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李鸿章发迹史

_2 汪衍振 (现代)
江忠源与周天爵会衔具奏实情,并请加派至?一万兵力相援。咸丰帝此时已把主要兵力全部加派到江南、江北两个大营,再无兵力可调。咸丰帝不得不下专旨令江忠源、周天爵等人,务于近期内,再增募一万勇丁,以补安徽兵力的不足。
周天爵马上将大营移至远离庐州的宿州一带,一边操练现有人马,一边大张旗鼓地募勇。
江忠源也把十几名亲信打发回原籍募勇,又令福济移师岳西,就近监视安庆的动静。
得令的当日,李鸿章对福济道:“周大人和袁甲三已到宿州募勇,如今又令我等移师岳西,长毛若此时攻我庐州,可怎么办呢?”
福济不以为然,道:“江中丞拥兵过万,?官料长毛不敢轻攻庐州。何况,江中丞转战南北,斩将无数,长毛不惧周老王八,却实惧江中丞。少荃,庐州的事,中丞大人自会料理,我们还是尽快动身吧。”
李鸿章细细一想,觉得福济的话也是有道理的,于是不再言语,转身走出大帐去布置移师事宜。其实,太平军不大注意周天爵与福济的动向,却时刻关注着江忠源和他的楚勇。太平军对江忠源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蓑衣渡一战,江忠源指挥两千楚勇重创太平军,太平天国南王七千岁冯云山命丧此役;长沙城争夺妙高峰之战,江忠源和左宗棠的大炮,又把太平天国的西王八千岁萧朝贵送上西天。江忠?智勇兼备,能征惯战,始终是太平军的一块心病。
随着周天爵、福济等军相继离去,太平军悄悄地向舒城增兵。
一天晚上,两万多太平军突至庐州,兵分两部分,一部分将城外的绿营包围,一部分负责攻城。江忠源闻报并不慌乱,他一面命快马出城,急调福济回援,一面亲赴城头指挥作战。
按江忠源的设想,只要福济援军一到,太平军必乱,到时开城门出击,太平军必败无疑。那时他乘胜收复舒城、含山则易如反掌,可谓一举两得。不料江忠源的设想落空了,他派出的几路求援快马没有如期出城,都被防范严密的太平军杀死在城下。
?江忠源不知内情,仍有条不紊组织人马守城。城外的绿营很快出现败象,向岳西败退。太平军并不追赶,掉头合力攻城。太平军调来火炮向城头、城门轰击。江忠源在城头向远处瞭望,见城下的太平军猛增,而官军的旗帜却不见一杆,心里不由一沉,料定绿营不是被杀光便是败走。最让他疑惑的是,福济援军竟无丝毫动静!
太平军围攻庐州36天,先以城外居民点作掩护,挖掘地道,以水西门为进攻重点。江忠源督兵从城内对挖,破坏了太平军的地道,并先后两次堵住了太平军的轰城和冲锋。太平军便改用新法,在水西门月城旁掘上下双层地道,直达城下?完全出乎江忠源的意料之外。
1月14日晚上,太平军发起总攻,开始搭云梯攻城,城头的团勇拼死抵抗。到天快亮时,团勇已死伤十之六七,太平军却愈战愈勇。城门不久被攻破,太平军潮水般涌进城来。
江忠源知大势已去,当下也不及多想,急忙着人把胞弟江忠义召至身边道:“庐州失,兄命亡,弟率城内将士,尽快突围去与福济会合。但有收复庐州之日,别忘了将兄尸骨,送至新宁与父母葬在一处。弟保重,兄去也!”
江忠义未及讲话,江忠源已纵身向城下一跳,眼见落入护城河里。江忠义望着城下大叫三声哥哥,悲愤不已,旋下城收拾残兵败将,奋力突围。江忠义终于冲出城去,清点人马只有两千余人。他按着哥哥的吩咐,率军连日赶往岳西。一见江忠义丢盔卸甲跑进大帐,福济吓得险些晕过去。江忠义跪在福济的脚前,恳求福济发兵去为哥哥报仇。
福济把江忠义扶起来,命江忠义先回营休息。
第一章 升官前夜被上级打压 李鸿章献计(2)
江忠义走后,福济命人把李鸿章传来,问道:“少荃,庐州失了,江抚台投河殉国。听江忠义说,长毛此次取我庐州,人数不下三万。您看他们会不会来这里呀?”
李鸿章一听这话也大惊失色道:“庐州好好的,怎么说失就失了?大人,给朝廷的折子可曾发走?”
福济一拍大腿道:“老哥是让长毛给闹昏头了!好,老哥现在就让师爷拟稿子。少荃,依您看,长毛会不会打过来?”
李鸿章想了想答道:“大人,下官以为,起码现在庐州的长毛不会打过来。他要来取岳西,周制军肯定兵发庐州。这个大功劳,周制军岂能眼睁睁地放过去?”
福济点一下头道:“老弟所言甚是,周老王八想功劳都想疯了。老哥现在就传师爷拟折稿,向上头通报庐州失守的事。少荃,您替老哥打发几个人,到庐州?打探一下动静吧。长毛诡计多端,我们还是小心些为好。”
李鸿章起身道:“大人所言甚是,下官现在就去安排。”
福济的折子当日便由军营递走。咸丰收到折子,一览之下,登时天旋地转起来。他万没想到,仅仅几月光景,他心目中最会打仗的江忠源,说没就没了。
当晚,在京主事的一班王公大臣被召进宫里商议对策。一个月后,圣旨颁到安徽周天爵、福济大营:“追赠江忠源头品顶戴,赐谥忠烈,以彰其功;江忠源所遗部众由其弟江忠义统带;着安徽布政使福济署安徽巡抚;加江北大营帮办胜保钦差大臣衔,让他由营驰赴安徽宿州,?办安徽全省军务。”
福济重掌巡抚关防,满脸都是笑容。胜保挥师急赴安徽宿州与周天爵会合。安徽的官军此时被太平军一分为二。
胜保、周天爵、袁甲三驻宿州,福济、李鸿章统率抚标残部、江忠义部及原有的三千人马驻岳西。
旨令胜保会同周天爵月内收复和州之裕溪口。旨曰:“裕溪口乃粤匪屯粮之所,克复裕溪口,粤匪无粮则自乱,届时,庐州、舒城必能克复,安徽全省平矣。”咸丰皇帝说得头头是道,胜保、周天爵、袁甲三却听得云山雾罩。送走传旨差官,周天爵捋着胡子对胜保说道:“圣上说,裕溪口乃长毛屯粮之处,我怎么?知道啊?”
胜保说道:“上头说的话还有错吗?我们现在还是计议一下收复裕溪口的事吧。不管裕溪口是不是长毛的屯粮之所,只要我们奉命将其收复,就是大功一件。”
周天爵碍于胜保是钦差大臣,没有再讲其他的话。两个人经过反复商讨,很快便按照上面的意思分兵行动起来,大军直驱和州之裕溪口。胜保带领各营从前路进攻,周天爵率军从裕溪口后路发起攻击,袁甲三负责打援。胜保自恃用兵如神,决定一举收复裕溪口。
胜保出兵的同时,朝旨却令福济所部出兵收复含山、巢县二城,以收全功。一见圣命急如星火,福济想也没想,?天就率各营疾驰含山。
但胜保的人马尚未到达指定地点,便被太平军包围。周天爵挥师来救,遭到从裕溪口增援的太平军围困。太平军还从和州、庐州、安庆调兵增援。双方兵力相当,拼得难解难分。
情急之下,胜保派出快马送信于福济,命其率军解围。
福济接到军报大吃一惊,急召李鸿章、江忠义于帐中商议。福济忧心忡忡地说道:“胜大人出师不利,将影响我等收复含山、巢县的功效。胜帅败,长毛必倾力围我,则安徽危矣!”
江忠义道:“抚台大人,您老究竟是何种主意,还是明言吧。胜帅危,我军是救还是不救呢?”李?章小声道:“福帅,您老莫非担心我军也陷入长毛的重围?”
第一章 升官前夜被上级打压 李鸿章献计(3)
福济拍掌道:“少荃此言,真真说到本部院的心坎里。本部院适才听探马报说,长毛此次是以重兵围困胜帅和周老王八。本部院推断,此招儿很可能是长毛将领?酋(王海洋)使用的诱兵之计。他先将胜帅围住,然后诱我及周老王八去增援,最后收网聚而歼之。少荃,本部院没有料错吧?”
李鸿章道:“大帅所料不差,汪酋分明在诱我入围,然后用重兵围歼,以图把安徽全盘夺取,与江宁连成一片。但胜帅是安徽的主帅,是钦差大臣。如今钦差被围,就算胜大人不发调兵号令,我军闻之也应该赶去解围。福帅,您老以为呢?”
福济点点头说道:“本部院不想上汪酋的圈套,可一时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若当真不去解救,胜克斋脱险之后,定然不肯与本部院甘休;若发兵去救,先不论汪酋如何,周天爵个老?八又委实让本部院咽不下这口气!庐州被围之时,周老王八和袁午桥近在咫尺,却不发一兵一卒,不是江大帅到得及时,本部院还能与各位在此议事吗?若此次被围的只他周老王八一个,本部院不仅不会出手,还要提前给他烧上几张纸,供他过鬼门关时使用。”
李鸿章沉思道:“福帅,下官倒是想出一个两全之策来,只是不知能否行得通?”
福济眼睛一亮,忙道:“少荃快讲,本部院已是急得肚里起火。”
李鸿章道:“下官以为,汪酋既然设计诱我入围,我军不妨来个将计就计,给他来个围魏救赵,定然起效。”
福济忙道:“少?所言,莫非是先不顾胜帅,反取庐州?”
李鸿章道:“汪酋知我军在岳西,庐州定然部署重兵,以防我与胜帅会合。我军此时若兵发庐州,不但救不了胜帅,还有可能被庐州一带长毛围住反不得脱身。”
福济听不明白,便道:“少荃不要绕弯弯,直言无妨。我军怎样才能围魏救赵呢?”
李鸿章道:“下官以为,我军不如兵分两路,一路大张旗鼓去救胜帅,一路绕道直取裕溪口。下官推测,汪酋下全力围我各路官军,不可能再从江宁调兵于此。围胜帅之军,定然是裕溪口、含山、安庆之敌。裕溪口、含山、安庆等处不会有太多人马,我军突?袭击,一定能事半功倍。”
福济点头:“少荃所论极是,不过我们直取含山不是也行吗?”
李鸿章笑道:“福帅所论极是。但下官以为,我军兵发含山,虽能一战克复,但不能解除胜帅危境。因为含山毕竟不是兵家必争之地。就算我军迅速攻克含山,长毛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调集各路人马围困于我。而裕溪口则不同,裕溪口乃长毛屯粮之地,关系甚大,裕溪口克复,等于掐断长毛的食管,长毛定然不战自乱,胜帅危境顿解。您老以为呢?”
福济原本就无甚谋略,如今见李鸿章说得头头是道,心中已有八分赞同。
江忠义这时道:?李大人,不知您老想过没有,设若长毛在裕溪口也屯有重兵,我军不是自投罗网吗?到那时,可怎么办呢?”
福济也急问:“本部院也在为此事担心。少荃哪,长毛一贯诡诈,那个石酋,最会用兵,汪酋颇得他的心传。”
李鸿章不想错过这次机会,他站起身,神色庄重地说道:“抚台大人,您老熟读兵书,通晓谋略。古人云: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又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长毛在安徽的兵力不过八万,而围胜帅的兵力却近三万。长毛现已占去我安徽大半城池,哪座城池不需派兵防守?如此一来,裕溪口最多也只能有五千人。”
第一章 升官前夜被上级打压 李鸿章献计(4)
“这个……”福济捻须沉吟,许久不着一言。
李鸿章道:“下官也知我军一分为二是招险棋,但不用险,不用奇,我军又如何能以少胜多呢?”
?福济点点头道:“少荃所论有道理。胜帅指明让本部院去救他,少荃肯代本部院走这一趟吗?本部院可以把三千团营尽交与你,只要功成,本部院头一个保举你老弟!如何?”
江忠义这时道:“卑职也愿同李大人走这一趟。”福济忙冲着江忠义摆摆手道:“你不要跟着添乱。你们都去裕溪口,让本部院现捏泥人泥马去救胜大帅吗?”
福济话毕,见李鸿章低眉思考,忙追问一句:“少荃,你别是怕了吧?干脆,让张总镇一个人去好了,你老弟还是随本部院去救胜帅吧。让你一个人去冒险,本部院还真舍不得呢。”
李鸿章笑着道:“大人多虑?。下官自随大人以来,大人待下官可谓地厚天高。值此非常之期,大人就算让下官去跳火坑,下官也会去的。大人就下令吧。”
福济不再犹豫,当即便安排出兵事宜。福济带兵走后,李鸿章把五位团练营官召集到一起,吩咐道:“胜帅告急,抚台大人率绿营去救,命我等去攻打裕溪口。各位下去后,命将士们每人备火把一支,火石一块,到时急用,听清了吗?”
各位营官面面相觑,半天作声不得。李鸿章知道这些营官是被太平军打怕了,于是笑着道:“各位不要害怕。各位从军,为的无非是建功立业,将来好封妻荫子。如今大功就在眼前,各位如?反倒这般表情呢?”
“鹰字营”营官徐冒英小声道:“李大人,卑职听说,长毛在裕溪口屯兵过万,又配有洋炮,我们几营合起来不过三千人马,又无火炮,交起手来,如何迎敌呀?”
“伍字营”营官钱范伍也道:“李大人,打仗非是儿戏,您老可要三思啊!前抚台江大人何等威名,还不是败在长毛手里!我等非是怕死,是怕大人有闪失啊!”
李鸿章道:“本官已向抚台大人立了军令状,成败得失,在此一举。本官经过反复思虑,只要我等拼死拿下裕溪口,长毛的军心便从根本上动摇。这也是我军在安徽能否驻足的关键。东汉末年,曹孟?与袁绍对阵,曹孟德当时势弱,袁绍则势大。曹孟德却轻骑破了袁绍的屯粮之地官渡,形势逆转,袁绍落败。这个故事相信各位都听说过。”
钱范伍愁眉不展地道:“大人容禀,大人讲的这些道理,卑职儿时从长辈人的口里也多少听过一些。卑职以为,裕溪口不是官渡。官渡当时守军不过千人,曹操当然能轻取,而裕溪口却屯兵过万,就像渔家张网等鱼儿那样在等着我们,裕溪口与官渡的情形不一样啊!”
李鸿章道:“凭本官推断,长毛在裕溪口的兵力不会超过五千,而这五千,说不定还是老弱病残占多数。我军从裕溪口后路发起攻击,必出长毛料。到时,我军再虚张旗号,多举火把。长毛不知虚实,军心必乱。各位的功名利禄,可不就到手了吗?”
听了李鸿章一席话,钱范伍、徐冒英满心欢喜,连连称是。
第一章 升官前夜被上级打压 立功升官(1)
裕溪口的后面环着高山,山高路窄,行军颇为艰难。
太平军原在山脚下设有一军,专防清军偷袭,只可惜汪海洋为了灭掉胜保、周天爵、福济,已将此军?出。李鸿章率军很顺利地翻过高山,不等对方反应,就发起攻击。
李鸿章命将士点燃火把投掷,目标皆为粮仓、草场。裕溪口很快便燃起熊熊大火。四千太平军不能敌,纷纷向和州败退。
为防后患,李鸿章命人把所有粮仓、草场都点燃,这才率军扑向和州。旗开得胜,士气高涨,很快和州也被攻克。李鸿章留一营团勇守和州,率余下的两千人赶到前方去与福济会合。裕溪口起火,和州被攻克,加之清军援军相继赶到,使汪海洋聚歼安徽官军的计谋失算,他只得引军退往安庆。
清军各路人马在和州会合。这一战,胜保、周天爵、袁甲三等军?整整与太平军激战三天三夜,兵马损失大半;福济率军参战一夜,人员伤亡一营以上,江忠义左臂受伤;李鸿章攻打裕溪口损兵两百余,攻打和州,营官钱范伍、徐冒英相继受枪伤,勇丁伤亡三百余,李鸿章累计损兵一营。
安顿下来以后,福济把李鸿章请进自己的临时衙门,笑道:“老弟此次立了这么大一个功劳,该怎样谢谢老哥呢?”
李鸿章忙答:“大人真能讲笑话,下官立多大的功劳,还不是掌握在您老的手里。”
福济把拟好的奏稿冲着李鸿章扬了扬,道:“本部院准备奏请上头,保老弟个六品顶戴并赐戴蓝翎。”
李鸿章慌?站起身,一边对福济行大礼,口里一边说道:“下官谢大人如此抬举。大人对下官的恩情真是地厚天高,下官一定要报答大人的大恩大德。”
福济把李鸿章扶起来说道:“少荃不可当真,本部院是在跟你讲笑话呢。”
李鸿章却说道:“抚台稍坐,下官去去就来。”李鸿章话毕,也不等福济说话,转身便走了出去。李鸿章很快回来,把一块滴答作响的西洋金表放到福济的眼前,说道:“这是家父从京里带回来的,大人如果不嫌弃,就权当个玩物吧。”
福济忙道:“这如何使得?这如何使得?本部院收下,不是夺老弟所爱吗?”福济话未讲完?已把金表拿在了手里,又是摸又是听,还连连说:“礼太大了,消受不起啊!”
李鸿章笑道:“充其量一块表而已。您老什么没见过?大人如无其他吩咐,下官就告退了。您老连日劳累,该好好歇歇了。”
李鸿章走出衙门后坚信,他的名字,这次肯定能上福济的保举单。
李鸿章的这块金表,当真是李文安从京里带回来的吗?非也,他的这块金表,是在攻打和州时,从太平军的一位首领手里缴获的。依当时的价格,这块西洋金表最少值三千两银子。如果是新的,一万两银子都挡不住。
李鸿章出去不久,钱范伍、徐冒英等营官也相继?福济请进衙门。李鸿章此次料个正着。福济的保举单上,李鸿章果然名列第一,钱范伍、徐冒英等营官亦名列其中。
第二天傍晚时分,胜保与福济的联衔奏报很快递进京师。咸丰帝一览之下,龙心大悦,安徽总算在城破、地失、损兵、折将之后有了好消息。圣旨由八百里快骑递到和州。圣旨先对各路统兵大员给了一番奖赏:胜保、周天爵交部叙优,福济着赏加兵部侍郎衔实授安徽巡抚,赏李鸿章六品顶戴并赐戴蓝翎;钱范伍、徐冒英等人也各有封赏。
第一章 升官前夜被上级打压 立功升官(2)
袁甲三出力最多,但受赏却无份。袁甲三险些没被气死,周天爵也不了解原因。因为他的保举单上,袁甲三是排在第二位的,无论怎么样,都应该有个奖赏。
?圣谕随后又命胜保会同周天爵、福济等,尽快收复庐州、安庆等失地,以靖安徽全省。
福济带着李鸿章、江忠义等人,一面筹集粮草,一面在和州募勇。胜保与周天爵、袁甲三等人则移师庐州附近,寻找克复庐州的时机。
太平军将领汪海洋不敢大意,忙从含山、巢县等地抽军,加强安庆、庐州两地的防务。此时,天京天王府里的洪秀全和北京皇宫里的咸丰皇帝,都把目光投在安庆、庐州一带。
和州相对比较安宁。福济抓住这有利的时机,决定好好为自己刚纳不久的十七如夫人做一回十八大寿,希望借此机会狠狠地捞一把。
和州?非安徽富庶之地,又累经战乱,城中的大户大多逃离,物品匮乏。受命亲自操办酒席的和州府知府元详为讨抚台喜欢,只好着人易装深入太平军占领地去置办各类所需,可谓奉承到极致。
福济从幕僚的口中得到消息,就单把元详传过来,动情地说道:“老弟,你的心意,本部院和府里的十七姨都领了。如今非比寻常,不要太过张扬,万一让周老王八抓着把柄,可不是玩的。老弟应该晓得其中的利害。”
元详赔着笑脸道:“抚台大人言之极是。但下官以为,大人明着是为十七姨娘做寿,其实呢,是在变着法儿犒赏营中的弟兄。全安徽谁不知道,此次?复和州,全仗抚台大人神机妙算才得功成。大人不过是找个由头,让下边热闹热闹罢了。下官久随大人,大人的良苦用心,瞒得了别人,却怎能瞒得过下官呢?”
福济被元详的一席话,直说得心花怒放,满脸堆笑。他站起身,一把拉过元详的手道:“你老弟倒真懂老哥的心。像你老弟这样的大才,做一个四品的知府,真是委屈了。这件事情过后,老哥一定找机会,向上头好好地保举老弟一回。”
一闻此言,元详登时感动得两眼含泪,扑通跪倒,一边磕头一边道:“谢抚台大人抬举!抚台大人对下官地厚天高,下官来世,就算做牛做马,也要跟随大?左右!”
福济慌忙拉起元详,一边替他拍打身上的灰尘,一边道:“这怎么说?这怎么说?老弟,你我不是外人,不要动不动就跪。传将出去,可不吃周老王八笑话吗?”
元详正要讲话,不料李鸿章大步走进来。元详见李鸿章行色匆匆,知必有事,忙冲福济道了声别,转身退出去。
福济笑道:“少荃来得正好,本部院正有事要与老弟商量。你先请坐下。来人,给李大人上茶!”李鸿章道了声谢,拣一张木椅子坐下。
一名侍卫端茶进来摆在李鸿章和福济的面前,说一句“二位大人慢用”后慢慢退去。
福济这时说道:“少荃?,府里的那个十七姨,你知道还过几天就满十八岁了。府、县张罗着要办一办,任本部院如何劝也不听。本部院私下想了想,值此乱世,多少人夭折,能顺顺利利活到十八岁也颇不容易,办就办吧,反正朝廷正盯着庐州和安庆,和州闲着也是闲着。本部院找你来,是想请你老弟代劳走一趟,把府上的令尊、令堂还有几位令弟,都请过来热闹热闹,不知老弟肯不肯赏这个脸呢?”
李鸿章略一沉吟,马上答道:“抚台大人的喜事,家父家母理应过来相贺,下官只是怕他们二老年迈,受不了一路颠簸。下官下去后,马上回去一趟。十七姨娘十八喜寿将至,着实可?可贺,断无马虎之理。大人,下官还要赶路,就不陪您老了,下官先行告退。”
第一章 升官前夜被上级打压 立功升官(3)
福济高兴地说道:“少荃,本部院可就坐在这里,恭候令尊令堂的大驾了!到时候,你老弟可要把平生的酒量施展出来,要是藏着掖着,本部院可不答应。府里十?姨要是闹起来,本部院可不替你打掩护!哈哈哈。”
李鸿章辞别出来,很快便打点了一下行装,也不带随从,只骑一匹快马,乔装出城,向远离和州的乡下家中奔去,一路上在肚里骂了福济一万遍王八蛋犹不解恨。
说起来,这福济也实在混蛋。当时的安徽,只有七八州县归巡抚衙门管辖,其他地面已尽属太平军所有。福济身为安徽巡抚,不思收复失地,刚克复一个和州,便大行祝寿摆宴之事,可谓荒诞至极。但福济却有自己的如意算盘。他早想离开安徽到京师或直隶一带去做官,他寻思借着给十七如夫人做寿的机会,狠狠捞上一笔,然后就托京里?大老去到上面活动。他来安徽的时间已不算短了,除克扣些饷银,还没有从别的途径捞过。他现在是安徽巡抚,不能眼睁睁放过捞银子的机会。
福济口口声声让李鸿章到乡下去接父母来和州热闹,一则是因为和州乡绅太少,他收不到太多的份子,再则是因李鸿章在他的保举之下升了官,虽然得了块金表,但毕竟不是新的。他若不借机再狠敲李鸿章一把,总觉着若有所失。
李鸿章打马如飞,只用半天时间便赶到家中,来不及洗漱便去拜见父母。见二老俱安,这才放下心来。陪父母说了一会儿话后,才去看望弟弟们和自己的妻小。
第二天,李?章让管家备了两份贺礼。一份是李文安的白银一千两,一份是他与几个弟弟的,也是一千两。银票都装在封包里,落名后又写了一封告假信,称父母身体欠佳,一时不能到和州伺候云云……李鸿章是怕福济胡闹这件事传到京师后,自己受牵累。
李鸿章把银票和信让管家藏好后,又打发一名家人跟着,送到和州的巡抚衙门里去。管家走后,李鸿章一边喝茶一边凝目沉思,心道:“福济是货真价实的无能之辈,偏又贪婪成性。自己已经三十一岁,看来不得不重新考虑出路。”
妻女见他未曾离去,自是满心欢喜。李文安虽年迈,头脑却还清醒,他和瀚章?样,仍是劝鸿章一个“忍”字。
李文安道:“想为父做京官时,有时一年之中,部里要连换三次堂官。你想,京官熬到部堂,十分不易,没有特别的才能,你想都别想。两榜出身,一辈子窝在部里做五六品小京官的多的是,你数也数不尽。所以,不管哪个部堂都是有脾气的。遇着这种情况,做属官的就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做事。先要摸透部堂的脾气,随部堂怎么胡来你都不要驳。因为部堂都冲上头说话,而属官却要冲部堂说话。为父没有做过地方官,不知地方上的情形。但为父以为,做官的道理,都是相通的。”
李鸿章被父亲的一席话说得连连称?,但心里却不以为然。李鸿章知道,父亲做的是太平官,太平官自然要守“忍”字诀。而自己则不同,时逢乱世,可谓非常时期。
非常时期,就当有非常时期的做官方法。不管怎么说,都不能把宝押在福济这个混蛋身上。何况,福济心不在安徽,一旦福济离去,自己又将如何呢?他有时真想自募一军,像已故抚台江忠源那样,无论走到哪里,都被朝廷倚重。但他又深知,只要安徽有福济和周天爵在,自己就休作非分之想。
此时李鸿章的几个弟弟俱在家中读书,三弟鹤章读书之余,一直替父亲操持家务,六弟昭庆也不再去县里。庐州失守后,地方团?都作鸟兽散,没散的也处于团而不练的半死不活状态。李文安怕昭庆有闪失,于是亲自出面与合肥县令会了会,昭庆于是得以回家。李昭庆本无大志,不喜读书,生来性情又鲁莽,所幸还怕着父亲几分,在家过得也还老实。
李府是个大院落,规模虽不及合肥城里的那座,但在乡下,也是一等一的了。
李文安夫妇住正屋三大间,左右各住着使女、婆子等下人。东厢房住着李鸿章夫妇,后首的三间房原本住着李瀚章夫妇,现在空着,仍有专人每天打扫一遍。西厢房一排十几间,住着鹤章等兄弟四人,四人均已娶了妻室。下房里则住着厨役、轿夫等粗使?。十几名奶妈带着李府几房的小姐、少爷单住一处。
李鸿章夫妇当时只有一个女儿,取名娇儿,已五岁,由一名奶妈带着。李鹤章、李蕴章、李凤章各有一子。李昭庆最小,但子嗣最旺,已有三子一女,长子经方、次子经圆、三子经正,女名贤,分由四名奶妈带着。李文安做官出息不大,但持家却属一流,一家人性情不同,却处得和和睦睦。
第二章 遭同僚围剿,投奔官场红人曾国藩 临危受命(1)
这天清晨,李鸿章用过早饭,正想随三弟鹤章去田里看看,门房忽然走进禀报,称有一名军爷打和州飞马来见,门房说着递过帖子。
李鸿章接过帖子一看,见写着安徽巡抚衙门字样,知是福济打发过来的人,就道一声请字,门房快步走出去。
不一会儿,一位军爷走了进来,原来是抚标营里的一名守备,他一见李鸿章便当先施礼,道:“卑职奉抚台大人之命,特来恭请大人回和州议事。”李鸿章让守备坐下,道:“和州莫非出了什么大事?”
“回大人话,卑职没见和州出什么事。”
“莫非抚台大人有了什么事?是高升进京还是转授他任?”
“回大人话,卑职每日在巡抚衙门出入,不曾听说抚台大人要高升进京的话,也未闻要去别省赴任,只是听人私下传说,好像团练大臣周大人,私下参了抚台大人一本。听说,还同时捎带了好几位大老爷。具体为着什么事,卑职不太知晓。卑职行前,抚台大人反复叮嘱,无论如何也要李大人回和州一趟。”
李鸿章无奈之下,只好拜别父母,又特别叮嘱了六弟昭庆几句话,这才回房看了看家小,便同守备上马离去。
一进和州城门,但见无数的军兵,正在城楼上往下摘灯笼,个个手忙脚乱。李鸿章心生好奇,不由问同行的守备一句:“本官回磨店乡时,城楼之上并未挂起这么多灯笼。既然挂起了,如何又要摘下来?”
守备挤眉弄眼地小声道:“大人好忘性!这挂起的灯笼,不都是和州知府衙门为给抚台大人府里的十七姨做寿特做的吗?卑职出城的时候,灯笼还高高地挂着,只是不知刚隔了一夜,却又要摘了。大概又是和州知府衙门见抚台心烦做出的勾当吧?元太守已是一大把年纪的人,还这般有官瘾,啧啧!”
李鸿章同守备讲话的时候,巡抚衙门签押房里的福济,已是急得两眼火星乱迸。他一会儿骂李鸿章忘恩负义,一会儿又骂去的守备不会办事,一会儿又骂周天爵是个要遭报应的王八,不得善终。
他坐卧不安,嚷着让外面的人快快沏茶进来;茶端进来,他又说水不热,把茶碗摔到地下不算,还飞起脚来去踹送茶的侍卫。要不是进来报信的侍卫来得及时,送茶的侍卫肯定被踹趴下。
报信的侍卫道:“禀抚台大人,李鸿章大人来了,正在外面等着传见!”福济一听这话,赛如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连忙请李鸿章进来。
李鸿章照例是施礼问安,福济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连连道:“老弟离去多日,可不想煞本部院!来人,快把官厅里摆的那把大方椅子抬过来,给李大人坐!”待外面答应一声后,他又热情似火地道:“快去把醇王爷三年前送给本部院的好茶,沏一杯出来,给李大人喝!”
李鸿章不禁有些纳闷,忙道:“抚台大人如此错爱,让下官受宠若惊。十七姨娘的吉日,下官未伺候在前,已是大不敬!如今……”
福济打断李鸿章的话连连道:“少荃,你快不要提这个小妖精,她可是把本部院害苦了!周天爵这个长耳老王八,他也不知怎么知道的消息,竟抓住本部院为十七姨做寿这件事,大做文章!”说完起身在桌上乱翻一通,终于翻出几页纸来。
他把纸递给李鸿章道:“这是线人花了三百两银子,求一名师爷给抄的参折底稿。这老王八,他是想把本部院整死啊!”
李鸿章接过来看了看,发现并不是什么参折,而是福济与十七如夫人平日里胡乱吟咏的一些调情诗,不由笑道:“抚台大人多虑了。凭周大人写的这些东西,上头是不会在意的。说不定,还要告诫他几句。”
第二章 遭同僚围剿,投奔官场红人曾国藩 临危受命(2)
福济接过诗稿道:“周老王八笔头子的功夫,不在你我之下。”说着下意识地一低头,这才发现拿错,脸上一红,急忙又翻过来。
这时,两名侍卫搬张木椅子进来摆上,送茶的侍卫也把茶送进来。三名侍卫退出去后,福济总算把周天爵的参折底稿翻将出来。
福济手拿折稿自嘲地说道:“周天爵这个不吃好草料的,他是和本部院较上劲了。本部院头上的顶子是上头赏的,又不是从他手里夺的!他是不是吃饱了撑的?”福济说着话,把折稿递给李鸿章。
李鸿章接过折稿,一目十行地看起来。
周天爵先参福济“目无法纪,克扣军饷。军中蓄妓,署内玩宠”,接着又参道:“该员身膺封疆,不思报国,反纵容家丁敲诈地方乡绅,强抢民女,民愤极大。和州克复不过五日,正是百废待兴,该员却大排宴席,为其十七侍妾做寿,是可忍,孰不可忍。方今长毛肆虐,安徽巡抚衙门所属不过七八州县,该员为其侍妾做寿,却能敛到白银十几万两,百姓受害深重可想而知。和州府元详本一老府县,原该规劝之,却助纣为虐,为其在和州城内,一夜悬挂灯笼上千只,实属不该。另有抚标参将张某,竟向属官强索贺仪。该员实授巡抚不过月余,境内已被他闹得鸡飞狗跳。”
周天爵不愧两榜出身的人,奏稿写得神采飞扬,丝丝入扣。
李鸿章在心里不由赞叹一句:“好文采!”口里却道:“周大人不过是道听途说,折子就算递进宫里,上头也未必就当真。抚台大人是朝廷重臣,大人的清名,可不是谁想污就能污得了的。大人不用太往心里去。”说完把折稿递给福济。
福济接过折稿,苦着脸道:“少荃哪,你替本部院筹划筹划,你看周老王八这件事,本部院是不是也该上个折子辩解一下?真等上头怪罪下来,可不就晚了?少荃哪,你是我大清国出了名的大才子,可不能看着本部院遭人陷害,却在旁边袖手笑哈哈啊。这个辩解的折子,你可得替本部院起稿啊!”
李鸿章起身道:“抚台大人言重了。大人但凡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就是。不过,依下官想来,就算大人不上折辩解,也有另一条路可走。这条路如果走得好,不仅上头不会怪罪大人,恐怕还要为您老加官晋爵,对安徽的全局,恐怕也有所扭转。”
一听这话,福济立时神情振奋,忙道:“本部院就知道你李少荃是我的救星,老弟快讲你的大计谋!”
李鸿章笑道:“大人容禀,依下官大胆揣测,如今和州平稳,并非汪酋所愿,实因安庆干系太重。胜大人、周大人屯兵岳西,时刻可以攻击安庆,而安庆偏又是伪天京的门户。洪酋是个图享乐的鼠辈,但也深知安庆的重要。他就算放弃整个安徽,也要死守安庆,这样才能保得他在伪天王府里苛安。下官可以肯定,此时含山、巢县二地,必无重兵把守,我一战即能克复!此天让大人成此大功。大人以为如何?”
福济略一沉吟,反问:“长毛和州新败,必然戒心百倍。洪酋虽怕我收复安庆,但他可以从别处调兵,未必非从安徽调兵不可。我此时若兵发含山、巢县二地,和州势必空虚。若长毛将我围困于含山,趁势破我和州,不仅含山不能收复,和州恐亦复失,我军亦危矣。少荃,你老弟所献之计实为险招,本部院不敢用啊!”
“大人容禀,收复含山,不用重兵,有三千人足矣!我军可声称去与胜帅会合,行至半路突然掉头,长毛必无防备,含山、巢县二地定能克复。但消息不能走漏一丝,否则便功败垂成。”
第二章 遭同僚围剿,投奔官场红人曾国藩 临危受命(3)
“少荃哪,本部院不是疑心你老弟的计谋,实在是担心长毛诡诈呀。既然你老弟说得这般肯定,老哥也就不再犹豫。这样吧,三千团勇尽归你调遣,另调吉林马队莫青云、吉顺二营助你。你老弟就替老哥走一趟含山吧。少荃哪,老哥这条命,可就攥在你老弟手里了。老哥把建功立业的好机会,统统给你老弟,你可不能枉费我的一片苦心哪!”
李鸿章起身边施礼边道:“下官谢大人信任,下官只恳求大人一件事。大人若能答应,下官马上就去布置。”
福济有点迷惑:“少荃还有什么事?”
“大人容禀,此次收复含山、巢县二地,关乎大人的前途,也关乎安徽以后的局面。此事大人知、下官知,再无第三人知道。下官兵马到含山以前,恳请大人万不要向第三人讲此事,只托说大人奉圣谕,着下官率勇去与胜帅会合以规复①安庆。”
福济一把拉起李鸿章哈哈笑道:“老弟多虑了。老弟是替老哥拼命,老哥再糊涂,也不至分不出轻重啊!何况,本部院的嘴,又不是老太婆用旧了的尿壶,哪能说漏就漏呢?哈哈哈!”
福济的后一句话,把李鸿章说得也笑起来,他下意识地看了看福济的嘴,这一看不打紧,竟大笑起来。他发现福济的嘴,长得当真很像尿壶。当天午后,福济便把团练各营的营官召进城来宣布道:
“本部院刚接到圣谕,着我抚标军、团练各营,分期进至岳西与胜帅会合,希望规复安庆。本部院计议停当,特委李大人领团练各营先期开拔,本部院自领抚标营充第二路,和州由江忠义统本部人马防守。”福济最后又补充一句:“团练各营进退事宜,尽听李大人吩咐,各营不得抗命,违令者严参。”
福济的后一句话,把各营官说进云里雾里。
第二章 遭同僚围剿,投奔官场红人曾国藩 不祥之感(1)
李鸿章领了宪命,当日即率勇大张旗鼓地向岳西进发。
队伍行到半路,李鸿章突然下令各营收起旗号,于夜半突然转道含山。各营营官面面相觑,但因抚台大人行前有言在先,倒也不敢不遵。天将破晓时,李鸿章传令各营进密林埋锅造饭,饭后就地休息,月上枝头再行。
含山路途本不遥远,队伍整整走了两夜才赶到城下,未作休整便发起进攻。守城太平军猝不及防,无法组织有效抵抗,很快败退出城去。
李鸿章不敢大意,随后尾追,又拿下巢县。含山、巢县、和州三地至此连成一片。消息传进和州,福济满心欢喜,连称少荃神勇!当即传奏稿师爷起笔,上奏朝廷报喜。得知李鸿章回和州的确切日期,福济又率布、按等一应属官,出城十里去迎接凯旋之师。
也就是这个时候,“李鸿章”这三个字,开始引起大清国咸丰皇帝和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的特别注意。没过几天圣旨下,赏李鸿章四品知府衔并加恩赏换花翎;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则在含山、巢县二地失去的第十日,谕示安徽各路人马:“天父上主皇上帝在梦里告诉本王,李鸿章妖头乃天国劲敌,尔等遇之,万不可轻敌!”不久,天王洪秀全也知道了李鸿章这个人,自然也是颁发诏书,说了一些梦话。
化险为夷的福济,自然更加倚重李鸿章。
周天爵力参福济却未伤其毫发,一怒之下,引军去颍州募勇。但周天爵的年岁毕竟太大了,又无端生了一场闷气,到颍州王市集的当日便病倒在床上。袁甲三慌忙急报于岳西的胜保与和州的福济。
这天傍晚,周天爵把袁甲三传至床前,一边咳嗽,一边道:“午桥啊,你是老夫的心腹之人,有些话,老夫不能带到棺材里去。老夫已年过八旬,死当无憾,只有一件事令老夫抱愧。
你老弟奉旨来安徽随吕侍郎练勇,不久便跟随老夫征战。你老弟的所作所为,无不被天下豪杰称颂,可却为吕鹤田及安徽官场所不容。
但老夫无能,李少荃跟随福元修不过一年,已由最初的七品编修,升至现在的四品知府衔,还戴上了花翎。你老弟呢,也许真是应了古人那句‘大器晚成’的话,辛苦了这么久,却还是原来的顶子,连个蓝翎也未插上。老弟呀,你恨老夫吗?”
袁甲三扑通跪倒说道:“制帅言重了!制帅对下官的恩情,地厚天高,下官来生变牛变马报答,犹恐不能。制帅只管养病,万莫多想。”
周天爵含泪让袁甲三重新坐下,这才动情地说道:“老弟能这么想,老夫就算即刻见背也能合眼了。老弟呀,你还年轻,来日方长,建功立业的机会多的是。老夫已将身后事安排妥当,亦留疏于胜保,力荐你接统此军。
当此军兴之时,谁拥有人马,谁就拥有了圣恩,谁就拥有了前程。福元修现在肯累累保举李少荃,是因为李少荃自己没有人马,对他的巡抚宝座构不成威胁。李少荃功劳再大,也在他福元修掌握之中。但李少荃一旦自己有了人马,福元修不但不会再保举他,说不定还要到上头去使坏。何况,只要在安徽,福元修是不会让李少荃招募一兵一卒的。
所以说,你别看现在李少荃累累升官晋级,他的前程,能到三品按院,便是到了尽头。而你则不同,你现在虽是五品的给事中,但只要收复一座城池,就可与李少荃并驾齐驱。你又拥有本部人马,说不定上头还能破格赏加于你。”
袁甲三再次跪倒,边磕头边说道:“下官谢大帅栽培之恩!大帅对下官的大恩大德,下官没齿难忘!”
第二章 遭同僚围剿,投奔官场红人曾国藩 不祥之感(2)
到了晚上,周天爵咳嗽不止,又口吐鲜血,挺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撒手归西。福济得到消息后大喜过望,一面飞报朝廷,一边偕李鸿章赶往王市集,也学那东汉时的诸葛孔明,来了个王市集吊孝。显然,福济气死周天爵不算,还想要接统所遗各营。
胜保早在周天爵死前已接到他的遗疏,闻报,胜保一面把周天爵的遗疏递往京师,一面也紧急赶往王市集。圣谕不久由八百里快骑送到。朝廷此次天恩浩荡:开除周天爵生前所有处分,按总督例抚恤;照周天爵所请,所遗各营着兵科给事中、安徽帮同办理团练袁甲三接统。
福济空欢喜一场,无精打采了许多日。到了年底,福济故伎重演,遥祝父亲八十大寿,在和州大摆宴席,广收钱财,得银近二十万两。李鸿章早就听说福济之父已于十年前故去,却不敢说破,不仅随了份子,还帮着文案师爷写了两天的请帖。
咸丰五年(公元1855年)二月的一天午后,李鸿章正陪福济下围棋,有侍卫来报,称李昭庆求见。
李鸿章一惊,握着的棋子陡然落地,福济则忙道一声:“快快有请!”李昭庆大步走进来。施礼毕,福济借口到里面去歇一歇,便避开了。李鸿章让昭庆坐下,这才问道:“幼荃,你怎么赶来了?家中出了什么大事?”
昭庆急道:“二哥,家中出了大事了!爹在三天前不慎跌了一跤,当晚就发起高烧,到现在还不能下地。三哥已打发人去给大哥送信,我自己便来了和州!”
李鸿章脸色顿变,不由急道:“爹怎么好好的就跌了一跤?”
李昭庆大声说道:“你现在问我,我问哪个去?爹自己长着腿,他要跌跤,我能怎么办?你现在还不快去跟抚台告假随我回家,反问来问去,我李昭庆活这么大,还不曾见过这样当哥哥的!”
李鸿章也顾不得和昭庆辩论,起身便去找福济告假。兄弟二人当日便离开和州赶往家中。李文安的病势却渐渐沉重,又延挨了三个月,便撒手人寰。李文安死的这天,李鸿章妻室周氏思仪恰恰又生一女。李家这天可谓喜忧参半,哭笑不得。李鸿章一面奏报丁忧,一面料理后事。
不久,一身素白的李瀚章也由任所赶了回来。李家兄弟六人至此开始在乡下结庐守孝。李鸿章丁忧守孝,但安徽的战争却越来越激烈。
咸丰五年(公元1855年)六月,一道圣旨递到安徽,朝廷饬命钦差大臣胜保会同袁甲三、福济、江忠义各军,限期收复庐州。
接旨以后,胜保不敢怠慢,慌忙给福济、袁甲三、江忠义三路人马发文,命三人速向庐州进发,围攻庐州。但胜保并不是个独当一面的大才。按理说,接到圣旨之后,他起码应该把庐州城内太平军的人数弄清楚,而且还要预留一支人马堵截安庆援军。就是这样,也未必就能如愿收复庐州。但他全然不顾这些。给福济、袁甲三、江忠义的文书发走的当日,他就拔营开向庐州,想打太平军个措手不及。
胜保走到半路便和福济、江忠义的人马相会,又往前走了几里,就掉进了太平军的埋伏圈。他和福济指挥人马拼死冲杀,激战了整整半日,不仅伤亡惨重,他和福济还都受了枪伤。正在这时,袁甲三挥军杀到。太平军见好就收,及时撤军。胜保被杀得失魂落魄,他此时已不敢再向庐州靠近半步,带着本部和福济等部得人马飞速撤退。
消息传进京师,咸丰皇帝大怒,下令免去胜保的钦差大臣头衔,让他率军赶赴山东高唐州等地,会同当地官军,围剿太平军李开芳部。咸丰皇帝随后征调能打硬仗的江南提督和春,统筹规复庐州事宜,又征调提督衔张国梁率所部助攻。
福济却赶在和春到来之前,给朝廷紧急递了个折子,奏请度情起复正丁父忧的前知府衔李鸿章,帮同办理团练事宜。咸丰皇帝诏准。
李鸿章两次请福济代递奏折告缺,咸丰皇帝都不准。无奈之下,李鸿章只得告别老母、家小及兄弟,快速赶到和州来向福济禀到。
第二章 遭同僚围剿,投奔官场红人曾国藩 不祥之感(3)
福济大喜,当晚设宴为他接风洗尘。
吃饭的时候,福济感叹:“老弟肯出山相助,又让老哥躲过了一场劫难。”李鸿章见福济话说得蹊跷,茫然不知如何回答。
江忠义小声道:“大人有所不知。胜帅被上头调赴山东,和军门即将来安徽统筹规复庐州军务。抚台大人听人说,和军门行前,已上折恳请朝廷,准其帮同办理安徽团练事宜。”
福济愤愤地接口说道:“和春的胃口倒不小,来安徽接替胜帅也就是了,还要夺走本部院手里的团练大权!本部院没了团营,不是失去安徽的半壁江山吗?少荃这回明白了吧!本部院奏请上头度情起复你老弟,就是要和春死了在安徽办团练的心。上头既然放本部院做安徽巡抚,安徽的事情,自然要本部院点头才行。和春是个什么犊子,他还没成气候,倒先打起团练的主意了,呸!”
当日席散,巡抚衙门又接到兵部火速传递的火票,通报军机处又从江南大营向荣所部,抽调总兵吴全美一部两千人赶赴庐州城下,会同和春、福济,围剿庐州粤匪。咸丰帝调各路人马于庐州城下,意在全力收复庐州,再图安庆。
汪海洋把情况紧急通报给翼王石达开。石达开却不想把庐州作为较量场,他要把战场摆在别处。石达开让人把天国绘制的安徽全省地图铺在书案上,然后一边喝茶,一边围着书案走来走去,目光终于在庐州与舒城之间的肥西停住。他知道,和春不同于福济。福济是庸人,和春则是清廷比较倚重的领兵大员,拥兵过万,实是天国劲敌。
石达开决定把和春的墓地选在肥西。
同年八月中旬,一支五千余人的太平军队伍横空出现,迎头扑向和春。和春久经沙场,一贯小心从事,从接到圣谕日起,率勇只拣荒凉人烟稀薄处走,成龟步向庐州推进。一连几日,果然得计。和春自是暗中得意。太平军突然出现,和春不想交战本想绕开,后经暗探禀报,方知只有五千余人。和春野心陡长,便想一口吃掉敌军后再移师庐州。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