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个我们已经做到了。‘普林纳太太是I.R.A.的人员,有反英的倾向’他们已经根据这种情报从事调查了。我忘记告诉你了,那情报是很确实的。但是,我们找不到证据或进一步的情报。关于最紧要的几点,我们尚未获得证据。那么,毕赐福太太,继续下去,努力干罢。”
“四号。”秋蓬说。“离现在几乎不到一个星期呀。”
“不多不少,一个星期。”
秋蓬紧握着拳头。
“我们一定要调查出来!我说:‘我们’,是因为我相信现在唐密正在从事调查某种秘密,所以现在尚未回来。他现在一定是照着某种线索,从事调查。我要也有点线索就好了。现在,不知道。假若——”
她皱着眉头,计划着采取一个新的步骤。
二
“你明白了罢,亚伯特,这是一种可能。”
“太太,我当然明白你的意思。但是,老实说,我不太喜欢这么办。”
“我以为,也许会收效。”
“是的,不过,这样一暴露身份,你就更容易遭到敌人暗算。我不喜欢这么做,就是为此,我想毕赐福上尉也不会赞成的。”
“我们已经采用过普通的办法。这就是说,我们已经用秘密的方式活动,我觉得我们现在唯有以公开的方式才有成功的希望。”
“太太,你知道吗?你以前暗中活动,占尽优势。这样一来便失去优势了。”
“亚伯特,你今天下午说话的口气怎么那么一本正经呀?俨然是B.B.C.(英国广播电台)播音员的口气嘛。”秋蓬有点生气地说。
亚伯特略吃一惊,说话的口气便变得比较自然些。
“我昨天晚上听广播,有一段谈池塘生物的话,很有趣。”亚伯特这样解释。
“我们没功夫研究这个。”秋蓬说。
“毕赐福上尉到那里去了,这是我想要知道的。”
“我也一样。”秋蓬心里很难过。
“他一句话不说就不见了,这情形似乎有点反常。到现在,他本该把消息传递给你了。所以——”
“所以怎么呀,亚伯特?”
“我的意思是,假若他现在已经暴露身份,那么,你也许还是不要暴露的才好。”
他停顿了一下,清理清理思绪,接着说:
“我是说,敌人现在已经发现了他的秘密,但是,也许还没注意到你。所以,你仍然要继续用秘密方式活动。”
“但愿我能决定怎么办才好。”秋蓬叹息一声,这么说。
“你想用那一种方法呢,太太?”
秋蓬若有所思地,低声地说:
“我想或许可以这么办:我假装丢掉一封写好了的信,小题大做地到处找,露出好像很着急的样子。然后,让他们在厅里发现,那时候,下女就会把它放到厅里的台子上。那么,我们所要找的人,就会拆开看。”
“信里说些什么呢?”
“啊,粗粗的说:说我已经发现了我们所要找的人,并且准备明天做一个详细的报告。那么,亚伯特,你明白吗?那个N或M便会公开露面,设法除去我这个祸根。”
“是的,也许他们也会达到他们的目的呢。”
“要是我防备得好,就不会。我想,他们也许会用诡计把我诱到一个地方,一个荒凉的地方,那么,这个时候就用得着你了,因为,他们还不知道你的身份。”
“我会跟踪他们,当场捕获,是不是?”
秋蓬点点头。
“就是这个意思。我得好好计划一下。明见儿。”
三
秋蓬刚刚由图书馆出来,夹着一本人家介绍的“有趣的书”,突然,耳畔有一个声音,吓了她一跳。
“毕赐福太太。”
她突然转过头来,看见一个高个子,一头褐发的青年,脸上挂着和悦的笑容,不过,微露难为情的样子。
他说:“唔——恐怕你不记得我了?”
秋蓬对于这种说话的方式已经习以为常了。她几乎可以预料到下一句是什么话。
“我——唔——有一天我和德波拉到你们府上去过。”
原来是德波拉的朋友!她的朋友多得很。在秋蓬看来,统统都是大同小异的样子!有的,就像这个一样,是褐发,有的是金发,偶尔也有红发的,但是都是一种型:都是和悦而彬彬有礼的。不过,在秋蓬的眼中,他们的头发都嫌长些。(但是,每当她提到这个的时候,德波拉就会说:“啊,母亲,不要那么老古板了。短头发,我才受不了呢。”)
秋蓬觉得现在碰到德波拉的男朋友,并且让他认出来,实在不大好。不过,她也许很快就可以设法摆脱他。
“我叫东尼·马斯顿。”那年轻人说明身份。
秋蓬假装认识他,低声地说:“啊,当然记得。”然后,同他握手。
东尼·马斯顿接着说:
“毕赐福太太,我真高兴能找到你。我担任的工作和德波拉的一样。其实,刚刚发生了一件很麻烦的事。”
“啊?”秋蓬说。“是什么事?”
“这个——德波拉已经发现你不在康瓦尔。这样一来,你一定觉得很麻烦,是不是?”
“啊,讨厌!”秋蓬担心地说。“她如何会发现的?”
东尼·马斯顿加以说明。然后,他有点不大自信地接着说:
“当然啦,德波拉不知道你实在做什么事?”
他谨慎地踌躇了一下,然后接着说:
“我想,顶重要的,是不要让她知道。其实,我的工作可以说是同一路线。我在密码部是个生手。上级对我的指示是要我表露出微带法西斯蒂倾向,说些羡慕德国制度的话,暗示同希特勒联盟并非不可行。总之,要我说这一类的话,看看反应如何。你知道,我们这边有许多破坏分子,我们要找出为首者究竟是谁。”
“并不是到处都有。”秋蓬想。
“但是,德波拉一告诉我关于你的情形,我想顶好来同你打一个照会,希望你也能像我一样的,编一套可能有的话,我知道你在做什么,并且知道这工作非常重要,不是吗?你的身份和任务要是泄露出去,那可不得了。我觉得,毕赐福上尉是在苏格兰也好,别的地方也好,你可以让别人以为你已经去找他了。你可以说,上级已经许可你和他在一起工作。”
“当然,我可以这么办。”秋蓬若有所思地说。
东尼·马斯顿急切地说:
“你不会以为我多管闲事罢?”
“不,不,我很感谢你。”
这时候,东尼说了一句有点儿前后不连贯的话:
“我——这个——这个——你要知道——我是相当喜欢德波拉的。”
秋蓬感到很好笑,她迅速瞥了他一眼。
德波拉对于那些向她献殷勤的青年,态度很不客气,但是,就是这样,也好像摆脱不了他们的纠缠。那一段日子,似乎是很遥远的事了。现在,秋蓬觉得这个年轻人是一个很漂亮的代表。
她现在把那种她称为“升平时代的回忆”撇开,把精神集中在目前的情势上。
过了一两分钟,她慢慢地说:
“我的先生并不在苏格兰。”
“是吗?”
“是的。他如今和我一块儿都在这儿。至少可以说过去是如此。可是,现在——他不见了。”
“呀,这就不妙了,要不——也许——他有所活动吗?”
秋蓬点点头。
“我想是的。因此,我以为他这样忽然不见了,其实并不是一种坏的征兆。我想他迟早会和我通消息了——用他特用的通讯密码。”
东尼说话的时候,有一点儿不安的样子。
“当然,我想你知道应该怎么办的。但是,你要小心点儿才是。”
秋蓬点点头。
“我知道你的意思。小说里的漂亮女主角,很容易让人用诡计诱走,是不是?不过我和唐密有我们的法子,我们有一个暗号……”秋蓬满面笑容的说。
“孤蓬万里,万里鹏程。”
“什么?”那青年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仿佛以为她大概是神智不清似的。
“啊,我忘了向你解释了,我的小名叫阿蓬。”
“哦,我明白了。”那年轻人的眉头这才开展了。“很聪明,是罢?”
“希望如此。”
“我并不想干涉别人的事,不过,我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忙吗?”
“对了,”秋蓬若有所思地说:“我想,你也许可以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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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一
唐密昏迷不醒,不知经过多久,后来,才慢慢觉得仿佛有一个火球在太空中浮动着。这火球的中心就是一个疼痛的核心,宇宙已经缩小了,那火球摇晃得更慢。这时候,他突然发觉到:这一切的核心,就是自己痛楚的头。
慢慢的,他又觉察到其他的事情:他觉得四肢冰冷,抽筋,饥肠辘辘,嘴唇却不能张开。
那个火球摇得愈来愈慢了……这是毕赐福上尉的脑袋。
他的脑袋正靠在坚实的地上。这是很坚实的地。其实,很像是石板地。
是的,他是躺在坚硬的石板上。他感到很难过,不能动弹,肚子非常饿,冷,而且不舒服。
虽然逍遥宾馆的床铺并不怎么特别软,但是,这绝对不会是……
可不是么,海达克!无线电发报机!那个德国仆人!当他在逍遥宾馆门口转弯的时候……
有人由他背后不声不响地走过来,把他击倒。这就是他如今头痛欲裂的原因。
他本来还以为平安无事逃回来呢。原来,海达克到底不是傻瓜……
海达克吗?海达克已经走回“走私者歇脚处”并且已经把门关上了。那么,他怎么会来得及下山,来到逍遥宾馆来等唐密呢?
这是不可能的,要是这样,唐密是不会看不见的。
那么,是那个男仆吗?他是不是奉主人之命先到那里去埋伏的?但是,唐密由“走私者歇脚处”的厅里穿过的时候,厨房的门没有完全关好,唐密明明看见阿波多在厨房里,难道他只是在想像中看见他吗?这也许是一种可能的解释。
不管是怎么样,这已经是无关宏旨了。现在最紧要的事就是弄清楚自己如今究竟是在什么地方?
他的眼睛在暗中辨别事物,已变得习惯了。现在,他发现到有个小小的、长方形的、模糊亮光。大概是一个窗户,或者是一个小的格子窗。屋子里的空气潮湿,有发霉的气味。他想,自己大概是躺在一个地下室里。他的手是捆绑着的,他的嘴里塞着布,上面有绷带蒙得牢牢的。
“看情形仿佛是糟了。”唐密这样想。
他非常小心地试着要活动四肢或身体,可是,一动也动不了。
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一声吱吱的响声,背后不知什么地方的一个门被人推开了。一个端着蜡烛台的人走了进来。那人把烛台放到地上,唐密认出是阿波多。阿波多又出去,然后端进一盘东西,盘子上是一罐水和面包干酪。
他弯下身来,也试试看唐密手脚上的绳子是否够牢,然后再摸摸塞嘴的布。
他用镇定的声音说:
“我就要把这个拿掉了,这样你才能吃喝。不过,你要叫一声,我就马上把布再塞进去。”
唐密想要点头,可是办不到。他只好将眼睛开闭数次,作为代替。
阿波多把这个当作认可的表示,便小心地将绷带解开。
现在,唐密的嘴里没有东西塞着了。他让他的嘴巴休息几分钟。阿波多把一杯水放到他的唇边,他起初难咽得很,后来才比较容易些。水一喝下去,他感到舒服多了。
他费力地低声说:
“这样才好些。我如今已不比年轻的时候了。现在,给我点儿吃的罢。哦,你贵姓?佛立兹——还是佛兰兹?”
那仆人镇定地说:
“我在这里的名字是阿波多。”
他把一片涂着干酪的面包拿到唐密嘴边,唐密便像饿狼似地咬了一口。
又喝了些开水,把食物冲下肚里,他这才问:
“你们的次一节目是什么?”
阿波多再捡起塞口的布来,作为回答。
唐密镇静地说:
“我要见海达克中校。”
阿波多摇摇头。他熟练地将唐密的嘴再塞好,便走了出去。
唐密独自在那里想着想着,不觉糊里糊涂睡着了。后来门又有人推开,这声音才把他惊醒。这一次进来的是海达克和阿波多两个人。他嘴里的布让他们取掉了,捆胳膊的绳子也松开了,他这才能坐起来,伸伸胳膊。
海达克手里拿着一枝自动手枪。
唐密心里并没有多大的自信,只有开始扮演起来。
他愤愤地说:
“海达克,听着!你这是什么意思呀?你们袭击我——你们绑架我——”
中校轻轻地摇摇头。
他说:“不要白费口舌了。这是不值得的。”
“不要以为你是我们情报机关的人,你就可以——”
海达克又摇摇头。
“不,不,麦多斯。你并没有让那套话骗住,现在不需要再假装了。”
但是,唐密并未露出狼狈的样子。他认为海达克对自己的身份并不能真的确定。他要是继续扮演下去——
“你到底以为你是什么人?”他问,“你的权不论多大,究竟没权用这样态度对付我。关于我们的机密,我是能够三缄其口的呀!”
海达克冷冷地说:
“你的戏倒演得怪精彩的,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不管你是英国情报部的人员也好,或者是个生手在胡搞——”
“你这种行为最无耻——”
“住口!麦多斯!”
“我告诉你——”
海达克伸过头来,一脸凶相。
“你这该死的东西,不要讲话!早几天,要查出你的身份以及是谁派你来的,非常重要。现在,已经不关重要了。时候迫切,你明白吗?你现在根本没机会把你的新发现报告给什么人。”
“警察一得到我失踪的消息,就会找我的。”
海达克突然咧开嘴笑笑道:
“今儿晚上警察已经来过了。那些人都是我的朋友,人蛮好嘛!他们问我关于麦多斯先生一切情形。对于他的失踪,他们很关心。他们问:那天晚上他的神气如何,说了些什么话,他们再也没有梦想到他们所谈到的人就在下面。这他们那能想到呢?你明明离开这房子的时候,还好好的活着,不是吗?所以,他们决不会想到来这儿找你的。”
“你总不能把我永远关在这儿。”唐密激愤地说。
“没这个必要,朋友。我们只把你留到明天晚上。有一条船预定在那个时候到达我的小港湾,我们打算送你到海上旅行一下,锻练锻练身体——不过,事实,我想,当船开到目的地的时候,你大概不会还活着,甚至于已经不在船上了。”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当头一棒,立刻将我打死。”
“朋友,现在天气很热。同时,我们的海上交通偶尔会受到阻碍。这房子里要是有一个死尸,岂不是露了马脚么?”
“哦,我明白了。”唐密说。
他确实很明白了。这个问题很明白。他们将要把他的性命保留到船到的时候。然后,他们就会将他打死,或者用毒药毒死,将尸体运到海上。这样,当发现的时候,就决不会想到与“走私者歇脚处”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来问问。”海达克中校用最自然的态度,接着说:看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我们替你办——我是说,事后。”
唐密想了想,说:
“谢谢你,我不会请你们把我的头发剪下一撮,送到我太太那里。我决不会有这类要求。到发薪的日子,她也许想念我。但是,我相信,她可以另外找一个朋友。”
他感觉到,无论如何,他得给他们一个印象:让他们以为他是单枪匹马在活动。只要他们不会猜疑到秋蓬身上,他们也许仍有打一场胜仗的希望,不过到时候,自己已不可能参与了。
“随你的便,”海达克说。“不过,你要是想给你的——你的朋友送个信的话,我们会负责替你送到。”
原来,他究竟还是急于要得到一点有关这个陌生的麦多斯先生的资料。那么,好罢,让他们猜罢。
他摇摇头。
“好罢。”海达克露出毫不在乎的神气,对阿波多点点头。阿波多便再把唐密绑住,并且也把嘴塞上。他们两个人走出去,把门锁上。
现在撇下唐密一个人,他就开始想起来,他现在感到非常暗淡。他不仅知道自己离死不远了,同时也在担心:他现在虽然发现了一些情报,但是,他没办法留下任何的线索。
他的身体一动也不能动。他的脑筋特别不灵活。海达克说他可以留一个信。那么,他是不是可以利用这个机会留下一点线索?他的头脑要是灵活些,也许可以这么办……但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当然,还有秋蓬呢。但是,她又能作些什么呢?刚才海达克已经指出:谁也不会将唐密的失踪同他连系起来。唐密离开“走私者歇脚处”的时候,还好好地活着。那两个证人可以证实这件事。不管秋蓬怀疑到谁,反正,她决不会怀疑到海达克身上。并且,她也许压根儿不会怀疑什么,她也许以为他正在依照一个线索,从事调查。
真该死!他要是小心点儿就好了!
这地窑里有一线亮光,是由一个角上高高的格子窗里照过来的。他要是嘴没有塞住,就可以呼救,这样就会有人听见。不过,可能性并不大。
在以后的半小时中,他忙着挣扎捆绑他的绳索,并且竭力想咬破嘴里的布。但是,都是白费功夫。他们捆得很牢。
他判断,这时候大概是快到傍晚的时候。他想,海达克可能出去了,因为他听不见上面有什么声响。
该死!他也许在打高尔夫球,心里也许在盘算,人家问起麦多斯怎么样了他该如何说法:
“前天晚上还同我一起用晚餐的呀。那时候好像很正常的样子嘛。怎么就这样不见了?”
唐密怒气不息地,拼命挣扎。哼!那种假装的,热诚的英国人态度。难道大家都没有看出那个典型的普鲁士圆脑瓜吗?我自己就没有看破。他真是一个第一流的演员,居然能逃过那么多人的眼睛,真是了不起!
看他现在的样子,完全是一个失败者!多么可耻!两手反绑,像翅膀扎在身上的鸡。谁也想不到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秋蓬要是有千里眼就好了!她也许会怀疑的。有的时候,她也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洞察力……那是什么声音?
他竭力倾听一个远处传来的声音。
那不过是一个什么人在哼一个歌调。
但是他自己呢?却不能发出一点声音来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那哼哼的歌声听起来比较近了,非常不入调。
不过,那歌调虽然哼得不入调,虽然不容易听懂,他仍然能辨别是什么歌。这个歌远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就流行了。这次世界大战中又死灰复燃了:
“假若你是世上唯一的女郎,我是世上唯一的男子——”
在一九一七年的时候,这个歌他不知哼哼过多少次。
这家伙真该死!为什么不能唱得入调呢?
唐密身上的肌肉突然变得紧张起来。这个人哼哼不入调的地方,怎么那么熟悉?奇怪!他记得,只有一个人哼起这调子的时候,单单在这种地方哼错,而且错的地方也是一样!
“啊,是亚伯特!一定是他!”
是亚伯特在“走私者歇脚处”荡来荡去。亚伯特近在咫尺,但是他自己却被人绑在这里,手脚不能动弹,也不能出声……
慢着,他真的不能出声吗?
现在只能发出一种声音。当然,闭着嘴总不如张开嘴容易发出,但是,是可以办得到的。
于是,唐密便拼命发出鼾声。他把眼睛闭起来,准备万一阿波多走下来的时候,好假装睡得很甜的样子,呼噜……呼噜……
短鼾,短鼾,短鼾——停顿——
长鼾,长鼾,长鼾——停顿——
短鼾,短鼾,短鼾……
二
秋蓬走后,亚伯特深感不安。
现在年纪比较大了,他的思考力比较迟钝了,但是,仍然是不屈不挠的。
一般地说起来,目前的情形,他觉得不妙。
首先,这次大战,一切情形都不对劲儿。
亚伯特怀着暗淡的心情,并且几乎是毫无怨恨的,这样想:“那些德国人!”那些高呼希特勒万岁的人,直腿直膝作德国式的正步走,蚕食世界,轰炸,机枪扫射,作那些无法无天的事。一定要想法子阻止他们这样盲从!对于这个,没有第二条路走,但是,到目前为止,似乎还没有人能阻止他们。
就拿毕赐福太太来说罢,真是一位再好也没有的太太。现在,她也惹上麻烦,并且还要找更多的麻烦。他现在如何才能阻止她呢,看情形,他似乎毫无办法。要这样,他们就得对抗第五纵队和全部难以对付的人。他们当中,有一些还是英国出生的呢!真是丢脸!
太太做事未免性急,以前总是主人来劝阻她。可是,现在,主人却不见了。
亚伯特觉得这情形不妙。看情形,仿佛主使的人就是“那些德国人”。
是的,情形好像不妙,的确不妙。似乎要能捕获一个就好办了。
亚伯特并不喜欢运用深刻的推理方法来行事,大多数的英国人都喜欢拼命的摸索,他们总是瞎弄一阵,到末了,总会想法子找出一个头绪来。亚伯特打定主意,认为一定要找到他的主人,就好像一只忠实的狗一样,立刻出发去寻找他。
他并不是按照什么固定的计划去找。平常,要是他的太太把手提袋遗失了,或者是找不到自己的眼镜了,他有一种寻找这些要紧东西的老法子。现在他所采用的,就是这种办法。这就是说,他的办法是到最后看到这些东西的地方去找。
大家知道唐密失踪以前最后做的事就是在“走私者歇脚处”和海达克中校共进晚餐,餐后回到逍遥宾馆,最后还有人看见他在大门口转进去。
因此,亚伯特便爬上山去,一直走到逍遥宾馆的大门口。他费了大约五分钟,满怀希望,目不转晴地望着那个大门。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线索,便叹了一口气,慢慢地漫步走到山顶,来到“走私者歇脚处”。
在那一周,亚伯特也到华美电影院去看过一场电影。并且对于“吟游诗人”那个片子的主题印象很深。真是罗曼蒂克!他不由得感觉到和自己的处境很相似。他就好像那个银幕上的英雄贾利·古柏,是一个忠仆,正在找寻被囚的主人。他好像那个叫布朗德的仆人,以前曾追随他的主人东征西战。如今,他的主人中了敌人的诡计,除了忠仆布朗德,没有人会挺身而出寻找他的下落,使他回到爱人白仑格丽皇后的怀里。
那忠实的仆人到每一个城楼下面去寻找,一面充满感情的低吟着:Richard O monroi!(李查德,啊,我主!)。当亚伯特想起这一幕的时候,他非常感动。
他对于学唱歌调,素来不高明,实在是一大憾事。每学一个调子,都要费很长的时间。他将嘴唇形成一种试吹口哨的形状,开始哼起那个老调子。据说,大家又喜欢唱那个老调子了:
“假若你是世上唯一的女子,我是世上唯一的男子——”
亚伯特停住脚步,查看查看那“走私者歇脚处”整齐的白漆大门。对了,这就是主人去吃晚饭的地方。
他再往山上走走,便来到那个放羊的草原。
这里没有什么,除了草地和几只羊以外,什么也没有。
“走私者歇脚处”的大门忽然大开,只见一辆汽车开了出来,里面坐着一个大块头的人,穿着灯笼裤,带着高尔夫球。那个人把车子开到山下去。
那大概就是海达克中校。这倒是个蛮整洁的地方。花园也很好。风景绝佳。
他带着温和的笑容,望望这个景色。
“我有说不尽的甜言蜜语,要向你倾诉。”他轻哼着这个调子。
由旁门里走出一个男人,拿着一把锄头,从一个小门中走出去,就不见了。
亚伯特在他的后园里种了很多苋菜和一点儿莴苣,所以,他立刻感到了兴趣。
他侧着身子轻轻走近“走私者歇脚处”,由敞开的大门走过去。不错,是个很整洁的小地方。
他慢慢地在房子周围绕个圈子。他看见下面有一个台地开辟成的菜园,有一个台阶可以通。方才由里面出来的人,正在那儿忙着工作。亚伯特很感兴趣地对他望了一会。然后,他转身去注视那所房子。
很整洁的小房子嘛。他心里这样想,这已经是第三次。正是一个退休的海军军官喜欢住的地方。这就是主人那天晚上吃晚饭的地方。
亚伯特慢慢在房子四周绕了又绕。他注视着这所房子,正好像他注视逍遥宾馆的大门一样,满怀希望,仿佛在请问这所房子,希望它能告诉他一个线索。
他一路寻觅,一路轻轻哼着。一个二十世纪的布朗德,在寻觅他的主人。
“我有说不尽的甜言蜜语,要向你倾诉——我有说不尽的事要做——”有什么地方哼错了吗?他以前就哼错过的。
啊,真奇怪!原来海达克中校还在这儿养猪呀!是吗?一阵长长的、猪的嗯嗯声,传到他的耳鼓。奇怪!这好像是地下室传来的嘛。奇怪,怎么在地下室养猪呢?
不会是猪叫。对了,一定是有人在睡觉,在那里打鼾。似乎是有人在地下室睡会儿觉……
这样的天气正好打盹儿,但是,很奇怪怎么跑到那个地方去打盹儿呢?亚伯特好像蜜蜂似的低哼着,一面走得更近些。
声音就是这里传出来的——是由格子窗传出来的。嗯,嗯,嗯,呼噜噜噜,呼噜噜噜,呼噜噜噜。——嗯,嗯,嗯。这个打鼾的声音真奇怪呀!听到这种声音,使他想起另一种声音……“哦!”亚伯特说。“原来是这个信号——S.O.S.(求救信号)——短,短,短,长,长,长,短,短,短。”
他迅速向四周巡视一下。
于是,他跪下来,在那地下室的小铁窗上轻轻敲出一个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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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一
秋蓬虽然怀着乐观的心情就寝,可是到破晓初醒时,感到一阵厉害的痛苦反应。那正是人的“士气”降到最低潮的时候。
不过,她下楼吃早餐的时候,发现她的盘子上有一封信,上面的笔迹是向左倾斜的,非常费力的样子。看到这封信。她的精神又振作起来了。
这并不是经常寄给她的那类烟幕弹信件。譬如今天她收到的邮件中就有一张色彩很鲜明的明信片,上方潦草地写着这些字样:“以前没给你写信,歉甚!一切安好,毛弟上。”那个明信片,就是一个烟幕弹。
秋蓬把那张明信片扔到一边,拆开那封信。普垂霞:
格丽斯姑母的病情今天恐怕是恶化了。大夫并没有确切说她的病恶化了,不过我想,她恐怕没有多大希望了。你要是想在她临终以前见她一面的话,我以为今天来最好。你要是能搭十点二十分那班开往亚鲁的火车,一个朋友就会开车子去接你。
虽然这段日子非常凄惨,我还是极盼望再见到你的。阿鹏上
秋蓬竭力忍住,没露出雀跃的神气。
啊,阿鹏老友!
她相当困难的假装出一副悲哀的面孔,深深叹了一口气,把那封信放在桌上。
这时候在场的有欧罗克太太和闵顿。于是,她就把信的内容讲给她们听。她们听了极表同情,谈到姑母的为人,她任意地加油加酱。她说姑母的精神多么不屈不挠,她对于空袭以及其他的危险,如何毫不在意,可是,她终于让疾病打垮。闵顿小姐有点儿好奇的问她的姑母究竟害了什么病,并且很感兴趣的,拿她的病来和她自己姑母的病来比较。秋蓬踌躇不定,不知该说是水肿呢或是糖尿病,终于折衷一下,说是一种腰疾的并发症。欧罗克太太特别关心的是:这位姑母一旦去世,秋蓬是否会承受一笔遗产,可是,秋蓬对她说:西瑞尔一向是姑母最心爱的侄孙,也是她的义子。
早餐后,秋蓬打电话给裁缝师傅,取消了下午试一套衣裙的约会。然后找到普林纳太太,对她说明,她要出门,也许过一两夜才回来。
普林纳太太说了一些在这种场合常说的话。今天早上她显得很疲惫,并且带着一种担忧的、烦乱的表情。
“还没有得到麦多斯先生的消息。”她说。“这的确是非常奇怪,是不是?”
“我想,他一定是遇到什么意外了,”布仑肯太太叹息着说,“我始终都是这么说的。”
“啊,但是,布仑肯太太,要是遇到什么意外,到现在也应该有人报告了。”
“唔,那么,你以为怎么样?”秋蓬问。
普林纳太太摇摇头。
“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说好。我也以为,他这次出去是不会出于自愿的。不过到现在,他应该设法送一个信呀。”
“讨厌的布列其雷少校,他的说法,实在太没道理。”布仑肯太太激昂地说。“是的,如果不是出了什么事,就是记忆力丧失。我以为,尤其是在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紧张时代,这种丧失记忆的情形更普遍,不过一般人不大知道就是了。”
普林纳太太点点头,一面带着有些怀疑的神气,噘着嘴唇。她迅速瞥了秋蓬一眼。
“布仑肯太太,”她说。“我们对于麦多斯先生的情形,知道得不太多,你说是不是?”
秋蓬突然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啊,请你不要这样突然打断我的话碴儿罢。我呀,我才不相信呢!绝对不相信!”
“不相信什么?”
“就是大家传说的话呀?”
“什么话?我没听到什么呀。”
“是的,这个——也许大家不会告诉你。我也不知道是如何说起的。我想,是凯雷先生提起的,当然啦,他这个人是相当多疑的。你明白我的意思罢?”
秋蓬竭力忍耐,不露一点儿声色。
“请你告诉我是什么?”她说。
“啊,只是一个意见。他说:麦多斯先生可能是敌人派来的奸细,可能是一种可怕的第五纵队的人员。”
秋蓬竭力装做,好像那个受虐待的布仑肯太太忽然愤慨起来。
“我从未听见过有这样的一个无聊念头。”
“是的,我也以为其中不会有什么文章。但是,大家常常看见麦多斯先生和那个德国孩子在一起。我想,他一定问他不少有关工厂方面制造化学药品的方法,因此,大家以为他们两人也许是一伙儿。”
秋蓬说:“普林纳太太,你不会以为卡尔这孩子有问题罢?”
她看见刹那之间普林纳太太的脸上肌肉抽动,变得很难看。
“但愿我能相信这不是真的。”
秋蓬温和地说:
“可怜的雪拉……”
普林纳太太的眼睛闪出光彩。
“我可怜的女儿!她的心都碎了。为什么会那样呢?她为什么不看中其他的青年呢?”
秋蓬摇摇头。
“天下事并不是这样的。”
“你说得对。”普林纳太太用一种深沉的激烈的口气说。
“事实上,我们注定了要过着希望破碎的生活……我们必定会受尽痛苦,折磨,到末了,只有死灭……这残酷的、不公平的世界,我已经受够了。我真想粉碎它,让我们再从头做起,不要这一切法律,消灭这种强凌弱的现象。我想——”
一声咳嗽声打断了她的话碴儿,那是深沉的,嗓门儿很粗的声音。原来是欧罗克太太站在门口,她那大块头的身躯,把那门洞都遮住了。
“我打搅你们了吗?”她问。
普林纳太太脸上激动的痕迹马上消逝,好像一块石板,上面的字让海绵抹得干干净净。现在,这是一张宾馆老板娘的面孔,因为房客惹麻烦,露出相当担忧的样子。
“啊,欧罗克太太,没有呀。”她说:“我们只是在谈麦多斯先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警察连他的影子都没找到,真是奇怪。”
“啊,警察!”欧罗克太太的语调里自然地流露出轻视的意味。“他们有什么用?一点用都没!他们只配寻找遗失的汽车,或者申斥没有狗牌照的人。”
“欧罗克太太,你的意见如何?”秋蓬说。
“你们已经听到大家的想法了吗?”
“你是说他是不是法西斯党人,是不是敌方奸细吗?我们已经听到了。”秋蓬冷冷地说。
“现在想起来,可能是真的,”欧罗克太太若有所思地说。“我一开始就注意到这个人了。我觉得他这人有些地方很奇怪,我一直在观察他。”她对着秋蓬笑笑。欧罗克太太的笑容一向含有一种可怕的成份,她笑起来好比重话里的吃人魔。这一次也不例外。“他并没有带出那种退休的,没事干的派头。我可以证明,他到这儿来是有目的的。”
“警察跟踪他的时候,他就不见了。你是指这个吗?”秋蓬问。
“大概是的,”欧罗克太太说。“普林纳太太,你有何高见?”
“我不知道,”普林纳太太说。“发生这样的事真是烦死人,引起这么多的议论。”
“议论是不碍事的。他们现在正在外面阳台上东猜西想的,到末了,他们就会发现到那个无害的人会趁我们睡在床上的时候,把我们统统炸死。”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有何高见呢。”
欧罗克太太笑了,又是那种慢慢的、凶凶的笑容。
“我在想,那个人大概很安全地待在一个地方,很安全——”
秋蓬想:“她要是知道,也许会这样说……但是,他并不在她所想像的地方!”
她到楼上去作出门的准备。这时候,白蒂由凯雷夫妇的房里跑出来,一脸恶作剧的、顽皮的高兴神气。
“你在那儿搞些什么呀?疯姑娘?”
白蒂咯咯地笑。
“鹅公公,鹅婆婆……”
秋蓬唱:“你在那儿?在楼上!”
她一把将白蒂拖过来,高高举过头。“下楼了!”于是,她又把她放到地板上打滚——
就在这一刹那,斯普若太太出现了。于是,白蒂就让她带走,去穿衣服,准备出去散步了。
“捉迷藏?”白蒂满怀希望地说。“捉迷藏?”
“你现在不可以玩捉迷藏。”斯普若太太说。
秋蓬回到自己房里,戴上帽子。(非戴帽子不可,真讨厌!秋蓬·毕赐福就从来不戴帽——但是,布仑肯太太是非戴帽子不可的。)
她发现她那放帽子的橱里,帽子的位置让人移动了。有人在搜查她的房间吗?那么,就让他们搜罢!布仑肯太太是无可责难的。他们不会找到什么可疑的东西。
她巧妙地将那封阿鹏的来信放在化妆台下,便走下楼梯出门了。
她走出大门的时候是十点钟,时间很充份。她抬头望望天,一不小心踏进门柱旁边的一个水坑里,可是她并不在意,仍继续往前走。
她的心狂跳不止。成功,成功!他们得成功才行。
二
亚鲁站是一个乡下的小站。乡村离火车道还有一段距离。
车站外面有一辆汽车在等着。开车的是一个相貌很好的年轻人。他抬手摸摸帽沿,向秋蓬招呼,但是,这个动作似乎不大自然。
秋蓬怀疑地踢踢右手的轮胎。
“这轮胎不是有点儿瘪吗?”
“太太,我们没有多少路。”
她点点头,跳上车子。
他们并不是开往村子,而是开往草原。在一座小山上绕过以后,他们弯到一条旁边的道路,这条路很陡,下面是一个裂口。一个人由小树林中走出来迎接他们。车子停了下来,秋蓬下车和东尼·马斯顿打招呼。
“毕赐福没事,”他匆匆说。“我们昨天找到他的下落,他让人囚禁起来,是敌人捉到他的,为了某种原因,他还得待在那儿暂时不动。有一条小船要在某处到达。我们急于要捉到那条船。毕赐福现在必须躲起来,就是为此。非到最后关头,我们是不能泄露的。”
他急切地望望她。
“你明白,是不是?”
“啊,是的,”秋蓬在注视着树旁边一堆一半掩盖着的奇怪的东西。
“他绝对没事。”那年轻人非常认真地说。
“唐密当然会没事的,”秋蓬不耐烦地说。“你不必那样和我谈话,我又不是一个两岁的孩子。我们两个人都将要冒点险呢。那是什么东西?”
“这个——”那年轻人犹豫不决地说。“这就是我要向你解释的。我奉上级的命令,要向你提出一个要求。但是,但是坦——白地说,我并不想这么做。你知道吗——”
秋蓬冷冷地、目不转晴地望着他。
“你为什么不想这样做?”
“这个——他妈的!我应该怎么说呢?——因为你是德波拉的母亲。我将来对德波拉怎么说?我的意思是说——假若你——假若你——”
“假若我有个三长两短,是吗?”秋蓬问。“照我个人的意思来说,我要是你呀,我就对她一字不提。记得有人说过这样的话:愈想解释,愈糟。这话很对。”
然后,她和蔼地向他笑笑。
“孩子,我明白你确实的感觉是怎么样。你和德波拉,以及一般的年轻人以为你们应该去冒险,而中年人应该加以保护。这完全是胡说八道!因为,我认为,如果敌人要想除掉什么人的话,我想还是让他们除掉中年人好些,因为这些人已经活了大半辈子,无所谓了。总而言之,你不要再把我当一个神圣不可侵犯的人物看待,不要以为我是德波拉的母亲而不让我去冒险。究竟有什么危险棘手的工作要我去办?你只要对我说好了。”
“我觉得你真了不起,”那青年热烈地说,“的确了不起!”
“别恭维了,”秋蓬说。“我已经自吹自擂得够了,你不必再帮腔了。你究竟有什么了不起的好计划呀?”
东尼指指那一堆弄皱了的东西。
“那个,”他说,“是残余的一部份降落伞。”
“哎呀!”秋蓬的眼睛一亮。
“只是一个伞兵,”马斯顿接着说。“幸亏这里的民防义勇军很棒。他们发现敌机降落,把她捉去了。”
“是个女的吗?”
“是的,是个女的。一个扮作护士的女人。”
“我觉得很遗憾,怎么不是个修女呢?”秋蓬说。“近来有许多有趣的传说,说是有的修女在公共汽车上付钱的时候,伸出手来,胳膊上都是男人的汗毛。”
“唔,这个女人并不是护士,而且也不是男人扮的,她是一个中等身材中年女人,褐色的头发,体格纤细。”
“事实上就是说,”秋蓬说。“是个相当像我的女人。”
“你真是一针见血。”东尼说。
“还有呢?”
“其余的就全靠你了。”
秋蓬笑笑说:
“我干就是了。那么,你要我到那里去?做些什么呢?”
“毕赐福太太,你真是个好人。你的勇气很大。”
“你要我到那里去?做些什么?”秋蓬忍不住,再问一句。
“不幸得很,我得到的指示也很有限。在那女人的口袋里有一张纸,上面有这样的德文字样:圣阿沙弗路,十四号。石头十字架的正东方。宾尼恩大夫。”
秋蓬抬头一看,在附近山顶上有一个石头十字架。
“就是那个,”东尼说。“当然,路标已经移走了。不过这地方是个相当大的地方,由十字架的地方向正东方走,一定会找到的。”
“有多远?”
“至少五英里。”
秋蓬做了一个小小的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