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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支烟的爱情》作 者: 林夕

_6 林夕(当代)
绝望的母亲(1)
  温迪·艾瑞特是一位年轻的妈妈,有一个聪明可爱的儿子杰瑞。就在他快满一岁时,有一天,忽然发现他脸上、身上出现许多小红斑,且呼吸急促,温迪急忙把儿子送到医院。医院检查发现,孩子是由汽车冷却液引起的中毒,于是向警方报了警。由于孩子是由母亲喂养,没有外人接触过,母亲成了怀疑对象。警察奉命去搜查,在她家厨房的吊柜里,找到一个空的冷却液罐子。
  3天后,杰瑞病愈出院,被送往波士顿儿童救助会指定的专门机构暂时收养,与父母隔离,每个星期可以在规定的时间去探望。与此同时,警方也在进一步展开调查。
  这一天,温迪和家人一起去看望杰瑞。在接待室里,孩子的祖父母亲眼看见她用奶瓶给杰瑞喂奶。
  他们走后不久,杰瑞又一次出现中毒症状,送往医院抢救,于当天晚上11时停止呼吸。医院的化验显示,杰瑞死前血液里有0.2液体盎司的毒液。孩子的祖父母证明,他们亲眼看见温迪用奶瓶给杰瑞喂奶。警察立即发出逮捕状,将温迪逮捕归案。温迪否认自己有罪,在她的苦苦哀求下,警方网开一面,同意她参加杰瑞的葬礼。当温迪在两名警官的监视下,走到杰瑞的棺木前,她再也忍不住,趴在棺木上,失声恸哭。
  地方检察官以一级谋杀罪对温迪提起诉讼,他们最有力的证据就是医院的化验证明,证明显示,杰瑞死前血液里有0.2液体盎司的毒液,而病发前最后一位接触他并给他喂了奶的就是温迪,这一点,温迪本人也不否认。为她辩护的律师做作业时间不长,辩护策略很不得力,不能使人信服。最终,法庭判温迪谋杀罪名成立,处以终生监禁。
  温迪不服,开始上诉。这期间,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她在医院生下第二个儿子,孩子一生下来就被送走,和父亲一起生活。不久,第二个儿子又出现同样的中毒症状。夫妻俩真是惊喜交加。惊的是怕上次的悲剧又要重演,喜的是这样一来就可以洗清温迪身上的不白不冤。他们通过律师把这一重要证据递交到法庭,但是检察官不同意以此为由否定前面的起诉。也许是什么人为了救温迪,故意给孩子喂了冷却液呢!
  这时,温迪又聘请了第二位律师安妮。开始,两人沟通并不顺畅。接二连三的灾难,长时期的精神折磨,她已经心灰意冷,加上前一个律师办案失败,她对安妮心存疑虑。安妮也拿不准眼前这个瘦弱、冷漠的女人,究竟有没有毒死自己的孩子。但最终安妮相信了温迪,她推掉手头的工作,全力以赴投入其中。在走访了许多汽车冷却液专家和医学专家后,安妮得知:冷却液在体内的半衰期是一小时。也就是说,每过一个小时,就会有一半被排出体外。从温迪最后一次给杰瑞喂奶,到医院为他抽血化验的时间间隔足有12小时,如果化验时还能确定他血液里有0.2液体盎司的冷却液,温迪当初至少得给他灌下6加仑!
  安妮把专家出具的证明交到法庭,检察官立即就撤诉了。由医学专家组成的小组对温迪的儿子重新检查,证实他患有一种罕见的遗传病,症状和中毒几乎一样。医院化验室当初肯定是对号入座,马虎行事了。安妮告诉温迪,她有权起诉医院化验室,将会获得巨额精神赔偿。最初,温迪恨不得立刻将医院告上法庭,但在与院方律师多方交流、沟通后,她决定放弃诉讼,与院方庭外合解。双方约定,院方将从每年的营业收入中,拿出一定数额的款项,用于研究治疗这种症状与中毒十分相似的罕见的遗传病。
远离厨房的日子(1)
  每次外出,老妈总是嘱咐我,检查厨房,关好水、电、煤气。因为一个人住,平时很少下厨房,所以这些设施基本不用,都是关着的。可是每次老妈都提醒我,我想这都是因为她在厨房呆得太久了。在这一点,我和老妈很不同,我一直都是远离厨房的。
  那还是读高中时,有一次同学问我:“你妈妈长的什么样?”
  我满脸疑惑:“你不是常去我家,见到过她吗?”
  同学笑笑说:“我每次去,你妈妈总是在厨房里忙,我只看到她的背影。”
  就在那一刻我暗暗发誓:将来绝不象妈妈那样,让自己的一生在厨房里度过。
  我发过很多誓,惟独这一条做到了。为此我经常光顾快餐店,去超市买速冻食品,婚后哄骗老公下厨房。后来我们分手时他满是怨气,说为我做了这么多年的饭。这确是事实,可我无法给他补偿。于是他恶狠狠地说:天下最毒妇人心。我无言以对。可是转而又想,我宁愿背着毒妇的名,也不愿每天下厨房。
  单身以后,我又成了一位速食主义者。直到父母退休,搬来滨城,我又吃到母亲的厨艺。对于一个不愿进厨房的人来说,总会有人照顾他(她)的胃,反之却不然。有时候望着母亲在厨房忙碌的背影,我忍不住想:全世界有多少女人象母亲这样,每天早晨起来就钻进厨房,为丈夫和孩子们忙碌。这与女人总是在政绩、业绩上劣于男人,有无必然联系?
  前不久去北京参加笔会,去的路上暗想,希望这一次女作者能多一些,也使自己不太寂寞。可是到了一看,还是很失望。女士人数虽比前几次略有增加,但还是不到男人的半数。男人们一到就纵酒高歌,谈笑风声,女人们忙着往家打电话,报平安之后叮嘱冰箱里有做好的饭菜。咳,这些暂时告别厨房的女人,依然无法远离厨房。
  “女人离厨房远一点,离成功会更近一点。”餐桌上,我坦率发表自己的观点。
  没想到此语一出,遭到众人强烈的反对。不仅男人反对,女人也不赞同。
  “怎么能这么说呢,撤切尔夫人还下厨房呢!”一位男作家立刻反驳道。
  我料到会有人这么说,对此,我早就心有异义,于是不服气地反驳道:“没错,撤切尔夫人是下过厨房,可是,为什么撤切尔夫人下厨房可以成为新闻上报纸头版,这本身不就是一件值得思考的事情吗?”
  还没等他回答,另一位女作家又说道:“你那么说,说明你没有真正爱过男人,女人爱男人,就想亲自下厨给他做顿饭,看着他吃着自己做的香喷喷的饭,心里特别高兴。”
  我回过头看看她,那种感觉我曾经有过,不过那是19岁时的事了。现在的我,更希望和自己爱的人坐在酒店,一边聊天,一边品偿专业厨艺。无论女人怎么努力,做出的饭,即使是带着感情的饭,其口感和营养,也无法和专业厨师相比,只是填满胃而已。可我怎么和她说呢?就算说了免不了又会引起新一轮争议。所以还是忍住了。
  在北京开了一天会,研讨写作,然后去乌兰布通草原玩了两天。我们骑马走在一望无际、辽阔无边的大草原,天空是那么蓝,云朵是那么美,草是那么的绿。就象歌中所唱: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那一刻,所有的人,包括那几位声称喜欢和热爱厨房的女人,也深深地陶醉在美丽的草原风光中,把家抛在脑后。
  笔会结束,我和几位同行女作家一一告别,握着她们那显得有些粗糙的手,我心里充满尊重,也有几分同情。对于她们来说,此次分别,意味着远离厨房的日子从此结束。
不要那样对父亲说话(1)
  那天,我去拜访着名京剧艺术家杨赤先生,他刚从国外演出归来,我们正聊在兴头上,忽然,我包里的电话响了。我拿出来一看手机上显示的电话号码,是父亲。
  “你什么时候去云南啊?听说那边很乱。要小心啊!”
  “下星期,我和报社的人一起去,没关系。你放心吧!”
  “路上要和大家在一块,别自己一个人乱走。”
  “我知道。”
  “还有,乘飞机时如果陌生人让你帮他拿包千万不要管,听说有人专门找乘客帮忙拿包往里带毒品,如果给查出来他不承认,就算你带的。你千万要记住啊!”父亲不放心地叮嘱我。
  “我知道了,我都这么大了,又不是第一次出远门,你就别操心了!我还有事,你别说了!”我有些不耐烦地说,然后把电话关了。我抬起头,杨赤先生正看着我,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说:“是我父亲。我下星期要去云南开笔会,他不放心。人老了,就是爱罗嗦,说个没完。对不起,您接着讲吧,刚才讲到您在法国演出。”
  杨赤先生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记住:以后,不要那样对父亲说话。”他眼睛里透着异样的光:“你知道吗?我这半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我在大连艺术学校读书6年,没有让我父亲参加过一次我的家长会。我父亲是个戏迷,我走上京剧艺术这条路,也是受父亲的影响。他最大的梦想,是希望将来能看我上台演戏。我考上大连艺术学校,他高兴极了,逢人就讲:我儿子在艺术学校学京剧。每次学校开家长会,他都和我商量:我去给你开家长会好不好?父亲腿有残疾,我不愿意给同学看见,就说:还是让我妈去吧。他虽然很失望,但还是说:好,那就让你妈去吧。我16岁那年,父亲送我去文化俱乐部参加毕业演出,路上,父亲不停地叮嘱我,到了车站,我对他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你别说了,快回去吧!‘就上车走了。我怎么也没想到,这是我对父亲说的最后一句话。等我演出回来的时候,父亲已经去逝了。”
  “父亲去逝后,我仿佛一下子就长大了,我对京剧的感情,也是从父亲去逝后加深的。这么多年,我所有的努力,好象就是为了对父亲有个交待。每次获奖,或者去外地演出归来,我都要去墓地看看我父亲。我坐在父亲墓前,打开录音机,放一段我唱的戏。和他说说心里话。这时候,我才真正感觉到:鲜花、掌声、获奖对我来说,都远不如父亲珍贵。可惜父亲已经听不到了。所以,我是多么羡慕你,你有父亲在身边,他会给你打电话,可是我没有。”
  说到这里,他的眼圈有些发红,说不下去了。我有些脸红,懊悔刚才,为什么那样对父亲说话。
沉默的父亲(1)
  一直以为,好父亲一定是那种高高大大、说话声音洪亮的,直到我认识了他。
  认识他,是因为他的女儿,患了白血病,没有钱治,她母亲受不了这个打击疯了,她父亲又当爹又当妈,四处借钱为女儿治病,还要照料家里种的十几亩地,养的十几头猪。一位朋友知道了他们的事,打电话告诉我,让我去采访写篇稿,希望争取社会资助。我告诉他,等过两天我忙完手头上的事就去,但是也不要抱太大希望,现在这样的事太多了。
  两天后,朋友带我去他们家,路上,他告诉我,其实他并不是女孩的亲生父亲,他们结婚8年一直没有孩子,后来去医院检查才知道是他的事,治了一段时间没治好,后来就花钱让孩子的母亲去医院做人工受精,第一次做成了也怀孕了但后来却流产了,第二次没做成。后来孩子的姥姥就想了个土办法,找了一个人’借种‘,这样生下的这个女孩。
  我愕然。这样的事以前听老人们讲过,但是没想到竟会发生在现代。我意识到这是一个非常好的题材,如果写出来一定会引起很大反响,但是又觉得这样做有些不妥。毕竟,他们今后还要生活,而我的文章必然会对他们今后的生活产生一些负面的影响。那么是我的文章重要,还是他们今后的生活重要?当然是他们今后的生活更重要。但是,现在的问题是,如果写出来,对他们现在的生活会有好的正面影响,也许真的能救孩子一命!怎么办?我一时拿不定主意。
  我在女孩的叔叔家看到了她,她长得非常清纯可爱,白白胖胖的,一头浓密的黑发盖在额前,一双大眼睛扑闪闪的,长长的睫毛向上卷起来,高高的鼻梁笔直地挺立着,十分好看。她也非常活泼开朗,总抢着和我们说话。我们正聊着,她的父亲回来了,他们俩无论是相貌还是性格,都太不象了。他个子矮矮的,大概只有一米五几的样子,身材瘦小,小脸型,小眼睛,矮鼻梁,由于长年在外作业,皮肤被晒成古铜色。他看见我们,问了声好,就不吱声了。你问一句,他才答一句。看的出,他性格非常内向,寡言少语,显得有些木讷。
  我们聊了一会,我拿出相机拍了几张⑩T⑩X⑩T⑩小⑩说⑩共⑩享⑩论⑩坛⑩照片,然后又让他带我去他家拍照。他的家,离的不完,但实在是太破旧了。两扇院门歪倒在一边,窗户、门没有一扇玻璃,屋里的墙经过多年烟薰火烤黑乎乎的,看不出本色,天棚低矮,用旧报纸糊的,都变黄了。我拍了两张照片就赶紧出来,走到院子里,他也跟出来。我看着他:“是这样。我们想写一篇文章,让大家来捐助你们。可是,现在这样的事情太多了,人们都有些麻木了,所以必须有好的能打动人的题材。”说到这,我停顿了一下,他瞪大眼睛看着我,浑浊的眼中流露出绝望中的最后一点希望。那一刻,我被他的那双眼睛──父亲的眼睛打动了。我改变了主意,我装作不知道真情的样子:“是这样,我听说,这个孩子是人工受精的。”
  他听了,浑身一颤,低下头,低声说:“不是,人工的那个,没成。”
  唉,他没理解我的用义,他可真是太老实太笨了!我说:“我知道,我的意思是,我们就写成人工的,这样写能比较打动读者,又不会影响你今后的生活。”
  沉默,一阵令人难堪的沉默。我静静地看着他,不管他做出任何决定,我都会尊重他。毕竟,这有关他的荣誉,一个父亲的荣誉。何况,牺牲掉他,也未必就能救得起他的女儿。
  “那么,就是说,”他突然把声音提高一倍说:“如果把她真正的身世写出来,就会更能打动读者,更能引起反响,也会有更多的人来捐助她?”
  我身不由已地点点头。一时间,我还没完全明白他的用意。
  “那好吧,你就把她的真实身世写出来吧!”他声音低沉、但十分坚定地说。
  我愣住了。“可是,这样会影响你以后的生活的!”
  “我以后的生活就是如何救她。在你们眼里,我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可是在我自己,我从来都把她当作亲生女儿!是的,她身上没有我的骨血,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一出生,就在我的家里,我一点点把她养大,哄她玩,送她上学,我亲眼看着她一天天长大,和天下所有的父亲一样,我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同。惟一不同的就是我不能为她输血,如果能的话,我早就把我身上所有的血都输给她了!”他一口气把闷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说完,就蹲在地上,把脸扶在膝盖上,唔唔地哭了!
  我看着他,这个在我眼里最愚昧、但同时又是最伟大的父亲,说不出一句话。
带女儿谈恋爱(1)
  单身以后,经常有热心人为我介绍男友,身边也不乏追求者,我不想这么快再步入围城,所以都一一谢绝了。本以为这样做女儿会高兴,女友的儿子就阻止她再找男朋友。可是女儿正相反,非旦不阻止,反而督促我,让我尽快恋爱结婚。因为这样,她就不必住姥姥家,可以搬出来,住在我的“新家”了。
  女儿的想法真是单纯、幼稚,但却提醒了我,我的恋爱不仅具有让自己快乐的功能,还肩负着让女儿快乐的功能,因为一旦恋爱成功,他就是女儿的“爸爸”。所以我决定,以后再有追求者约我,就带上女儿。女儿是爱情的试金石,最能试出爱的含金量。
  果然,先后有两位追求者被女儿试走了。家人和朋友都说我傻,别人都想方设法回避或隐瞒孩子的事,等到感情发展到一定程度,再让孩子从幕后出来。象我这样一开始就带着女儿赴约,不把人吓跑才怪!对此,我不以为然,与其日后把感情和精力花在不值得的人身上,不如现在分手。而且我并不因此而鄙视他们。现代人越来越自我,谁愿意和恋人约会时,身边带着一个小第三者呢?别说别人,就是我自己也末必能做到。其实我并没有傻到每次约会都带女儿,我只是想试一下,他对我女儿的态度。米卢有一句名言:态度决定一切。不仅足球如此,恋爱也一样。
  到目前为止,被女儿一试而留下来的男只有H。和前几任男友比,H的才华、事业、经济基础和社会地位,象中国足球一样,排名比较靠后。但有一点:他对我女儿好。看着他热心地带女儿去滑冰,不其烦地方去商场为女儿挑选书,比说一句“我爱你”更能打动我的心。
  H所做的一切,不仅打动了我,也俘获了女儿的心。女儿有什么事,有时候不跟我说,却悄悄告诉他,视他为“临时爸爸”。虽然H有许多缺点,事业不如我成功,嫁给他有些不甘,但他肯花时间和金钱赔女儿,为了让女儿高兴,牺牲许多和我单独在一起的时光。毕竟,这样的男人不是很多。所以有一段时间,我真的考虑婚嫁问题。
  那天,H又带女儿出去玩,回来的时候,她兴奋地对我说个不停。
  “今天我们去汤姆熊了,他真大方,买了100元钱的票,让我玩个够。你猜我得了多少分?320分!得了两笔袋。哇,这是我最幸福的一天!”
  看着女儿开心的样子,我试探着问:“临时爸爸对你好不好?”
  “当然好了,他关心我,那天我们去吃烧烤,我不小心烫了一下,他就不让我烤了,他烤好了给我,还嘱咐我:别烫着。还有,他特别大方,舍得花钱,我喜欢什么就买什么。”
  我看看女儿,用商量的口吻说:“那把他提升为正式爸爸好不好?”
  出乎意料,女儿板起脸,摇摇头,语气坚定的说:“那可不行。”
  我仅有些惊讶:“为什么?”
  “因为他太能花钱了!做临时爸爸还行,做正式爸爸,把咱家钱都花了了怎么办?”
  哈,别看女儿年纪小,却有一颗成熟的心。看来我还要继续做单身妈妈了。
我牵不到父亲的手(1)
  每当看到丈夫逗女儿玩,女儿骑在他的脖子上开心地大喊大叫,我内心深处总是隐隐地痛。我长这么大,从未这样和父亲亲近过。小时候,父亲和母亲两地分居,我们家被分成两半,我一直是在母亲这半个家中长大的。
  记忆中父亲总是匆匆忙忙地来,又匆匆忙忙的去,给我印象最深的是父亲每次都带些好吃的东西给我,然后就拍拍我的肩膀,让我到一边玩去。我很想象依在妈妈怀里那样也跑到他的怀里撒回儿娇,可是我不敢。每次他回来问问我的功课然后我拿了东西就躲到一边去。童年的我对父亲的印象就是一包包的好东西。和父亲真正在一起生活也就是初三的那年,他回来后我最大的变化是少看了不少电视,他对我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看什么!还不快去学习!高中我开始住校,我们寝室住8人,每到周末,总有几个父亲来接送,看着同学挽着自己父亲胳膊那付亲热的样子,我这才知道天下的父亲是不一样的。我真希望父亲能来接我一次,能让我挽一次他的胳膊,或者牵着他的手,一起穿过黑夜。可他是永远的白天,不懂夜的黑。有一次,我故意在家中说某某同学的父亲每周都去接她,父亲听了不以为然地说:这么近,接什么?我象你这么大时,一个人从山东那么远的地方来东北,谁都不认识。
  可我是女孩子呀!我想父亲是把我当成男孩子了。慢慢的,我的心真的就硬起来,倔强而要强。等我报考志愿时,我填的都是外地的大学,没有父亲般的呵护,我宁愿去远方流浪。
  流浪了那么久,等到再回家时,让我感到吃惊的却是父亲,他的脸上不再象往日那般威严,他的眼里已经没有那种让我害怕的目光。父亲衰老了,他是从性格上衰老的,衰老的有些琐碎了。他听妈妈念叨我小时候爱吃烤地瓜,一大早就起来去买了热乎乎的地瓜放在炉子旁温着。我一起床他忙着给我弄洗脸水,梳洗完我一边看报纸一边漫不经心地吃地瓜,偶尔抬头,发现父亲正看着我吃,这让我感到不自在。晚上,他又忙着为我铺被,我迷迷糊糊快要进入梦乡,感觉额前被轻轻的吻了一下,我闭着眼睛不敢睁开,黑暗中我感觉到父亲一双眼睛在望着我。那一刻,我难受极了,鼻子酸酸的,又怕被父亲发现,只盼着他快点走。等他轻手轻脚地离开时,我一下子把头捂在被子里,哭了。
  我好久没有流泪了,不管夜多么黑多么冷我都咬咬牙挺过去,我这样的性格正是父亲一手塑成的,这么多年来我们的父女关系更象是父子关系,我已经不习惯和他亲热了。多少次在梦中我曾牵着他的手,可是一回到现实我却无法改变自己。每每看着女儿和丈夫开心地胡闹、耍娇,我真希望童年能再来一次,假如时光可以倒转的话,我不知道父亲能否让我牵他的手。
财富(1)
  春节前与好友相聚,好友说准备去海南过年,已经订好了酒店,约我一起去。我说我得和老爸请假。他笑问我什么时候我能过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年。从感情上讲,我喜欢和朋友一起去海南,真正地释放自己,给自己放一个假。可理智告诉我,我应该回家看看父母。晚上,母亲打来电话,我犹犹豫豫、吞吞吐吐露出想和朋友一起去海南过年的意图,母亲听了,沉默了一会儿说:“这事我做不了主,你和你爸说吧。不过你可不许惹他生气,上个月他刚办了退休,可能心情不太好,他不让我告诉你,你最好还是回来陪陪他。”我一听,心里一沉,我知道这海南是去不成了,人说60岁是道砍,迈过去就接着过,迈不过去也就快到尽头了。我决定这个春节还是回家过。
  心急忙火地赶工作,找熟人订票,终于在大年二十八踏上回家的火车。我卷缩在狭小的硬卧车厢里,任凭火车载着我咣当咣当地一路北行,离家渐渐近了,心却越来越远。望着窗外渐渐远去的风景,多少次路过这里可又有多少清晰的记忆?陌生的是人生岁月,不变的是记忆中的年轮。记忆中的我拎着一只旧木箱、身上只带着100元钱去省城上大学,心中满是对父亲的怨恨。假如他是一个农民或工人,我毫无怨言,可他掌管着我们这座小城最大的医院近千名医护人员、数以万计的患者的后勤供给,经营着数百万元的款项,而我们家却看12英寸的黑白电视机,他和母亲靠每个月200多元的工资供我和哥哥两个大学生,我们不得不买最便宜的菜。当他一次又一次把来我们家送礼、来和他拉关系做生意的人毫不留情地撵走,我真想问问他是怎么想的。现在,他从这个忙碌的世界孤独地退了下来,象一颗衰老的树,曾经厚密的树皮正一点点从那枯黄的树干上剥离,飘落在这生养他的土地上,回忆过去,他又做何感想?
  老爸见我回来,高兴地跑前跑后,买我爱吃的东西。我也没闲着,前脚刚到家,后脚电话就跟了进来,好友兴奋地向我描绘迷人的南国风光,讲着那边的趣事,我真有些后悔,在家的日子单调而乏味,整天就是吃饭、看电视,我已经开始盘算回程的日子。初八上班,我想初五、六走,老爸沉默了一会儿,说:“还是等初七再走吧。”
  初六早晨,吃了饭,老爸说要带我出去走走,他领我来到离家不远的医院,说:“我第一次来这里上班时,院长领我去手术室看他做手术,我想我这一生应该是从这开始的。我今天带你来就是想让你看一个手术的完整过程,这将对你一生有益处。”我疑惑地看了看他,来不及多想,就跟着他来到手术室门外,父亲和医生说了句什么,我们换了衣服进去,不一会儿,病人被推了进来,这是一个得了胃癌的副局长,他脱光了衣服静静地躺在手术台上,象一只沉默的羔羊。麻醉后手术开始了,我紧张地看着,锋利的手术刀在他肥厚的腹部划了一下,光亮的肌肤裂开一道缝,鲜血喷薄而出,护士用手术钳夹住裂开的皮,往两边扯,露出一拳大小的口子,医生在那口子里迅速而有序地翻腾着,血色刀光,冰冷的器械碰撞声,加上快要凝固的空气,让我全身从上到下紧缩成一团,屋里气温很高,却让我感到比外面零下30度的严寒更难熬,我真有些受不住了,闭上眼睛靠在墙上。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开了,我转身跑出去,到卫生间里哇哇地吐。老爸扶住我:“才20分钟,这是最快的,也是最坏的,晚期,已经扩散了,密密麻麻,象鱿鱿爪子,手术没用,切开就缝上了。最多还有一年的时间,少也就3个月。”
  我无言以对。医生出来和病人家属说着什么,顿时一片哭声,我不忍再看,跟着老爸走过医院狭长的走廊。经过二楼妇产科,传来一阵婴儿清脆的哭声。生命是这般神奇,又是这样简单,从这里开始,又从这里结束,起点和终点都是我们无法选择的,我们所能拥有的也只不过是一个反反复复的过程,而我们大多时候却拼命追寻那个最后的结果。
  走到医院门口,老爸拦了一辆出租车,告诉司机去西效看守所。我听了一愣,老爸充满怜爱地看着我说:“这是我今天带你去的第二个地方。”
  车子在西效一处大铁门前停下了,老爸指着那森严的大铁门,说:“二十多年前,我第一次来这里看局里一位因贪污公款而触犯法律的老同事。那次探访可以说对我以后的整个人生重新做了一次定位。今天,我带你进去看看,我想这将是让你一生受益的一件事。”
财富(2)
  老爸在门岗给所长打了一个电话,门卫才放我们进去。一位警官陪同我们,来到又一所大铁门前,门上赫然写着“改观换魂”四个大字,门下画着一道白色警戒线。从这里迈过去,就迈到另一个世界。四周是布满铁丝网的高墙,高墙上是赧枪实弹的武警战士,一队穿着灰色囚服的羁押人员笔直地站着,听从一位警官的训话。这时我才意识到“囚”字的含义:把人放在四面墙里围住,不归自己。在监舍的走廊上,迎面碰见一位带着脚镣面目清秀看上去不到30岁的年轻女性,陪同的警官告诉我她已被宣判死刑,今天高法来下执行令。我听了一惊,忍不住说:“太可惜了!”警官看看我:“是呀,她现在的生命开始以秒计算了。人生最痛苦的,莫过于知道自己几点几分死。”
  从看守所出来,已是夜暮时分。走出大铁门前,我又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老爸意味深长地说:“这是他们一天中最难熬的时候,因为,进到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很难有一个宁静的夜晚。”
  回去的路上,我坐在车里沉默不语,老爸轻轻地将我掉在额前的一缕长发掖到耳后:“你今天的一切,都是你自己闯的,老爸为你高兴,但也有点为你担忧。你们这一代人敢闯敢干,是好事,但是有些浮躁,心里好象长了草,自我膨胀,欲壑难平,静不下心来踏踏实实做点事。我真不放心啊!我这次让你回家,就是想带你到这两个地方走走,让你亲身感受感受。爸老了,再不能为你做什么了,也没为你们留下什么财产。我希望你不要怨恨老爸,我这一生,是有许多发财的机会,但是我不后悔,我是农民的儿子,咱们家世世代代靠种地为生,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你明天就要走了,我没有什么可送给你的,只能给你我的一点人生经验: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要期望拥有没有耕耘的收获!”
  说完,老爸用力拍拍我的手。我突然意识到这些年来我一直在重复着同一个错误:我自以为是地追逐那些遥不可及的梦想,却忽视了我身边最珍贵的东西。我有一个多么伟大多么值得骄傲的好老爸呀!我眼含热泪喊了声:“老爸!”
  老爸用他那双粗糙的大手,将我揽在怀里,轻轻地拍打我的后背,一如当年。
背面是母亲(1)
  “妈妈做饭的技术非常Poor,鸡蛋都能让她炒糊了。”
  女儿在一篇文章中这样描述我。其实她这样写是很客气的,从小到大,女儿基本上没吃过我做的饭,穿过我洗的衣服。除了陪她聊天、散步、看电影、逛公园,我基本上是个甩手妈妈。套用一句名人的话,我是把别的母亲照看孩子的时间,都用在了读书写作上。我现在这个样子,恐怕你无论如何不会想到,当年的我,差点回家做了全职太太。
  那时我在学校做教师,女儿交给保姆带,我一个月的薪水全都给了保姆,还要小心翼翼看她的脸色,生怕她对女儿不好。亲友、同事知道了都觉得不合算,还不如不上班自己带,先生更是一心想让我回家做全职太太。那一阵女儿身体弱经常闹病,我也产生了回家的想法,打电话和父母商量,父母坚决不同意,特别是母亲,她说你一定要工作,这不是钱的问题,我们供你读大学,不是让你回家照看孩子的。你要实在不行,我帮你带。
  母亲之所以坚决反对,是因为她自己的经历。她本来在山东老家有一个很好的教师工作,因为嫁给父亲,放弃了这份受人尊敬的工作,跟着父亲来到冰天雪地的东北,在父亲的单位做了一名临时工,从此过着以父亲为中心的生活。父亲心地善良,但性格急躁,而且十足的大男子主义。每次母亲和他意见不同,他就一扬眉毛冲母亲大声喊:这是我的家,我说的算,你不愿意就走。母亲不知暗地里流过多少泪。有一次和父亲吵架后,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想一走了之,但是看看幼小的我们,实在不忍心,最后又留下了。
  母亲深知婚姻中女人承担的远远比男人多,但那个时代别无选择。她不愿意我过她那样的生活,所以一听说我想回家照看女儿便极力阻挡。她说你看看我,难道你愿意你的未来就是我现在这个样子吗?为了不让我重蹈她的覆辙,母亲提前办好退休来帮我照看女儿。
  母亲在许多方面都很传统,惟独在对待孩子和婚姻问题上,比我的一些同龄人还要现代。她常对我说,母亲可以为子女牺牲,但不能牺牲太多。如果不是亲耳所听,我无论不会相信,这是一个一生大部分时间都在厨房里度过、心里永远想着孩子吃什么、穿什么的母亲说的。母亲还告诉我说,婚姻的本质就是合作,两个人要互相体谅,珍惜忍让,但不必太委曲。不委曲自己的条件就是自己赚钱。母亲这些看似平常的话,当时的我还不能十分理解,等到后来走出婚姻时才意识到,这都是生活的真理,在我人生的关键时刻,给了我方向。
  现在回过头来看自己走过的路,我非常感谢母亲。如果当年辞职回家,我的人生就是另外一个样子了。我会成为母亲的复制品,让丈夫、女儿和琐碎的生活耗尽自己的生命。而现在,我的人生是如此不同,就象一枚硬币的两面,我在正面,母亲在背面,她知道自己这一生都无法改正了,所以在我身上改正。
两个人的战争(1)
  父母退休后,我就在我居住的滨城为他们买了一处房子,让他们从我的故乡小城搬来。房子买好后,我这面开始装修,他们那边,开始告别。
  父亲是一位基层干部,为人热诚,喜欢帮助人。这次的搬迁告别便足以证明。父亲要走的消息一经传出,上门送别、宴请的人便络绎不绝。我这面房子装修好了,他那边,还没有告别完。进入6月份,天气越来越热了,我打电话给父母,让他们早一点来。可是父亲的宴请已经排到了月末,于是,我就想说服母亲让她一个人先来。可是母亲断然拒绝,她拒绝的理由很简单:你父亲每天喝酒,我不放心,我得留在这,管着他。
  我反驳她说:你管了他一辈子,都没管了,这十几天,你能管住?
  可是不管我怎么劝说,母亲坚持不走,坚持要等到和父亲一起走。我无奈地放下电话。
  虽然远隔千山万水,但是一闭上眼睛,我就知道父亲和母亲每天的生活内容。他们是通过传统方式经媒人介绍相识而结合的。我不知道这媒人是什么眼光,父亲生性急躁,做事粗心大意,母亲性情温和,做事细心周到,更要命的是,父亲最喜欢喝酒,母亲则最反感喝酒,所以也就不难想象,这两个性情截然不同、对饮酒态度截然相反的人结合在一起,会是什么样。他们的结合之日,就是战争伊始!
  战争的起因,多半是源于酒。总是这样:父亲喝酒到兴致处,母亲在一旁开始唠叨:少喝点,别喝多了!父亲便不高兴地说:我刚喝,怎么就多了!母亲也不高兴:我不是怕你喝多了难受,心疼你吗?父亲更不高兴:你哪里是心疼我,你是心疼钱!算了,我不喝了!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争吵起来。后来,父亲就到外面去喝酒。场景就换成另一个:父亲很晚还没有回来,母亲坐在家里焦急地等,外面有一点动静,她便竖起耳朵听,走到窗前往外望。整个晚上,母亲就这样一遍遍地往外望,直到听到父亲熟悉的脚步声,急切地打开门,嗔怪地说:怎么这么晚?就不能早点回来?父亲满嘴酒气、醉醺醺地说:没喝完怎么走!母亲埋怨说:喝酒还有完!什么时候喝多了才算完!父亲反驳说:谁喝多了?我没喝多?母亲也不示弱:没喝多怎么舌头打卷,说话都说不清!两个人又你一句我一句,争吵起来。
  他们就这样,一起过了40年。父亲喝了40年的酒,母亲留了40年的门,两个人为酒打了40年的仗。不过,不管战争多么激烈,只限在颈部以上:瞪眼、嗤鼻、舌枪、唇战,绝不举手动足。尽管如此,这场兵不血刃、贯穿我成长过程的战争还是给我的心灵蒙上了一层阴影。很长一段时间,我都特别害怕男人喝酒,更害怕女人管男人喝酒。所以,步入围城时,我对我家先生说:我不管你,你可以做你喜欢的任何事。也因此,我们从不吵架。我的生活和父母的正相反,我们家总是处于和平安宁中,时常静若无人。
  父亲退休以后,酒宴越来越少。最高兴的自然是母亲。因为要搬家移居,父亲的酒宴突然间增多了起来。这一次,母亲表现得比较大度,原则上全部放行,但是在酒量上仍然严格管制。两个人为此争吵不止。到了6月底,父亲终于参加完全部的告别酒宴,和母亲一起起程来滨城。
  尽管滨城气候适宜、环境优美,比起故乡小城来说,不知要强过多少倍。但是这些,并不能讨到父亲的喜欢。在这个对他来说非常陌生的城市,酒宴几近为零。他是为了母亲多病的身体,才答应搬来滨城的。搬入滨城后,父亲已经几天不进酒了。父亲不喝酒,最高兴的应该是母亲。可是母亲一反常态,却劝起他喝酒来了。于是,父亲也偶尔在家少喝一点,母亲不再阻拦,父亲也从不多喝。看着他们二人和平相处,我心慰藉。他们之间长达40年关于酒的战争终于可以画上句号了!
  父母搬入新居后,我怕他们一时不适,常抽时间回去陪他们。那天,因为呆的太晚,就没有走,住下了。第二天早晨,我在一阵争吵声中醒了。我侧耳倾听,争吵声是从厨房里发出来的。两个人不知为什么事,你一句、我一句小声争执着。得,战争又开始了。
  我躺在床上,睡意全无。做为自己父母婚姻的最好见证人,我一直认为他们的婚姻根本是一场错误。在他们争吵激烈的时候,我曾试着劝他们分开。不想引来他们勃然大怒。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父亲母亲40年来总是与战争相随,从一个战争到另一个战争,在战争中也曾愤愤地说过要分开的话,但是他们却从未分开。是什么力量把他们联结在一起,难道是战争本身吗?
两个人的战争(2)
  我无言以对。
  我不仅想起自己的婚姻。是的,与父母相比,我的婚姻一直在和平中度过,我们之间从未发生过激烈的战争,甚至连严格意义上的争吵也很少。即使是最后分手时,我们也是和和气气,友好地说再见。那天,我们俩约好,一起去街道婚姻登记处办理离婚手续。一位面容和蔼的中年女办事员接待了我们,她只问了我们几个问题就发给我们一套表格,告诉我们怎么填写,不到20分钟就办好了手续。比我想象的要简单得多。临走,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向她提出了我心中的疑问:你怎么不劝劝我们就办手续?她看着我,说:“如果你们俩个是打打闹闹、吵架进来的,我肯定不会给你们办,我会好好劝你们回去。能吵架,说明彼此还再乎,说明心里还有爱。可是,你们俩人,不打不闹、和和气气进来了。我一看就知道:不用劝了,怎么劝也没用!”
  就是在那一刻,我开始重新审视父母的战争,我才真正读懂了婚姻。
  爱,就注定了两个人一生的战争。因为彼此再乎,因为心中有爱,你才会管他,你才会不惜生气、不怕愤怒、宁可损伤身体也要和他争执、吵架。一如我的父亲母亲,40多年来他们从未间断过战争。战争,已经成了他们的习惯,成了他们生活的一部分了。他们无法把战争从他们的生活中剥离,无法把自己从战争中剥离,就象无法把自己从对方的生活中剥离!
  而他们的女儿,和他们曾经的女婿,虽然也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却已是天各一方。现在要想打一仗,不仅没有打仗的热情,甚至连打仗的资格也没有了!
母亲的存折(1)
  那天,女儿放学回家,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妈妈,我们家有多少存款?”
  不等我作答,她又继续说道:“他们都说咱家至少有50万元。”
  我奇怪地看着女儿:“你说的’他们‘是谁呀?”
  “我班同学。他们都说你一本书能赚十几万稿费,你出了那么多书,所以咱们家应该有50万吧。”
  我摇摇头,说:“没有。”
  女儿脸上忍不住地失望,她两眼盯着我,有些不相信似地问:“为什么?”
  “因为-”我抬手一指房子,屋里的家具、电器,还有她手里正在摆弄的快译通,道:“这些不都是钱吗?钱是流通品,哪有象你们这样只算收入、不算支出的!”
  女儿眨眨眼睛,仍不死心,固执地道:“如果把房子、家具、存款都算上,够50万吧?”
  我点点头。女儿脸上立即绽开笑容,拍手称快道:“这么说,我是我们班第三有钱的人了!”
  我这才明白她为什么问这个,一定是同学之间攀比,搞什么财富排行榜了。
  我立刻纠正她:“不对,这些是妈妈的钱,不是你的。”
  “可我是你的女儿呀!将来,将来——”女儿瞅瞅我,不往下说了。
  我接过话,替她说道:“等将来我不在了,这些钱就是你的,对不对?”
  女儿脸涨的通红,转过身,掩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都是我们同学,一天没事瞎琢磨,无聊!不说这个了,我要写作业了。”
  说完,女儿急忙回自己房间去了。望着她的背影,我若有所思。
  没错,做为我的法定继承人,我现在所有的财产,在未来的某一天,势必将属于女儿,这是不争的事实。只不过国人目前还不习惯、也不好意思和自己的继承人公开谈论遗产这样十分敏感的事,而同样的问题在西方许多家庭,就比我们开明的多,有时在餐桌上就公开谈论。我想这主要是因为以前中国一直实行公有经济,一切财产都是国家的,我的父母工作了一生,一直都是无产者,直到退休前才因房改买下自己居住的房子,终于有了自己名下的财产。但是,和我们这些在市场经济环境下生活的子女相比,他们那点有限的“资产”实在少的可怜。也因此,我从未期望父母给我留下什么,相反,我倒很想在金钱方面给予父母一些,我知道,他们几乎没有存款。但是固执的父母总是拒绝,没办法,我只好先用我的名存在银行,我想他们以后总会用上的。
  那年春节,我回家过年,哥哥、妹妹也都回去了,举家团圆,最高兴的自然是母亲。没想到,因为兴奋,加上连日来操劳,睡眠不好,母亲起夜时突然晕倒了!幸亏发现及时,送去医院,最后总算安然无恙,但精神大不如前。时常神情恍忽,丢三忘四。所以,尽管假期已过,我却不放心走。母亲虽然舍不得我走,但是一向要强的她不愿意我因为她的缘故耽误工作,她强打精神,装出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说自己完全好了,催促我早点走。我拧不过母亲,只好去定票。
  行前,母亲把我叫到床前,我一眼就看见她枕头旁放着一个首饰盒,有半块砖头大小,用一块红缎绸布包着,不仅一愣。小时候有一次趁父母不在我乱翻东西,曾见过这个首饰盒,正想打开却被下班回家的母亲看到,严厉地训斥了一顿,从此再没见过。不知道母亲把它藏到哪去了。我猜里面一定装着母亲最心爱的宝贝。会是什么呢?肯定不会是钱或存折。母亲的钱总是装在工资袋放在抽屉里,一到月底就没了,很少有剩余。最有可能的是首饰,因为祖父以前在天津做盐道生意,家里曾相当有财势,虽然后来败落了,但留下个金戒指、玉手镯什么的,应不足为怪。
  我正猜测不解,母亲已经解开外面的红缎绸布,露出里面暗红丝面的首饰盒。她一摁上面的铵扭,“叭”的一声,首饰盒开了!母亲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绸布包,深深地看了一会儿,象是看什么宝物,然后,慢慢抬起头,看着我,缓缓道:“这里面装着你出生时的胎发,5岁时掉的乳牙,还有一张百日照,照片背面记着你的出生时辰。我一直替你留着,现在,我年纪大了,你拿去自己保留吧。”
  我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打开。于是,我看到了自己35年前出生时的胎发,30年前掉下的乳牙,和来到世界100天时拍的照片。照片已经有些发黄了,背面的字迹也已模糊,但依然能辩认出来。一瞬间,我泪眼模糊。我意识到:这就是母亲的存折,里面装着母亲的全部财产,没有一样贵重的东西,但是对我,每一样都宝贵无比。
  带着母亲的存折,我踏上归程。一路上,感慨万千。我知道,和母亲相比,我是富有的,母亲这一生永远不可能有50万元存款了!对她来说,那是一个天文数字,她想都不曾想过。和我相比,女儿是富有的,她一出生就拥有的东西,是我拼搏多年才得到的。但是,女儿却永远也不可能象我一样,拥有自己的胎发、乳牙了。这些记载她生命的收据,让一路奔波的我遗失在逝去的岁月里,再也找不回来了!
天气预报(1)
  父亲是山东人,爱听吕剧,一边听一边摇晃着头哼唱。因为我们吉林省的电台不怎么播,他就专门买了一台收录两用机,可他还没来得及买带,我们就弄了盘邓丽君歌带,父亲听了,大叫:难听死了!闭上!我们只好在他不在家的时候听,后来他终于买到一盘戏曲带,他一听,我们也叫:难听死了!叫归叫,却不敢给闭上,谁也不想挨他一巴掌。因为我和哥哥、妹妹特不爱听,后来这盘带倒多了一项功能:每天早晨喊我们起床。
  小时候母亲千方百计哄我睡,父亲说我睡的时间还没哄的时间长。后来长大上学,我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贪睡。早晨叫我起床不是件很容易的事。父亲母亲轮番叫,掀被子、打屁股,每天早晨上演一次。有一天,我正在甜美的睡梦中,忽然听见一声唱腔,如雷贯耳,吓得我以为路遇坏人。睁眼一看,录音机在吼,气得我大喊:把录音机关了!父亲说:“你快起来,你起来我就给你换邓丽君。”不堪忍受耳朵和心灵的双重痛苦,别无选择,只好起来。父亲到遵守诺言,我一起床,他真的换上了他最烦的邓丽君。这样每天旱晨6时起来,我一边听歌,一边梳洗、吃饭,但只能听到6时20分,因为父亲要听天气预报。确切地说是父亲打开让母亲听,这个时间他看报。本来听歌正听得入迷,却突然要换天气预报,心里很来气。依我看,天气无非就两种:阴或晴,下雨或不不雨,我们家又没有从事户外工作的,听不听有什么两样?但是父亲说了算,他负责换成收音机听天气预报,他本人继续读报,我猜他从来就没听。每次都是妈妈嘱咐我们多穿衣服或少穿衣服,带伞或不带伞。
  后来我去省城读大学,也就是那年,家里添了台彩色电视机。我放假回家,没事就看电视、听歌。本来正欣赏毛阿敏演唱,父亲一看表说,快换吉林台,听天气预报。我说刚才你不是看了白山台的吗?知道本市的天气就行了,管别的地方干什么?父亲听了不言语。◇T◇X◇T◇小◇说◇共◇享◇论◇坛◇妈妈在一旁说:就是,她都从长春回来了,这个月不用看了。我看看妈妈,妈妈说:你走了以后,你爸每天都看天气预报,看了白山台再看吉林台的。我不知道是父亲亲自看还是打开让母亲看,不过都一样。我在长春离家这么远,他们知道长春有雨又能怎么样,还不是白操心!
  4年后我大学毕业分配到滨城大连,离报到还有半个月时间我先回了家,每天仍是泡在电视机前。有一天晚上看完中央台新闻联播我要换吉林台看音乐欣赏,父亲说等会儿,看看天气预报。我心里想,父亲又上一新台阶,开始看中央台的天气预报了。他一边看,一边自言自语:大连是海洋气候,可能比我们这雨天多。我听了心里一动,认真看了看电视上的气象图,在鸡脖子底下那小块,就是大连,再过些天,我就要奔向这个对我来说还十分陌生的城市了。
  走的时候,父亲要去送我。除了4年前第一次离家他送过我,以后我每次来来去去他看上去并不太在意,可这一次,父亲似乎有些异样。我悄悄问妈妈,妈妈说:你爸昨天晚上几乎一宿没睡,他说:以前每次走总觉得你很快就会回来,这回可是真的走了。我说爸爸不是总是说毕业后让我走得远远的,留在家里没出息吗?妈妈瞪了我一眼:那是他嘴硬,他心里是想你留在身边。
  到了火车站,父亲让我坐在候车室里等着,他去买票,一会儿他回来把票给我,让我放好,别丢了。父亲看看表,想起什么,说你在这别动,我去一会儿就来。过了一会儿,人群涌动起来,要检票了,可还不见父亲的身影,我急得向四周望,终于看见父亲从人缝中向我这移动。③T③X③T③小③说③共③享③论③坛③等他挤过来,我看见他身上的白衬衫湿了一大片,手里拿了把蓝色白花折叠伞。我说我有伞,你买它干什么?父亲说两把伞一把放在单位,一把放在宿舍,你不听天气预报也没关系了。
  火车开动了,父亲一直站在站台上,直到我走远。我很想他转身离开,好让我看看他的背影,但始终没看到。许多年来,我一直为我读过的那篇描写父亲的着名散文《背影》里的父亲感动,他那风中的白发、蹒跚的步履、微驼的背影这些明显衰老的标志每一样都让我感动。可这些在我父亲身上一样也没有。但我依然感到父亲已在衰老,他是从性格上衰老的,他变得越来越琐碎了。他学会在我们在家的时候不听他的山东吕剧了,他也学会在我们不在家的时候听天气预报了。那次离家以后,我也开始看天气预报了,因为有两把伞,下不下雨对我已不重要,但我还是会在每晚上新闻联播后收看中央台的天气预报,我知道此时父母一定相守在电视机旁,和我“共同”收看天气预报。尽管这里不会预报我的故乡小城的天气,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本来关心的就不是他们自己的“天气”。
因为,你的父亲在家等你(1)
  星期三下午,学校老师照例要开会、学习,学生们上了两节课就放学了。
  他和班上的两位同学欢蹦着走出校门,没有回家,而是去了离家不远的森林公园。他们一直玩到天黑,还感觉有些意犹未尽。
  “嘿,想不想吸支烟?”回去的路上,他突发奇想。
  “好哇。”两位好友齐声赞成。
  三个人停下来,把衣兜里的钱都掏出来,一共凑了6元钱。他们跑到路边的售货亭,视线在各种牌子的香烟中一一掠过,最后选了《阿诗玛》。他也说不清,是因为它售价整好是6元钱,还是因为烟盒上面有个青春少女。
  他们拿了香烟,跑到路边拐角处。他把烟盒撕开,给两位伙伴每人一支,自己也拿了一支,叼到嘴上。这才发现,刚才忘了买火。
  他冲伙伴耸耸肩,然后,把视线投向路边,张望着。
  正是日暮时分,路上,不时有行人匆匆走过。他想上前借火,又觉得有些唐突。正在这时,他发现,在路的一端,有一个小亮点,在夜暮中闪着微弱的光,向他这里慢慢移动。他不仅心中一喜,仿佛已经嗅到了诱人的香烟味。
  那个小亮点终于走近。他走上前去,说:“哥们,借个火!”
  那个人停下来,把手中燃着的烟递给他,他接过来,把自己的烟点着,美美的吸上一口,抬起头,把烟还给这位行人。这时候,他才看清他的脸。
  刹那间,他惊住了。拿烟的手停在半空中。
  那个人缓缓地伸出手,接过他手中的烟,凝视了他一会儿,又把视线转向他旁边的两位同伴。然后,举起另一只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郑重其事地说:“哥们,吸完这支烟,就回家去吧!”
  他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好友有些不解地问:“为什么?”
  “因为,”那个人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的父亲在家等你!”说完,转身走了。
  那个人的背影已经消失在夜色中,他还直愣愣地站在那里。两位伙伴用手碰了一下他的胳膊,问:“你怎么了?”
  他转过身来,看了看两位同伴,把手中的烟扔到地上,用脚狠狠地捻灭。
  “把烟捻灭,回家去!”他语气十分坚决。
  两位伙伴看看他,又看看手中冒着缕缕香气的烟,不约而同地问:“为什么?”
  “因为,我的父亲在家等我。”
  “你怎么知道?”
  他看着两位伙伴,低下头来,声音有些哽咽:“刚才那个借火给我们的人,他,就是我父亲!”
半间房和半个人生(1)
  我和阿楠是同窗好友,做为同龄人,我们有着共同的经历,求学、就职、结婚、生子,而后,又各自结束掉自己的婚姻。不同的是,我是主动,她是被动。就因为这一点差别,结局大相径庭。
  先说我。因为离婚是我提出来的,他做为男人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所以在财产上苛求我,让我放弃属于我的一半房产。我呢,当时已订好写作计划,并和出版社签了约,想尽快结束这死魂灵婚姻,静下心来专心写作。所以同意了他的无理要求,在放弃房产声明上签了字,用刚得的稿费在市区租了一套公寓,带着自己心爱的电脑和衣物,搬了进去。
  阿楠的情况比我复杂。她老公在外面有了情人,情人逼着他离婚,否则就跳楼自杀。没办法,他只好回家和老婆摊牌。做为有过错方,他本想在财产上做些让步,可他的那位情人说什么也不让,非要一人一半。于是,原来两室一厅的房子一分为二,一人一室,厅和厨房共用。
  现在,3年过去了,我早已用稿费买了自己的房子,而阿楠还和前夫一屋两家的住着。那天,我去她家看她。她的家,从她离婚以后我很少来。每次走进这扇门,内心都有些种说不出的感情。以前这里是我们聚会、聊天的地方,有时聊得太晚,阿楠就留我住下,把老公赶到另一个房间去。现在,我们俩在她的房间里聊天,另一个房间里却传来她的前夫和另一个女人的说话声,还夹杂着电视里的枪击声、女人的叫喊声。心情可想而知。
  “我看,你还是象我这样,先租个房子搬出去。以后多写点稿,赚钱买房。这样太遭罪了。”我实在忍不住,劝阿楠道。
  “为什么?这房子是我的,这是法律上规定的,我为什么要给他们?”阿楠一脸不满,大声反驳道。
  “没错,法律上是这么规定的,可你有没有想过,你住在这里,整天看着他们成双入对的,心情不好,无心看书写稿,这对你不也是一种损失吗?”
  阿楠迟疑了一下,叹了口气:“说真的,我也这么想过。可是一看到那个狐狸精那副趾高气扬的劲,我就气不平。她抢了我老公,还想把我气走,独占我的房子,这不太便宜她了吗!所以,我不走!就这么耗着,看谁能耗过谁!”
  我还想再说什么,但一看阿楠一脸决战到底、誓不罢休的神情,就把话收回去了。
  阿楠又唠唠叨叨说了些他们之间的事,什么水电费交多了,他们两个人用,自己一个人用的少。什么他们总是早出晚归,影响自己休息了。都是些无聊琐事,我听着听着有些心烦。呆了一会就借口有事走了。
  回去的路上,我不仅为阿楠感到惋惜,同时又为自己暗自庆幸。幸亏当初当机立断,没有在财产上纠缠。虽然放弃了属于自己的一半房产,但是得到了内心的平静和安宁,很快就走出了离婚的阴影,重新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而生活并没有亏待我,不到两年的时间,我就有了一间产权属于自己的房子。
  可是,再看看阿楠,从法律上讲,她维护了自己的利益,得到了属于自己的半间房。可是为了这半间房,她白白耗掉了三年,而且还要耗下去,说不定得搭上半个人生,这代价不也太大了吗!。
  婚姻的成本和收益
  一位经济学博士过了多年的单身生活,感到厌倦,于是想要结婚。但又怕婚姻不如想象中的好,于是,按照经济学关于成本与收益的原则,他列了份清单。
  先算收益。
  第一,两个人贷款供房。
  第二,两个人赚钱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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