她赤红的蓓蕾,用力的噬咬舔舐着。他的手在她柔软的身体上上下抚摸时,在摸到她小腹上那道长长的疤痕时,竟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头脑中陡然充血,眼中血丝沁出,将自己滚烫的大掌按在她的小腹上,将自己凶悍的身体益发狂烈的冲进她的躯体中。她的娇吟令他的背脊上迅速蹿升起无限的快感,被情、欲驱使的他,搂紧了身下这具早已酸软无力的女体,尽情发泄着不断在身体里累积起来的欲、念。
  当他震颤不已地将那股热流释放在早已体力不支而昏睡过去的她的身体里的时候,大汗淋漓却又酣畅满足的他在她耳边低吼着叫道:
  “小韵!小韵!我的珍珠,我的珍珠!”
  
138
138、 第四十三章 ...
  “妈妈,妈妈……”
  黄昏时分,清脆而响亮的童稚之声远远地自院子外传来,正在家里收拾家务的邵家韵听见了声音,抬起头来,望向院子,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只过了一会儿,就看见了一个小小的人影飞快的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辆玩具坦克车,飞进了家门,见到了邵家韵,立刻扑进了她的怀抱,小手举着坦克车,高兴的对着她叫道:
  “妈妈,妈妈,你看,你看,爸爸给我买的坦克车,爸爸给我买的,你看,你看啊!”
  “你啊,你爸一回来,你就这么缠着他,今天出去疯了一天了,当心累着你爸了!看看,你都脏成什么样了!”
  邵家韵没顾得上多看那玩具车几眼,只放下手里的家务活,数落着一见到爸爸就疯玩的儿子。可是小小的宝贝却并不满意母亲的忽略,他再度扬起手里的坦克,伸到母亲的眼前,执拗的说道:
  “妈妈,妈妈,你看看呀,这是爸爸买给我的坦克车!是爸爸买给我的!你看看呀!”
  邵家韵摸了摸儿子的头,拿起那辆坦克车看了看,好奇道:
  “宝贝,平时爷爷和舅舅买玩具车给你玩,我看你一点也不喜欢啊,怎么今天对这个坦克车这么喜欢啊?因为是爸爸买的么?”
  小小的宝贝一扬下巴,很是骄傲的回答道:
  “今天我和爸爸玩‘官兵捉强盗’,爸爸是强盗,我是兵,我把爸爸给抓住了,所以,爸爸就买了坦克车来奖励我!妈妈,我厉害不厉害?”
  “呵呵,原来我的宝贝这么厉害啊,你爸爸都比不过你啊?嗯,妈妈最爱我的宝贝了!”
  邵家韵笑着夸赞了儿子,不过,看着眼前这个象是从泥潭里捞出来的小泥猴子,又好气又好笑,在他屁股上作势拍了几下,一边替他脱了衣服领着他去了浴室,一边在浴缸里放了水,准备替儿子洗澡。正在忙活着儿子,就听身后传来于业成戏谑的低笑声:
  “有了儿子,就不要老公了?现在你的最爱变成儿子,不是我了?听你这样说,我实在好伤心啊!”
  邵家韵脸上一红,飞快的转过身去,就见于业成双手抱胸,斜倚在浴室的门框上,衬衣的扣子解开了好几颗,袖子高高的半卷在手肘处,头发因为汗水而湿漉漉的翘起,被晒得黝黑的肌肤在汗水的映衬下,显得健康发亮。他的脸上挂着促狭的笑意,眼睛紧紧的盯着她,整个人看起来格外轻松飞扬,与平时军装下严肃沉默的他简直判若两人,竟看得她有些心慌。
  她快步走到他身边,娇嗔着拍了他一下手臂,很不好意思的给了他一个大白眼,轻声数落道:
  “你啊,当着孩子的面,怎么能说这些话?他现在大了,万一听了学给别人听,岂不是要让人家笑话的!”
  “为什么不能说啊?我说的就是心里话嘛!唉!自从有了儿子,我的地位在你心里急转直下,永远排在儿子的后面,你现在想的最多的人就只有儿子,我都被你冷落了。难道还不许我发发牢骚么?早知道有了儿子,我的地位就要排第二,当初还不如不生他呢!”
  于业成露出了懊恼和不甘的表情,逗得邵家韵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她伸手刮了刮于业成的鼻子,嗔道:
  “哎呀,我的大将军,你都几十岁的人了,怎么还和自己儿子争风吃醋啊?羞不羞?还好意思说呢,我在你心里难道就不是排第二么?在你心里,你的部队永远排第一,我和儿子永远都是排不到第一的,所以啊,咱们两个半斤对八两,谁都别说谁不是!”
  说着,她含笑飞了他一眼,就要从他身边走开,被于业成一把拽到了自己胸前。她虽已是一个五岁孩子的母亲,可岁月的时光似乎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记并不多,如今看来,她依然风韵十足,美丽如昔。年轻时的清纯美丽中添加了许多成熟感,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的娇韵,看得他心痒难耐,情动不已。他搂着她的腰,低头在她颈边厮磨着,低声说道:
  “怎么,你也吃醋了不成?怪我平时对你还不够体贴,想你和孩子想的还不多,是么?那我今天晚上好好补偿补偿你,你说好不好?上次碰你,还是一个月前我下连队去之前。如今我回来了,又得了一个星期的假,这几天里,我一定很卖力的,好好补偿你的相思之苦。”
  听了他这样充满暗示性的话,邵家韵的脸顿时更加红粉霏霏起来。他们的宝贝儿子正在浴缸里坐着起劲的玩着水和小鸭子,压根没有抬头看看他的父母正在一边上演“调情戏码”,邵家韵却再不敢如此放肆下去,红着脸急急地在他身前挣扎,躲避着他在她身上大肆抚摸的“禄山之爪”,用力的拍掉他的手,低声急道:
  “哎,哎,你疯啦!将军大人,你稍微注意点形象好不好,怎么当着儿子的面这么没正形啊,去,去,别这么搂着我,浑身都是臭汗,别弄得我身上也是你们爷俩的汗酸味,还不赶紧和儿子一起洗澡去!快点,快点去!”
  眼看邵家韵的脸红得都要涨开了,于业成终于收起了戏谑之心,不再逗弄她,放开了她。她得了自由,立刻就想从他身边逃开,却被他又一把拉住了胳膊,她顿时急了,跺着脚叫道:
  “你又要干什么?再胡闹,我可要恼了!”
  于业成非常无辜的看着她,回道:
  “急什么呀,我是想把脏衣服脱下来给你,你不就能拿去洗了?瞧你急的,我又不是老虎要吃人!”
  “那,那你快点,我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遵命,老婆大人。”
  于业成嘻嘻一笑,开始脱衣服。脱衣服这样的事情,本来对一个军人来说简直就是几秒种内可以完成的事情,更不要说是一个当兵二十多年的老兵了。可是于业成却把脱衣服这么个几秒种内就可以完成的动作,变成了超级几倍的慢动作,看在邵家韵的眼里,就好似的故意挑逗她。
  他一颗一颗的解开衬衣的扣子,每解一颗扣子,眼睛都会看着邵家韵,直直的逼视着她,面带高深的笑意,着实让邵家韵看了,头皮开始一阵阵的发麻。他脱了上衣,露出了穿着迷彩背心的强健身体,被汗水浸透的背心,紧紧的贴在他黝黑的肌肤上,汗水正沿着肌肤的纹理,渐渐地滑落,没入了背心之中。见邵家韵似乎看得有些发呆,于业成嘴角边露出一丝轻笑,慢慢地撩起背心,缓缓地脱下,将赤,裸的上半身显露在邵家韵的面前。
  他的体型很健硕,一块块贲起的结实的肌肉,没有一丝赘肉,显示出与女性身体完全不同的硬实感,充满了力量。他已经年过四十,也许是常年下部队基层的生涯,让他得以很好的保持了如此健康健美的身材,而不像很多转到机关里的军队干部,因为缺乏运动,心宽体跑之余,加之人到中年,一个个都开始大腹便便起来,身形是完全走了样。
  只是,这具身体她看了许多年,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看起来,竟会显得那样美,那样让她心跳加速。她只觉得自己脸上越来越烫,视线再不敢直接与他对视,想要将目光从他健硕的身体上移开,可偏又无法真正移走,飘忽的目光时不时的还是要从他的身体上飘过。
  于业成脸上的笑意更深,将脱下来的衬衣和背心递到她的手里,她呆呆的接过,抱在怀里,低头便将自己涨红的脸埋了进去。于业成忍住想要大笑的冲动,继续慢动作的解皮带,脱裤子。当看到于业成脱了长裤,露出了里面军绿色的四角短裤时,邵家韵低呼了一声,紧闭上了眼睛,羞得连忙转过身去,结结巴巴的道:
  “你,你,你快点脱,不要,不要这么,这么慢吞吞的,我,我,我,还有事情,有事情要做的……”
  “遵命,我马上就好了。”
  邵家韵闭着眼睛等着,听到身后传来悉悉索索脱衣服的声音,又听见水声,大约等了几分钟的样子,她估摸着这个人应该已经脱完了衣服进了浴缸,便转身回去拿衣服,却不料,回头第一眼,就恰恰地,一清二楚的,见到了站在她面前浑身赤,裸着的于业成。
  她的目光从他带着促狭笑意的脸上,一点点的往下移,结实的胸肌,紧实的小腹,强健的大腿,还有那,那毛发丛中立着的……她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的身体也可以如此吸引人,如此香艳。她结婚多年,有了一个五岁的可爱儿子,与这个男人有过无数次的肌肤之亲,亲吻、抚摸过这具充满力与美的身体,可却从没有在这样明亮的白天,这样清晰的打量过这具身体。
  这样刺激的画面,激得她只觉得一股热血轰得一下冲上了头脑,然后鼻子里忽然起了痒痒的感觉,似乎有什么热烘烘的东西从鼻子里流了下来。她木楞楞的抬手一摸,居然见到了鲜血,大脑过了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她连忙凑到镜子面前一看,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她竟然流鼻血了!
  她看着镜子里流着鼻血,模样滑稽的自己,羞窘难当,顿时不顾上再从于业成手里拿衣服,也不敢再看一眼浑身光溜溜的于业成,尖叫了一声,甩脱了手里原本抱着的衣服,如逃命一样冲出了浴室。只听到她的身后传来于业成得意而张狂的爆笑声。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的逃除了那间浴室,直接冲到了客厅里。她大喘了半天,松了一口气后,腿一软,瘫倒在了一旁的沙发上。尽管已经擦去了鼻血,可她的心,还在她的胸膛里飞速的跳动着,就象要跳出了她的喉咙。浴室里还在不停的传来于业成带着恶质的狂笑声,听得她浑身都在发痒发酥。
  这个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坏了!居然作弄起她来!
  邵家韵捧着发烫的脸颊,不甘却又羞涩的在心里暗暗的着恼。这个男人的嘴巴,现在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年轻的时候,他是说的少,做的多,就好像是锯了嘴的葫芦,什么都憋在心里。可现在却是变了,不但做的多,说的也多,而且是越说越没正经的那种,只要一抓到机会,就最喜欢把那种让她羞得无言以对,只能落荒而逃的话,肆无忌惮的说出来,实在是让她毫无招架之力。
  想他平时下基层,住连队的时候,人人都敬畏他,怕他,那些基层部队的战士们都送他一个外号“铁血教官”,就是因为他每次下基层,总要对各个部队的士兵进行大体能的训练和比赛,搞得人家小战士们对他是又敬又恨又怕。可又有谁会知道,就是这么个平时不苟言笑的铁血男人,居然一回到家,就象变了个人,油嘴滑舌,嬉皮笑脸,外加喜欢“动手动脚”,成了一个十足的“老地痞”。若是说了出去,怕是没人会信吧!
  过了好半晌,就听浴室里传来父子俩嘻嘻哈哈的打闹声,似乎正在浴缸里洗得高兴。她觉得自己的心跳终于恢复了正常,便悄悄地准备摸进了浴室,想要趁那对在浴缸里大闹天宫的父子俩不注意,拿了他们的衣服出去洗。刚摸到门边,就听他们的宝贝儿子在好奇的问他的老爸:
  “爸爸,我的小鸡鸡什么时候能长得象你这样大呢?”
  “再过十多年吧,等你长成了男子汉,就会和爸爸一样了。”
  “爸爸,你老是不在家,和解放军叔叔们住在一起,和解放军叔叔们呆在一起的时间比和我和妈妈在一起的时间还长,你想不想我,想不想妈妈啊?”
  “想啊,怎么不想呢?爸爸天天晚上都在梦里梦到你和妈妈。”
  “那你为什么不回来陪着我和妈妈?”
  “爸爸工作很忙啊,有很多兵要带,爸爸走不开。”
  “爸爸,妈妈说你是工作狂。什么是工作狂?是一工作起来就发狂么?那你发狂的时候,还会不会记得我和妈妈?”
  邵家韵在门外偷听到这一段,不禁偷笑了起来,点着头,心里暗暗赞许着:
  “到底是我儿子,还知道替他老妈说话。”
  正得意着,就听于业成轻叹了一声,低声道:
  “傻小子,爸爸怎么会不记得?爸爸常常在外地的时候,想你和妈妈,想的心都痛了!其实,爸爸那么辛苦的工作,也是为了你们母子的生活能过得更好。睿睿,要记住,只有国家强大了,外面的人才不会来欺负我们。如果要国家强大,就必须让保护我们人民的军队强大起来,敌人不敢轻易来惹我们,这样,爸爸和妈妈,还有睿睿,我们三个人就可以一直一直快乐的在一起,永远不分开。知道么?”
  “爸爸你那么忙,就是在为睿睿和妈妈训练那些解放军叔叔,好让他们都很勇敢,都能打赢坏蛋,让那些坏人不敢再来惹我们,这样就能让我和妈妈,还有爸爸永远在一起了,是吗?”
  “瞧我的宝贝儿子多聪明!一点就透!来,让老爸亲一个!”
  父子俩人又继续在浴室里嬉闹起来,儿子的尖叫声和于业成的大笑声交织在一起,传到浴室门外的邵家韵耳朵里,心中隐隐的感觉到一种属于“家”的幸福感。她站在门外,回想起这些年的风风雨雨,一个人操持家务的辛苦,分居两地的心酸,还有过年过节时缺少一个人的年夜饭,她的眼眶禁不住又浮上了浅浅的泪水。
  她正要悄悄开门进去拿衣服,忽然又听儿子很认真的说道:
  “爸爸,我将来长大了,要和象妈妈一样漂亮的女生结婚。”
  “呵呵,傻小子,倒是挺有眼光的。你妈妈的确很漂亮,老爸我也这么觉得,不然我也不会和你妈妈结婚,也就不会生下你了。”
  邵家韵听了,撇了撇嘴,很有些酸溜溜的在心里道:
  “切,你们男人啊,就只知道美色!照你的意思,我若是不漂亮,你就不会娶我了?什么意思嘛!真是的,在儿子面前居然这么说!”
  接着,又听见于业成状似在回忆一般,悠悠地说着:
  “小子,将来你长大了,一定要好好的孝敬你妈。我们这个家,要是没有你妈,绝对不是今天的样子。爸爸平时工作忙,没时间好好照顾你,好好
138、 第四十三章 ...
  照顾你妈,你妈很辛苦的操持着咱们的家,虽然也有你外公和你舅舅的帮忙,可是,她到底还是累的啊!
  爸爸对你,对你妈妈,一直觉得很愧疚。所以,小子啊,爸爸不在家的时候,你要做个小男子汉,平时要听妈妈的话,多帮妈妈做点家务事,不要让妈妈操心,不要让妈妈伤心,知道么?”
  “知道,我很乖的,我不会惹妈妈生气的。可是,有时候我看见妈妈晚上一个人坐在床边哭,我不敢去问妈妈是不是因为我不乖,所以妈妈才哭的。爸爸,妈妈为什么会哭,是因为睿睿不乖么?”
  邵家韵听着听着,鼻子越发的酸楚起来,眼泪终于禁不住滴在了身上。她没有听见于业成的回答,只听见了他长长的叹息。此时无声胜有声,她知道于业成心里的回答,知道他的压力,也知道他的无奈。尽管她心里有着许多的怨,可在这一刻,已经在他的叹息声中,化作了一缕轻烟,逐渐地消散,心里,只剩下了对他的心疼与怜惜。
  她轻轻的叹了一声,抹去了眼泪,却不料声音惊动了浴室里的父子俩。就听于业成在浴室里高声叫道:
  “无胆匪类!有胆子看我光屁股的模样,就没胆子进来拿衣服么?还站在门外干什么?还不快进来!”
  他洪亮的声音里还拌着儿子咯咯咯的傻笑声,她被这对父子俩闹得再没了脾气,只能硬着头皮拉开了门,走进了浴室里。半垂着眼睑拾起了地上的衣服,她只抬眼瞄了一眼浴缸,就见那对在她背后“议论”她的父子俩正趴在浴缸边上,满脸笑容的看着她。她被他们看得很不好意思,轻跺了一脚,嗔道:
  “看你们爷俩把这里闹得,到处都是水!还不快点洗,等下要吃晚饭了!”
  父子俩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似心有灵犀一般,同时从浴缸里站了起来,一人对着她举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异口同声的大声道:
  “遵命,将军夫人!”
  “啊……”
  这一大一小,一黑一白两个男人的裸,体同时出现在邵家韵的眼前时,终于将她惊得大叫着再次逃出了浴室。落荒而逃的背影,让那对恶作剧得逞的父子俩同时又在浴室里爆出大笑,浴室里再度响起了一阵阵淅淅哗哗的戏水声。
  逃出了浴室的邵家韵,听着浴室里父子俩的嬉闹声,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绯红着的脸颊上露出娇美的笑容。这里是她的家,这里有她的丈夫,她的孩子,还有她,这里是他们一家三口幸福生活的地方,这里,是无论她走到哪里,身在何方,心里永远最牵挂的地方。因为,家里,有她今生永远最牵挂的人,她的丈夫和她的孩子。
  她爱他们,永远爱他们……
  
139
139、第四十四章 未完待续的幸福生活(上) ...
  1999年的十月国庆节,建国五十周年大庆,三军在天、安门广场上举行了盛大的阅兵式,中外嘉宾及成千上万的表演群众,都在那一刻,见证了人民解放军的勃勃英姿,通过卫星电视的转播,全球数亿观众,包括无数在海外的炎黄子孙,都亲眼见到了这样一个举国同庆的盛大场面,同时,也都切身感受到了一个曾经饱受国外列强势力□的国家正在逐渐地走向富强。
  深夜时分,京城的夜晚依然灯火通明,各色的五彩霓虹灯在深夜里大放光明,将原本暗沉的夜幕点缀的五光十色,很多游人都还盘桓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里,热热闹闹地欢度国庆,车流与人潮相互交织着,使整个城市了无睡意。
  西山军区大院,在邵光武居住的二层小楼里,同样是灯火璀璨,欢声笑语。邵家的亲朋好友们全都在这时候聚集在一楼的大客厅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谈笑风生,好不快活。
  孩子们疯玩了一天,终于在时间临近晚上十点的时候,抵不过周公的召唤,纷纷狂点着小脑袋,在各自父母的臂弯里沉沉睡去。二搂的客房里,几个孩子正在床上呼呼大睡,看着他们微微张开着小嘴,小脸红扑扑的模样,几个母亲的脸上都露出温柔的母爱光芒。
  席平平见孩子们都睡了,于是朝邵家韵眨了眨眼睛,努努嘴,邵家韵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便拉着自己的弟妹,一起“转移阵地”,去了隔壁她自己的房间。
  一进房,关了门,席平平就拉着邵家韵迫不及待的问道:
  “小韵子,快跟我说说,你家于老二,到底是不是真的要升迁啊?我听武援朝说,上面有意思要升他的职啊,他有没有回来跟你说起过这事啊?”
  “他没说,我也从来不问的。还怎么升啊?这么年轻就是少将,又在那么好的导弹部队里,已经够招人不待见了,我可不想他再成为众矢之的。”
  “嗨,这有什么呀,于老二的功劳可不都是有目共睹的?这些年要是没他在那里拼命的干,拼了命的训练士兵,每次军区比赛,二炮能出尽风头么?上面要升他的职,也是理所应当的,有谁不服的?让他们自己去干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啊?光会眼红人家,算什么玩意嘛!”
  席平平一边说,一边在屋子里踱着步,她走到邵家韵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口气里带着几分艳羡,羡慕道:
  “小韵子,还是你有眼光,挑了于老二这么个能干的家伙。瞧瞧他,年纪轻轻的就是二炮里的领导了,前途不可限量啊!”
  邵家韵嗤地一声笑了出来,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骂道:
  “哎,哎,别在这么好的日子里故意找茬啊!在我面前说这么酸溜溜的话,可不象你了!小武哥也没什么不好啊,前些日子刚升了大校,在高炮部队里混得风生水起,哪里比于业成差了?他升少将也就是在眼前的事情,‘一封诰命’的日子就在不久的未来等着你,何至于你会生出这样的羡慕来?席平平,言不由衷的话可不要说啊!”
  席平平一下子跳了起来,抱住了邵家韵,哈哈大笑,回头对着坐在一旁含笑不语的邵家媳妇林燕楠嚷嚷道:
  “瞧你大姑子这张嘴哦,得理不饶人啊,我才不过说了两句,你听听她,连着回了我这么多,比起小时侯,越发的厉害了,我都快被她说得没话反驳了呢!我说燕楠,你碰上这么一位厉害的大姑子,恐怕没少挨她欺负吧!”
  性子极其柔顺的林燕楠,轻轻地抿着嘴笑了起来,柔声道:
  “平平姐,姐姐待我很好的,你可别冤枉她!”
  邵家韵也在一边做出狠命要掐席平平的架势,笑骂着道:
  “好你个坏心眼的家伙,说不过我,就来挑拨我和弟妹的关系么!我说的都是实话,又不是无中生有的诨话,就算说不过我,你有什么过不去的?你这家伙,这些年一定是被小武哥给惯坏了,半点反对意见都听不得哦!”
  三个人玩笑着嬉闹了一会儿,终究是结了婚,有了孩子的女人,话题说来说去,不是丈夫就是孩子,刚互相扯完了丈夫,又开始将话题转移到孩子们的身上去了。三个女人中,席平平是最早结婚生子的,孩子的年纪也最大,两个孩子中最大的,到了今年,已经上了大学。相比于邵家韵和林燕楠她们才上小学和幼儿园的孩子,也是最具有发言权的母亲。
  席平平坐在床边,看着年纪最轻的林燕楠,上下打量了几圈,眯着眼睛笑道:
  “燕楠,我瞧家良挺黏糊你的,赶紧趁年轻,再生一个吧,又不是养不起,罚款就罚呗,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瞧我和你大姑子,家里都有两个,我是赶早了,生老二的时候没罚款。你大姑子明知道要罚款,还不是照样生了第二个?
  这有两个孩子啊,从小到大,互相一起玩着,照顾着,大的管着小的,两人在一块也不会觉得寂寞。说真的,现在的孩子比起咱们那会儿,虽然日子是过的好,可其实还是挺可怜的,连个玩伴都没有。所以啊,还是再生一个吧。”
  林燕楠低头笑了笑,虽没有很直接的拒绝,却也听出了话语中的几分推搪与无奈:
  “我倒也不是没想过,家良以前也跟我提过,说是看着姐姐家两个孩子一起玩,哥哥照顾妹妹,挺好的,要是咱们也能有两个孩子就好了。可是,我们夫妻两个都忙,他平时不常在家,难得回来了,有时还会碰上我出差,不常在一块,如何能再生出第二个来?所以后来想想也就算了,能把这一个给培养好,也就心满意足了。”
  邵家韵在旁边出了一会神,没多说什么,只神秘地轻笑着,说了一句:
  “只要你有心,这种事情不用多,有时侯,找准了机会,一次就够了。”
  席平平听了,似乎对邵家韵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感到很是稀奇,瞪着表情平静的她良久,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居然笑得连眼泪都飞了出来。她一边揉着腰,一边擦着眼泪,半喘半笑的掐了邵家韵一把,揶揄道:
  “小韵子啊小韵子,我是真没想到哎,你也终于有一天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出这样的话来。哈哈哈,实在是太有意思了,我说,你家那二丫头是不是就是这样生出来的啊?于老二是不是被你给算计了呀!燕楠,在这点上,你可要好好的向你家这位大姑子好好学习啊!哈哈哈……”
  “燕楠,我说的是真的,要不要我教你该怎么做啊?小弟的心思我最了解了,只要看他没事就爱抱着我那二丫头到处转,我就知道,他的心里一直还想要一个丫头呢!你就圆了他这个梦想吧!”
  邵家韵虽没有席平平那样笑地花枝乱颤,可脸上却是挂着戏噱的表情,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林燕楠到底比她们年轻,脸皮又薄,被这两位年长的前辈笑得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脸上带着红晕,看着她们,半低着头,羞涩的笑着转过身去,捂着发烫的脸颊,害臊道:
  “姐姐,平平姐,你们,你们怎么尽说这些事情啊!还是长辈呢,好没正经啊!”
  席平平大笑了一会儿,渐渐地收了笑意,正色对那还在兀自害羞的小媳妇郑重地道:
  “小丫头不用害臊,这有什么啊,都是结了婚的人,说这些事情还怕什么嘛!我跟你说,咱们都是做人家老婆的,不用想太多旁的事情,无非就是把自己给整得象点样子,把咱们家里的老少爷们给伺候好了,不让外边的那些狐狸精们跑来和咱们抢男人。
  跟你说句实话,咱们女人的幸福啊,就是从家庭里获得的。能得到丈夫的心疼和体贴,看到孩子健康成长,听话又聪明,那就是万事足矣!就算你在事业上做的再好,要是没一个幸福的家庭啊,一切都是白搭!
  你大姑子的事情你应该也听说过吧,她那会也是不甘心那么早结婚嫁人,一心地要做点事业出来,一会儿去巡边医疗队,一会儿又跑去越南战场,回回都是自作主张,瞒了于老二去的。尤其是去越南,差点送了小命不说,还平白地招来了一只白眼狼,闹得天下大乱。
  左拖右拖的好多年,闹得和于老二不明不白的分了手,不得已的远走他乡,耽误了自己的青春不说,最后差点连到手的幸福都飞走了。幸好她还算是有脑子,想明白了自己究竟要的是什么,在关键时刻回来抓住了自己的幸福。管他什么事业不事业的,一切都没有家庭重要!
  你看她现在,日子过的多美!不但儿女绕膝,而且你瞧见于老二对她的那份心思没?燕楠,不是我在你面前说你家家良的不是,他对你的那些温柔体贴啊,都是从于老二对他姐那里学来的。
  这小子从小就崇拜于老二,小时侯是于老二的跟屁虫,大了点了就是于老二的包打听,到现在,还是那副样子。所以,你看于老二把你大姑子给宠的,越发的水灵了,哪儿象四十多的女人啊,我瞧着真是跟大学生似的。
  这可不就是你大姑子想明白了之后才得到的幸福日子么?要是她当年吃了猪油蒙了心,跟自己过不去,现在,恐怕是后悔都来不及了!燕楠,今天我跟你说这么多,你都听明白了没?别光顾着事业,家庭同样是我们女人的重要战场!记住了么?”
  林燕楠听了,半晌都没有说话,坐在一边愣怔着,过了很久,才悠悠的转过身来,对着邵家韵,眼神里带着几许迷惑,显得很是犹豫。她似乎是想从邵家韵这里得到一些开解,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邵家韵微笑着走到她的身边,坐下,拉着她的手,诚恳道:
  “很多事情都要靠我们自己用心去想明白,一时半刻有些犹豫也是正常的事情。你平平姐说的话,固然有些偏激,但却不是没有道理的。你犹豫的理由我也清楚,毕竟你的业务能力是咱们司里最优秀的,领导重用你,也是正常的。
  若是真的能在这个部里做出一番事业来,还有一步步升迁的机会,姐姐我绝对不赞成你现在退出,相反,一定还会大力的支持你继续在事业上冲刺。毕竟,能在男人撑出一片天的地方找到自己的立足之地,这也不是随便哪个女人能轻易做到的。
  可是,如果,根据你的分析,你的事业之路走到了头的话,我倒建议你可以多想想,自己在意的是什么。是家庭?还是事业?然后选择你觉得对自己很重要的那一个就好。
  当然,你不用太有压力,慢慢想,我也是想了许多年,才想明白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不过,我希望你能比我更幸运,不用等那么多年才想明白。毕竟,很多时候,机会可不等人,是很容易从我们身边溜走的。燕楠,好么?”
  林燕楠看着邵家韵的眼睛,用力的点点头,先前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对着她粲然一笑。
  邵家韵对着她微笑着,回头再看了一眼倚在一边若有所思的席平平,同样,她也报以了柔和而灿烂的笑容。三个女人坐在一起,不约而同的相视而笑。窗外,星光璀璨,窗内,情谊长青。
  
140
140、第四十五章 未完待续的幸福生活(下)   ...
  当女人们都在楼上倾心诉衷肠的时候,因为没有女人们的参与,楼下客厅里的男人们一人手里一支烟,坐在沙发上,渐渐的开始将话题转移到了政事上来。
  夜已经很深了,可是这些出身军旅的男人们,也许是被香烟里的尼古丁刺激的了无睡意,又或者是因为大家平时各忙各的,难得相聚在一起,这次相聚,机会难得,因此心情格外亢奋。每个人的脸上都显得兴奋异常,越谈兴致越高,就连年事已高的邵光武竟也如年轻人一般,一改往日不到十点就要休息的惯例,和这些晚辈们聊得不亦乐乎。
  邵光武喝了口茶杯里泡得都快没了味道的茶水,眯起眼睛又抽了口烟,长长地吐出了嘴里的白色烟雾之后,轻叹一声道:
  “时间是过得真快,建国已经五十年了啊,整整五十年。想当年,我跟着主席他老人家进城时的画面仿佛就在眼前,而今,竟也过去五十年了!恐怕,这次是我最后一次站在观礼台上看这样盛大的阅兵式了吧,感触很多啊!”
  于业成和邵家良一同微微皱起了眉头,不约而同的轻声叫道:
  “爸爸!”
  邵光武听出了他们俩那声呼唤中的不满,只是呵呵一笑,摆了摆手,很是大度地说道:
  “生老病死,这是自然规律,没什么好忌讳的。我都不怕提,你们也就不要忌讳嘛!我很满足了,能活到这把年纪,看到祖国繁荣安定,看到你们的日子都过得好,我是真的感到很高兴。要说我比老首长幸运啊,我还能看到香港回归,看到澳门回归,看到建国五十周年的大庆,知足了,真是知足了!”
  武援朝这时在一旁笑道:
  “首长,现在的科学发达了,医疗条件也比起以前好很多,您可一定要保重身体,没准还能见到建国六十周年的大庆呢!”
  “哈哈哈,到那时,恐怕人家都要在背后叫我‘老妖怪’了吧!好,好,好,承你贵言,承你贵言,我努力吧。”
  邵家良看了看在一旁话不多的姐夫,想到了他最近在军中听到的传言,于是凑了过去,好奇的问道:
  “姐夫,听说上面有意思要升你的职,是不是真的?下面都传得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都说你要做二炮一把手了,天天都有人拉着我打听你的事情,看样子是准备烧冷灶了。姐夫,你自己听到什么准确的消息没?”
  武援朝这时也插嘴道:
  “是,是,我那儿也都风闻了,上上下下都挺关注的,只要是知道我和你关系的,都架不住好奇心的要上我这儿打听。哎,你那儿到底什么动静?也给我们交个底。”
  于业成微微一笑,半真半假的反问着他们:
  “你们觉得这个传言是不是真的呢?”
  “无风不起浪,传言的出处有时侯不都是假的,我觉得有可能。”
  “姐夫,这些年为二炮,你可没少出力,就是升你,也是应该的。我也觉得这个传言不假。”
  于业成没有回答,转头看着老泰山,嘴角噙着笑,轻声道:
  “爸爸,你看呢?”
  邵光武眼神深邃地逐个环视了眼前的三个年轻人,最后将视线锁在了女婿身上,然后很坚定的回答道:
  “业成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招烟雾弹是不是你故意放出去的?”
  “啊?什么?烟雾弹?爸爸,什么意思啊?”
  邵家良首先跳了起来,惊呼了一声,视线在自己的父亲和姐夫的脸上来回的扫着,都只见到他们那笑而不语却意味深长的表情,一时间竟有些摸不着头脑。
  武援朝先是有些疑惑的看了看邵光武,再看了看于业成,脑海中迅速的找到了多年前某个似曾相识的片段,前后一联系,再将目前军队的人事情况过滤了一番,立刻明白过来。他顿时不由得大大的摇头,抚掌大笑道:
  “于业成啊,于业成,我说咱们俩的能力其实不相上下,可你每次怎么都爬得比我快呢?原来如此啊,我服输了,真是要打心眼里佩服你,你这鬼心眼啊,就是比我多。不怪我怎么比,都比你差一口气呢!”
  三人相视而大笑,只剩下了邵家良还没明白过来到底为什么。他瞪着眼前的三人,很是不满的叫道:
  “哎,哎,你们别光顾着笑啊,赶紧告诉我,到底你们都想到了什么?为什么说这是姐夫放出的烟雾弹?你们的意思是,这个消息本来就是假的?”
  邵光武看着还是不明就里的儿子,连连摇头,叹道:
  “你啊,要是有你姐夫的一半心思,我就放心了!”
  于业成听了老泰山的话,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看着自己的小舅子,一字一句道:
  “二炮是什么地方,怎么可能放我这么一个区区少将去做一把手?自89年到今天,已经过去整整十年。我这么做,只是在给自己找退路。”
  家良的眼珠子瞪得老大,完全不相信姐夫的判断:
  “退路?姐夫,这话从何说起?你的意思,下一任可能会拿你开刀?不至于吧,现在离下任换届还有好几年呢,何必这么早就要找退路?就为当不成二炮的一把手么?”
  “记得以前看过的‘红楼梦’么?秦可卿死后托梦给王熙凤,她在梦里说的那些话,你还有没有印象?”
  “红楼梦?怎么扯到那个上面去了?让我想想……秦可卿好象是说贾府享了近百年的荣华富贵,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要让贾府及早抽身,准备后路。姐夫,你的意思是……”
  “当初我被贾家那小子压得死死的,若不是恰逢本届政府上台,所贯彻的原则正好与我一路,根本就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一朝天子一朝臣,我在本朝天子治下得享了十年的太平,平步青云,要说是春风得意也不为过。如今虽离下任换届还有几年,但却不得不要开始为自己留个退路了。
  我们心里都猜到了,下届天子可能就是那位平时不太出声多说话,面色严肃的主,他可不是个好相处的人,看得出来,他对当今天子任用的那些亲信,是很看不惯的。我想,只要他一登台,估计那些人会全部被撤换,一如当初贾家被发配边疆一样!”
  “可是,姐夫,虽说你是靠着当今天子才有了今天的位置,可是,你为部队做的贡献也不小啊,又不是尸位素餐,他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就撤换了你啊?”
  “哼,岳飞也为国家做出了贡献,而且还是收复失地那么大的贡献,不是照样被皇帝老儿三个字就给弄死了么?我做的那些又算得了什么?所以,我若不想到时候被很难看的从位置上撸下来,就必须自己找台阶下,让他解了对我的戒心。”
  “戒心?从何说起?”
  “我那么年轻就是少将,当然要拜当今天子所赐。外人自然会把我当成是他看重的亲信,那个人自然也会这样认为。他一上台,肯定会陆续着手处理这些与他不在一个阵营里的人,而我,想必也逃不出他的计划人选。
  况且,军队高级干部中,有一大批人都是前朝老臣遗留下来的高干子弟,位高权重,这是他根本不愿意看到的。再过几年,最后的一些前朝老臣都可能陆续西游,那么,正好到了他继任下手动作的时候。没了他忌惮的老臣在,要收拾我们这些比他年纪还轻的高干子女,岂不是信手拈来的事情么?”
  邵家良听话听到这里,这才开始意识到事情可能会有的严重性。邵光武也在一边频频点头道:
  “不管将来他会不会对你们下手,总是要多长个心眼,加以防范。他是个城府很深的人,不苟言笑,手段想必也不会差的。”
  “姐夫,那你现在虚张声势,为自己弄出这么多舆论,又是为了什么?是不是太早了?会不会让现在的那位觉得你在逼他为你升职呢?”
  在旁边静静听着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武援朝这时发了话:
  “去年,现在当家的这位公开宣布了‘军队正式脱离商海’,你想想,这离你姐夫当年因为这个而受到重用隔了多少年?其中利益纠纷,人事关系,错综复杂的简直比天书还难懂。
  现在,他故意造势,弄出上面好象要因此而升他职的表象,无非就是为了将来这个舆论被稍后的真相所打破,人们所看到的是你姐夫升官无望,反被传言摆了一道的可笑下场,若是能因此而受到上面申斥,那就更完美了。就是要让外人觉得,你姐夫已经不再被当今天子重用,而是被忌惮了,这就是你姐夫这么做的主要目的。他这是在‘自污’以向将来的后任示弱啊!”
  “啊?姐夫?那,到时,所有人不都会在背后笑话你了?这是当今天子乐意看到的?”
  “是,他也是清楚自己总有一天要下台的,一旦下台,他在位时建立起来的所有势力都会逐渐的被瓦解。如果想要在离任之后,在政坛上还能保有一席之地,那么,势必要从现在开始,为自己的卸任而积存一些实力。
  我连日来一直不断的放出烟雾弹,他都保持了沉默,证明了他明白我这么做的苦心,而且会在机会合适的时候尽力的配合我。只要他那么做了,我就可以成为他下台之后足以依靠的力量。保住了我,等于保住了他,他需要有足够的亲信来与后任抗衡。
  一个国家的军队里怎么可能只有一派人?就算是有皇帝的年月,军队效忠的人也不止一个皇帝,还有他们的各军统帅。所以,一派力量独大的现象,从古到今都是没有的,必定会有相互制横的力量出现,军队才不可能出现一边倒的乱象,不会一个人的势力独大。
  我在二炮那么多年,建立的关系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摧毁的。与我相熟的都是当年开国功臣的后代,哪个人的背景不比那位冷面的主厉害?相信只要我在后任面前保持适度低调,谦逊,锋芒不露,自甘沉寂,他也是不会和我扯破脸皮的。毕竟,场面上的安定祥和还是很重要的。”
  “姐夫……”
  邵家良看着他的姐夫,一时间有些恍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更贴切的表达出自己内心此刻的感受。他的童年时代被姐姐和姐夫严密的保护着,他才能在那样严酷的大环境下,依然得到了心灵的平静,得到了少年时代的欢乐。也许正是这个缘故,他对政治的敏感度远远比不上姐夫,甚至可以说是个门外汉。
  他不禁有些恍惚,仿佛又见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倔强少年,见到了那个宁愿自己被造反派小将们揍得遍体鳞伤,也要拼死以自己的身躯护着他们姐弟俩的业成哥。
  武援朝犹豫了一下,然后轻声道:
  “那你看,他对我……”
  于业成尚未回答,邵光武则率先发了话,他断然摇头,面露沉着的笑容,很肯定的回答:
  “你和于业成不同,席家的影响固然还有,可都是念着老席在世时的好人缘,老席活着的时候,已经远离了政界,早早的在家抱外孙,一切人事都已淡出,终究不是他所忌惮的主要力量。相反,老席过世的早,反倒让你远离了那个被他关注的圈子,对你,是好事。席家,完全不足以成为他的对手,所以,你大可放心。”
  武援朝低头想了想,这才缓缓地点点头,脸上的表情逐渐的平静下来。屋子里四个一辈子都在军营里的男人们,沉默着,只是微皱着眉头闷头抽着手里的烟,袅袅的烟雾在偌大的客厅里升腾弥漫,白色的烟雾之后,是他们模糊的面容。建国大庆之夜,他们想到的已经不再是歌舞升平的美丽日子,而是必须步步小心的仕途之路。
  “下笔数言,伏线千里。咱们都是在政治风波里几度沉浮过的人,头脑里那根政治信息的敏感神经,要时刻保持警惕,不能到了祸到临头再想应对之策。否则,遭殃的不仅仅是我们自己,还有我们的家人。那样苦的日子,我受够了,再不想让他们过了。所以,就算是被人在背后议论几句算什么,总比将来受人蔑视,受人欺负的好。”
  于业成靠在沙发上面色严肃的说着,打破了先前的沉寂。他的眼睛里,闪烁着的光芒显得格外幽深。自他从国防科技大学硕士毕业,变成了最年轻的少将,在军中的地位一天天的水涨船高开始,他就已经开始有了这样的危机意识。古人说,福之,祸之所伏。福祸从来都是相依的,看似风光的背后,也有着长远的政治忧虑。
  他从文革中走来,见多了那些为了权势,成为墙头草、翻脸不认人,笑里藏刀,心怀祸胎的无耻小人,更是深刻的明白政治斗争的惨烈。他不能再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度发生在他的身上,因为,他要保护深爱着的家人。只要她们过的好,过的幸福,就算自己再累再苦,他也甘之如饴。
  
141
141、第四十六章  终章 ...
  时光荏苒,白云苍狗,建国五十周年的大庆仿佛还在眼前,却已又是一个十年悄然过去。岁月如同指尖之沙,恍惚间,一生已经匆匆过半……
  苏轼云: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对每一个人来说,人生中的十年都充满了许多的悲欢离合,充满了许多的故事,泪水与欢笑,痛苦与幸福。在这些组成人生的不同的十年时光里,婴儿,可以变成儿童;孩子,可以变成成人;而中年人可以变成老人;也许还有很多人就会永远变成一张黑白的相片。时间的车轮就这样永远滚滚向前,从不回首,带来了一批批的新生命,带走了一批批的谢幕者。
  同样,对一个国家,一个政党来说,也许十年时间并不算长,可是一个国家的十年却足以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足以改变很多人的人生轨迹,改变很多人的命运。
  十年间,两届政府人事变动,旧的人走了,新的人又来了。抓了一批,判了一批,任命了又一批,热热闹闹,轰轰烈烈的闹着,无论孰是孰非,说到底,说穿了,都是在排除异己,都是在安插势力,无非就是在上演千古不变的戏码——一朝天子一朝臣。
  这个十年间,天灾人祸从不间断,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都觉得如今这个人间变得太有意思太滑稽,而忍不住出手搅合着玩了天下人一大把。瘟疫、水患、干旱、大雪、地震、恐怖活动、金融风暴……无数曾经是人们从不曾想到会发生的事情,纷纷在这十年里粉墨登场,挑战着国人的心理承受能力。
  这十年间,中国人的幸福指数直线下降,很多人的钱袋子或许是鼓了起来,可是头脑里却开始空空如也,五千年文明古国应该有的道德、美德统统变成了一张张炫目的美金、欧元、人民币,一切不再向前看,而是被无数人默认成了“一切向钱看”。
  曾经被共和国奉为神祗的英雄们开始淡出人们的生活,人们追求的,追捧的不再是劳动模范,战斗英雄,而是热闹的娱乐圈人士、形形色色的商界大亨。王进喜、邱少云、张思德,还有很多很多曾经是每个人脑海中如雷贯耳的名字,现在,恐怕还能记得他们分别是谁的人,已经很少很少了。
  于是,很多人开始怀旧,很多人开始怀念曾经生活窘迫却内心充实的往日岁月,很多人开始怀念当年曾经有过的温情满天下的淳朴年代,很多人开始追寻关于往昔生活的点点滴滴。
  然而,探究一下人们之所以如此深切的怀旧之根本,只有七个字:爱之深,则恨之切。面对一个贪污成风,腐败成行的社会,如何能不让很多人开始怀念当年毛主席严惩腐化堕落份子的严厉之风呢?
  对于几乎与新中国同龄的那一批人来说,尽管儿时、少时、年轻时所经历的日子是那样的辛苦,那样的不堪回首。可是,到了今天,到了科技和工业水平高度发达的二十一世纪,再回首时,竟然还会觉得苦中带着甜,竟然还会由衷的感谢那段艰苦岁月。
  正因为年轻的他们,从那段岁月中摸爬滚打着走了出来,站了起来,走在人生的路上时,他们所遇到的一切困难与当年那段岁月相比,简直如同儿戏。他们势如破竹般的藐视那些困难,无所畏惧的挺身而上,度过一个个的难关,一步步的迈向了人生的新的高度。
  他们其中的许多人,就是靠着这份从艰苦岁月中走出来的历练,成为了今天支撑共和国这片天空的支柱。当他们站在人生的最高点上回首时,看看今天所得到的生活,总是要忍不住感慨万千。
  
  于业成的这个十年,同样充满了故事。
  十年间,他和邵家韵都跨入了半百行列,而他们的孩子长大成人,成为被世人拿来当话题的“八零后”与“九零后”;孩子们的成长过程中经历了世人对“官二代”、“权二代”的不满,无论孩子们走到哪里,哪怕他们再低调,都会有人在背后小声议论他们身上那些永远不可能消除的“红色贵族后代”的烙印,而那些声音里也永远充满了酸溜溜的味道。
  十年间,邵光武的去世表明着当年那批随着毛主席一起打天下的老家伙们已经越来越少,已经到了硕果仅存的境地;政府换届而开始的人事大变动,如同清洗血液一般,将前任的亲信纷纷撤下,有些人的日子开始好过,而有些人的日子则开始难过,但对于业成来说,日子过得不好不坏。
  他十年前的预见得到了验证,也证明了他在十年前做出的是正确的抉择。新官上任三把火,其中有一把火就轰烈地烧到了党的枪杆子上。七大军区最高长官几乎全部重新撤换,很大一批没有强硬背景的“庶族”取代了曾经的“士族”。大势已去,“士族”中人仿佛早就预见到了这个结局,没有人会刻意的抵死挣扎,大多无奈的接受了如此的宿命。
  而他,却因为当年的“自污”而得以在这批大换血中“幸存”下来,不温不火的在他原来的位置上安坐至今,目送着许多人离开,许多人进来。相比之下,他很知足,因为知足者常乐。容易知足者就不会妄图想要看到和别人不一样的风景,也就不会从高处跌下,就能安稳的度过余生。
  十年间,他的那些朋友们或转业地方,或在商海沉浮,或与他一样,守着那片橄榄绿直到生命最后一刻。武援朝恐怕是和他一样,要老死在军中了。而他的小舅子,曾经信誓旦旦的要将军旅生涯走到底的他,却在政府换届后不久,主动要求转业,转战地方,回到当年那片带给他许多回忆的老城区警署里,安贫乐道的做一个片儿警头头,凭着他的那点小聪明和机灵劲,混得风生水起,自由自在,与老街坊们好得仿佛成了一家人。几十年前与他一起在陕西插队的发小赵玉声则借着改革开放的浪潮,在商海里数度沉浮,到了今天,已经成了胖如无锡泥阿福一般的大老板,西装扣子永远是扣不到一起去,当年英俊倜傥的模样,已是再也找不到了。
  十年间,他和邵家韵之间,亲情与爱情交织着出现,越来越深的亲情在逐渐弥补着越来越淡的爱情。他们之间的牵绊,早已深入各人的骨髓,即便有争吵,有冷战,有因为生理因素改变而带来的众多烦恼,有为家事而意见相左的纷争,但终究抵挡不了各自心底里对对方的牵挂与关怀。一个温情的动作,足以抵消一切不快;一句看似无心的话语,却饱含着深深的关心。
  如今,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最亲密的人。当邵光武在亲人们的陪伴下安然离世的时候,他们就知道,从那一刻起,他们俩就要携手走完最后的人生,他们要成为对方生命里的支柱,要白首到老。因为,除了他们的孩子,再没有谁,比他们对方更亲密了。
  也许他是老了,时不时的总要开始回忆往事。或许他是真的老了,因此年轻时有仇必报的狠劲,现在变得越发云淡风轻,仿佛看淡了一切似的,见人总带三分笑。于他而言,只要妻儿过的好,全家平安健康,他就余愿足矣,什么权位,什么斗争,他都愿意放下。这也许就是他手下的那些兵见到他时不再畏首畏尾,而是敬爱有加的缘故吧。
  再过十年,这个世界会是什么样子他不知道,部队又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他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样的派系斗争他也不想关心。反正旧的政府已经下台,而新的政府又走马上任了。来来去去,如走马灯一样,永远不会停止。也许还会有什么新的政策,新的举措,也许人民的生活幸福指数会变得更高,又或者更加悲剧的变得更低,这些都是未知数。
  对他来说,他只知道,那个时候,他和他的小韵都离休了,是一对普通的靠领离休金过日子的老头老太。他的孩子们都应该成家立业了,而那时,他们夫妻俩就会成为真正的“空巢老人”,留在家里,守着那个空荡荡的大房子,等着过节放假,孩子们带着孙子们回来看望他们,在热热闹闹的大家庭里度过残生。
  到了那个时候,他应该有更多的时间带着小韵行走在祖国的山山水水中,重新享受他们在年轻时无暇顾及与考虑的休闲生活,回顾一下那段峥嵘岁月里,他们俩携手相扶着走过的艰难人生。应该就好像现在这样,他带着小韵,带着孩子们,回到了江西南昌的干校,回到了当年他们为了探望父亲,而不远千里从两地赶来的地方。
  地方还是那个地方,房子也还是那个房子,甚至墙上的口号与标语依然清晰可见。一切都变了,物是人非,人去楼空。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是当他们再度回到故地的时候,即便只是站在那干校的门口,已经是在孩子们惊讶的目光下,哭得泣不成声。
  悠悠往事,即便是年少轻狂,也变成了今天看来的幸福时光。所有的一切,好的,坏的,都无法遏制的涌上他们的心头。那些记忆,珍贵的记忆,就算过了再多年,他们如何能忘记得了?视线一次次的被泪水模糊,擦干的眼泪总是在不久之后很轻易的被所见的一幕幕引得再度泪湿衣襟。
  孩子们或许还不太能理解父母的心情,因为他们见到的干校是干净、整洁、簇新的。接待他们的是热情洋溢的,满脸笑容的当地领导,没有铁板一样冷漠的面孔,没有凶狠的吆喝与责骂,更没有无辜枉死的冤魂,这里不像是受苦受难的场所,而像是装修一新的学校。这样的地方,悲苦压抑么?从何说起?!
  抚摸着干校斑驳的墙壁,于业成的心情五味杂陈,难以言说。一段追寻往昔记忆的旅程,怎么就变成了这般尴尬的境地。他想要找回的,难道真的找不到了?
  叹息间,他忽然听见干校后山处传来了阵阵笑声,那是小韵和孩子们的笑声,而那片后山,也同样贮满了他年轻时的美好回忆。他借故支开了总是笑着向他们猛献殷勤的当地民政部门的陪同人员,命令随身的警卫员挡住他们,自己一人快步走向了后山。此刻,他的心中很是好奇的想要知道,究竟小韵和孩子们看到了什么,为什么会笑得如此欢畅。
  当他来到后山,站在那条依旧清澈的可以洗床单的小溪旁,看见他的妻子与孩子们在漫山遍野的杜鹃花丛中兴高采烈的来回穿梭时,他忽然发现,自己一直在追寻的东西,就在那片火红的花丛中。
  他的小韵,仿佛回到了年轻时的模样,头上带着孩子们编好的花环,蹲在粉红、大红、紫红色的杜鹃花丛中,快乐的笑着。她见到了他的到来,招呼孩子们一起向他招手,那样飞扬的笑容,和着飞扬在风中的黑发,竟让他看得不禁再度热泪盈眶。
  看山花烂漫处,她在丛中笑。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