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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加莎·克里斯蒂·33

_5 阿加莎(英)
  “好吧。”布尔斯特罗德小姐说话习惯于开门见山,“你们要我做些什么?”
  凯尔西警督清了清嗓子。
  “是这么回事,”他说,“我们感到应该把情况全告诉你——为学校着想。”
  “当然,”她说,“我首先关心的就是学校。我不得不如此。学生照管得如何,她们的安全如何,全得由我负责——而且对教职员也是如此,虽然责任没那么重。我现在还想说一句。关于斯普林杰之死,如果能尽量少声张出去,那对我来说就比较好。这纯粹是一种自私的看法——虽然我认为我的学校本身就很重要,不仅是对我而言。同时我很懂得,如果你们认为有必要大事宣扬,你们也将不得不这样做。不过,有必要吗?”
  “没有必要。”凯尔西警督说,“因此我认为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调查即将告一段落,对外界我们就说,我们认为这是本地局部地区的事情。年轻的暴徒——或者叫少年犯,如:今我们就这样称呼他们——他们出来时有带枪的,把开枪杀人当作儿戏。他们作案通常都是用一种可伸缩的h首。但这些小于确实有几个是有枪的。他们作案时恰巧被斯普林杰小姐撞见,于是就开枪把她打死了。我们对外要说的就到此为止——这样我们就能安下心来悄悄地进行工作。要让报纸尽量少涉及这件事。但是,当然罗,芳草地是一所著名的学校。谋杀是条新闻。而谋杀案出在芳草地就更是热门新闻了。”
  “在这一方面,我想我可以帮助你们。”布尔斯特罗德小姐爽快地说,“对上层人物我还能起点儿作用。”她微笑着列举了几个人的名字,其中有内政大臣、两位报界巨头、一位主教以及教育大臣。
  “我将尽力而为。”她朝亚当看看,“你同意吗?”
  亚当急忙说:
  “我很同意。我们一贯喜欢悄悄地干。”
  “你还要继续当我的花匠吗?”布尔斯特罗德小姐问。
  “如果你不反对的话。这样我要上哪儿去就不会感到拘束。我就可以留神周围的事情。”
  这一次布尔斯特罗德小姐可扬起了双眉。
  “莫非你以为还会发生凶杀?”
  “不,不。”
  “这使我高兴。我看未必有哪个学校能经得住一学期之内连出两桩人命案子。”
  她转向凯尔西。
  “你们把体育馆查看好了没有?如果还不能用,那真叫人感到尴尬。”
  “我们已查看完了。干干净净——我是说,从我们的观点来看。不管凶杀的原因是什么——现在那儿没有什么东西对我们有所帮助。只是个具有一般设备的体育馆。”
  “学生的衣柜里没有东西吗?”
  凯尔西警督笑笑。
  “嗯——各式各样的东西——有本书——是法语的——叫《老实人》——有——嗯——插图。是本贵重的书。”
  (①书名原文为法文;该书是法国十八世纪思想家、作家伏尔泰所著的哲理小说。——译注。)
  “啊,”布尔斯特罗德小姐说,“原来她把它藏在这儿!我想是吉赛儿·多勃雷吧?”
  这使凯尔西对布尔斯特罗德小姐更为敬重了。
  “能瞒得过你的事不多,小姐。”他说。
  “《老实人》不会对她有害处。”布尔斯特罗德小姐说,“这是一本古典著作。某些描写色情的书,我的确要没收的。现在还是回到我刚才说的第一个问题。关于学校的事、你们不打算多加声张,这已使我放心了。学校能帮你们什么忙吗?我能不能帮助你们?”
  “眼下我想没有什么要帮助的。惟一我想问的是,这学期以来有没有使你感到不安的事情?有没有引人注意的事,或者引人注意的人?”
  布尔斯特罗德小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她慢慢地说,“我老老实实地回答你:我不知道。”
  亚当赶忙说:
  “你有没有感到好像有什么反常的事?”
  “有——只不过是感觉。我不能肯定。我不能明确指出什么人,或什么事——除非——”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她说:
  “我感到——我当时感到——我疏忽了一件我不该疏忽的事。我来说一说。”
  她把厄普约翰夫人的事情以及维罗尼卡夫人那次令人苦恼的突然到来,作了简要的叙述”亚当对这感兴趣。
  “让我来把这件事情弄清楚,布尔斯特罗德小姐。厄普约翰夫人从宙户往外看时,就是前面那扇向汽车道开着的窗,她认出了一个人。这没有什么,你这儿有一百多个学生,很可能她看到了她所认识的某个家长或亲戚。但是你肯定有这样的看法,就是她在看到那个人时感到非常惊讶——其实你也就是认为,她绝没有想到竟会在芳草地遇见这个人。对不对?”
  “对,这正是我当时的印象。”
  “然后你从这个窗户朝相反方向看去,看见了一个学生的母亲,喝得酩酊大醉,而这就使你完全分了心,不去注意厄普约翰夫人在说些什么,对不对?”
  布尔斯特罗德小姐点点头。
  “她说了好几分钟,对不对?”
  “对。”
  “当你回过头来再留神她时,她在谈间谍活动,谈她结婚前在战争时期做过的情报工作,对不对?”
  “对。”
  “这可以联系起来。”亚当思考着说,“那人就是她在战争时期认识的某个人。是你这儿一个学生的家长或亲戚,或者也可能是这儿的一位教师。”
  “不会是这儿的教师。”布尔斯特罗德小姐不同意。
  “可能是的。”
  “我们最好到厄普约翰夫人那儿去问一下。”凯尔西说,“尽快去问。你有她的地址吗,布尔斯特罗德小姐?”
  “当然有。但是我想她这时候已到国外去了。等一下——我来问问看。”
  她把写字台上的蜂音器按了两下,然后急躁地走到门口,把一个正从那儿走过的学生叫住。
  “波拉,去把朱莉娅·厄普约翰给我我来好吗?”
  “好的,布尔斯特罗德小姐。”
  “我最好在这个学生来之前离开这儿。”亚当说,“我在这儿帮着凯尔西警督问话,恐怕不很自然。让他装作把我叫到这儿来盘问我的底细。从我身上一时问不出个名堂来,只得叫我走。”
  “去吧。你给我记住,我的眼睛绝不会放过你!”凯尔西一边吼叫着一边咧着嘴笑。
  “顺便问一句。”亚当走到门边停下来对布尔斯特罗德小姐说,“如果我稍微有点滥用职权,比如说,如果我对你的某些教师显得过于友好一些,你看要不要紧?”
  “对哪几个教师?”
  “呢——比如说布朗歇小姐。”
  “布朗歇小姐?你认为她——”
  “我认为她在这儿感到厌烦。”
  “啊!”布尔斯特罗德小姐的脸色显得相当严峻,“也许你说得对。还有别人吗?”
  “我要同所有的人都打打交道看。”亚当兴致勃勃地说,“如果你发觉有学生头脑发昏,偷偷地跑到花园里去同人幽会,请你相信,我的意图纯粹是‘警犬式的’——如果有这么个词儿的话。”
  “你认为学生可能知道什么吗?”
  “每一个人总是知道一些事的,即使有些事他们并不意识到自己知道。”
  “也许你说得对。”
  有人敲门,布尔斯特罗德小姐叫了一声“进来”。
  朱莉娅来到了门口,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进来,朱莉姬。”
  凯尔西警督大声吼道:
  “你现在可以走了,古德曼,去,继续干你的活去。”
  “我对你说过,不管什么事,我全都一点儿不知道。”亚当板起面孔说。他走了出去,嘴里还喃咕着:“十足的盖世太保①。”
  (①德语“纳粹德国的秘密警察”一词的音译,这里亚当故意用来咒骂做警察工作的人。——译注。)
  “对不起,布尔斯特罗德小姐,瞧我喘得这个样子,”朱莉娅道歉说,“我是从网球场一路跑过来的。”
  “没关系。我只是想问一下你母亲的地址——就是说,我能在什么地方见到她?”
  “哦!你得写信问伊莎贝尔姨母。妈妈到国外去了。”
  “我这儿有你姨母的地址,但我需要亲自同你母亲谈谈。”
  “我不知道你怎么才能见到她。”朱莉姬皱起眉头说,“妈妈已经乘公共汽车到安纳托利亚去了②。”
  (②土耳其的亚洲部分。一一译注。)
  “乘公共汽车?”布尔斯特罗德小姐吃了一惊。
  朱莉姬使劲地点了点头。
  “她喜欢这样。”朱莉姬解释说,“当然这要便宜得多。就是有点儿不舒服,可是妈妈不在乎。大致算一算,我看再过大约三个星期,她将到达凡城③。”
  (③土耳其东部一城市。———译注。)
  “我明白了——说得对。告诉我,朱莉姬,你母亲有没有向你提起过,她在这儿看见过一个她在战争期间工作时所认识的一个人?”
  “我想没有,布尔德特罗德小姐。没有,肯定没有。”
  “你母亲做过情报工作,是吗?”
  “哦,是的。妈妈似乎很爱干这个工作。并不是由于这工作听来确实叫我感到刺激。她从来不吹嘘这个工作,也不谈什么给盖世太保捉去呀,脚趾甲给拔掉呀,或者诸如此类的事情。我想她那时在瑞士工作——或者也许是在葡萄牙吧?”
  朱莉姬接着又表白说:“那老一套的战争故事,人们也真听腻了;我大概也没认真听过。”
  “好吧,朱莉娅,谢谢你。就谈到这儿吧。”
  “真有这样的事!”朱莉娅走了以后布尔斯特罗德小姐说,“乘公共汽车到安纳托利亚去这孩子就是这么说的。就像在说她母亲乘上73路公共汽车到马歇尔一斯内尔格罗夫服装公司去似的。”
  2
  詹尼弗离开了网球场,心里闷闷不乐,一边走着一边把网球拍挥得嗖嗖作响。今天上午,她发球双误的次数太多,使她感到沮丧。这当然不是因为用了这只球拍使她怎么也发不出个好球,而是因为她近来似乎无法控制自己的发球。不过她的反手球的确有了进步,这是得益于斯普林杰的教练有方。斯普林杰如今死了,在许多方面都令人感到惋惜。
  詹尼弗把打网球看得很认真。这是她经常放在心上的一件事。
  “对不起——”
  詹尼弗抬头一看,吓了一跳。一个衣着讲究的金发女人,手里提着一个长而扁的包裹,站在这条小路上离她几英尺的地方。詹尼弗感到纳闷,这女人刚才朝她迎面走来,她怎么会没看见,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没想到,这个女人可能先躲在一棵树或者山杜鹃丛后面,现在刚从那儿跑出来。詹尼弗是不会想到这一层的。因为,一个女人为什么要躲在山杜鹃丛后面,而后又突然从那儿跑出来呢?
  这个女人带着点美国口音说:“请问你,我在哪儿能找到一位叫”——她把一张纸条看了一下——“詹尼弗·萨克利夫的姑娘?”
  詹尼弗感到惊异。
  “我就是詹尼弗·萨克利夫。”
  “啊;多有意思!这确实再巧也没有了。在这么大一所学校找一个学生,竟然一问就问着她本人。人家说这样的事是不会有的。”
  “我想这种事有时也会有的。”詹尼弗说,她对此并不感兴趣。
  “今天我来这儿要同几个朋友一起吃午饭。”这个女人接下去说,“昨天我在一个鸡尾酒会上偶然提起这件事,你的姨妈——或者也许是你的教母①?——我的记性真坏。她把她的名字告诉了我,我也忘了。不管怎么,反正她请我到这儿来一次,把一只新的网球拍交给你。她说你一直在向她要一只新的球拍。”
  詹尼弗顿时喜形于色。这似乎是个奇迹,完全是个奇迹。
  “那想必是我的教母坎贝尔夫人。我称呼她吉纳姨妈。
  不会是罗莎蒙德姨妈。她除了在圣诞节很吝啬地给我十个先令外,什么也不会给我。”
  “对了,我现在想起来了。是这个名字,坎贝尔。”
  她把包裹递过去,詹尼弗急切地接过来。包裹包得很松。当球拍从包裹布下面露出来时,詹尼弗发出了一声喜悦的惊叹。
  “哦!这球拍棒极了!”詹尼弗大声赞叹地说。“真是一张好球拍,我一直在渴望一张新的球拍。没有像样的球拍你别想打出像样的球来。”
  “是呀,我也这么想。”
  “很感谢你把它带来。”詹尼弗感激地说。
  “这的确一点也不麻烦。坦白地说,我倒是有点儿害燥。
  学校总是使我感到害燥。这么多女孩子。哦,顺便提一下,坎贝尔夫人要我把你的旧球拍带回去。”
  ①孩子受基督教洗礼时。给孩子取名并代其父母担保其宗教教育的人,男的为孩子的教父.女的为教母。——译注。
  她把詹尼弗丢在地上的球拍捡在手里。
  “你的姨妈——不——你的教母说,她要拿去叫人把球拍线重换一下。这拍子确实需要换线了,不是吗?”
  “我看并不很值得换。”詹尼弗不大在意地说。
  她仍在挥动和摆弄着她那新到手的宝贝,看它是不是顺手。
  “可是多备一只球拍总是有用的。”她的这位新朋友说。
  “哦,亲爱的。”她瞥了一眼手表,“我还以为早着呐。我得赶快奔回去才行。”
  “你有——你要不要雇一辆出租汽车?我可以打电话“不用了,谢谢你,亲爱的。我的车子就停在学校大门旁边。那儿宽敞,掉头方便些。再见!见到你实在叫人高兴。希望你喜欢这张球拍。”
  她真地沿着小路向校门奔跑过去。詹尼弗在她背后再次叫道:“非常非常感谢你!”
  接着她就得意洋洋地去找朱莉姬。
  “看!”她故意引人注目地挥舞着球拍。
  “哟!哪儿弄来的?”
  “我的教母叫人给送来的。吉纳姨妈。她并不是我的姨妈,我是这么称呼她。她非常有钱。我想是妈妈告诉她的,说我老是在嘀咕我的球拍不好。这张球拍确实美极了,不是吗?我一定得记住写信去谢谢她。”
  “希望你能记住才好!”朱莉娅正经地说。
  “说得对,可你知道,一个人有时就是会把事情忘掉。哪怕是你真心实意要做的事情。”詹尼弗这时看到谢斯塔迎面走来。“看、谢斯塔,我有了一只新的球拍。你看多么好的球拍;”“这球拍想必是很贵的。”谢斯塔慎重地细看着球拍说,“但愿我也能把网球打好。”
  “你总是让自己撞在球上。”
  “我好像从不知道球要从哪儿来。”谢斯塔感到茫然地说,“我回国之前,一定要在伦敦定做几条真正好看的球裤。
  或者做一件像美国冠军鲁思·艾伦穿的那种网球衫。我认为那球衫非常漂亮,也许我两者都要。”她露出笑容,满怀着喜悦和期望。
  “谢斯塔从来不想别的,就是讲究穿。”朱莉姬同她的朋友一边走着一边轻蔑地说,“你看我们俩将来会这样吗?”
  “我想会的。”詹尼弗忧郁地说,“这可真叫人讨厌死了。”
  她们走进了体育馆,现在警方已正式撤离了那儿。詹尼弗小心翼翼地把球拍用球拍夹子夹好。
  “你看多么可爱!”她深情地抚摩着球拍说。
  “那张旧球拍呢?”
  “噢,她拿走了。”
  “谁?”
  “给我带这张球拍来的那个女人。她在一次鸡后酒会上遇见了吉纳姨妈,吉纳姨妈就请她把这个带给我,因为她今天要来这儿,吉纳姨妈还说要把我的旧球拍带回去,她要拿去叫人换球拍线。”
  “哦,是这样……”朱莉姬双眉紧锁。
  “布利叫你去干什么?”詹尼弗问。
  “布利?哦,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为了妈妈的地址。可是她没有地址,因为她在公共汽车上。在土耳其的一个什么地方。詹尼弗——你听我说,你的球拍其实并不需要换线。”
  “哦,需要的,朱莉娅,已经松得像海绵似的。”
  “我知道。可是事实上那是我的球拍。我是说我们俩交换过了。是我的球拍需要换线。你的,就是我现在用的,已经换过线了。你亲口对我说的,你妈妈在你出国之前已经把它换过线了。”
  “对的,是这样。”詹尼弗显得有点儿吃惊,“哦,嗯,我想这个女人——不管她是谁——我该问她的姓名才是,可我当时高兴得迷糊了——真的认为那只球拍得换线了。”
  “可是刚才你说:她说的,是你的吉纳姨妈说那只球拍需要换线。而如果是不需要换线的话,你的吉纳姨妈是不会认为需要换的。”
  “哦,这个——”詹尼弗显得不耐烦起来,“我想——我想———”
  “你想什么?”
  “也许吉纳姨妈只是认为,如果我要一只新的球拍,那就是因为那只旧球拍需要换球拍线了。反正这有什么关系呢?”
  “我想也没有什么关系。”朱莉娅缓慢地说,“不过我的确认为这件事有点蹊跷,詹尼弗。就好像——好像新灯换旧灯①。你知道的,阿拉廷。”
  (①指《一千零一夜》中一则故事。有一术士将穷小于阿拉丁骗人一山洞盗取神订。阿取灯后要出山洞时.术士疑阿要将灯据为已有,将阿禁闭洞内。阿设法逃出山洞后,无意中发现所取得的一盏旧油灯原来是盏神灯,只要将它抚摩几下.立即有一种鹰出现供他驱使。他要什么,神皮都能使他如愿以偿。阿拉国王招为附马后,那术士乘阿不在宫中,以“新灯换旧灯”的诡计.从公主手中骗走了神灯,引起一场风波。——译注。)
  詹尼弗咯咯地笑起来。
  “你来想象一下看,用手摸摸我的旧球拍——我是说你那张旧球拍,让一个神魔出现在你眼前!朱莉娅,假如你把一盏油灯模了两下,一个神魔果真出现了,那你将向他要些什么呢?”
  “要的东西可多着呐。”朱莉娅心醉神迷地嘘着气说,“一架录音机,一条阿尔萨斯种狼狗②——或者我也许要一条丹麦大狗——还有十万英镑,还有一件黑缎子宴会服,还有,哦,许多许多其他的东西。你要些什么呢?”
  (②法国东北部一地区名。——译注。)
  “我也不知道我确实想要些什么。”詹尼弗说,“如今我有了这么好的新球拍,我就不希罕别的东西了。”
第13章 大祸降临
  1
  开学后的第三个周末,一切都按通常的计划进行。这是家长可以把学生领出去的第一个周末。芳草地女校校园内人去楼空,在这个星期天将只有二十个女孩子留在学校里吃午饭。有些教职员周末就休假,星期天深夜或者星期一早上才回来。在这种特殊情况下,布尔斯特罗德小姐自己提出来周末要离开学校。这是不寻常的,因为她习惯上是不会在学期当中离开学校的。可是她是有原因的。她打算到韦尔辛顿寺院韦尔沙姆公爵夫人那里去住几天。公爵夫人曾经特别提出了这个邀请,并且说亨利·班克斯也将在她那里作客。
  亨利·班克斯是学校的董事长。他是个很重要的实业家,而且也是这个学校最初的支持者之一。因此公爵夫人的这一邀请几乎是带有命令的性质了。这并不意味着如果布尔斯特罗德小姐不情愿的话,她会甘心让人家对自己发号施令。可是事实是,她很高兴地接受了这个邀请。对于公爵夫人们,她可绝不会表现冷淡的,何况韦尔沙姆公爵夫人又是一个很有影响的公爵夫人,她自己的几个女儿就曾经被送到芳草地女校来上学。她也特别高兴能有机会同亨利·班克斯谈谈学校的远景以及就最近发生的不幸事件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由于芳草地女校同一些社会上有影响的人土有关系,所以斯普林杰小姐的谋杀案在报上是非常策略地一笔带过的。它被说成是一桩不幸的死亡事故,而不是什么神秘的谋杀案件。虽然没有明说,可是给人的印象是可能有几名青年暴徒闯进了体育馆,斯普林杰小姐的死亡是偶然的,而不是被预谋害死的。根据含糊不清的报导,有几名年轻人曾被叫到警察局去“向警方提供帮助”。布尔斯特罗德小姐本人则迫不及待地想要冲淡学校的这两个极为有影响的赞助人可能得到的任何不愉快的印象。她知道他们想要同她讨论一下有关她即将退休的问题、对此地曾向外界隐隐约约地暗示过。公爵夫人同亨利·班克斯都迫切地想劝她留下来。布尔斯特罗德小姐感到时机成熟了,可以为埃莉诺。范西塔特吹嘘一下,指出她能力出众,由她来继承芳草地女校的传统是多么的合适。星期六早上,布尔斯特罗德小姐刚同安·莎普兰一起把信写完,电话铃就响了。安去接电话。
  “易卜拉欣亲王打来的电话,布尔斯特罗德小姐。他到达克拉里奇旅馆了,他想明天把谢斯塔领出去。”
  布尔斯特罗德小姐从她手里接过电话,同亲王的侍从武官简略谈了几句话。她说,星期天十一点三十分以后的任何时候,谢斯塔都可以离开。姑娘必须在晚上八时回到学校。
  她把电话挂断,然后说:
  “我希望这些东方人有时候能事先多打招呼。我们已经做了安排,明天谢斯塔同吉赛儿·多勃雷一起出去。如今这只好取消了。我们的信全都写好了吗?”
  “都写好了,布尔斯特罗德小姐。”
  “好,我可以心安理得地离开了。你把信用打字机打出来,把它们寄掉。然后,这个周末你也自由了。星期一午饭以前我没有什么事要找你。”
  “谢谢你,布尔斯特罗德小姐。”
  “好好玩个痛快吧,亲爱的。”
  “我会的。”安说。
  “同小伙子一起吗?”
  “嗯——是的。”安有点脸红了,“可是我还没有认真地考虑过我们的关系。”
  “那么就该认真考虑了。如果你打算结婚,就不要拖得太迟。”
  “哦,他只不过是个老朋友,没有什么可令人感到激动的。”
  “令人感到激动,”布尔斯特罗德小姐告诫地说,“并不总是夫妻生活的一个好的基础。请你把查德威克小姐叫来好吗?”
  查德威克小姐急匆匆地进来了。
  “查迪,谢斯塔的叔叔易卜拉欣亲王打算明天把她领出去。如果他亲自来的话,就告诉他谢斯塔进步很快。”
  “她并不是很聪明的。”查德威克小姐说。
  “她在智力上还不成熟。”布尔斯特罗德小姐表示同意,“可是在其他方面她的头脑可异常成熟。有时你同她交谈起来,她简直就像个二十五岁的妇女。我想这可能是由于她过去所过的那种复杂的生活所造成的吧。巴黎、德黑兰、开罗、伊斯坦布尔,还有其他的一些地方。在我们国家里我们总是使我们的孩子们显得过分幼稚。如果我们说:‘她仍然不过是个孩子而已。’我们认为这是个优点。可是这并不是优点。这是生活中一个极大的不利条件。”
  “亲爱的,在这个问题上也许我同你的看法不大一样。”
  查德威克小姐说,“我这就去告诉谢斯塔有关她叔叔要来的事。你去皮你的周末吧,什么也不用担心。”
  “哦,我不会担心的。”布尔斯特罗德小姐说,“说真的,这倒是一个让埃莉诺·范西塔特主持工作的好机会,看看她的能力。由你同她一起负责,不会出差错的。”
  “但愿如此。我这就去找谢斯塔。”
  谢斯塔显得有些惊奇,她听说叔叔来了并不感到高兴。
  “他明天就要把我领出去?”她喃喃地抱怨道,“可是,查德威克小姐,已经安排好了,我同吉赛儿·多勃雷和她的母亲一块儿出去。”
  “我看你还是下次再同她们出去吧。”
  “可是我情愿同吉赛尔一块儿出去。”谢斯塔不高兴地说,“我叔叔一点也不讨人喜欢。他就会吃,然后就咕哝个没完,真乏味。”
  “你不该说这样的话,这没礼貌。”查德威克小姐说,“据我所知,你叔叔在英国呆一星期,他自然想见见你。”
  “也许他已经替我安排了一个新的婚事。”谢斯塔兴高采烈地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倒很有趣。”
  “如果是这样的话,毫无疑问他会告诉你的。可是目前你要出嫁年纪还太小,你得先把书念完。”
  “念书实在太枯燥无味了。”谢斯塔说。
  2
  星期日的早上晴朗无云——星期六布尔斯特罗德小姐一走,沙普兰小姐也离开了。约翰逊小姐、里奇小姐以及布莱克小姐都是星期天早上离去的。范西塔特小姐、查德威克小姐、罗恩小姐和布朗歇小姐留下来坚持学校工作。
  “我希望不是所有的女孩子都是多嘴的。”查德威克小姐没有把握地说,“我指的是谈论可怜的斯普林杰小姐这件事。”
  埃莉诺·范西塔特说:“但愿整个这件事很快就会被遗忘。”停了一停之后她又说:
  “如果有哪个家长同我谈起这件事的话,我就把话题引开。我认为,我们最好还是采取坚定的做法。”
  十点钟,女孩子们由范西塔特小姐和查德威克小姐陪同上教堂了。四个信罗马天主教的女孩子由昂热勒·布朗歇陪同到对立的宗教机构去了。后来,十一点半左右,轿车开始陆续开进汽车道。范西塔特小姐颇有风度、泰然自若、神态端庄地站在小厅里。她微笑着同母亲们打招呼,把她们的女儿领出来。如果有谁不识时务地提起最近这件不幸的事,她总是很机敏地把话题扯开。
  “太可怕了。”她说,“是的,太可怕了。可是,你可知道,我们在这里是不谈这件事的。孩子们的头脑还很幼稚——过分地多想这件事对她们是不幸的。”
  查迪也在场,同家长中的老朋友们打招呼,同他们讨论假日计划,并亲热地谈论着她们各自的女儿。
  “我真希望伊莎贝尔姨妈来把我接出去。”朱莉娅说。她正把鼻子贴在玻璃宙上跟詹尼弗一起站在一间教室里,看着外边汽车道上人来人往。
  “我妈下个周末领我出去。”詹尼弗说,“我爹这星期有几个重要人物来作客,所以她今天不能来。”
  “那不是谢斯塔吗?”朱莉姬说,“浑身上下打扮好了准备上伦敦。噢有,你看看她皮鞋的后跟!我敢打赌,约翰逊老小姐是不会喜欢这双皮鞋的。”
  一个穿制服的司机正在打开一辆卡迪拉克牌大轿车的门,谢斯塔跨了进去,汽车就开走了。
  “如果你愿意的话,下个周末你可以跟我一块儿出去。”
  詹尼弗说,“我跟我妈说过,我要带一个朋友来的。”
  “我很愿意。”朱莉娅说,“你瞧范西塔特应付场面那副样子。”
  “她可真有风度,不是吗?”詹尼弗说。
  “我不知为什么,”朱莉姬说,“不知怎么地,这使我感到好笑。真是另一位布尔斯特罗德小姐,不是吗?活龙活现的,可是这就像是乔伊斯·格伦弗尔还是什么人在模仿表演一样。”
  “那不是帕姆的母亲吗?”詹尼弗说。“她把小男孩也带来了。我可弄不借他们这些人怎么能挤进那辆一丁点儿大的莫里斯·迈纳牌的小汽车。”
  “他们打算去野餐。”朱莉哑说,“你瞧那些篮子。”
  “你今天下午打算干什么?”詹尼弗问道,“如果我下星期就见到我妈的话,我想这星期就没有必要给她写信了,你说呢?”
  “你写信可真懒呀,詹尼弗。”
  “我总是想不出有什么好写的。”詹尼弗说。
  “我想得出,的。”朱莉娅说,“我可以想出很多东西好写。”接着她又悲伤地补充了一句:“可是眼下实在没有什么人可以写信。”
  “写给你母亲怎么样?”
  “我不是告诉你她已经坐公共汽车到安纳托利亚去了吗?根本没有办法给坐公共汽车到安纳托利亚去的人写信。
  至少不能一直给他们写信。”
  “你写信的时候把信寄到哪儿呢?”
  “哦,各处的领事馆。她给了一张名单。伊斯坦布尔是第一个,接着是安卡拉,再下一个是个滑稽的名字。”她接着又说,“我弄不借为什么布利这么急着要跟我妈取得联系。
  我告诉她我妈到哪儿去了,她听了似乎很不安。”
  “不会是为了你吧。”詹尼弗说,“你没闯下什么祸吗?”
  “就我所知,我可没有。”朱莉娅说,“也许她想告诉我妈关于斯普林杰的事。”
  “为什么她要告诉你妈这件事呢?”詹尼弗说,“我认为至少有一个母亲不知道斯普林杰这事,她只会为此感到高兴的。”
  “你的意思是说,也许做母亲的会认为她们的女儿也会给人谋杀吗?”
  “我想我母亲还不会糊涂到这种地步,”詹尼弗说。“可是关于这件事她可确实有些激动不安。”
  “如果你问我的话。”朱莉娅沉思说,“我认为,关于斯普林杰的事,他们有许多情况没有告诉我们。”
  “哪一方面的?”
  “哦,似乎有些怪事正在不断发生。比如你的新网球拍子。”
  “哦,我本来就想告诉你的。”詹尼弗说,“我给吉纳姨妈写信谢谢她。今天早上我收到她的一封来信。她说她很高兴我有了新球拍,可是她从来没有托人给我带来过球拍。”
  “我告诉过你球拍这事有些怪。”朱莉姬得意地说,“在你家里有窃贼来偷过东西,不是吗?”
  “是的,可是他们什么东西也没偷去。”
  “那就更有意思了。我想,”朱莉娅若有所思地补充了一句,“我们很可能不久又会有第二个谋杀案。”’“哦,说真的,朱莉娅,为什么我们还会有第二个谋杀案呢?”
  “嗯,书上通常总是有第二个谋杀案的。”朱莉姬说,“我想到的是,詹尼弗,你要特别小心,不要让人给谋害了。”
  “我?”詹尼弗一惊,说道,“为什么有人要谋害我?”
  “因为不知怎的,你给卷进这件事情里面了。”朱莉姬若有所思地接着说,“下星期我们一定要从你母亲那里再打听一些情况出来,詹尼弗。也许在拉马特那地方有人交给她一些什么秘密文件。”
  “什么样的秘密文件?”
  “哦,那我怎么知道。”朱莉姬说,“一种新式原子弹的图纸或是公式,这一类的东西。”
  詹尼弗看上去还是怀疑不信。
  3
  范西塔特小姐和查德威克小姐都在教员公共休息室里,罗恩小姐走了进来,说道:“谢斯塔呢?我哪儿也找不到她。亲王的汽车来接她了。”
  “什么?”查迪惊奇地抬起头来,“这一定是个误会。亲王的汽车三刻钟以前就来过了,我亲眼看她上汽车走的。她是第一批走的。”
  埃莉诺·范西塔特耸耸双肩:“我猜一定是叫了两遍汽车,或是这一类的误会。”
  她亲自走出去跟汽车司机说话。“这一定是个误会。”她说,“这位小姐三刻钟以前就离开这儿到伦敦去了。”
  司机看上去很惊奇。“如果你这么说的话,夫人,我想这一定是个误会。”他说,“我得到明确的指示。到芳草地女校来接小姐。”
  “我想有的时候难免有差错。”范西塔特小姐说。
  司机似乎并不感到不安和惊奇。“这种事一直发生,”他说,“接到了电话通知,写下来了,然后忘记了。总会有这一类的事的。可是我们公司为自己感到骄傲的是我们是不会犯错误的。当然喽,恕我冒昧,对于这些东方人,你可永远也搞不清楚。他们有时候搞了那么一大帮子侍从,同一个命令下达两次甚至三次。我看今天这件事就是这么个情况。”他熟练地把他那辆大车子掉了个头,开走了,范西塔特小姐一时看上去有些疑惑,可是后来她认为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就开始以满意的心情期待着能有一个安静的下午。
  午饭后,留在学校里的几个女孩子有的在写信,有的在校园里散步。有人打了一会儿网球,也有不少人光顾了游泳池。范西塔特小姐拿起自来水笔和信笺,来到杉树的树荫下面。四点半的时候电话铃响了,是查德威克小姐接的电话。
  “芳草地女校吗?”说话的是一个很有教养的年轻英国男人的声音,“哦,布尔斯特罗德小姐在吗?”
  “布尔斯特罗德小姐今天不在,我是查德威克小姐。”
  “哦,我要谈的是关于你们的一’个学生的事。我现在是在克拉里奇旅馆易卜拉欣亲王的套间打电话。”
  “哦,是吗?你要谈谢斯塔的情况吗?”
  “是的,亲王很恼火,他什么通知也没得到。”
  “通知?他为什么要得到通知?”
  “嗯,他应该得到一个通知,告诉他谢斯塔不能来,或者说不来了。”
  “不来了!你的意思是说她还没到吗?”
  “没有,没有,她当然还没到。那么说她已经离开芳草地女校了吗?”
  “是的,今天上午一辆汽车来接她——哦,我想大约是十一点半左右吧,她乘车走了。”
  “这可太奇怪了,因为她没有到这儿来……我最好还是给那家为亲王提供汽车的公司打个电话。”
  “哦,天啊。”查德威克小姐说,“我真希望没有发生什么车祸。”
  “哦,咱们可别往最坏处想。”青年人爽朗地说,“要知道,如果发生了车祸的话,你早就该听说了。我们也该听说了。如果我处在你的地位,我是不会担心的。”
  可是查德威克小姐确实担心了。
  “我看这事有些蹊跷。”她说。
  “我想——”年轻人犹豫了。
  “怎么样?”查德威克小姐说。
  “呢,我可不打算向亲王作这样的暗示,不过,就在咱俩之间谈谈,是不是——嗯——嗯,是不是有个男朋友在追求她,有吗?”
  “肯定没有。”查德威克小姐庄重地说。
  “别误会,其实我也不认为会有的。可是,嗯,对于女孩子,我们总是没有把握的,不是吗?如果你知道我曾经碰到:
  过的一些事情,你会吃惊的。”
  “我可以向你保证,”查德威克小姐庄严地说,“任何这:
  一类的事情都是不可能的。”
  “可是,真的不可能吗?我们对女孩子们有把握吗?”
  她放下电话听筒,相当不情愿地去找范西塔特小姐。没有理由认为范西塔特小姐比她自己更有能力来应付这个局面,可是她感到有必要找一个人一起商量商量。范西塔特小姐立即问道:
  “来过第二辆汽车?”
  她俩互相对视着。
  “你是不是认为,”查迪慢条斯理地说,“我们应该报告警察局?”
  “不能报告警察局。”埃莉诺·范西塔特的声调中显出震惊。
  “你知道,她确实说过。”查德威克小姐说,“有人企图绑架她。”
  “绑架她?胡说:“范西塔特小姐尖声地说。
  “你是不是认为——”查德威克小姐还在坚持。
  “布尔斯特罗德小姐留我在这里主持工作,”埃莉诺·范西塔特说,“任何这一类的事我都不会准许的,我们不要警察再到这里来找麻烦了。”
  查德威克小姐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认为范西塔特小姐既近视又愚蠢。她回到房子里,给韦尔沙姆公爵夫人住处挂了一个电话,不幸的是没有人在家。
第14章 查德威克小姐彻夜不眠
  1
  查德威克小姐很不安宁。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数着羊①,也试着用其他古老的方法进入梦乡,可是都没有成功。
  (①数着羊:失眠时靠数“一只羊、二只羊、三只羊……”以达到催眠的目的——译注。)
  到了八点钟谢斯塔还没回来,也得不到她的消息。查德威克小姐就自作主张给凯尔西警督打了电话。她发现他并没有把这件事看得大严重,她感到轻松了。他告诉她,把这件事交给他好了。是否可能发生了车祸,这查起来是很容易的。查过以后他就同伦敦取得联系。应该办的事都会去办的,也许这女孩子在逃学。他劝查德威克小姐在学校里尽可能不要提起这件事,就让大家认为谢斯塔留在克拉里奇旅馆她叔叔那里过夜好了。
  “不管是你还是布尔斯特罗德小姐,最忌讳的事就是再次见报。”凯尔西说,“这姑娘给人绑架是不大可能的。别担心,查德威克小姐。让我们来处理这件事吧。”
  可是查德威克小姐还是在担心。躺在床上睡不着觉,她脑子里想着可能的绑架,又想到谋杀案。
  芳草地女校发生谋杀案。这真可怕!不可思议!芳草地女校,查德威克小姐热爱的芳草地女校。也许她比布尔斯特罗德小姐还要爱它,虽然她是以一种不同的方式在爱着它。办这所学校是冒险的、需要勇气的事业。在承担风险的办校过程中,她忠实地跟随着布尔斯特罗德小姐,曾不止一次地经历了恐慌不安。如果整个事业失败了怎么办?她们当初实际上资本并不多,如果她们不成功——如果给她们的资助都抽回了——查德威克小姐杞人忧天,总能排列出无穷无尽的“如果”。布尔斯特罗德小姐把这种冒险的事业当作一件乐事,对其中所担的风险尤其感到有趣,可是查迪并非如此。有时,在感到疑惧的痛苦之中,她曾经请求用比较传统的方式来办芳草地女校。她坚持认为那样比较安全。
  可是布尔斯特罗德小姐对安全问题向来不放在心上。学校应该办成什么样子她心目中自有主见,她毫不畏惧地追求她心中的目标。后来证明她大胆的做法完全是正确的。可是,哦,查迪终于如释重负、办学校成功已经是既成事实了。这时芳草地女校站稳了脚跟,被一致公认为英国一所杰出的学校。直到这时,她对芳草地的爱才充分释放出来。疑虑、恐惧、担忧一古脑儿烟消云散了。出现了安静和繁荣的局面。她就像个悠然自得、咕噜咕噜叫的雌猫一样,沉浸在芳草地的繁荣昌盛之中。布尔斯特罗德小姐第一次谈起要退休的时候,她相当的不安。现在就退休——就在——切都一帆风顺的时候?真的疯了!布尔斯特罗德小姐谈论着旅行、谈论着世界上有那么多值得去看的东西。查迪的心没有给打动。无论什么地方也找不到什么东西能抵得上芳草地!对她说来似乎没有任何东西能打破芳草地的安宁。可是如今—谋杀案!
  这是一个多么丑恶粗暴的字眼——就像一场狂风暴雨突然从外部世界闯了进来。谋杀——这个字眼使查德威克联想起来的只有手持匕首的少年罪犯和心怀歹念毒杀妻子的医生。可是谋杀案居然发生在这里——在学校里——不是任何别的学校——在芳草地女校,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说真的,斯普林杰小姐——可怜的斯普林杰小姐,当然这不能怪她——可是,不合逻辑的是,查迪感到,不管怎样,她总是有点过错的。她不懂得芳草地的传统。她是个没有头脑的女人。她一定是不知怎地自己招来了这种谋杀。查德威克小姐翻了个身,把枕头翻了过来,说道:“我不应该再这样想下去了。也许我最好还是起来服点阿斯匹灵。我试试从一数到五十……”
  她还没数到五十,思路又回到刚才的轨道上去了。她焦虑不安。这一切——也许还有绑架的事——都会给刊登到报纸上吗?家长们读到这消息会赶忙把他们的女儿领走哦,天啊,她一定要安静下来,合上眼睛睡觉。现在几点钟了?她打开电灯看了看表。刚过十二点三刻。大约就在这个时刻可怜的斯普林杰小姐……不,她不要再想了。可是斯普林杰小姐也真傻,她不叫醒别人,就那样子一个人走了出去。
  “哦,天啊,”查德威克小姐说,“我一定要吃阿斯匹林了。”
  她起床走到脸盆架那儿,用水送下了两粒阿斯匹林。她走回床去的时候撩开窗帘朝外看了看。她这样做不是为了什么,只不过是为了使自己安下心来。她要知道的是,在深更半夜体育馆里当然不会再有灯光了……可是那里有灯光。
  查迪立即行动了。她穿上一双结实的鞋子,披上一件厚大衣,拿起她自己的手电筒,冲出房门,跑下楼梯。她责怪斯普林杰小姐没有取得支援就去察看,可是如今她也没有想到要那样做。她只是迫不及待地要去体育馆看看闯进来的是什么人。不过她还是停下来捡起一件武器——也许并不是一件好武器,可是总算是一件武器吧。然后她就走出边门,快步沿着灌木丛中的小路走去。她呼吸急促,可是十分坚定。只有当地最后来到门口的时候,她才放慢脚步,蹑手蹑脚地走着。门微开着,她把门开大;朝里面一看……当查德威克小姐起床寻找阿斯匹林的时候,安·沙普兰正同一个年轻人面对面地坐在“野鸟之巢”夜总会餐桌旁吃着美味的鸡肉。她穿着一件黑色的外衣,脸带笑容,显得很迷人。安心中想着,亲爱的丹尼斯,他总是这么一副模样。如果我同他结婚的话,我就是这一点无法忍受。不过,他也确实很逗人喜爱。她说出来的话是:
  “丹尼斯,这真有趣,这真是个了不起的改变。”
  “新的工作怎么样?”丹尼斯说。
  “嗯,事实上我干得很愉快。”
  “据我看来这不大像是适合你干的工作。”
  安笑了:“我很难说什么是适合我的工作。我喜欢换花样,丹尼斯。”
  “我永远也弄不借你为什么要辞掉在默文·托德亨特爵士老先生家的工作。”
  “嗯,主要是由于默文·托德亨特爵士的缘故。他向我献殷勤使他老婆不高兴了。我的处世哲学中有一条,就是永远也不要得罪别人的老婆。要知道她们会使你倒大霉的。”
  “都是些好吃醋的雌老虎。”
  “哦,不能这么说,真的。”安说道,“其实我倒是站在妻子们一边的。不管怎么说,我喜欢托德亨特夫人要远远胜过喜欢默文老头。你为什么会对我目前的工作感到奇怪?”
  “哦,学校里的工作。我早就该说了,你不是有心思搞学校工作的人。”
  “我讨厌在学校里教书,我不喜欢给关起来,跟许多女人圈在一起。可是在芳草地这样的学校里当秘书,倒是很有趣的。你要知道,这地方真好极了,布尔斯特罗德小姐也真好极了。我可以告诉你,她可真了不起,她那双铁灰色的眼睛能看穿你的内心,能发现你最深处的秘密。她使你时刻都得提防着。我根据她的吩咐为她写信的时候一个错误也不愿犯。哦、是的,她确实是个了不起的人。”
  “我希望你对所有这些工作都感到厌倦了。”丹尼斯说,“你要知道,安,是时候了,不要再东混西混。干干这个,干干那个,该安定下来了。”
  “丹尼斯,你真可爱。”安不置可否地说道。
  “你要知道,你会生活得有趣的。”丹尼斯说。
  “我相待我会的。”安说,“可是我还没做好准备。而且,你知道,还要考虑到我妈。”
  “是的,我正——正打算跟你谈这个问题。”
  “关于我妈?你打算说些什么?”
  “嗯,安,你可知道,我认为你很了不起。你找到一个有趣的工作,后来却一下子把它辞了,回到家里去照顾她。”
  “是呀,她的病真的发作得厉害了,我就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这样做。”
  “我明白。正如我所说的,你真了不起。可是你知道,有:
  地方,如今有非常好的地方,像你母亲那样的人在那里可以得到很好的照顾,以及诸如此类的事。实际上那也不是什么疯人院。”
  “那种地方费用惊人。”安说。
  “不,并不一定。而且,甚至在公共卫生计划当中……”
  安说话的口气开始带有一点抱怨:“是的,我知道会有那么一天的。可是眼下我已经找到了一个很好的老太大,她:
  跟母亲住在一起,能应付得过去。大多数时间母亲头脑清楚。当她——当她不清楚的时候,我就回家去帮忙。”
  “她是———她不是——她永远不———”
  “你想说会举动凶暴吗,丹尼斯?你的想象力可真是极其可怕。不,我亲爱的妈妈从来没有凶暴举动。她只不过是稀里糊涂而已。她会忘记她在哪儿,她是谁,她要出去旅行。然后很可能她会跳上一列火车,或者一辆公共汽车,到什么地方下车,然后——嗯,你知道,这都是很麻烦的,有时候这不是一个人能应付得了的。可是她很快活,甚至当她头脑糊涂的时候,她也是快活的。有时很滑稽。我记得她说过:‘亲爱的安,这真使人感到很尴尬,我本来知道我是打算到西藏去的,可是我却坐在多维尔的一家旅馆里,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后来我又想我为什么要到西藏去呢?于是我就想我最好还是回家吧。后来我又想不起我是多久以前离开家的。亲爱的,事情想不起来,这真使人感到很尴尬。’你知道,妈妈对这一切都感到很滑稽。我的意思是说她自己也能看到事情的有趣的一面。”
  “其实至今我还没有见到过她。”丹尼斯说。
  “我不愿意让人们见到她。”安说,“我认为这就是你能为自己人所做的一件事。保护他们——嗯,不要让人们的好奇和怜悯伤害了他们。”
  “并不是好奇,安。”
  “不是的,我认为对你说来这并不是好奇,可是这可能是怜悯。那我也是不要的。”
  “我不懂你的意思。”
  “可是如果你认为我一次又一次地辞掉工作回到家里无限期地待上一段时间,心里很不愿意,那我可以告诉你,我并不介意。”安说,“我从来也没打算要深深地卷入某一种工作。甚至在我刚受完秘书训练找到第一个工作的时候也没有那样打算过。我当时就认为主要就是要把工作干得在行。只要你真的在行了,你对自己的工作就可以挑精拣肥了。你可以到各个不同的地方去见世面,你可以经历各式各样的生活。目前我正在经历学校生活,从内部来观察英国最好的学校:我想我会在那里呆上一年半左右。”
  “安,你从来也不会卷进什么事情中去吗?”
  “不会的。”安若有所思地说,“我认为我是不会的。我认为我像有些人一样,是个天生的观察家,很像一个广播电台评论员。”
  “你是这样超然,”丹尼斯郁郁寡欢地说,“你不会真正喜欢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的。”
  “我想将来某一天也许我会的。”安以鼓励的口吻说。
  “我或多或少还能理解你现在的思想和感觉。”
  “我怀疑。”安说。
  “不管怎么样,我认为你不会呆上一年的。你对那些女人会感到厌烦的。”丹尼斯说。
  “那里有个非常漂亮的花匠。”话刚落音,她看到丹尼斯的表情后。不禁大笑起来。
  “别不高兴,我只不过想引你吃醋。”
  “有个女教师给人谋杀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哦,那件事。”安的面部表情变得严肃而若有所恩,“丹尼斯,那事很怪。真怪极了。那是个体育教师。你是知道那种类型的人的,‘普通的体育教师’这种类型。我认为,在事情的背后有许多秘密。”
  “哦,你可千万不要牵连上什么不愉快的事。”
  “这说来容易。我有当侦探的天才,可是从来也没有机会显露一手。我认为也许我是很在行的。”
  “别胡闹,安。”
  “亲爱的,我并没打算去跟踪危险的罪犯。我只打算——嗯,只打算进行一些逻辑推理。怎么回事,什么人,以及为了什么?诸如此类。我搞到了一个相当有趣的情报。”
  “安!”
  “别显得那么痛苦的样子。只不过这个情报看来并不同什么事情相关联。”安若有所思地说,“到某一点为止,它可以解答所有的疑点。可是突然它无法继续解答了。”
  接着她又兴致勃勃地加了一句:“也许还会发生第二个谋杀案,那将会稍许澄清一下问题。”
  正是这个时候查德威克小姐推开了体育馆的门。
第15章 谋杀重复发生
  “跟我来。”警督凯尔西一边说着一边绷着脸走进房间,“又发生了一桩。”
  “一桩什么?”亚当机敏地抬起头来。
  “一桩谋杀案。”凯尔西警督说。他带头走出房间,亚当随后跟上。在这以前他俩正坐在亚当的房间里喝啤酒,讨论着各种可能性,突然凯尔西给叫去听电话了。
  “是谁?”亚当一边跟着凯尔西警督下楼梯一边问道。
  “又一个女教师——范西塔特小姐。”
  “在什么地方?”
  “在体育馆。”
  “又发生在体育馆?”亚当说,“这个体育馆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一次你最好全面地检查——番,”凯尔西警督说。“也许你搜查的技术会比我们的高明。体育馆一定有什么疑点。
  不然为什么人们都是在那里被杀害的呢?”
  他和亚当一起进了他的汽车:“我想也许医生会比我们先到。他不必走这么远的路。”
  凯尔西走进灯火辉煌的体育馆时,心里想这简直好像是一场噩梦在重演。那儿又一次陈放着一具尸体,医生跪在旁边。又一次,医生抬起膝盖,站了起来。
  “大约半个小时以前被杀的,”他说,“最多四十分钟。”
  “谁发现她的?”凯尔西说。
  他手下的一个人说:“查德威克小姐。”
  “是那个年纪大的,不是吗?”
  “是的,她看见灯光,来到这儿,发现她已经死了。她跌跌撞撞跑回房子,几乎是歇斯底里发作了。是女舍监约翰逊小姐打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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