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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冒险家》

_9 阿加莎(英)
“我也告诉你,”朱利叶斯回答道,“我的手枪——小威利正想一吐为快哩。”
俄国人这下才软下来。
“你,你不敢——”
“哦,你错了,我恰好敢,你这家伙。”
克雷默宁从这句话语中肯定嗅出朱利叶斯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于是他阴沉着脸说:
“那好,如果我知道你要找的这个人,那又怎样?”
“你得马上告诉我,就在这儿,在哪可以找到她?”
克雷默宁摇摇头。
“我不敢说。”
“为什么不敢?”
“我不敢,你的追问也是徒劳的。”
“害怕,嗯?害怕谁,布朗先生?啊,这使你感到为难,有这样一个人吗?我对此表示怀疑,仅仅是提到一下他就把你吓成这样。”
“我见过他,”俄国人慢吞吞地说道,“我还跟他面对面说过话。这事我是以后才知道的。他是那伙的头,我以后不会再见到他了。他到底是什么人?这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他是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人。”
“他不会知道今天的事的。”朱利叶斯说。
“他什么都清楚,而且他的报复迅雷不及掩耳,即使我——克雷默宁也在所难免。”
“那就是说你不愿意照我说的去做啰?”
“你的追问实在是徒劳的。”
“那我对不起了,”朱利叶斯面露喜色地说,“这个世界上又要少了一个坏蛋2”说着他举起了手枪。
“别开枪,”克雷默宁发出了尖叫声,“别打死我。”
“我当然会,我常听说你们这些革命者不太看重自己的生命,但似乎事情轮到你头上时,情况又不一样了,我给你机会保全你这张肮脏的皮,可你不要。”
“他们会要我的命。”
“那你看着办吧,”朱利叶斯诙谐地说,“不过,我得告诉你,我的小威利可不是吃素的。我要是你的话,我就会与布朗先生进行一次公平的较量。”
“如果你打死我,你会被绞死的。”俄国人咕哝着说,语气不像先前那样肯定。
“不,你这就错了,你忘了钱的作用,众多的律师会为此忙碌起来,他们还会叫一些医术高明的医生参与到他们的工作中去,其结局就是,他们会声称我的精神出了毛病,这样我就会在疗养院里住好几个月,等我的神志恢复正常后,他们又会声称我已康复,一切对于小朱利叶斯来说,结局都不会糟的。我会为此而被绞死吗?你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俄国人相信他的这番话,他深知钱的作用,他在小说中就看到过朱利叶斯描述的这种谋杀案的审讯的情节,而他本人曾就贿赂过法官。他不得不被眼前这位充满阳刚之气,说话虽慢但却不无威严的年轻美国人所威慑。
朱利叶斯继续说:“现在我要数五次,如果你让我数过了四,你仍不合作的话,你就不用担心布朗先生了,也许他会给你的葬礼送一些鲜花,但你闻不到花香了,准备好了吗?我要开始数了!一——二——三——四——”俄国人尖声打断了正在数数的朱利叶斯。
“别开枪,我会照你说的去做。”
朱利叶斯放下了枪。
“看来你还不太糊涂,说吧,那女孩在哪儿?”
“在肯特的盖特豪斯,那地方叫做阿斯特利·普赖尔斯。”
“是作为囚犯关押在那儿吗?”
“她是不许离开那幢房子的——尽管真的很安全,不幸的是这小姑娘丧失了记忆。”
“这使得你和你的朋友们一直感到很恼火,我想。另一个姑娘在哪儿?你们一周前诱骗的那一位。”
“她也在那儿。”俄国人阴沉沉地说。
“太好了,你瞧,这结局不是挺圆满的吗?今晚天气不错,我们得出去逛逛。”
“逛逛?”克雷默宁紧盯着朱利叶斯问道。
“到盖特豪斯去。我希望你会喜欢坐车的,不是吗?”
“你什么意思?我不去。”
“别做梦了,你应当清楚,我是不会留你在这儿的。我知道你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你的朋友们,”说到这儿,他看到对方的脸色一下于暗淡了。“你当然清楚,你会布置好一切。不,先生,别打你的如意算盘了。你得跟我走。隔壁就是你的卧室吗?进去!穿上一件厚大衣,对,就这样。好,我们已经推备就绪。我们到楼下去,穿过大厅走到外面,我自己的东西在那儿,别忘了你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我会透过我的大衣口袋朗你开枪的,甚至你对那些身着制服的仆人说的每一个字或是每一个眼色都别想逃过我的眼睛。如果你想试试的话,那么,在硫火与硫磺石作品中肯定会增加一张奇怪的脸。”
他们一起下了楼,穿过大厅朝着早已等侯在那儿的汽车走去。俄国人气得全身发抖,周围全是旅馆的仆人,他几乎要叫出声来,但在这一刹那间,他的理智制止了他,这个美国人是说到做到的。
当他们来到车旁时,朱利叶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危险区终于过去了,恐惧将身边的这个人吓得了。
“进去!”他命令道。当他看到俄国人斜着眼偷看司机时,说:“别做梦了,司机不会帮你于什么的,他是一名海军,当你们的革命爆发时,他正在一艘潜水艇上工作,这潜水艇就在俄国。他的一个兄弟被你们的人杀死了,乔治。”
“嗯,先生,什么事?”司机掉过头来。
“这位先生是俄国的一个布尔什维克。我们不想打死他,但必要时,我们会的,你懂吗?”
“完全明白,先生。”
“我想到肯特的盖特豪斯去,知道路吗?”
“知道,这得大约一个半小时的路程。”
“一小时赶到那里,我有急事。”
“我会尽力的,先生。”汽车风驰电掣般地行驶着。
朱利叶斯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坐在他的俘虏旁边,他的手一直放在大衣的口袋里,但仍不失大家风度。
“我在亚利桑那州就曾经打死过一个人——”他开始兴致勃勃地说。
一个小时下来,克雷默宁与其说尚有一口气,倒不如说是死了。朱利叶斯一路上都在讲他过去的事,在亚利桑那州的这件事前,他还干掉过一个旧金山的恶棍。除此之外,他还提到了一段洛杉矶山脉的小插曲。他的叙述风格虽说不是很准确,但却非常活灵活现。
汽车放慢了速度,司机掉过头告诉说他们就要进入盖特豪斯了。朱利叶斯命令俄国人给他们指路,他的计划是直接开到房子那儿。到了那儿,要克雷默宁将两个女孩叫出来。朱利叶斯告诫克雷默宁:“我用小威利可是百发百中。”
克雷默宁,一个早已受制于人的家伙,现在听了朱利叶斯一路上可伯的描述后,现在更是胆战心惊。他认为自己这一次准完了。
汽车加大油门,驶上了去房子的车道,停在门廊前,司机掉过头来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先把汽车技过头,乔治。然后去按门铃,再回到这儿来,别让马达熄火,随时等候我的命令,迅速离开这儿。”
“我知道了,先生。”
男管家打开了前门,克雷默宁感到那支凸起的手枪正顶着自己的肋骨。
“你给我老实点,说话要注意。”朱利叶斯压低嗓门说。
克雷默宁点点头,他的嘴唇发白,说话声音也有些颤抖。
“是我——克雷默宁,马上把那女孩带来,没时间了。”
这时惠廷顿已经走下台阶,当看到克雷默宁时,他发出了一声惊呼:
“是你!你来于什么,你知道这个计划——”
“我们被出卖了,原来的计划不行了,我们得保全我们的性命,我们目前的希望就是这女孩了。”
惠廷顿犹豫了一下,不过时间不长。
“你是奉命——奉他的命令?”
“那自然,否则我到这儿来干什么?赶快,——没有时间了,另一个小傻瓜最好也一齐带来。”
惠廷顿转身快步跑进房子,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气氛十分紧张。没过多久,两个身披斗篷的衣衫不整的身影来到了台阶前,并被强行推进了车里。个子小的姑娘身体有些虚弱,需要搀扶着。惠廷顿粗野地将她一把推进车里。朱利叶斯朝前探了探身体,这下,门开处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惠廷顿身后的另一个人惊叫起来,他暴露了。
“开车,乔治!”朱利叶斯吼道。
司机立即将脚从踏板上松开,汽车呼地开走了。
台阶上的那人骂着将手伸进口袋,只听见雨点般的枪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还有那夜幕中分外明亮的子弹光。
密集的子弹射向了高个子姑娘。
“趴下,简!”朱利叶斯喊道,一边把简朝前按到,然后他立起身寻找目标射击。
“你打中了吗?”塔彭丝急切地问。
“打中了,”朱利叶斯回答说,“不过,没打中要害,像这样的恶棍一下子还解决不了问题。你怎么样,塔彭丝?”
“我没什么,汤米在哪?这是谁?”她指着瑟瑟发抖的克雷默宁问道。
“汤米去找那个阿根廷人去了。我想他准以为你命归黄泉了呢。慢慢开出大门,乔治,对,就这样。我们离开后,他们至少得花五分钟才会忙乎起来。我想,他们会打电话的,前面的路要多加小心,别走直线。刚才你问这人是谁,塔彭丝?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克雷默宁先生,我说服他跟我们作一次短途旅行,这是为了他的健康。”
俄国人一言不发,脸色由于害伯仍然是青色的。
“他们为什么会放了我们?”塔彭丝不解地问。
“我想是这位克雷默宁先生的声音太高了,他们无法抗拒。”
这使得俄国人怒不可遏,他疯狂地叫道:“你这该死的,他们已经知道是我出卖了他们,在这个国家里,我最多活不过一小时。”
“是这样,”朱利叶斯赞同地说,“我劝你立即回俄国。”
“既然如此,让我下车,我已经做了你们要我做的事情,为什么还不放我走?”
“不放你,是为了你的公司。当然你想走,现在就可以走,不过我想,你还是让我用车把你送回伦敦吧。”
“你们不会去伦敦的,”他咆哮着,“让我现在就下车!”
“当然可以,停车,乔治。这位先生不想回去了,如果以后我有幸到俄国去的话,克雷默宁先生,我希望看到盛大的欢迎场面以及——”
没等朱利叶斯说完和汽车完全停下来,俄国人已经下了车,很快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这么没有耐心。”朱利叶斯幽默地说。车子又重新上路。“也不给女士们说声再见,真没有教养。简,你可以坐起来了。”
简这才开始说话:“你是怎么‘说服’他的?”
朱利叶斯拍了拍手枪。
“小威利的功劳。”
“真了不起。”女孩称赞道,脸上泛起了红晕,钦佩地看着朱利叶斯。
“安妮特和我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塔彭丝说,“惠廷顿这老家伙催我们快点,我们还当屠夫们要宰杀羔羊了。”
“安妮特,你这么称呼她?”朱利叶斯在头脑中努力去适应这个新名字。
“这是她的名字呀。”塔彭丝睁大眼睛说着。
“没有的事,”朱利叶斯说,“她也许认为这是她自己的名字,因为她已经丧失了记忆,太不幸了。但我们面前的这一位的的确确是简·芬思。”
“什么——?”塔彭丝不相信地叫了起来。
她的惊讶被打断了,一颗子弹正好打在她身后的汽车上部。
“趴下:“朱利叶斯大声说道,“我们遭到了埋伏,这些家伙动作倒挺快,把车子再开快点,乔治。”
汽车风驰电掣般地朝前行驶,三四颗子弹唆唆而过,还好,枪法不怎么样。朱利叶斯立起身子伏在车子的后部。
“没有目标可打,”他沮丧地说,“不过,我想,很快又会有一顿小小的野餐了,啊:“他抬起手。
“你受伤了?”安妮特马上说道。
“只是擦破了一点皮。”
简一下子跳起来:“让我下去,让我下去,我说,停车,他们追的是我,我才是他们要追的人,你们不能为我丧生,让我下车。”一边喊叫着,一边在黑暗中搜寻着门把手。
朱利叶斯抓住她的两支胳膊,不无惊讶地看着她,她的话语中没有丝毫的外国口音。
“坐下,孩子,”他温和地说,“我猜,你的记忆完全正常,你一直是在欺骗他们,是吗?”
女孩看着他点点头,突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嚎陶大哭起来。朱利叶斯抚摩她的肩膀安慰她。
“坐下,我们不会让你离开的。”
她抽泣着问道:“你是同乡,我从你的口音里听出来了,这唤起了我的思乡之情。”
“我就是你的同乡,我是你的表兄——朱利叶斯·赫谢默,我专程到欧洲来找你,你让我找得好苦呀!”
这时,车减速了,乔治转脸问道:“十字路口到了,先生,我不知道该走哪条道。”车子慢慢地停了下来,当车停的瞬间,一个身影突然窜了上来。
“对不起,诸位。”他一边说,一边坐了下来。
迎接他的是,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惊叫声以及各式各样的询问,他只好挨个地回答他们的问话。
“我在树丛中等候着你们,一直在你们后面,我所能做的就是等候。现在,女孩子们,下车。”
“下车?”
“对,路那边就有一个车站,再过三分钟火车就要到了,你们动作快点还能赶上。”
“你这是搞什么鬼?”朱利叶斯也被弄糊涂了,“你以为将车留在这儿就可以骗过他们?”
“我俩不下车,就女孩子们下。”
“你疯了,我的贝雷斯福德先生,你完全疯了2你怎么可以让她们两个女孩独自闯荡,如果你一意孤行,那一切将付之东流。”’汤米转向塔彭丝:
“马上下去,塔彭丝,带上她,照我说的去做,没有人会伤害你们的,你们非常安全。坐那趟去伦敦的火车,直接去找詹姆斯·皮尔·埃杰顿爵士。卡特先生不在市区,不过找到他,你们就安全了。”
“该死的,”朱利叶斯骂道,“你这疯子。简坐着别动:“突然汤米以十分敏捷的动作夺下了朱利叶斯的枪,并举起来对准朱利叶斯。
“这下你们该知道我不是闹着玩的。下车,你们两个照我说的去做,否则,我就要开枪了。”
塔彭丝嘣地一下子跃了起来,拖着不情愿的简下了车,“走吧,不会有事的,如果汤米说没事,那就没事。快!我们要误车了。”
她们开始奔跑起来。
朱利叶斯那压抑以后的愤怒终于爆发了。
“你到底——”
汤米打断了他的话:“住口,我有话跟你说,朱利叶斯·赫谢默先生。”
 
阿加莎·克里斯蒂 著
 
 
第廿五章 简·芬恩的故事
 
塔彭丝拉着简的胳膊,拖着她向车站走去。她敏锐的耳朵听到了徐徐驶来的火车。
“快点,”她喘着气催促道,“不然,我们就赶不上火车了。”
火车停下时,两个姑娘正好来到站台上。塔彭丝拉开一间空着的一等房间的门,她们上气不接下气地跃坐在松软的座位上。
一个男人走过来朝她们看了看,又转到另一个车厢去了。简开始紧张起来,惊恐的双眼睁得大大的,心神不安地盯着塔彭丝。
“你说,这人是不是他们一伙的?”她喘着气问道。
塔彭丝摇摇头。“不,不,没事。”她握着简的手安慰道,“汤米不会叫我们去干他没把握的事。”
“可是我比他更了解这些人,”简颤抖着,“你不知道,五年了!多漫长的五年啊!有时一想起,我就会发疯的。”
“别放在心上,一切都过去了。”
“真的过去了吗?”
笼罩在夜色中的火车逐渐加快速度向前急驶着。突然,简·芬恩跳了起来。
“那是什么?我想我看到了一张脸,正从窗外朝我们看呢。”
“不,什么也没有,瞧。”说着,塔彭丝走到窗前,把窗子关上。
“你能肯定?”
“非常肯定。”
简觉得似乎应当解释一下:“我真有点草木皆兵了,但是我没办法,如果他们现在抓住我,他们会……”她的两眼睁很大大地凝视着前方。
“不会的,快躺下别去想它了。”塔彭丝恳求道,“你该知道,如果不安全,汤米就不会说安全。”
“我的表兄可不这么看,他不支持我们这么干。”
“那倒不假。”塔彭丝说,显得相当难堪。
“你在想什么?”简突然地问道。
“怎么了?”
“你的声音如此——古怪。”
“我在想一些事,”塔彭丝承认道,“但我现在还不敢告诉你。我也许错了,但我不这么认为。这只是我脑海中存在很久的一个想法。汤米也知道,我几乎可以肯定他知道。不过你别担心,以后有的是时间。也许根本就不是这回事。现在照我说的去做——躺下,什么也别想。”
“我试试看。”说着,简闭上了双眼,长长的睫毛盖住了那双淡褐色的眼睛。
塔彭丝却直直地坐着,一付高度警惕的神态。虽然她不断地劝慰简,但她自己也感到紧张,她的眼睛不停地从一扇窗子移到另一扇。她并非不相信汤米,而是偶尔也因怀疑而产生动摇。对手是如此凶残和狡诈,像汤米这样单纯而诚实的人如何能与之相抗衡。
如果她们能安全到达詹姆斯·皮尔·埃杰顿爵士那儿,一切都将平安无事,但是她们能如愿以偿吗?布朗那无声的威力时刻在威胁着她们,即便塔彭丝回忆起最后一次见到手握左轮手枪的场米,也无法给她带来任何安慰。何况,汤米现在可能已丧失了武力,可能已被无数的重拳所击倒……塔彭丝在头脑中酝酿着自己的行动计划。
火车终于驶进查林街,简·芬恩一下子坐了起来。“到了吗?我还以为到不了呢。”
“哦,我想,我们得到伦敦去。快,下车吧,快钻进出租车里。”
两人以最快的速度下了车,穿过剪票口,叫了一辆出租车。
“国王十字街。”塔彭丝指示说,边说着边跳上了车。’车子正在启动时,一个男人在窗外朝里窥视了一下。她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她们在火车上碰到的那个人,她不禁不寒而栗,一丝恐惧感从心底蔓延到全身。
“你瞧,”她对简解释说,“如果他们认为我们打算去詹姆斯爵士那儿,就会使他们失去线索,现在他们会想象我们去找卡特先生,他的乡间别墅就在伦敦北部某个地方。”
穿过霍尔博恩时遇到了路障,车子被迫停了下来,这正是塔彭丝所期望的。
“快!”她悄声说,“打开右边车门!”
两个姑娘悄然溜下了车,汇入川流的车辆与人群中。两分钟后,她们已坐在另一辆出租车里,朝着来的方向驶去,这次她们是驶往卡尔顿·豪斯街。
“不错吧?”塔彭丝不无得意地说,“这下够他们忙一阵了。我认为自己还是相当聪明的,那位出租车司机不知会怎样骂我们呢。不过,我记下了他的车牌号,明天我会寄给他一张汇票,他不会因此而损失什么的。咦!怎么转弯了?”
话音未落,随着一阵刺耳的声音,另一辆车与她们的车结结实实地撞在一起。
塔彭丝很快钻出车,站在了人行道上,看到一个警察正朝她们走来,塔彭丝迅速塞了五个先令给司机,然后拉着简疾步混入了人群中。
“马上就到了。”塔彭丝气喘吁吁地说,事故发生在特拉法尔加广场。
“你认为撞车是一次事故还是阴谋?”
“我不知道,也许兼而有之。”
两个姑娘手挽着手向前走着,塔彭丝突然说:“我总感到有人在跟踪我们。”
“快,”简低语道,“快。”
来到卡尔顿·豪斯街的拐角处,她们顿觉有了精神。这时,一个酪酐大醉的人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晚上好,女士们,”他一边说一边打着饱嗝,“这么匆匆忙忙是到哪儿去呀?”
“请让我们过去。”塔彭丝的话中带着几分威严。
“我跟你的朋友就说一句话。”醉汉伸出摇摇晃晃的手,一把抓住简的肩膀。这时塔彭丝听到身后愈渐走近的脚步声,她已没有时间判断到底是朋友还是敌人。她迅速低下头,用尽全身气力向醉汉顶去。这种儿时淘气时不正规的作法居然将醉汉顶倒,使他一屁股跌坐在人行道上。塔彭丝和简拔腿就跑,她们要找的房子就在不远处。当她们跑到詹姆斯爵士房门前时,两人都已气喘得如要窒息一般。塔彭丝一下按住了门铃,简也迫不及待地挥拳击门。
那个尾随在她们后面的脚步声也停在了不远处。那人犹豫了一下,就在他犹豫的片刻,两个姑娘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大门,詹姆斯爵士从书房里迎了出来。
“你们好,这是怎么了?”
他快步上前,伸手扶住招摇晃晃的简,把她搀扶进书房,安置在长沙发上。他从酒柜里倒了一点白兰地,强迫简喝了下去。随着一声叹息,简坐了起来,眼里仍然充满着恐惧。
“没事了,我的孩子们,别害怕,你们已经安全了。”
简的呼吸逐渐恢复正常,脸上也开始现出往日的红晕。
詹姆斯疑惑地看着塔彭丝。
“原来你还活着,塔彭丝小姐,这可比你的朋友汤米想象的要好得多。”
“但青年冒险家都经历了太多的杀身之祸。”塔彭丝略带夸张地说。
“如此看来,我认为你们的合伙企业最终会成功是不会错的。”詹姆斯爵土干巴巴地说,然后转向沙发上的简,“这位就是简·芬恩小姐吧?”
简坐了起来,平静地回答道:“是的,我就是简·芬恩,我有许多事要告诉你。”
“等你身体好些再——”
“不,就现在,”简稍稍提高了嗓门,“只有告诉你一切之后,我才会感到安全。”
“随你吧,”詹姆斯爵土说道,在一张面对长沙发的大扶手椅上坐了下来。简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我乘卢热塔尼亚号客轮到巴黎找一份工作,我非常渴望能为战争作点力所能及的事,在此之前,我一直在学法语。我的老师告诉我巴黎的一所医院需要人手,这样我就给他们写了信,提出愿意去医院工作的请求,他们接受了我的请求。我孤身一人,不论干什么事都方便一些。
“卢西塔尼亚号遭鱼雷袭击时,一个男人走到我跟前,问我是不是一个具有爱国心的美国人。这个人我已注意他不只一次——我曾在心里猜想,他是在担心什么人或什么事,他告诉我,他身上带着对同盟国生死悠关的文件。他要我为他保存这些文件,过些时候再到《泰晤时报》上寻找他登的广告。如果报上没出现广告,我就将文件直接交给美国大使。
“接下来发生的事至今仍像恶梦一般,我常常在梦中为之惊醒……我真不愿意再重述它。丹弗斯先生曾要我多加小心,他可能从纽约就被人盯梢了,但他不这么看。我开始也没有怀疑,但在去霍利黑德的船上,我开始感到不安了。
有一位叫范德迈耶的妇女对我特别关照,并和我结成了朋友。起初我对她的好意非常感激,但后来,我逐渐觉得她身上总有些什么我不喜欢的东西。在爱尔兰船上,我看见她和一些神色诡秘的人交谈,看他们那样子,似乎是在谈论我。
我顿时想起在卢热塔尼亚号上,当丹弗斯先生把包交给我时,她就想方设法地开始接近我了。在此之前,她曾对丹弗斯先生套近乎,我开始感到害怕,但我又无能为力。
“我产生了一个近乎疯狂的想法——在霍利黑德下船,那天不去伦敦了。不过,我很快发现这是非常愚蠢的。我只能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现,愿上帝保佑我。我想如果多加留意,他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出于谨慎,我撕开装文件的油布包,取出文件换成空白纸,再重新包好。这样,即使有人抢走它,也没有什么关系。
“对那东西怎么办一直让我担心,其实那就是两张纸,最后我把它夹在一本杂志的两页广告之间,再用胶水把两页广告粘在一起,然后把杂志塞进我的风衣口袋里。
“在霍利黑德,我想找一问乘客看上去没有异样的车厢。但奇怪的是,总有那么一些人在我的周围拉拉扯扯。我感到有些不妙,好不容易上了车,却发现又与范德迈耶太大在一个车厢里,我到走廊上,发现其它车厢都坐满了人,只好又回到原处坐下。我安慰自己说,车厢里除了范德迈耶太大,还有其他人呢。我的对面坐着一对看上去非常恩爱的夫妇,对此,我感到宽慰多了。我靠在座椅上,微闭双眼,让别人以为我睡着了。其实我时刻处于高度警惕状态。就在火车离伦敦不远时,我从眼缝中看到那个男人从包里拿出了什么递给范德迈耶太大,一边递,一边使着眼色……
“我无法形容那个眼色有多么可怕,它几乎把我吓呆了。我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到走廊上去。我站起来,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也许他们发现了什么——这我不知道——就听见范德迈耶太大突然说了一声‘就现在’,接着她迅速用什么东西蒙住我的嘴和鼻子,我使劲挣扎也喊不出声音来。与此同时,我感到脑后遭到了重重的一击……”
简额栗着说不出话来,詹姆斯轻声安慰着,说了一些同情话。过了几分钟。简又接着说:“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恢复了知觉。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很脏的床上,感到非常虚弱。周围有一层帘子,隔着帘子听到有两个人在说话,其中一个是范德迈耶太大的声音。我尽力想听听他们说些什么,但开始时听不大清楚。后来,在听清楚后我真伯极了,我真惊讶当时竞没有喊出来。
“他们没有找到文件,发现油布包里全是白纸,气得他们像发疯一样。他们不知道我已经偷梁换柱,或许以为丹弗斯带的是假文件,真的文件已由另一条线送走了,他们说”,说到这儿,简闭上了眼睛,“要对我用刑才能知道文件的下落。”
“我以前不知道什么叫恐惧,什么叫不寒而栗。当时我真是吓怕了。他们来我床前看过一次,我闭上眼睛,假装仍处于昏迷之中,但我担心他们会听到我心脏砰砰的跳动声。
幸好他们没呆多久就走开了,我开始苦苦思索该怎么办。我知道,如果用刑我是支持不了多久的。
“突然我想起可以装作丧失了记忆,这个想法以前就让我非常感兴趣,我还读过有关丧失记忆的精彩情节。要是我能成功地扮演这个角色,或许我就有救了。我在心里默默地祈祷后,长长地出了口气,似乎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我睁开眼睛,用法语在那儿喃喃自语——就像小孩呀呀学语一样。
“范德迈耶太太走了过来,她一脸的邪恶,使我怕得要命,但我还是面带疑惑地对她微笑着,并用法语问她我这是在哪儿。
“看得出,我这一招迷惑了她。她把刚才和她谈话的那个人叫了过来,那个人站在帘于边,看不清楚他躲藏在暗处的脸。他用法语跟我说话,声音平静而普通,但不知为什么总叫我感到害怕。我继续着我的表演,问他我在哪里,告诉他我的头脑里一片空白,什么都忘得干干净净,什么都回忆不起来了,我尽量显得如此而感到痛苦。他问我叫什么名字,我说我记不起来了。
“突然他抓住了我的手腕,使劲地拧,那痛苦真是苦不堪言。我尖叫了起来,但他仍不放手,还一个劲地继续拧。我发出一阵阵的尖叫,尽管如此,我还是没忘了用法语来尖叫。不知道这一切持续了多久,幸运的是,我晕了过去。我听到那男人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这不像装的,像她这种年龄的孩子装不成这样。’我想,他一定忘了美国女孩与英国女孩相比要早熟得多,并且对科学技术更加有兴趣。
“等我苏醒过来时,范德迈耶太太对我的态度格外亲热。我想,她一定是奉命而行的,她用法语告诉我,刚才我休克了,病得不轻,不过很快就会好的。我装作十分糊涂的样子,还一边喃喃不清地说医生弄伤了我的手腕。听见我这么说,她感到很放心。
“过了一会儿,她走了出去,完全走出了房间,我仍然心存芥蒂,静静地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不过,最后我还是起来了。我在房间里转了转,环视了一下。因为我想,即使有人在暗处监视,就目前的状况做出这番举动也是很自然的。
这是一个肮脏不堪的地方,奇怪的是没有宙子。我猜想门肯定是锁上的,我没有去试着开门。墙上有一些破旧的画,画的都是《浮士德》中的场景。”
塔彭丝和詹姆斯爵士几乎同时“啊”了一声,简点了点头。
“是的,这个地方在索霍区,贝雷斯福德曾在那儿被关押过。当然,我当时并不知道我已经到了伦敦。只有一件事使我非常焦虑,但当我看到风衣搭在椅背上,那本杂志仍卷放在风衣口袋里时,我那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我想证实一下自己是否被监视,于是仔细察看了一下四周墙壁,墙上没有任何可供窥视的洞。不过,直觉告诉我,一定有什么人在偷偷监视着我。我又坐回桌边,用手捧着脸,抽泣着:‘我的上帝,我的上帝,’同时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果然,我清楚地听到裙子的息索声和轻微的嘎吱嘎吱的响声,确实有人在监视着我。
“我又躺回到床上去。过了一会儿,范德迈耶太大给我送来了晚饭,奉命行事的她对我仍旧是甜言蜜语,我猜想,一定是她的上司要她取得我的信任吧。她拿出油布包问我是否还认识,一边像贪婪的猫一样观察我的表情。
“我接过包,装作努力回忆什么似的在手里翻转着看了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说,实在想不起来,好像是有什么事和这包有关,可是刚要想起来,还没来得及抓住,它又溜走了,后来她告诉我,我是她的侄女,得叫她丽塔婶婶。我照办了,她又安慰我说,我的记忆很快会恢复的,别太担心。
“那一晚太难熬了。我一边想着他们会怎样对待我,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自己的计划。虽然文件暂时还是安全的,但我不敢冒险让文件继续放在那儿。他们随时都可能把那本杂志扔掉。在床上辗转到凌晨两点左右,我悄悄爬起来,顺着左手那面墙在黑暗中摸索,摸到那幅《玛格丽特与她的珠宝盒》。我轻轻地从钉子上取下画,蹑手蹑脚地走到放风衣的地方,取出杂志和一两个信封(我的口袋里经常放有信封),将粘在一起的两页广告撕开,取出那两页宝贵的、使我遭受磨难的文件。我用洗脸盆里的水将画背面又变成褐色的纸弄湿,没多久,就可以把那层纸揭开了。我把文件夹在画与这张纸之间,再借助信封上少许的胶水将褐色纸与画重新粘好,这一切做完后,我再把画挂回原处,把杂志重新放回风衣口袋里,然后悄悄地回到床上。我对这个藏匿地点感到十分满意,谁也不会想到这幅画给人弄过了,他们也绝不会想到把自己的画撕碎。我希望他们最终得出的结论是丹弗斯带的是假情报,这样我就会得到自由了。
“事实上,他们刚抓我时可能产生过放我的想法,可以后情况变得对我十分危险了,放我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后来听说他们几乎想就地除掉我,只是他们的头儿,也就是他们的老板主张让我活着,因为他寄希望于我可能将文件藏起来了,而一旦我恢复了记忆,就可以将文件的下落告诉他们。在以后的几周里,他们对我严加看管,一次又一次地审问我。在逼供拷问方面他们真算得上行家里手。但不管怎样,我始终控制住自己,尽管这种精神上的自控力对我来说实在太难了。
“他们又把我弄回到爱尔兰,一路上从没有放松过对我的监视,生怕我将文件藏在了什么地方。范德迈耶太太和另一个女人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我,她们把我说成是范德迈耶太大的年轻亲戚,一个由于卢热塔尼亚号被鱼雷击中而使大脑受伤的亲戚。一路上我孤立无援,如果冒险找人求助,我敢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那个看上去非常富有、穿着人时的范德迈耶太太会让人们认为我是大脑受伤才使自认为是受了‘迫害’。我感觉到,一旦他们识破了我的谎言,我那旷日已久的恐怖感肯定会使我彻底崩溃。”
詹姆斯爵士充满理解地点点头。
“范德迈耶太大是个能说会道的女人,正是由于这一点以及她的社会地位,人们一般都愿听信她的,尽管你有真凭实据指责她,也很难让人相信。
“事情果然如我想象那样,他们最后把我送进了伯恩茅斯一家疗养院。开始我不敢断定这是一次骗局还是真的要给我治疗,有位护士专门负责照料我这个特殊病人,她待我很好,也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就在我决定要信任她,告诉她实情时,仁慈的上帝及时地拯救了我,使我没有落人预设的陷阱中。那天,我的房门碰巧半掩着,我听到她在过道里跟什么人在讲话,原来她也是他们一伙的:她被安排来看护我是为了证实我是否真的丧失了记忆。经过这事以后,我变得异常敏感和神经质,不敢相信任何人。
“现在想起来,我那时是在自我麻痹。没过多久,我几乎忘记我是真正的简·芬恩。我太刻意去扮演珍妮特·范德迈耶这个角色,以致于神经开始出了毛病。我真的病倒了,一连几个月都处于麻木恍惚的状态,我肯定自己活不了多久,既然如此,一切都显得不重要了。我们都知道,一个神志清醒的人一旦送进了疯人院,结果常常是变成疯子。我想,当时的情形就是如此。我又不在乎扮演什么角色了,到了最后,已经不知道喜怒哀乐,有的只是冷漠和麻木不仁。就这样,几年过去了。
“后来事情突然有了变化,范德迈耶太太从伦敦来到疗养院,她和医生问了我一些问题,进行了各种治疗实验。他们有时谈到要把我送到巴黎的专家那儿,但最终还是没冒这个险。我偶尔听到一些谈话,似乎是说一些其他人——我的朋友,在四处寻找我。后来听说那个曾经照料我的护士假扮我去了巴黎,找那位专家诊治。专家让她接受了一些严格的测试。并揭露了她伪装丧失记忆。她记下了专家的测试方法,回来对我进行同样的测试。我敢说,要蒙骗一位一生都在从事这项研究的专家实在太困难了,但我还是再一次迎接考验,好在我很长时间都不记得自己就是简·芬恩,记忆神经确实有点问题,才使得测试比较容易通过。
“一天晚上,他们接到命令把我匆匆弄到伦敦,又把我带到索霍区的那间屋子里。一旦离开疗养院,我的感觉就不一样了,似乎那些早已被埋没多年的东西又开始复苏了。
“他们带我去见贝雷斯福德先生(当然,我当时并不知道他的名字)。我怀疑这是否又是一个圈套。但他看上去挺诚实,我几乎不敢相信这一点。然而,我对自己所说的一切仍然十分谨慎,因为我知道谈话的内容会被偷听,在墙的上方有一个小孔。
“在那个星期日下午,不知道他们得到了什么消息,引起了一场骚动,趁他们不注意,我偷听到有命令要将他杀掉。以后发生的事我就不用告诉你们了,你们都是知道的,我当时想冲出去把文件从藏匿处取出来,但是我被人抓住了,我大声尖叫着,好让他逃跑,一边还喊着要回到玛格丽特那儿去。这名字我有意喊了三遍。我知道别人一定以为我指的是范德迈耶太太,但我希望能提醒贝雷斯福德先生注意到那幅面,他在第一天就取下了一幅,这也正是我迟迟不敢相信他的原因。”
简·芬恩停了下来。
“这么说,”詹姆斯爵士侵吞吞地说道,“文件还在房间里那幅面的背后啰。”
“是的。”说完,简倒在了沙发上,疲惫地结束了她漫长而紧张的故事,詹姆斯爵士站起来,看了看表。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企图推论出什么?你是在暗示布朗就是朱利叶斯?朱利叶斯——我的表兄:““不,芬恩小姐,”詹姆斯爵士出乎意料地说道,“他不是你的表兄,这个自称朱利叶斯·赫谢默的人与你没有任何亲戚关系。”
 
阿加莎·克里斯蒂 著
 
 
第廿六章 布朗先生
 
詹姆斯爵士的话像颗重磅炸弹,两个姑娘惊骇得面面相覷。律师走到桌前,拿过一小张剪报递给简,塔彭丝扒着简的肩头看去。如果卡特先生在场,他应该辨认得出来,这是一则关于那神秘人物死于纽约的消息。
“正如我对塔彭丝小姐所说的那样,”律师继续说,“我开始着手去证实那个不可能的可能。最大的绊脚石是那无法否认的事实:朱利叶斯·赫谢默不是一个虚构的名字,而是真有其人。当我看完报上的这段消息后,我的问题找到了答案。原来真正的朱利叶斯·赫谢默为了弄清他表妹到底怎么了,动身去了西部。在那儿他得到了表妹的消息和照片,这有助于他的寻找。在他从纽约出发的头天晚上,他遭人袭击并死于非命。死时他衣衫褴褛,为了防止被人认出,甚至被毁了容。取而代之的就是布朗先生,他马上乘船到英国来。在他动身前,真赫谢默的亲朋好友都没有见过他,Bp使见过,那也无关紧要,因为他的装扮术简直天衣无缝。自那以后,他就与那些发誓要找到他的人勾结上了。这些人的一切秘密他都了如指掌。只是当范德迈耶太大知道他的底细后,他才感到情况不妙。他的计划中没打算给范德迈耶太太巨额贿赂。要不是塔彭丝小姐幸运地改变计划,在我们到达公寓时,她就已经远离了。眼看自己就要暴露,布朗采取了孤注一掷的做法,利用自己的冒名身份,将怀疑转嫁他人。他几乎就要成功了——但是没那么顺利。”
“我无法相信你的话,”简低声说,“他是一个大好人。”
“真正的朱利叶斯·赫谢默确是一个大好人,但是布朗是个出色的演员。不信,你问问塔彭丝小姐,她也不曾产生过怀疑。”
简默默地转向塔彭丝,塔彭丝点了点头。
“我真不愿意这样说,简——我知道这会刺伤你的心。
毕竟我还不能完全肯定。至今我仍不明白,如果他是布朗,他为什么又要救我们。”
“如果帮助你逃跑的是朱利叶斯·赫谢默呢?”
塔彭丝向詹姆斯爵士描述了那天晚上的事件,最后说道:“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不知道吗?我可知道,年轻的贝雷斯福德也知道,这可以从他的所作所为看得出来。作为最后的希望,他们得让简·芬恩逃跑——逃跑必须安排得天衣无缝,好让她对这个圈套看不出蛛丝马迹。他们对身边的贝雷斯福德没有戒备,必要时甚至与你联系。他们将在适当的时候想法除掉他。接下来就是朱利叶斯·赫谢默冲进去,以真正戏剧性的方式解救了你。尽管子弹呼啸着从头顶掠过,但不会伤害任何人。再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你们会驾车直接到索霍那幢房子去解救那份简·芬恩可能已经委托给她表兄保管的文件。或者,如果他搜寻的话,他会装很好像发现藏匿地点已被人动过了。对付这类事情,他有的是办法,但结果都一样。我总以为你们会出什么事。你们知道的太多,这对他们不利。以上就是我粗略的想法。我承认我被他们疏忽了,但有的人都是他们的眼中钉。”
“你是说汤米。”塔彭丝轻声说。
“不错,很显然,当除掉他的适当时机到来时——因为他太碍眼,我一直为他感到担忧。”
“为什么?”
“因为朱利叶斯·赫谢默就是布朗,”詹姆斯干巴巴地说,“要想制服布朗,不是一个人一枝左轮手枪所能办得到的……”
塔彭丝的脸有些苍白了。
“我们可以做些什么?”
“在到达索霍区的那幢房子之前,什么也不用做。如果贝雷斯福德仍然占据主动,就没什么可担心的。否则,敌人将到这儿来找我们,而我们是有准备的!”说完,詹姆斯爵士从抽屉里拿出一枝军用手枪,放到外衣口袋里。
“这下我们准备好了,我看最好还是带你去吧,塔彭丝小姐?”
“我也这么想。”
“但我觉得芬恩小姐应该留在这儿。她会很安全的。况且,我恐怕她由于所经历的一切已经筋疲力尽了。”
简出乎塔彭丝意料地摇了摇头。“不,我想我也得去,那些文件既然交付给我,我就该负责到底。不管怎样,我现在好多了。”
詹姆斯爵士的车子开了过来,路程不算太长,坐在车上,塔彭丝的心砰砰直跳,尽管有时也一阵阵地为汤米感到不安,她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他们就要成功?
他们来到广场的拐角处下了车。詹姆斯爵士走到几个身穿便服的警戒人员跟前,对其中一人说了些什么,然后回到两个姑娘身边。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进过这幢房子,房子的后门也有人监视,所以他们对没人进去这一点十分肯定。任何一个在我们进去后企图进去的人都会立即被逮捕。我们这就进去,好吗?”
一个警察掏出了钥匙。这儿的人都认识詹姆斯爵士,而且很熟。他们也得到了尊重塔彭丝的命令。只有对简·芬恩,他们不太熟悉。三个人进去之后关上了门,慢慢爬上摇摇晃晃的楼梯。楼梯的顶部是一张破旧的帘子,遮住了那天汤米藏身的凹处。塔彭丝是从简那儿听说这事的,当时她以安妮特自称。塔彭丝好奇地看着这破旧的天鹅绒帘子。即使现在她也敢说这帘子在微微抖动,似乎有人躲在后面。这种感觉如此地强烈,以致于她能想象得出那人躲在帘后的大致情形……假如布朗——朱利叶斯现在就在那后面守候着……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然而她还是忍不住差点儿就要过去掀起帘子看个究竟。
他们来到了囚禁室。这里没地方可以藏身。想到这儿,塔彭丝松了一口气,同时在心里暗暗责备自己不该有布朗就在这房子里的愚蠢猜想,这是一种很难以排遣掉的感觉……听!什么声音?楼梯上似乎传来蹑手蹑脚的脚步声。房里有人,荒唐!她感到自己变得神经质了。
简径直走到玛格丽特画像面前,小心翼翼地将画从钉子上取了下来。墙与画之间布满了蜘蛛网,画上也蒙上了薄薄一层灰。简接过詹姆斯递给的小折刀,用力将背面那褐色的纸与画分开。杂志上的广告页掉了下来,简拾起来把那已磨损的周围撕开,抽出两张薄薄的纸,不是空白纸,上面有字迹,这可不是假的,这是真家伙。
“我们得到了,”塔彭丝如释重负,“我们终于……”
此刻,他们由于激动而忘记了呼吸,忘记了一分钟前楼梯上似乎有过的轻微的嘎吱声。三人的眼光一齐盯着简手里的东西。
詹姆斯爵士接过文件,神情专汐地仔细阅读着。
“是的,”他轻轻地说,“这就是那份给我们带来杀身之祸的条约草案。”
“我们成功了。”塔彭丝说,她的声音里带有肃然起敬和难以相信的感觉。
詹姆斯爵土随声附和着,一边小心地将文件折好放进自己的皮夹子。然后他好奇地打量着这间肮脏的屋子。
“正是在这儿,你那年轻的朋友被关押了很久,对吗?”
他说道,“这是一间名副其实的充满邪恶的房间。你们已经注意到了这屋子没有窗户,门严实而厚重。在这儿不论发生什么事,外界都听不到。”
塔彭丝打了个冷战,他的话唤起了她那种朦胧不安的警觉。如果有人藏在房子里怎么办?这人会不会用这扇门把他们关在里面,让他们像掉进陷阱里的老鼠一样死去?马上她又觉得自己的这种想法很可笑。房子周围布满了警察,如果他们三人没有出去的话,警察会冲进来进行彻底搜寻。
她自嘲自己的愚蠢,抬起头来,正好碰到詹姆斯爵士审视她的眼光。他朝她点了点头,样子好像很坚决。
“不错,塔彭丝小姐,你觉察到了危险,我也一样,芬恩小姐也不例外。”
“是的,”简承认道,“这可能有点荒唐,但我无法摆脱这种感觉。”
詹姆斯爵士又点了点头。
“你感觉到,我们也都感觉到布朗先生的存在。这一点勿庸置疑,布朗先生就在这儿……”
“在这幢房子里?”
“在这幢房子里。你们还不明白吗?我就是布朗!”
两个姑娘惊呆了,用难以置信的眼光楞楞地盯着他。他脸上的线条骤然间起了变化,与以前的詹姆斯爵士完全判若两人。他站在那儿微笑着,一种狰狞、残酷的微笑。
“你们两个谁也别想活着走出这个房间。刚才你说我们成功了,不!应该是我成功了。这份条约草案是我的了。”说到这儿,他看着塔彭丝,得意地哈哈大笑。“要不要我来告诉你们将会发生什么事?迟早警察会进来,他们将发现布朗的三个受害者——三个,不是两个,懂吗?幸运的是我不会死,只是受伤,我可以向人们提供有价值的细节描述受到的袭击。条约嘛,已经到了布朗先生的手中,没有人再会想到去搜查詹姆斯·皮尔·埃杰顿爵士的口袋!”
他转向简:“我承认被你蒙蔽过,但决不会有第二次了。”
身后一阵轻微的响声,但陶醉在成功喜悦中的他并没注意,也没有转过身。
他把手伸进了他的口袋里。
“青年冒险家完蛋了。”他说着,慢慢举起了那枝自动手枪。
正在这时,他背后伸来铁钳似的手,钳住了他的手腕,手枪被拧了过去。同时,朱利叶斯·赫谢默的声音一字一句地传到他的耳中:
“我料想你会被当场抓住,连同你身上的那件东西。”
血一下子涌到了他的脸上,但他的自制力是非凡的。
他的视线从简的身上移到塔彭丝身上,最后停留到场米身上。
“你,”他喘着气说道,“你,我本该想到是你。”
看到他并没有反抗的意思,他们抓他的手放松了一些。
就在这一刹那,他的左手,那只带着一枚大的图章戒指的手,闪电般地伸向自己的嘴唇……“‘AveCasar!temoriturisalutant。①’他说,眼睛仍直盯着汤米。
①法文。意为:凯撒作证!你死去.致敬。一一译注。
他的脸色逐渐改变,一阵长时间的痉挛后,他蜷缩着身子向前倒去,房间里弥散着一股苦杏仁的味道。
 
阿加莎·克里斯蒂 著
 
 
第廿七章 萨伏依饭店的晚宴
 
朱利叶斯·赫谢默先生三十日晚上的招待宴会将让从事餐饮业的人们终身难忘。宴会厅设在饭店的雅座间里。赫谢默先生的吩咐简明扼要,他开出一张空白支票——当百万富翁出示一张空白支票时,他会得到所需要的一切。
所有不当今的精美食物被源源不断地送上来。侍者们小心、虔诚地送上一瓶瓶专为皇室酿制的陈年佳酿。装点缤纷的花草使人忘却了四季的存在,从五月到十一月的,名目繁多的水果不可思议地堆放在一起。客人不多,但都是精心挑选的——那位美国大使、卡特先生以及他自称为冒昧带来的朋友威廉·贝雷斯福德爵土、考利会吏总、霍尔医生以及两个年轻的冒险家,普鲁登斯·考利小姐和托马斯·贝雷斯福德先生,最后一位,当然是相当重要的——贵宾简·芬恩小姐。
朱利叶斯不遗余力要使简的出现大获成功。
神秘的敲门声在塔彭丝和这个美国女孩合住的公寓门前响起。塔彭丝打开门,看见朱利叶斯手中拿着一张支票站在门前。
“嘿,塔彭丝!”他嚷道,“劳驾,帮帮忙。拿着这个,把简漂漂亮亮地打扮好参加今晚的宴会。你们俩都要随我去萨伏依饭店。不要吝惜用钱,懂吗?”
“那当然。”塔彭丝模仿着他的腔调说,“我们会尽情享受的。妆扮简真让人快乐。她是我所见到的最可爱的女人。”
“的确如此。”赫谢默先生热情洋溢地说。
他的热情一时感染了塔彭丝,她眼里也闪烁出热情的光芒。
“嗯,朱利叶斯,”她拘谨地说道,“我还没有告诉你我的决定。”
“你的决定?”朱利叶斯的面色变得苍白。
“你知道,当你向我求婚时,”塔彭丝低垂着眼险,结结巴巴地说着,其神态仿佛是维多利亚女皇时期的女英雄。
“当时,你并不想得到答复。我已经全面地考虑了这个问题……”
“是吗?”朱利叶斯的额头上冒出了细小的汗珠。
突然间塔彭丝有些怜悯他了。
“你真是个十足的傻瓜。我不懂你为什么会这样,可我觉得有时你根本就不在乎我。”
“当然在乎。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我从来就很尊重,钦佩你的。”
“哼!你对我的感情常常会被其它感情挤走,对不?老朋友。”
“你能不能说明白些?”朱利叶斯的脸燥红了显得极不自然。
“明白些?”塔彭丝讥讽地笑笑,关上了房门。而后,又打开门严肃地说:“我常以为自己是一个被抛弃的人。”
“谁?”简在房间里问道。
“朱利叶斯。”
“他来干什么?”
“他可能想见你,可我不想让他见到你,至少在晚宴前不能。你应该像凯旋归来的所罗门国王一样出现在所有人面前。好了,我们去商店。”
对大多数人来说,曾预言将有很多事情发生的二十九日的“劳动节”就和平常任何一天一样静静地过去了。在公园和特拉法尔加广场有过几场演讲,散乱的游行队伍唱着《红旗之歌》盲目地穿过一些街道。新闻媒界因曾暗示过即将发生总罢工和恐怖统治的到来,也不得不偃旗息鼓,失势退隐。大胆一些、精明一些的人试图证明因为接受了他们的劝告,才有今天的相安无事。星期日的报纸登出了一则著名二级爵士詹姆斯·皮尔·埃杰顿爵士突然死亡的短讯。星期一的报纸以赞赏的口吻讲述了他的一生。然而,他淬死的原因并没有公布。
汤米对形势的预测是正确的。这是一场独角戏,树倒猢狲散。克雷默宁于星期日上午离开英国仓促返回俄国后,其他几个小组成员也跟着惊慌失措,逃离了阿斯特利·普赖尔斯,遗留下许多文件。这些文件毫无保留地、无情地泄露了他们的秘密。政府掌握了这些证据之后,又从那个死人身上找到了一个棕色的小日记本,上面记满了这个阴谋的整个过程。政府就此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劳工领袖们直至此时才尴尬地意识到他们一直被人利用,无条件地接受了政府做出的一些让步,毕竟,大家需要的都是和平,而不是战争。
然而,内阁知道他们躲过了这一巨大灾难是多么的幸运。萦绕在卡特先生头脑中的仍是昨天晚上发生在索霍区那幢房子里的那一幕幕场景。
他穿过那间肮脏的房间,在那里,他看到了他的老朋友,那个大人物死在那里。从死者的皮夹里,他找到了那份伴随着鲜血和死亡的协议草案。也就在那里,当着其他三个人的面,将这份文件付之一炬。英国得救了!
现在,三十日的晚上,在萨伏依饭店的雅座间里,朱利叶斯·赫谢默先生正在恭候他的客人的到来。
卡特先生第一个到达,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外表看起来性情暴躁的老先生。汤米一见到他,脸便刷的一下红到耳根。
“哈哈……”老先生痴痴地打量着他,“这么说,你是我的侄儿了,长相虽然不怎么样,但事还真干得不错。不管怎么说,你母亲一定教育有方。过去的一切,我们都不要计较了,对吗?你现在是我的继承人,今后,我会建议给你一笔津贴。你可以把查默斯花园当成自己的家。”
“谢谢,先生,你真慷慨。”
“那个有着传奇般经历的年轻女士在哪里?”
汤米介绍了塔彭丝。
“哈!”威廉爵士用眼睛打量着她说,“现在的女孩子跟我们那个年代的大不一样了。”
塔彭丝说:“也许是穿着不同了,但本质还是一样的。”
“也许对吧!顽皮的姑娘过去有,现在也有!”
“的确如此。”塔彭丝说,“本人就是一个让人讨厌的顽皮姑娘。”
“我相信你。”老先生轻声地笑起来。他拧了一下她的耳朵,情绪好极了。大多数年轻女人都害怕这老头,她们称他叫“老熊”。塔彭丝活泼的性格让这个厌恶女人的老家伙开心起来。
于是,胆怯的会吏总虽对自己处在这群人中总是感到恍恍惚惚,也开始为他有如此出众的女儿而高兴。可他仍然禁不住用紧张、担忧的目光不住地打量着她。塔彭丝的表现的确出色极了。她尽量克制自己不翘起双腿,说话小心谨慎,坚持不吸烟。
下一位客人是霍尔医生,接着是美国大使。
“我们最好都坐下。”朱利叶斯一一介绍了客人。“塔彭丝,你——”
他挥手指了指那个象征着荣誉和地位的座位。
塔彭丝摇了摇头。
“那应该是简的位置。一想起她坚持了这么多年,她应该是今晚的皇后。”
朱利叶斯向简投去敬佩的一瞥。她腼腆地朝着指定的座位走来,是如此的优雅、漂亮。姿色的娇妍简直无与伦比。
为了装扮她,塔彭丝真是煞费苦心。由一位著名时装设计师提供的这件礼服,被取名叫“绢丹”。由金色、红色和棕色三种颜色组成。高雅的服装映衬出姑娘无理的脖颈。浓密的金发像一顶金冠戴在她可爱的头上。在大家倾慕的目光注视下,她坐了下来。
很快,晚宴进入了高潮,大家一致要求汤米给大家讲讲整个事件过程。
“见鬼,你真是守口如瓶。”朱利叶斯嚷嚷道,“你告诉我说你去了阿根廷——尽管我猜想你有你的理由。你和塔彭丝让我装扮布朗先生的想法让我高兴得要死。”
“这个主意本来不是他们的,”卡特先生声音低沉地说,“这个诱敌深入的计划是受一位过去的艺术大师的启发而来的。纽约报纸上的短评让他想起了这个计划。他由此布下了天罗地网,你差一点撞在这张网上面死于非命。”
“我从来就不喜欢他,”朱利叶斯说,“从一开始我就感到他有些不对劲,我怀疑他花言巧语让范德迈耶太大保持沉默。但是,直到了解到就在那个星期天,就在我们同他见面后,汤米的死刑令就接通而来后,我才恍然大悟,事实上,他就是那位所谓的大好人。”
塔彭丝悔恨地说:“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我总认为自己比汤米聪明,但是他无疑比我高明多了。”
朱利叶斯表示赞同。
“汤米无疑就是这件事中我们寻找的中心人物,我们不能让他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让他来讲讲吧。”
“说得对!”
“真没有什么好讲的。”汤米神情窘迫,很不自在。“直到找到安妮特的照片并意识到她就是简·芬恩前,我还是一个笨蛋,简直笨极了。后来,我回想起她怎样固执地喊出‘玛格丽特’这个名字,想起那些画,于是我把整件事仔细地回顾了一遍确保自己没有干蠢事。就这样。”
“接着讲。”卡特先生敦促他说。他发现场米想再次用沉默来回避。
“朱利叶斯告诉我范德迈耶太太的事。这件事一直困惑着我。从表面上看,似乎是他或詹姆斯爵土在耍花招。可究竞是谁呢?后来我在抽屉里发现了照片以及知道了布朗警督从他那里拿到照片的事,我便开始怀疑朱利叶斯。然而,我又想起是詹姆斯爵士发现了假简·芬恩。我无法作出判断,决心不冒任何风险。我假设朱利叶斯就是布朗先生。我留下一张便条告诉他我去了阿根廷;同时,我把詹姆斯爵士的信以及一份工作邀请书都丢在书桌旁,这样他会明白这是一场地道的花招。接下来,我给卡特先生写了信并打电话给詹姆斯爵士。不管怎么说,把他当成知心朋友是我了解事实真相的最好的办法了。于是,我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他,惟一的保留,就是藏文件的地方我没有透露。在追踪塔彭丝和安妮特时,他帮助我的态度差点使我消除了对他的怀疑。在她俩之间,我始终毫无保留。于是,我便得到一张伪造塔彭丝签名的便条。此时,我恍然大悟,一切都真相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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