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阿加莎·克里斯蒂·39

_4 阿加莎(英)
  她并非存心说出这句话,可是却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等她想要住口时,已经太迟了。马区蒙太太惊讶万分地看着她女儿。
  “绫恩,亲爱的,你指的是什么?”
  “喔,没什么,妈。”
  “你跟罗力没吵架吧?”
  “没有,当然没有。别小题大做了,妈,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是亚黛拉·马区蒙却担心地凝视着女儿,知道在她皱着眉的小脑袋里一定还隐藏着些什么。
  “我一直觉得你嫁给罗力会很安全。”她悲哀地说。
  “谁想要安全?”绫恩轻蔑地问。她忽然敏感地问道:“是不是电话在响?”
  “没有啊,怎么?你在等电话?”
  绫恩摇摇头,觉得等电话很丢脸似的。
  他说过今晚会打电话给她,他一定会!
  你疯了!绫恩对自己说。
  这个男人为什么那么吸引她?她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他黝黑而不快乐的面庞。她想把那个影子赶走,换上罗力宽阔好看的脸孔,他缓慢地微笑,亲切的眼神。可是,罗力真的喜欢她吗?要是他真的爱她,一定能体会到她那天找他借五百镑时的心情。他应该为她着想,而不是那么理智、实际得叫人生气。嫁给罗力,住在农场上,再也不离开这个地方,再也看不到异国的天空,闻不到异国的香味——再也不能自由……
  电话铃声尖锐地响起,绫恩深深吸一口气,走到大厅那一端,拿起听筒。
  凯西舅妈的声音像连珠炮似地在电话那头响起。
  “绫恩?是你吗?喔,我真高兴。你知道,我今天真是弄糟了——我是说在学校开会的事……”
  对方滔滔不绝地往下说,绫恩聆听着,偶尔插一两句话,安慰一下对方,又听听对方道谢。
  “我真是安心多了,亲爱的绫恩,你一向都这么亲切,这么实际。我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把事情弄得这么糟。”
  老实说,绫恩也不知道。凯西舅妈往往连最简单的事都会弄糟,可真有本事。
  “我一向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凯西舅妈最后说,“我们家电话坏了,我只好出来打公用电话,可是现在两分钱都用完了,只剩下半分的——只好去找……”
  好不容易终于结束了。绫恩挂上电话,回到起居室。亚黛拉·马区蒙警惕地问:
  “是不是……”
  绫恩马上说:“凯西舅妈。”
  “她怎么说?”
  “喔,只是随便谈谈她又弄砸了一件事。”
  绫恩拿起一本书再度坐下,一边悄悄望望钟。不错,是太早了,电话还不会到。
  十一点五分,电话铃又响了,她缓缓走过去,但愿——可别再是凯西舅妈了……”
  不,不是的。“温斯礼村三十四号吗?绫恩·马区蒙小姐可以接伦敦来的电话吗?”
  她的心跳似乎停顿了一下。
  “我就是绫恩·马区蒙。”
  “请不要挂断。”
  她等着——一阵杂音之后——什么声音都没有了。电信局的服务越来越差,她继续等待着,最后终于生气地放低电话筒,可是另外一个女人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冷淡、毫无兴趣的口吻。“请挂上,等一下会再接过来。”
  她挂上电话,走向起居室,正要开门时,电话铃又响了,她快步走回电话机旁。
  “喂?”
  一个男人的声音说;“温斯礼村三十四号吗?伦敦打给绫恩·马区蒙小姐的电话。”
  “我就是。”
  “请稍等。”然后他对对方说:“伦敦请说话,接通了。”
  接着,突然之间,大卫的声音传了过来。
  “绫恩,是你吗?”
  “大卫!”
  “我有话要跟你说。”
  “好,我在听。”
  “听我说,绫恩,我最好走得远远的。”
  “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离开英国。太简单了,我一直骗自己说,不为别的,只是我不想离开温斯礼村。可是有什么用呢?你和我——没有用,绝对不可能。你是个好女孩,绫恩——可是我呢?我是个骗子,一直都是。你也不用骗自己说我会为了你改邪归正。我心里也许想这么做——可是就是办不到。不,你还是嫁给罗力那个好人吧。他一辈子都不会让你担心,我却只会带给你坏日子。”
  她握着听筒默默站着。
  “绫恩你还在吗?”
  “嗯,我在。”
  “你一句话都没说。”
  “有什么好说的呢?”
  “绫恩?”
  “嗯?”
  奇怪的是,隔着这么一大段距离,她仍然可以感觉到他激动、迫切的口吻。
  他轻轻咒骂了一句,然后忍不住脱口而出:“喔!一切都下地狱去吧!?”接着挂断了。
  马区蒙太太从起居室走出来,问道:“是不是……”
  “打错了。”绫恩说完,快步上楼去了。
  15
  史泰格旅馆的惯例,一向在早上用力敲房客的门,并且高声报时间,例如 “八点半了,先生。”,或者“几点了”。如果房客事先订过早茶,这时也会乒乒乓乓地把早茶放在门口的地毯上。这个特别的周三早上,葛莱蒂像往常一样,走到五号房间门口,喊道:“八点十五了,先生。”然后用力把托盘放在地上,牛奶也不小心洒了些出来。接着,她又继续往前完成她的工作。
  直到十点,她才发现五号房间的早茶还放在地毯上。
  她敲了几下门,没有回声,于是就走进去。
  五号房客不是个贪睡的人,而且葛莱蒂想起五号房间外面刚好有间平顶屋。也许,五号房客不想付房钱,已经悄悄溜走了。
  可是这个自称恩纳可·亚登的人并没有溜走,他面朝地下躺在房间中央。葛莱蒂虽然不谙医药,却相信他准是死了。
  葛莱蒂迅速转头尖叫了一声,然后一边冲出房间往楼下跑,一边仍旧尖叫着。
  “啊!李平考特小姐……李平考特小姐……啊……”
  碧翠丝·李平考特正在自己私人办公室,由林尼尔·柯罗德医生为她包扎受伤的手。葛莱蒂冲进房里时,后者吓了一跳,把绷带掉在地上。
  “啊……小姐!”
  医生吼道:“干什么?干什么?”
  “怎么了?葛莱蒂。”碧翠丝问。
  “五号房间那位先生……小姐……他……躺在地板上……死了。”
  医生看看女孩,又看看李平考特小姐。后者看看葛莱蒂,又看看医生。
  最后医生含糊地说:“胡说!”
  “死了,真的死了!”葛莱蒂说,又补充道:“头被人敲碎了。”
  医生看看李平考特小姐。
  “也许我最好——”
  “是的,麻烦你,柯罗德医生。可是实在……我觉得……看起来太不可能了。”
  他们跟着葛莱蒂上楼,来到五号房间。柯罗德医生看了一眼,蹲下来,俯身查看躺在地下的那个人。
  接着,他抬头看看碧翠丝,态度变了,变得很粗率,很有威严。
  “最好赶快打电话给警方。”他说。
  碧翠丝·李平考特走出房间,葛莱蒂跟了上去,用惊愕的声音低声问:“喔,小姐,你看是不是被人谋杀的?”
  碧翠丝用激动的手把金发往后拢一拢。
  “你给我闭嘴,葛莱蒂,”她严厉地说,“没有把握就随便说是谋杀案,就是诽谤人,说不走会被送到法院。让别人到处说闲话,对史泰格也没有好处。”接着又仿佛优雅地让步道:“你可以去替自己泡杯好茶,我相信你一定需要。”
  “是啊,我真的需要,小姐,是真的。我都快吐出来了!我也替你泡一杯。”
  碧翠丝没有拒绝。
  16
  史班斯督察沉吟地看着紧抿双唇,坐在他办公室对面位子上面的碧翠丝·李平考特。
  “谢谢你,李平考特小姐,”他说,“你记得的就是这些了?打好了,我会请你再看一遍,要是你不介意签个字……”
  “噢,天哪,但愿我不要出庭作证。”
  史班斯督察安慰地对她笑笑。
  “我们也希望不至于到那种地步。”他言不由衷地说。
  “也可能是自杀。”碧翠丝用期望的口吻说。
  史班斯心想,自杀的人后脑勺上不会有钢火钳的印子。但是他把话藏在心里,只用同样轻松的口气说:“太早下结论没有用。谢谢你,李平考特小姐,你能这么快向警方报告,真是太好了。”
  她离开之后,他迅速在脑子里面回忆一遍她的话。他很了解碧翠丝·李平考特,知道她的话有几分可信。他想:她自称她听到的那段对话,应该真实可信而且颇为正确。虽然多少有点添油加醋,但那是在激动之下难免的人之常情,也是因为有人在五号房间被谋杀。但是只要去掉那一点添油加醋的部分,其余的就相当有价值了。
  史班斯督察看看面前的桌子,桌上有一只表壳破碎的手表,一个刻有姓名缩钳头上还留着深褐色的印子。
  葛瑞夫巡官探头进来,说罗力·柯罗德在外面等着。史班斯点点头,巡官便把罗力带进办公室。
  史班斯督察对罗力·柯罗德的了解并不亚于碧翠丝·李平考特。他知道罗力·柯罗德既然到警局来,就必然有非常肯定、可靠、实际的事要说,当然值得一听。不过,罗力是个慢性子,听他说话非得花些时间,绝对不能催促他。否则反而会使他紧张,得多花一倍时间才能说清楚。
  “早啊,柯罗德先生。真高兴看见你。你对这个问题有什么宝贵的意见吗?我是指有人在史泰格被谋杀的事。”
  没想到罗力却先提出一个问题,多少使史班斯有些惊讶。
  罗力猝然问道:“你查出死者是谁了吗?”
  “没有,”史班斯督察缓缓地说,“不能算查出来了。他登记的名字是恩纳可·亚登,但是他身上却没有任何证件可以证明他就是恩纳可·亚登。”
  罗力皱皱眉。
  “那不是……有点奇怪吗?”
  的确有点奇怪,但是史班斯督察不打算和罗力·柯罗德讨论这一点,只愉快地说:“哈,柯罗德先生,发问的人应该是我。你昨晚上去见过死者,对吗?请问是为什么?”
  “你认识碧翠丝·李平考特吧?督察。她是史泰格旅馆的老板娘。”
  “喔,当然认识,”督察直截了当地说,“我听过她的故事了,是她告诉我的。”
  罗力似乎安心多了。
  “那好,我还担心她不愿意跟警方打交道呢。生意人有时候在那方面就是有点可笑。”督察点点头,罗力又说:“好,碧翠丝把她听到的话告诉我,我觉得……不知道你是不是有同感……很可疑。我是说……呃,这件事和我们有关。”
  督察又点点头,他对戈登·柯罗德的死讯很有兴趣,也和一般人同样认为戈登的家人受到不公平的待遇。他和别人一样承认戈登·柯罗德太太“不是淑女”,至于她哥哥,则是那种好勇斗狠的突击队的一员,战时固然有用,平时却实在不值得受人尊敬。
  “我想我用不着多解释——要是戈登太太的前夫还活着,我们一家人的处境就会有很大的差别——相信你一定明白。听了碧翠丝的消息,我第一次想到可能真的有这种情形。以前我连做梦都没有想到过,所以乍听之下的确很震惊,花了一点时间才体会到是怎么回事。你知道,这实在有点难以相信。”史班斯又点点头,他可以想像出罗力一而再、再而三地咀嚼这个消息的情景。
  “先生,我想最好去找我伯伯——当律师的那位。”
  “杰若米·柯罗德先生?”
  “对,所以我就去了。那时候大概八点多,他们还在吃晚餐,我就坐在老杰若米的书房等他,一边又在心里反复想着这件事。”
  “嗯?”
  “最后我决定自己先多下点功夫再去找他。督察,我发现律师全都一样:动是我的消息可以说是偷偷摸摸得来的——杰若米很可能不会采取行动,所以我决定再回史泰格,亲自去找那个人。”
  “结果你真的去了?”
  “嗯,我直接回到史泰格……”
  “当时是几点?”
  罗力思考了一下。
  “我想想看,我到杰若米家的时候应该是八点二十左右,或者差个五分钟……这,我实在没办法说出正确时间,不过可能是八点半……或者八点四十吧,史班斯。”
  “后来呢?柯罗德先生。”
  “碧翠丝提到过他的房间号码,我知道在什么地方,就直接上楼敲门,他说:‘请进。’我就进去了。”
  罗力停了停,又说:
  “我觉得自己对这件事处理得不大好。我刚进门的时候,以为占优势的人是我,可是那家伙相当精明,我从他嘴里什么话都套不出来。我以为只要暗示知道他向别人敲诈,他一定会害怕,可是他好像只觉得很好玩。他还问我——真是厚脸皮——是不是想买他的消息?‘你那一套肮脏的把戏对我行不通,’我说,‘我没有需要隐瞒的事。’他一副龌龊的表情,说他不是那个意思,问题是:他有很珍贵的情报,我到底愿不愿意买?‘这是什么意思?’我问他。他说:‘你——或是你们一大家子——到底愿意出多少钱,证明据说已经死在非洲的罗勃·安得海事实上还活在人世?’我问他,我们为什么要出钱?他笑着说:‘因为我今天晚上另外有位客人,一定会给我一大笔钱,证明罗勃·安得海确实死了。’后来……后来我就冒火了,告诉他我们柯罗德家的人绝对不会做那种脏事。我说要是安得海真的活着,应该很简单证明。说完,我就准备走了,可是他却用着很奇怪的口吻说:‘我想,没有我的合作,你只怕办不到。’那种口气真奇怪!”
  “后来呢?”
  “喔,老实说,我很不安心地回家了,觉得自己把事情弄砸了。我真希望没有那么鲁莽,直接把事情交给杰若米处理就好了。我是说,律师应该很会应付狡猾的客户。”
  “你什么时候离开史泰格?”
  “我不知道。咦,等一等,我想是快要九点的时候,因为我走在村子里的时候,听到要报告九点新闻的报时音响——是路上一个窗口传出来的。”
  “亚登有没有说他等的‘客人’是谁?”
  “没有,我以为一定是大卫·汉特,不然还会是谁呢?”
  “他对你说的话没有担心的样子?”
  “我说过,那家伙一副洋洋得意、高高在上的样子。”
  史班斯指指那把火钳。
  “当时你有没有注意到炉架上的这个?柯罗德先生。”
  “这个?没有——我想没有。壁炉没点火,”他皱皱眉,试着回想当时的情景,“我确定当时壁炉上有火具,可是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他说,“这就是……”
  史班斯点点头。
  “凶手用这个打碎他的头。”
  罗力皱皱眉。
  “奇怪,汉特身材不壮——可是亚登却很魁梧,很有力气。
  督察淡淡地说,“法医说他是从背后被人打倒,而火钳的伤痕是由上面造成的。”
  罗力沉吟道:“当然,他很有自信——可是就算这样,也不应该在房间里背对他准备狠狠敲诈,而且在战场上冲锋陷阵过的人。”
  “要是他够小心的话,现在很可能还活着?”督察冷然道。
  “真希望他还活着,”罗力热心地说,“都是我把事情弄糟的。要是我不那么自作主张,也许会从他身上得到有用的消息。我应该假装想收买他的情报,可是这件事实在太可笑了。我们是什么人,怎么能跟罗莎琳和大卫比赛出价?他们手上有的是现金,可是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拿不出五百镑来。”
  督察拿起那个金打火机。
  “以前看过这个吗?”
  罗力缓缓皱起眉,说:“好像在什么地方看过,对,可是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没多久以前,喔……我不记得了。”
  史班斯没把打火机放到罗力伸出的手中,又把它放回桌上,另外拿起口红,打开盖子。
  “这个呢?”
  罗力咧嘴一笑,说:
  “说真的,我对这些实在不内行,督察。”
  史班斯若有所思地在手背上涂了些口红,歪着头看了看。
  “我想应该算浅黑色的。”他说。
  “你们警察知道的事真好玩。”罗力说着站了起来,“你确实……不知道死者是谁?”
  “你知道?柯罗德先生。”
  “我只是在猜想,”罗力缓缓地说,“我是说……这个人是我们追查安得海的惟一线索。现在他既然死了,那我们再想找安得海就像大海捞针一样。”
  “别忘了这件事迟早会上报,柯罗德先生,”史班斯说,“要是安得海真的没死,而且看到报上的消息,也许会亲自出面。”
  “嗯,”罗力用怀疑的口吻说,“也许吧。”
  “你不同意?”
  “我只觉得……”罗力·柯罗德说,“大卫·汉特赢了第一回合。”
  “很难说。”史班斯说。
  罗力离开之后,史班斯拿起打火机,看看上面的姓名缩写“D·H”,对葛瑞夫巡官说:“手工很昂贵,不是普通大量制造的东西。一定很容易辨认,你拿到庞德街那些店铺去问问看!”
  “是,长官。”
  接着,督察又看看那只手表——表壳破了,表面上的时间是九点十分。
  他看看巡官。
  “手表检验报告拿到了吗?葛瑞夫。”
  “拿到了,主发条断了。”
  “指针的机械装置呢?”
  “没问题。”
  “你觉得这只手表代表什么?”
  葛瑞夫机警地说:“看起来好像说明犯案的时间。”
  “喔,”史班斯说,“要是你在警方待了像我这么久,就会对任何小事都抱着怀疑的态度,就连这种被打碎的手表也不例外。不错,表面上的时间可能是真的——但是也可能是很多人都知道的老把戏:凶手把表面拨到适合自己的时间,再把表敲碎,就可以编造很好的不在场证明。不过你要知道,抓鸟可不是这么抓的。我对这个案子的看法很开通,根据法医的判断,死亡时间是晚上八点到十一点之间。”
  葛瑞夫巡官清清喉咙。“富拉班的第二个园丁爱德华说,七点半左右看见大卫·汉特从边门出去。女佣不知道他回去过了,以为他和戈登·柯罗德太太一起在伦敦。不过还是可以看出他当时在附近。”
  “对,”史班斯说,“我倒想听听汉特自己的说明。”
  “这个案子看起来好像很明显了。”葛瑞夫望着打火机上的名字缩写说。
  “嗯,”督察说,“可是还有这个。”
  他指指口红。
  “滚在抽屉的角落里,督察,也许已经放了一段时间了。”
  “我查过了,”史班斯说,“那个房间最后一次有女房客是三星期以前的事了。我知道这年头旅馆的服务都很差——不过我相信,三个礼拜当中,服务生至少会用抹布把家具擦一遍。大体上说来,史泰格还算整齐干净。”
  “好像看不出什么女人跟恩纳可·亚登有关系嘛。”
  “我知道,”督察说,“所以我才觉得这支口红的由来很可疑。”
  葛瑞夫巡官忍住肚子里那句话——“红颜祸水”。他说法国话的口音很好听,可是他知道最好别用这个惹史班斯督察生气。
  葛瑞夫巡官是个很机智的年轻人。
  17
  走进“牧者之宫”舒适的正门之前,史班斯督察先抬头打量一下这幢大厦,它位于“牧者市场”附近,看来谨慎、昂贵而不过于引人注视。
  进门之后,史班斯踏在柔软的绒毛地毯上,里面有一张覆着天鹅绒的长椅子,和一个摆满花草的花架,他面前是一个小的自动升降机,一边有着一张梯子。大厅右边有个门,上面标着“办公室”。史班斯推开门走进去。这是个小房间,柜台后面有张桌子、一部打字机,还有两把椅子,一张靠在桌旁,另一张较豪华,面对着窗口。房间里看不到人。
  史班斯看到桃花心木柜台上有个铃,就按了按。没有人出来,他又按了一下。一两分钟后,较远的那道门打开了,一个穿制服的人走出来,从外表看来,他像个外国将军或者陆军元帅似的,但是一开口却是伦敦口音,而且不怎么标准。
  “有事吗?先生。”
  “我要找戈登·柯罗德太太。”
  “她住在四楼,先生。要不要我先按铃通知她?”
  “她在吧,对不对?”史班斯说,“说不定她在乡下?”
  “不,先生,她从上星期六起就在这儿。”
  “大卫·汉特先生呢?”
  “汉特先生也在。”
  “他没有出去过?”
  “没有,先生。”
  “他昨天晚上在吗?”
  “好了,好了,”那个“将军”忽然变得粗鲁起来,“到底怎么回事?想打听每个人的历史?”
  史班斯默默拿出证件,门房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变得合作起来。
  “实在对不起,”他说,“我有眼不识泰山。”
  “算了,告诉我,汉特先生昨天晚上在吗?”
  “是的,他在。至少就我所知他一直在。我是说,他没说要出去。”
  “如果他出去,你会知道吗?”
  “喔,一般说来应该不知道。各位先生小姐如果要出去,通常都会说一声,告诉我要是有文件或者电话怎么处理。”
  “外面来的电话都会经过这个办公室吗?”
  “不,大部分房客都自己有线路。也有一两位不想装电话,那我们就用内线通知他们到大厅接电话。”
  “柯罗德太太自己有电话?”
  “是的,先生。”
  “就你所知,他们两人昨天晚上都在?”
  “没错。”
  “吃饭呢?”
  “这儿有餐厅,不过柯罗德太太和汉特先生很少用,多半都出去吃。”
  “早餐呢?”
  “送到每位客人的房间。”
  “能不能查查他们今天的早餐有没有送去?”
  “可以从房间服务登记本上查到。”
  史班斯点点头说:“我现在先上去,等下来再告诉我。”
  “好的,先生。”
  史班斯走进电梯,按了四楼的钮,每层楼只有两个房客,史班斯按了九号房间的门铃。
  大卫·汉特来应门,他不认识督察,所以很唐突地说:“怎么样?有什么事?”
  “汉特先生吗?”
  “没错。”
  “我是橡树郡警局的史班斯督察,能跟你谈谈吗?”
  “对不起,督察,”他笑笑,说:“我还以为是打听风声的家伙。请进。”
  他带头走进一间时髦漂亮的房间。罗莎琳站在窗边,他们进房时,她也转过身。
  “这位是史班斯督察,这是罗莎琳,”汉特说,“坐,督察,喝点饮料吧?”
  “不用了,谢谢你,汉特先生。”
  罗莎琳轻轻点点头,然后背对窗户坐下来,双手紧握着膝盖。
  “抽烟吗?”
  大卫把烟递过去。
  “谢谢。”史班斯拿了一支烟,等待着,大卫把手伸进口袋,又轻轻伸出来,皱皱眉,看看四周,拿起一盒火柴,替督察点烟。
  “谢谢你,先生。”
  “喔,”大卫一边点燃自己的烟,一边悠闲地说,“温斯礼村有什么事吗?是不是我们的厨师跟黑市打交道?她给我们准备很多可口的食物,所以我老是怀疑背后有毛病。”
  “事情没这么轻松,”督察说,“史泰格旅馆昨天晚上死了一个人。也许你看到报上的消息了吧?”
  大卫摇摇头。
  “没注意,他怎么了?”
  “他不单是死,而且还是被人谋杀的。老实说,他是被人用棒子从头上打死的。”
  罗莎琳发出一声抑制的尖叫。大卫马上说:“督察,麻烦你不要多提细节,舍妹非常脆弱,她控制不了自己。要是你提到流血之类可怕的事,她很可能会昏倒。”
  “喔,对不起,”督察说,“的确是谋杀案,不过没流什么血。”
  他顿了顿,大卫扬扬眉,轻轻地说:“有意思。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希望你能告诉我们一些有关死者的消息,汉特先生。”
  “我?”
  “上星期六晚上,你曾经去看过他。他的名字——或者说他登记的名字——是恩纳可·亚登。”
  “喔,对,我想起来了。”
  大卫的口气很平静,丝毫没有不安。
  “怎么样?汉特先生。”
  “真抱歉,督察,我恐怕帮不上忙。我对这个人几乎一无所知。”
  “他真的叫恩纳可·亚登?”
  “我很怀疑。”
  “你为什么去见他?”
  “还不是那一套倒霉的老故事。他提到一些地方,战时的经历,一些人——”大卫耸耸肩,“我猜疑是捕风捉影,根本就是胡吹的。”
  “你有没有给他钱?先生。”
  在一下子很短暂的沉默后,接着大卫说:“只给了他五镑……算他好运,他确实打过仗。”
  “他提到一些……你认识的人?”
  “是的。”
  其中有没有罗勃·安得海上校?”
  督察的话终于发生了作用。大卫的态度变得僵硬起来,罗莎琳在他身后发出一声惊愕的喘息声。
  “你为什么那么想?督察。”大卫终于问。他的眼神非常谨慎,像在探测什么似的。
  “根据我接到的情报。”督察木然答道。
  一阵短暂的沉默中,督察知道大卫的眼睛正在试探他、衡量他,努力揣摩是怎么回事——但是他只默默地等待着。
  “你知道罗勃·安得海是谁吗?督察。”大卫问。
  “你不妨告诉我,先生。”
  “他是舍妹的前夫,几年前死在非洲。”
  “你绝对肯定?汉特先生。”史班斯迅速地问。
  “绝对肯定。对不对?罗莎琳。”他转身看她。
  “喔,对,”她马上喘着气说:“罗勃的死因是热病——黑水热。真叫人难过。”
  “可是有人说事实不是这样,柯罗德太太。”
  她没有回答,眼睛也没看他——而是看她哥哥。
  过了一会儿,她才说:“罗勃的确死了。”
  “根据我所得到的消息,”督察说,“这个恩纳可·亚登自称是已故的罗勃·安得海的朋友,他还告诉你——汉特先生——罗勃·安得海并没有死。”
  大卫摇摇头。
  “胡说,”他说,“完全是胡说。”
  “你肯定谈话中并没有提到罗勃·安得海?”
  “噢”,大卫笑得很迷人,“提到过,那个可怜的家伙认识安得海。”
  “他没提到要……敲诈你?汉特先生。”
  “敲诈?我不懂你的意思,督察。”
  “真的不懂吗?汉特先生。对了,这只是例行调查,请问你昨天晚上在什么地方?……大概,喔,从七点到十一点之间。”
  “万一我拒绝回答呢?督察。”
  “你不觉得那样做太幼稚了吗?汉特先生。”
  “我不觉得。我不喜欢——我一向都不喜欢受人威胁。”
  督察想:这也许是真的。
  他以前也碰到过像大卫·汉特这种证人。这种人很碍事,并不是因为他们有什么事需要隐瞒。可是仅仅要求他们说明行踪,就仿佛严重伤害了他们自尊,惹得他们很不高兴。往往会表示要追究到底。
  史班斯督察虽然自诩心地公正,但是他到“牧者之宫”来的时候,仍然深信大卫·汉特就是杀人凶手。可是现在他却初次感到不那么有把握,大卫孩子气的挑战态度反而使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史班斯看看罗莎琳·柯罗德,她马上有了反应。
  “大卫,告诉他不就没事了吗?”
  “是的,柯罗德太太,我们只想把事情弄清楚……”
  大卫祖鲁地打断他的话:“不许欺负我妹妹,听到没有?我在什么地方跟你有什么关系?”
  史班斯用警告的口吻说:“审讯的时候会传你去,汉特先生,到时候你就一定得回答了。”
  “那我就等审讯的时候再说!好了,现在你可以滚了吧?”
  “很好,先生。”督察镇静地站起来,“不过我还有一件事要求柯罗德太太。”
  “我不希望我妹妹担心。”
  “那当然,我只想请她看看死者,告诉我认不认识他。这我可有权做主,而且迟早都免不了的。干脆让她现在跟我去,赶快解决不就结了?有人听到死者亚登先生说,他认识罗勃·安得海先生——也就是说,安得海太太可能见过他。这么一来,要是他的名字不是恩纳可·亚登,我们也可以知道他到底是谁。”
  想不到罗莎琳·柯罗德居然意外地站起来。
  “我愿意去。”她说。
  史班斯以为大卫又会大吼大叫,没想到他竟然笑了笑。
  “很好,罗莎琳。”他说,“我承认,我也很好奇。无论如何,你也许能说出那家伙的名字。”
  史班斯对她说:“你在温斯礼村没看过他?”
  罗莎琳摇摇头。
  “我从上周六起就一直在伦敦。”
  “亚登是星期五晚上到的,对。”
  罗莎琳问:“要不要我现在就去?”
  她问话的口气驯顺得像个小女孩似的,给督察留下很深刻的印象。他没有想到她会这么顺服,这么听话。
  “那太好了,柯罗德太太,”他说,“我们越早知道某些事实越好。不过真抱歉,我没开警车来。”
  大卫走到电话机旁。
  “我打电话到丹勒汽车出租公司叫车,也许于法不合——不过我相信你可以摆平,督察。”
  “我想可以。”
  他搭电梯下楼,再度走进办公室。
  管理员已经在等他了。
  “怎么样?”
  “昨天晚上两张床都睡过了,浴室和毛巾都用过了,先生,早餐是九点半送到他们房间的。”
  “你不知道汉特先生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吧?”
  “我恐怕只知道这些了,先生。”
  史班斯想:好吧。也只有这样了。他不知道除了像小孩一样的反抗心理之外,是否还有其他原因使大卫不肯回答。他一定知道自己有杀人嫌疑,当然越早说出他的故事越好。跟警方作对绝对不会有好处。可是史班斯觉得,大卫·汉特就是存心和警方作对,而且还沾沾自喜、洋洋得意。
  一路上,他们很少说话,抵达停尸间的时候,罗莎琳·柯罗德脸色非常苍白,双手也颤抖着,大卫似乎很替她担心,把她当小女孩一样安慰。
  “只要一两分钟就好了。没事,没事,别怕。跟督察进去,我在外面等你。不要担心,看起来一定很平静,就像在睡觉一样。”
  她轻轻对他点点头,并且伸出手,他用力握了握。
  “勇敢点,乖。”
  她一边跟着督察走进去,一边柔弱地说:“你一定觉得我是个胆小鬼,督察。可是那次在伦敦——他们全都死在屋子里……全都死了……只剩我一个人……”
  他轻轻说:“我了解,柯罗德太大,我知道你碰到过一次可怕的轰炸,你先生也被炸死了。真的,只要一两分钟就够了。”
  史班斯作个手势,助手把白被单掀开。罗莎琳·柯罗德站着看那个自称恩纳可·亚登的男人。史班斯站在一旁牢牢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好奇地看看死者,仿佛在奇怪——既没有惊讶的动作,也没有认识的表情,只是诧异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接着,她很平静,几乎可以说若无其事地,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上帝保佑他的灵魂,”她说,“我这辈子从来没看过这个男人。我不知道他是谁。”
  史班斯心想:你要不是我所见过的最佳女演员,就是在说真话。
  事后,史班斯打电话给罗力·柯罗德。
  “我请那个寡妇来看过了,”他说,“她的口气很肯定,说死者绝对不是罗勃·安得海,她从来没见过他。看来也只有这样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罗力缓缓地说:“真的就只有这样了?”
  “我想陪审团会相信她的话——因为没有反证。”
  “对——对。”罗力挂断了电话。
  接着,他皱皱眉头,拿起伦敦的电话号码簿,而非本地的。
  他用食指沿着P字开头的姓氏往下找,一会儿,就找到他想找的人名。
第二部 第01章
  1
  赫邱里·波洛小心翼翼地折好他刚叫乔治买回来的报纸。报上说得很简短,法医认为死者头颅是被连续重击敲碎的。审讯延期两周。警方希望知道最近从开普顿来那个名叫恩纳可·亚登者的人,尽快与橡树郡警察局联络。
  波洛把报纸整齐地放好,陷入沉思中。他对这件事很有兴趣,要不是林尼尔·柯罗德太太最近来拜访过他,他也许不会留意前面那一小段文字。但是林尼尔·柯罗德太太的来访,使他又清晰地回忆起有一次空袭时在俱乐部碰到的那件事。波特少校的声音仿佛又在他身边响起:“也许千里之外又会出现一位恩纳可·亚登先生,重新开始生活。”波洛迫不及待地想对这个在温斯礼村被谋杀的恩纳可·亚登有更进一步的了解。
  他想起自己和橡树郡警方的史班斯督察相识,也记起麦隆就住在温斯礼区附近,而且麦隆还认识杰若米·柯罗德。
  正当他打算挂电话给麦隆时,乔治进来告诉他,有位罗力·柯罗德先生想见他。
  “哈!有意思!”波洛满意地说,“带他进来。”
  乔治引进一位英俊却面带愁容的年轻人,他似乎不知从何说起。
  “你好,柯罗德先生,”波洛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罗力·柯罗德用怀疑的眼光看看波洛。他那花俏胡子、优雅服饰、白手套、尖头软皮皮鞋,这些都使这个年轻人极为不安。
  波洛非常有自知,也多少觉得有点好玩。
  罗力·柯罗德终于费力地开口道:“我恐怕要花点时间解释我的身份和处境,你一定不认识我……”
  波洛打断他的话。
  “不,我知道你的大名,你知道,你婶婶上星期来看过我。”
  “我婶婶?”罗力张大了嘴,惊讶万分地盯着波洛,显然觉得非常意外。波洛不得不推翻了原先以为这两人的来访彼此有关的假设。起初他觉得在这么短的时间当中,这一家居然有两个人来找他,实在太凑巧了,但是仔细一想,又觉得这不是凑巧,只是从同一个原因衍生出来的自然结果罢了。
  他大声说:“林尼尔·柯罗德太太应该是你婶婶吧。”
  罗力看起来似乎更意外了。
  他用不敢相信的口吻说:“凯西婶婶?你……不会是说……杰若米·柯罗德太太吧?”
  波洛摇摇头。
  “可是凯西婶婶怎么可能……”
  波洛小心地喃喃道:“据我所知,她是受鬼魂指引来的。”
  “喔,老天!”罗力似乎安心多了,也觉得很有趣。他似乎是安慰波洛一样地说:“你知道,她对人没什么害处。”
  “很难说。”
  “你指的是什么?”
  “有谁又真的是……对人毫无伤害呢?”
  波洛盯着他,罗力叹口气。
  “你来找我有事吧?”波洛轻轻提醒他。
  罗力脸上又流露出担心的神色。
  “说来话长,恐怕……”
  波洛也有点担心,他一眼就看出来,罗力·柯罗德不是那种干脆爽快的人。罗力准备开始说明一切时,他向后靠在椅子上,半闭着眼睛。
  “你知道,戈登·柯罗德是我伯伯……”
  “我对戈登·柯罗德很了解。”波洛从旁协助道。
  “好,那我就不用多解释了。他去世的前几个礼拜结了婚——对象是个叫安得海的年轻寡妇。他死了之后,她一直住在温斯礼村——还有她哥哥一起。我们都以为她前夫得热病死在非洲,可是现在看起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喔!”波洛坐直身子,“你怎么会这么想?”
  罗力说明恩纳可·亚登到温斯礼村去的事,“也许你看到报上……”
  “嗯,我看到了。”波洛再次帮他长话短说。
  于是罗力继续往下说,形容他对这个亚登的第一印象,他到史泰格去的事,碧翠丝·李平考特给他的信,最后是碧翠丝偶然听到的那段对话。
  “当然,”罗力说,“不知道她到底听到什么,也许她添了油、加了醋——甚至完全听错了。”
  “她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警方?”
  罗力点点头。
  “我告诉她最好跟警方说。”
  “我不太了解……对不起……你为什么来找我,柯罗德先生,你要我调查这件——谋杀案吗?——我想应该是谋杀案。”
  “老天,不是,”罗力说,“我不会做那种事,那是警察的事。他的确是被人谋杀的,没错,不过我是想请你查出死者到底是谁?”
  波洛眯起眼睛。
  “照你看,他是谁呢?柯罗德先生。”
  “这……我是说……恩纳可·亚登一定不是他的本名,只是从田纳森的诗里引出来的名字,我查过了。那个人回家之后,发现太太已经嫁给别人了。”
  “所以,”波洛平静地说,“你认为恩纳可·亚登就是罗勃·安得海本人?”
  罗力缓缓地说:“嗯,可能是……我是说,无论从外表或者年纪上看来都很恰当。当然,我再三跟碧翠丝讨论过这件事,她没办法肯定他们确实说了些什么。那家伙只是说罗勃·安得海非常落魄,身体很差,需要用钱。也许,他说的就是他自己,不是吗?他好像提到,万一罗勃·安得海在温斯礼村出现,对大卫·汉特将会很不方便……口气就像安得海已经用化名到了温斯礼村一样。”
  “他有什么身分证明?”
  罗力摇摇头。
  “没有,但是史泰格旅馆的人说他确实是用恩纳可·亚登的名字住进客房的。”
  “有没有其他证件?”
  “什么都没有。”
  “什么?”波洛惊讶地坐直身子,说,“一点证件都没有?”
  “没有,只有几只旧袜子、一件衬衫、一枝牙刷等等——可是没有证件。”
  “没有护照?没有信件?连配给卡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那可真有意思,”波洛说,“不错,有意思。”
  罗力继续往下说。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