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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天难欺》作者:蒋世杰

_6 蒋世杰(当代)
“华泰公司的老板张亚生,是不是‘金刚’级的人物?”沈吉卫插话道。
“应该算是。”
“你和他接触得多不多?”
“有过接触,但没有深交。我这人很少交朋友,这样的朋友几乎没有。”
“你觉得这人在与宦书记的来往中有没有不正常的地方?”问到这里,他似乎觉得有点儿直来直去,就对我说:“请原谅我的直率。”
“有时候感觉不大对头,但我没有发现具体的什么事情,所以不便妄加猜测。”
“这我理解。”接着他问,“前两次调查,有没有涉及这个人?”
“他接触的老板,不只张亚生一个,调查过程中涉及的也不只他一个,但查无实据,最后不了了之了。”
“你认为真的没有问题,还是问题被他掩盖起来了?”接着他紧跟了一句,“只是个人看法而已,或者说是个人感受也行。”
“这个不好说,”我说,“不过,那次调查,他倒确实有一些动作,引起了社会上不少猜测。”沈吉卫说:“这事我没有参与,只是听说个大概,对具体情况知之甚少。”
我笑笑说:“那次,宦书记听说省纪委派人来调查他的问题,他把各县区的书记、县区长以及市里有关部门的头头脑脑召集到一起,让他们带着各县区和部门的印章,住到宾馆里,昼夜守候。查到什么问题,涉及哪个县区和部门,他就让他们写材料,签名盖章,提供反证,应付检查。这样闹腾了一段时间,检查人员无功而返。”
“看来此人还是有点道行的。”沈吉卫呷口茶,缓缓地说。
“是呀,调查组离开不久,宦书记就针对此事,专门召开了全市领导干部大会。他在会上说有人对乌酉市经济社会发展的成就心怀嫉妒,就捏造事实,向省和中纪委状告他。‘结果如何?’他有点得意地说,‘完全是无中生有,查无实据。’他不无调侃地说:‘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叫做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这样查一查也好,好得很嘛。除了查明我宦某人是清白的,还暴露了我们干部队伍中的不正之风。’他有点激动地说,‘我们有些人,工作没本事,别人做出成绩来,他就看着眼红,想方设法给你找麻烦,千方百计把你抹黑、搞臭,让你威信扫地,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最后他说,‘我正告你们,向上级反映问题,是你们的权利,我宦某人不挡你。但一定要实事求是、光明正大。如果捕风捉影、编造事实、造谣中伤,今天也查,明天也查,不仅伤害了领导干部,也破坏了乌酉市的形象。今天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今后再发生这样的事,可别怪我宦某人不客气。’”
“噢,他对这事耿耿于怀,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沈吉卫说。
“谁说不是呢,”我说,“那次大会以后,他对有些县区和部门的领导班子做了调整,有人明升暗降,有人从实职改任虚职。明眼人一看,这分明就是敲山震虎、杀鸡给猴看嘛。”
“这次调查以后,他就更加肆无忌惮了,是吗?”
我摇摇头,心里说,我不便发表我的看法。
“乌酉市的老百姓对这事有什么看法?”沈吉卫问我。
我说:“说什么的都有,什么官官相护啦,用钱买通上面的人啦。”这倒使我想起《红楼梦》中应天府的那个曾当过葫芦庙小沙弥的门子与贾雨村的那段对话。贾雨村补授应天府,刚一上任就碰上一件人命官司。这贾雨村可能想公正了断这个案子,捞点儿政绩。不料在他发签捉拿凶手之际,小沙弥给他使眼色阻止了他。接着来到密室,说了一番官官相护的话,并送了他一张本省的“护官符”来。贾雨村就胡乱断了一件人命官司,让杀人凶犯逍遥法外。这个故事几乎家喻户晓。想到这里,我说,“我不能说这宦书记有什么‘护官符’,但老百姓确实是这么联想的。”
“这不能怪老百姓,我们的社会存在这样联想的空间。”沈吉卫说着,脸上掠过一丝忧虑。
“有人说得更玄,”我接着说,“说宦书记是中央某领导的什么亲威,这位领导给省委书记一个电话,调查组就抬屁股走人啦。”说到这里,我不经意地笑笑,“要说捕风捉影,这才是真正的捕风捉影。你知道,宦书记是个孤儿,孜胥地区的侯专员把他从修建水库的劳动工地带到了县城,走上了从政之路。哪有什么当中央领导的亲戚!”
“从这里可以看出,乌酉市的老百姓不会相信他们的这个父母官是清白的,于是‘捕风捉影’一下,编点故事调侃一下,算是无奈之中的一种宣泄吧!”沈吉卫叹口气说。
“也只能这么说了。”我说。
他话题一转,问到了“十大金刚”中的其他几位。我把我知道的情况,谨慎地、有选择地给他说了说。他接着又问:“据我们了解,卓水和姚羿云跟宦海淳的关系很不一般,也可以说很不正常。你了解不了解,这两个女人跟他的老婆有没有来往?”
“好像有,具体怎么来往的,我就不清楚了。”
“她们之间有没有经济上的来往?”
“不好说。”
他见我不大愿意谈论这些事,也就把话题扯到别处,一边喝茶,一连聊一些无关痛痒的闲话。不觉已经深夜,他看看表说:“时间过得真快,聊得也很投机。今天就到这里吧,以后有空,我们再聊。”
“好的。”我们说着站起身,到吧台那儿,两人争着要结账,最后还是沈吉卫结了账,走出怡香斋茶馆的门,说了再见,就各自走了。我望着他的背影,琢磨着他说的有些话,突然有种预感,宦海淳可能露出了什么狐狸尾巴,上面对乌酉事件的调查可能已经转移方向。在这平静的调查背后,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役可能已经打响。
26.秘书杂记:跟踪“主母”(1)
一大早,机要处送过来一份加急传真电报。我一看,与处理乌酉事件有关,就拿着电报往书记室走。敲了几下门,里面没有回应,我就回到我的办公室,等他回来。等了两个多小时,还不见他回来。继续等吧,这是加急电报,不能拖延。交由别人处理吧,他又再三叮咛过我,有关乌酉事件的任何电文,必须首先呈送给他,没有他的批示,不得擅自送交任何人阅处。给他打电话吧,他也叮咛过,不到万不得已时,轻易不要打他的电话,因为他也许正在开会,正在省里某个领导那儿汇报工作,正在接待来客或正在做什么重要的事儿,突然来个电话,干扰他的工作。因此我轻易不敢打他的电话。我再看看电报,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万不得已”给他打电话的事,着实让我为难。
我认为不能再拖,就在几位副书记和其他办公室找了找,仍然没有找到,问了问秘书长,他也不知道他的去向。也就不管是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拨了他的手机。手机关机。我没辙了。
等到下午,再也不能等了,一上班我就打她老婆的电话,她的电话也关机,就打到她所在的市税务局。接电话的是个女同志,我说我找一下庞小芳,那头说:“你找她呀,你还是打她的手机吧!”
我赶忙说:“她手机关机。”我恳求道,“我有急事找她,你能给我找一下吗?”
那边说:“她不在。”
我问:“那你知不知道她还有什么联系方式?”
那边说:“不瞒你说,我也是听说单位上有这么个人,可我上班几年了,就一次也没见过她的面。”
“噢,还有这样的事?”我不禁有点失态。转而一想,也就释然。个别党政部门总有那么几个调研员、助理调研员什么的,只拿钱不上班的人有的是,何况人家是乌酉市的第一夫人,顶个调研员的帽子,呆在家里吃纳税人的,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我一个小小的秘书,管不了这么多,我能管的就是尽快把这份电报处理掉。我到秘书长的办公室,把寻找宦海淳未果的事给他做了汇报,他就签给副书记。于是我就把电报送给副书记,并给他讲了找不到宦书记的事,免得他再把皮球踢过来,让我为难。
处理了电报,我回到我的办公室,联想到前两天在怡香斋茶馆和沈吉卫的谈话,觉得宦海淳的“失踪”可能事出有因,估计凶多吉少,心中多少生出些许悲凉。但反过来一想,这些年来,被抓被砍头的贪官污吏经常见诸媒体,但是仍有那么多的官员前赴后继、纷纷落马。即使宦海淳出点事,也没有什么新鲜的。这样胡思乱想了一阵子,看看表,已经到点,就收拾着准备下班。下了楼,一想老婆不在家,也就不想回家。信步走到马路上,正巧有辆出租车经过这里,停在我的面前。我拉开车门坐上去。的哥问我到哪儿,我说随便去一个吃饭的地方就可以了,司机想了想,就开动了车子。
车在一家面馆门口停下来,我付了钱,进了面馆。要了碗炒面,然后我就坐在一张桌子旁,低下头,一边等面,一边仍旧胡思乱想。片刻之后,我抬起头来,两张熟悉的面孔正对着我微笑。我略微愣了一下就伸过手去,和他俩握握,边握手边调侃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们这两个冤家。”
“不跟着主子花天酒地去,到这种地方凑什么热闹啊?”叶冰清抢白道。
26.秘书杂记:跟踪“主母”(2)
我回敬道:“你无冕之王能来得,我就来不得?”
“说这话可得小心,你主子听到了,非收拾你不可。”叶冰清说,“人家要是听到了,可能就想了,在这个地面上,只有一个‘乌酉王’,怎么又出来了一个‘王’,不是说天无二日、地无二主嘛!”
我指着叶冰清,对师玉洁说:“你听听,嘴像刀子似的,你可怎么受得了呀!”
师玉洁笑笑,不料他说:“她说得没有错,地方官吏的权力失去了约束,就变成了称霸一方的‘土皇帝’。人家自己都以土皇帝自居呢,动不动就以‘某某王’自称,别人还能说什么呢。”
“一唱一和,多般配的一对。”我说。
“你不是说我们是一对冤家吗?冤家大概就这样。”师玉洁看一眼叶冰清,戏谑道。
“想得美,”叶冰清冲着师玉洁说,“谁跟你是一对冤家!”
“哎,”我正色道,“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都老大不小的了,我还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
“这你得问她。”师玉洁向叶冰清努努嘴说。
“还早着呢!”叶冰清说。
“还早呀,”我开玩笑地说,“虽无夫妻之名,早有夫妻之实了吧!”
她狠狠地捣了我一拳,厉声说道:“胡说什么呢你!”
“好了,”师玉洁赶忙打圆场,他问我,“最近忙啥呢?”
“瞎忙,也没啥正经事。”
“砸市委大院的那事怎么处理了?”
“还没有处理,还在调查呢。”
我们这样说着,我要的面端上来了。我说:“只顾说话,你俩的饭要了没有?”
“要了,这不来了。”师玉洁说着话,服务员端过两碗面来,放在他和叶冰清的面前。我们就一边说着话,一边吃起面来。
吃完面,我们三个说着话出了面馆的门,见对面商店走出一个女人。她戴个墨镜,站在那儿左右张望着什么。我心里一紧,那不是庞小芳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功夫”。我想走过去跟她打声招呼,方便的话,再问问她能不能联系上她家夫君,有一份加急电报需要她家夫君处理呢。我正要走过去,见她抬手拦住一辆出租车,拉开门一上去车就开动了。我有点纳闷:第一夫人,又是政府部门的正县级调研员,出门还不是公车接送,何苦要自己打的,受这份洋罪?我突然想起和沈吉卫的谈话以及社会上的一些风言风语,就觉得有点儿反常。没有多想,我也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坐了上去。不料师玉洁和叶冰清也跟着上了车。我指着庞小芳坐的那辆车,对司机说,跟着那辆车走就行了。司机点点头,上了路,加速跟了上去。
“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叶冰清不解地问。
“你俩怎么也上来了?”我才顾得上问他俩。
他俩面面相觑,叶冰清说:“我以为你要回家呢,顺便搭搭你的车。”
“嗨,我这是临时有事。”
他俩把目光投向前面那辆车,“前面车里的那位,好像是宦海淳的老婆?”师玉洁转过头来问我。
我点点头。叶冰清诡异地一笑,悄声揶揄道:“你好大胆,竟敢跟踪你的‘主母’!”
我向她摆摆手,让她不要再说什么。就这样,我们一直跟着庞小芳,驶出市区,上了高速公路,向芜泯县方向驶去。
到了芜泯县城的岔路口,前面的车向左一拐,驶上一条乡间公路。我知道她要到哪儿去了。就让司机减速,和前面的车拉开距离,免得让她生疑。走了一段路,进入山区,路也变得弯弯曲曲的,而且越来越陡,车速渐渐地慢了下来。此山名叫碧云山,山间有一座寺庙,叫碧空寺。不久,到了碧空寺,远远地看见前面的那辆车停了下来。这时有一个中年男子走到车旁,左顾右盼了一下,拉开车门,庞小芳走下车来。那男子付了车钱,就向寺里走去。
26.秘书杂记:跟踪“主母”(3)
我们也下了车,环顾左右。寺庙四面被奇峰峡谷包围,北面有碧云小河环绕。此间有淡淡的一层雾气,飘荡在苍松翠柏之中。寺庙就在云遮雾罩中,依山而建,错落有致,显出几分神秘。
我让司机把车开到附近较为隐蔽的地方,就和师玉洁、叶冰清一起向寺庙走去。进了寺庙,恰好看见庞小芳和一个戴着墨镜的中年男人在一位僧人的陪同下进了正面的大殿。我想她是去进香了,于是也装作游客进入另一座殿里,不过始终关注着那边的动静。
“你这是干什么嘛!”叶冰清埋怨道。
“拜拜菩萨,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我说。
“哼,想必你也不是个拜菩萨的人。”叶冰清说。
“那谁才算拜菩萨的人呢?”我脱口而出。
她向大殿那边努努嘴:“你家‘主母’才是。不信你去调查一番,今天她带来的供奉,可能够发我们几年的工资了。”
“这点我信。”我说,“有的人在这方面出手大方得很。”
“可是,”一直听我俩聊天的师玉洁接过我的话头说,“让她给大街上那要饭的一块钱,就像挖她的肉,你信不信?”
“我信。”我说,“应该说,扶危济贫、行善积德也是佛教的应有之意。可见,这些人并不是真心信佛的。”
“你说得也不完全是。”师玉洁说,“社会上有那么一些人,特别是一些身居高位的官员,他们不仅经常到寺庙烧香供佛,而且经常请一些名寺的高僧到家里进行一些佛事活动。在这些活动中,他们往往慷慨解囊、一掷千金,你很难说他不是真心。而你要说他是真心,对佛教的教义他们又不屑一顾,比如你说的扶危济贫、行善积德之类的事。”
我点点头说:“说来说去,他们都是为了世俗利益,并不是为了信仰。”
“对,”师玉洁十分肯定地说,“有些官员甚至和神汉巫婆勾结在一起,向这些社会渣滓‘讨教’处世为官的所谓秘籍。从本质上讲,他们供佛的行为与勾结神汉巫婆没有什么区别。”
“精辟!”叶冰清竖起大拇指赞赏道。
“好了,我们出去。”我的目光始终在室内外游弋,我看见庞小芳和那个中年男人离开了大殿,沿着石阶,向寺庙深处走去。我们就出了小殿,与他俩若即若离,踏着石阶向上走去。
上了台阶,我们隐蔽在几棵大树背后,留意着他俩的一举一动。这里较为平整,竖立着几排白色的小佛塔。常识告诉我,这些都是那些有钱的居士捐建的。我敢肯定,其中有一座或两座,就是这个庞小芳捐建的。果然,他俩径直走到中间的一座小佛塔旁,站在那儿面向佛塔注目片刻,就在小佛塔前面跪了下来。庞小芳从一个包裹里取出供品,摆放整齐。那男子从她手中接过一束香,拿打火机点燃,双手举起来,插在供品前的香炉里。两人便对着佛塔磕了三个头,慢慢地站起来,鞠了一躬,转身向一边走去。
在他俩转身的一刹那,我才看清楚,这个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张亚生,宦海淳的铁杆哥们。他俩东张西望了一阵子,向密林深处走去。我知道,离此处不远,有一个名叫太虚宫的道观,道观里有一个命相大师,道号玄空真人,是宦海淳他们倚重的“高人”。此时的这对男女,十有八九是去太玄宫向那玄空真人讨教什么去了。
我们三个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悄悄地跟了过去。想想我看到的情形,我自然联想起宦海淳的突然“失踪”,以及沈吉卫向我打听张亚生的情形,我觉得这里面一定隐藏着什么玄机。这样想着,我掏出手机,从中翻出沈吉卫的号码,拨了过去。
27.作者手记:求学归来(1)
宦海淳下了车,走出车站,他惊奇地发现,曾经那么熟悉的县城,如今变得如此陌生:街道两旁,昔日的平房被林立的高楼所替代,五彩缤纷的招牌、广告和进进出出的人们向他显示着县城的巨变;街道比原来宽了许多,新铺的柏油还散发着沥青的气味,街面上不时地驶过几辆耀眼的轿车,这是他在县委工作时不曾有过的景象;楼前的人行道上铺着彩色的瓷砖,新栽的梧桐长得正茂,来往的行人穿着时新的服装:男人们西装革履,女人们花枝招展,和他在京城看到的景象几乎没有什么两样。
他步行来到县委招待所,这里也已旧貌换新颜了:原来呆板的长方形木制门牌,被红色的“桑梓宾馆”几个大字所替代;过去的青砖门柱,换成了闪亮的金属制品;他所熟悉的那种高大的、顶端带棱形枪头的钢筋大铁门,也换成了低矮的、可以自由伸缩的电动门。
他进了门,看见大院中间有一个喷泉,随着悠扬的音乐声喷出五彩缤纷的水花。喷泉被草坪、大理石铺就的各色图案和鲜花所包围,令他赏心悦目。进进出出的宾客也不再是过去那些单调的、只穿蓝色中山装的干部,而是多了几分绚丽,少了几分呆板。原先的平房,只剩下西北角那儿的几间,比起正面那栋色彩斑斓的高楼,显得有点冷清。
他到主楼大厅办理了入住手续,就被一位温文尔雅的姑娘礼貌地带到楼上他的房间。他打量了一下,房间里的一切也都今非昔比。
他洗漱了一下,走出房间来到外面,见几个姑娘在花坛那儿修剪花草,就想起他被侯专员刚刚带到县城后住在招待所里的那段日子。那时,他无所事事,就帮助服务员挑水、劈柴、生火炉子,那些服务员给他吃的、喝的,逗他玩儿,其乐融融。于是他走过去,搭讪着和那几个姑娘说话。他向她们打听他认识的那几个老服务员的情况,那几个姑娘都说不认识她们。接着,她们七嘴八舌地和他聊起了天。聊了一会儿,他才知道,如今这桑梓宾馆的老板是个外地人,是县上招商引资引来的。他收购了原来的县委招待所,拆除了五六十年代盖的平房,建成了现在的这个宾馆。原来的那些老员工,有的由县政府另行安排了工作,有的买断了工龄,或赋闲在家,或自谋职业去了。现在的员工,全都是老板新招聘上岗的年轻人。与当年的那些老气横秋的“老人”相比,这些活泼的女青年,真的充满了青春的活力。
他踅摸到位于西北角的那几间平房前,见门窗紧闭着,就透过窗玻璃往里看,里面堆积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显然,这里已经变成废旧物品仓库,没准哪一天说拆也就被拆了。他当年就住在这里,这里是他命运的一个转折点,如今物是人非,令他多少有点儿伤感。
他站立良久,看看表,已到吃饭时间,就去餐厅吃饭。饭后他在房间里磨蹭了一会儿,觉得很无聊,就走出宾馆的大门。此时正值华灯初上,他沿着一条街,信步向前走去。
他来到电影院门口,这是他在县委当通信员时经常光顾的地方。那时,电影票很紧张,遇到新上映的电影,影院总要给县委的领导留几张座位适中的票。他经常去取票,因此也能沾沾光,总能在第一时间看到新上映的电影。此时,原来“东方红电影院”的招牌,换成了“时代广场”,围绕在它四周的平房也不见了,他置身在一个颇具时代气息的广场中。电影院对面矗立着一块大型的电子屏幕,屏幕上正在播放着一段时髦的广告。广场上,沿街的一边,摆着一溜儿啤酒摊子,悠闲的客人在那儿喝酒打牌聊天,也有摆杂货摊、烤羊肉、烤红薯什么的,琳琅满目,要什么有什么。
27.作者手记:求学归来(2)
他在广场上逗留了一会儿,便沿着一条街向前走去。前面是一个建筑工地。这里原来是一片家属区,是五六十年代的一个地质勘探队留下来的,此后一直被当作干部家属住宅,分配给县上拉家带口而且有点资历的干部居住。如今变成了建筑工地,正在建住宅楼呢。
他站在那里张望着,搅拌机和震捣机发出阵阵轰鸣声,到处堆放着钢筋水泥,一派繁忙景象。他又转了几个地方,像这样的工地还有不少。他禁不住发出一声感叹:“这变化也实在太大了!”
他回到宾馆,久久难以入睡。他在北京上学期间,在与熟人的通话、通信和媒体上了解到,桑梓县的经济建设取得了巨大的成就,曾被国内主流媒体大篇幅报道过。说桑梓县建设速度堪与深圳相比,新任县委书记晁天啸是位硕士研究生,是在他刚去北京上学的那个时候,从省上的一个部门“空降”到乌酉市的。就是这位书记,带领桑梓县的人民群众创造了“桑梓速度”。宦海淳当时还有点半信半疑,现在是彻底信服了,不禁对这个晁天啸产生了好奇,同时也在想,不知这位晁书记如何看待自己,会不会给他安排一个心满意足的工作岗@T@X@T@小@说@共@享@论@坛@位。这样想着,心中升起一股无以名状的忧虑。
第二天,他怀揣着大学文凭去县委报到。到了大门口,发现原来厚重的木头大门不见了,大门的一侧是由大理石做成的一面红色的党旗,另一面则是一个鲜艳的国徽,原来的平房被一栋楼所替代,那是县委、县政府的综合办公大楼。他上了楼,找到了组织部,接待他的是他昔日的同事小朱,小朱如今是组织部的副部长。宦海淳拿出他在校期间的档案袋,交到朱副部长的手上。朱副部长笑笑,说:“你终于有文凭了,祝贺你。”
宦海淳想起曾经求他改档案的事,不觉有点脸红,说了声谢谢,接着说:“你如今是组织部的领导了,今后还望多关照。”
“宦书记说哪里话,”朱副部长说,“论年龄,你是老哥;论资历,你当乡党委书记那会儿,我还是个大头干事;论学历,你如今是名牌大学的大学生,我才报了个名,准备参加自学考试呢。所以,我可是哪点都不如你呀,还指望着你老哥提携呢!”
宦海淳不知道,他昔日的这位兄弟是在恭维他呢,还是在讽刺他呢?他也就有点酸溜溜地说了几句恭维的话,之后把话题扯到他求学回来的工作去向上,说他要见见晁书记去,于是问道:“这晁书记好不好接触啊?”
朱副部长说:“晁书记心直口快,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不要拐弯抹角就行。”
宦海淳点点头,告别朱副部长,前去拜见他的顶头上司。进了门,他与晁天啸握握手,便做了自我介绍。晁天啸让着他坐下来,对他说:“你回来得正是时候,县上各方面的工作都铺开了,正需要能干事的人呢。”
他笑笑,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这位晁书记说的“能干事的人”,于是他语无伦次地说道:“怕是要让书记失望了。”
晁天啸说:“你就不要谦虚了。尽管我们没有见过面,对你,我还是了解一点的。你过去几年干得还是很有魄力的嘛!”
对此,宦海淳不知道说什么,他望着眼前的这位书记:他年轻,一头乌发,脸庞红润,两眼炯炯有神,看上去充满了自信,浑身透着一股令人折服的阳刚之气。晁天啸看他不说话,就问道:“说说看,想到哪个部门去?”
27.作者手记:求学归来(3)
“一切服从组织分配,书记您分配我到哪儿,我就到哪儿。”宦海淳脱口而出。
晁天啸笑笑:“这怕不是你的心里话。”稍停他说:“有个人想法是正常的,不用什么遮遮掩掩的。因为自私是人的天性,你我都是凡夫俗子,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想法呢?”
宦海淳不好意思地抬起了头,心想:眼下这位书记,与老书记郝明怀相比,可真有点难以招架,看来自己攀龙附凤的那套做法,在这位书记面前未必奏效。于是他说:“书记这样说,那我也就直说了。我是从县委出去的,最好能留到县城,县委县政府的哪个部门都行。”
“这不,还是有想法的嘛,”晁天啸说,“你先回去休息几天,陪陪老婆孩子。在外几年了,也该享享天伦之乐了。我跟县委的其他领导商量一下,一有消息就通知你,怎么样?”
“好的,我听书记的。”宦海淳说着站起身,和晁天啸握手告别。
出了书记的门,他想还是去给朱副部长打声招呼吧,就又上了一层楼,往里走了几步,看见了团县委的门牌,就敲了敲门进去了。里面只有庞小芳,她见是宦海淳,有点意外,站起身迎上去,和宦海淳握握手,让他坐下来,就忙着给他泡茶。泡好茶,放到茶几上,自己也在他身边坐下来,问道:“毕业了?”
“毕业了。”
“又在哪里高就呢?”
宦海淳笑笑说:“八字还没一撇呢。”
“不成来当我们的书记算了,”庞小芳说,“我们的书记刚刚提拔走,还没有配呢。”
“是吗?”宦海淳心中一动。他想:这青年团是党的助手和后备军,别的不说,历届团县委书记,没有一个没得到提拔。在全县的科级干部中,自己算是年轻的,果真来当这团县委书记,还真不失为一着稳棋。他这样想着,嘴里却说,“你这是藏龙卧虎的地方,怕轮不上我来。”
庞小芳说:“是嫌我们这里庙小,你怕大材小用了吧!”
宦海淳说:“你在取笑我吧。像你这么优秀的人才都没嫌小,我还嫌什么!”
“哎哟,”庞小芳说,“你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
“既没夸你,也没骂你,我说了句真话。”宦海淳说,“像你这样又漂亮又才艺双全的青年干部,在全县恐怕也难找出第二个来。”
“我有什么才艺,唱了几年戏罢了。”庞小芳带点戏谑的口吻说。
这倒是实话。她也来自农村,还是她上小学的时候,县剧团下乡演出,团长和两名演员就住在她们家里。那两个演员时不时地唱上两句,翻来覆去就那几个样板戏,她就明着暗着跟着学唱。等剧团离开她们村时,她就能完整地唱出几段了,并且唱得字正腔圆,正对路子,被团长看上了。后来剧团招小演员,团长想起了她,就把她招到了县剧团。就这样她小学还没有毕业,就成为一名职业演员。她唱了几年戏,后来团县委要提一名有文艺特长的青年女干部,她恰好符合这样的条件,就被调到团县委了。
她和宦海淳聊过,他们的身世和机遇有点相似,况且一个年轻有为,一个年轻漂亮,有点惺惺相惜的味道。
宦海淳笑笑:“能唱几年戏就是本事,那可不是谁都能唱得了的。”
“不论怎么说,你这样说,我当然高兴。”庞小芳说,“女人总是喜欢男人夸奖的。”说着她看看表,对他说,“到点了,我们到外面一起吃个饭去吧!”
宦海淳客气了几句,就答应了。
他俩找了个干净素雅的饭馆,要了几个精致的小菜和几瓶啤酒,边吃边聊了起来。他俩越聊越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感。边聊边喝了一会儿,宦海淳提议到他的住处去,庞小芳就痛快地答应了。于是,他俩到了桑梓宾馆,接着喝酒聊天,聊着聊着,两个人就亲密无间地靠到了一起。宦海淳好久没有性事,此刻干柴遇到了烈火,岂有不燃之理?他喘着气,抱住了庞小芳,手也动了起来,解开庞小芳的衣裤,便探测到她的私密之处。庞小芳半推半就了一番,不由自主地自己也喘了起来。宦海淳手忙脚乱地剥了自己的衣服,和庞小芳缠绵在一起。此刻的她已经完全不能自已,软软地躺下来,任由这个疯狂的男人支配自己的玉体。
28.作者手记:婚姻危机(1)
谁能料到,庞小芳对宦海淳说的玩笑话竟然应验了——宦海淳被推选为团县委书记人选,代理团县委书记的职务。
宦海淳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一边翻阅资料,一边整理自己的思路,想尽快进入工作状态,扮演自己新的角色。他过去没有接触过青年团的工作,一直认为,团的工作无非就是组织团员青年唱唱歌,跳跳舞,学学雷锋,弄一弄“五讲四美三热爱”什么的。他看罢资料,心想:唱歌跳舞学雷锋,“五讲四美三热爱”,固然要搞,但光靠这些,能唱出什么名堂,讲出什么成绩来?况且这个晁天啸是个讲究实干的人,搞一些花架子,是不会博得他的好感的。
他放下手中的资料,身子向后一倾,把头靠在椅背上,眼睛望着前方,想着他上任时县委领导和他的谈话。县委副书记对他说,时代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共青团的工作也要紧扣时代的脉搏,紧紧围绕经济建设这个中心,创造性地开展工作。那位副书记说:“自从晁书记来了以后,我县的面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些,你也看到了,感受到了。眼下各方面的工作都已经全面铺开,县上的领导和各个部门都有项目,谁的肩上都有一副沉甸甸的担子。考虑到共青团工作的特殊性,没有给你们安排具体的项目。”他话锋一转说:“但没有安排项目不等于墨守陈规。你要根据共青团工作的特点,自己找项目,压担子,搞出一点名堂来,不要辜负了组织对你的信任。”
当时,他信誓旦旦地对这位副书记表了态,立了军令状,说在两年之内搞不出个名堂来,他就辞职。现在话犹在耳,他想他绝不能自食其言,无功而退。他坐直身子,倾向桌面,左手撑着脸颊,胳肘支在桌子上,右手拿一支铅笔,在一张报纸上画来画去,有点焦躁不安。共青团组织既无资金,又无行政权力,他想,要找一个项目并且付诸实施,谈何容易!他这样想着,庞小芳探进头向他喊了一声:“有人找你。”
“谁呀?”他问。
“出来你就知道了。”庞小芳有点不快地回答。
听庞小芳的语气,明显地带点酸溜溜的味道。他就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往外走,出了门,见是孙晓玲在楼道里等他。他冷冰冰地说:“来了就进屋来,在这傻等什么。”说着,他抬手看看表,快到下班时间,就带着她到了他的宿舍里。说了几句话,就叫她待在这里,他去食堂里打饭。
这顿饭吃得十分简单,也十分沉闷。那天回家后,孙晓玲原本想着这小别如新婚,何况还是大别,夫婿可能要与她如狼似虎一番。她哪里想到,宦海淳头晚和庞小芳捣腾了一夜,就像被掏空了一样。尽管她缠绵缱绻,而他竟然像霜打了的茄子,勉强应付了一下,便草草了事,接着便沉沉入睡。在大失所望的同时,她心底也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疑虑。以后几天,宦海淳白天到乡政府,与过去的同事聊聊天,给县城里的朋友打打电话什么的。在家的时候,除了逗逗儿子,好像再也没有什么感兴趣的事了。到了晚上,看看报,听听广播,再喝上几杯闷酒,倒头便睡。任她怎么温存,他要么装聋卖傻,要么敷衍了事。上学之前的那种疯狂和缠绵,再也找不回来了,孙晓玲心中的疑虑也就渐渐地加重了。
上班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回过家。从此孙晓玲就多了一桩心事。她把她的心事说给一块儿的姐妹听,姐妹们就给她出主意,说这夫妻就像一壶茶,越熬越酽,你得经常熬着点,他不来,你就去熬,千万可别放冷了,放冷就再也熬不出味来了。听了姐妹们的话,她就把儿子送到娘家,进城“熬茶”来了。
28.作者手记:婚姻危机(2)
吃过饭,宦海淳说要加一会儿班,踅摸着出去了。孙晓玲便收拾房间,房间收拾整洁,找出宦海淳换下的衣服鞋袜,拆下床单被子,拿了一个脸盆,就到水房里去洗。她把要洗的衣服口袋逐个往外翻,翻到一个裤兜的时候,掉出了一个小小的塑料袋。她弯腰捡起它,拿在手里仔细一看,就像有人突然打了她一个巴掌,她的脸刷地一下红了。那是一个安全套,乡计划生育辅导站给她发过这种东西,尽管她没有给宦海淳用过,但她知道它是用来干什么的。她把它攥在手里,沉默了一会儿,伸开手掌,厌恶地、忐忑不安地瞅了它一眼。刹那间,她找到了他对她敷衍、冷漠甚至厌恶的准确答案。只是她还不能做出判断,这壶显然已经放冷了的茶,还能不能再熬酽了。她定了定神,把它装进自己的衣兜里,认真地洗完了该洗的东西,端到宿舍门前,一件件晾晒到一根铁丝上。回到宿舍里,她坐到床沿上,心潮难平,一颗颗滚烫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滚落下来。
她在焦虑与痛苦的熬煎中等待着自己的丈夫。宦海淳回到她的身边时,已经夜深人静。他洗了一把脸,简单地说了句“睡吧”,就上床睡了。孙晓玲什么也没有说,跟着上了床,和衣躺在他的身边。躺了一会儿,她平静地问宦海淳:“那个女人是谁?”
宦海淳忽地翻过身,有点失惊地问:“哪个女人?”
“你就别装蒜了。”孙晓玲冷冷地说。
宦海淳想,难道她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自那以后,他和庞小芳隔三差五就来那么一下,但他俩万分小心,每次都做得滴水不漏,神不知鬼不觉,不曾走漏过半点消息。孙晓玲远在乡下,东门不出、西门不进,从何知晓?分明是在施诈术,因为他确实冷落了她,使她心生怀疑,才来诈他。想到这里,他说:“真是莫名其妙!”
“背着牛头不认赃,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宦海淳冷笑一声:“什么背着牛头不认赃,别疑神疑鬼的好不好!”
“这是啥?”孙晓玲从衣兜里掏出那个东西,甩给宦海淳。宦海淳怔了一下,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东西会落到她的手里。他的心咚咚跳了起来。现如今,不正当的男女关系虽说没有先前那么敏感,但要闹出什么事来,对他的政治前途还是有影响的,至少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传出去也不太光彩。于是他的口气软了下来,他脸上堆起了笑容,一副蛮不在乎的样子:“噢,原来是这样,我说是什么事呢?”
“宦海淳,别装孙子了。”孙晓玲咬牙切齿地说,“一个单身男人,不乱搞女人,要它做什么!”
“夫人息怒,”宦海淳狡辩道,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是这样的,现在的有些小青年,思想开放得很,防不住就干出一些伤风败俗的事,特别是女青年,未婚先孕,城郊那地方,经常发现被丢弃的死婴。”他把那东西拿在手里抖一抖,接着说,“这东西是我们拿来对青少年进行性教育用的,你发什么神经!”
“哼,”孙晓玲转过身,“行呀你,长本事了,嫖上城里的女人了,还是个姑娘。”她提高了声音,“别忘了宦二狗子,不管你官当多大,二狗子还是二狗子。你家先人埋在桃花村,做出这种事来,丢人也丢的是你家先人的脸。”她说着说着,就唏唏嘘嘘地哭出了声。宦海淳怕被人听见。就翻身抱住她,极尽温柔缠绵之能事。孙晓玲轻轻地把他推开,什么话也不说,拉上被子蒙住头,不停地哭泣着。
28.作者手记:婚姻危机(3)
宦海淳说尽了好话,一点用都没有。这样子,他全无一点睡意。于是从床上爬起来,坐到桌子前,打开台灯,拿起一份报纸看了起来。可他怎么也看不下去,看一眼仍在哭泣的妻子,就想着怎么安抚她,不至于闹出什么风波。他想起他编的那个关于对青少年进行性教育的说辞,突然眼前一亮,想到另一个问题上去了。是呀,何不从青少年的教育入手,找一个项目,大显身手呢!于是他就把孙晓玲丢到一旁,而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这个思路上,苦思冥想了一夜。
第二天,孙晓玲早早地起了床,把头天洗的衣被收拾进来,叠好,放到该放的地方。洗漱完,她若无其事地对宦海淳说:“你啥时候办手续,下来办就成了,我不耗你,真的。”说着,她就出了门,头也不回地向车站方向走去。
她说的是真是假,他顾不上去管,他满脑子都是项目的事。他找了一些资料研究了一番,经过和单位的同志们商量,提出了一个意向性意见,他就带着这个意见去请示晁天啸。晁天啸听完他的汇报,沉吟了片刻说:“你这个创意倒是有点意思,搞这么一个青少年活动的场所,对丰富青少年的文化生活还是很有必要的,值得考虑。”他看着宦海淳说:“不过,你的这个名称还有值得商榷的地方,‘青少年教育基地’,似乎狭隘了一点,叫起来也觉得有点死板。要搞就搞一个集教育、培训、娱乐为一体的,多功能的青少年文化中心。建成以后,在功能上要侧重于文化艺术培养,什么音乐、美术、书法、舞蹈、武术等等,都要考虑进去。你觉得怎么样?”
“我们也是这么考虑的,”宦海淳说,“晁书记这么一说,我们的心里就更加有底了。”
“你准备搞多大规模的?”
“青少年的教育是百年大计,要搞就搞成一个全省乃至全国最大的。”
“噢,胃口倒是不小。”晁天啸说,“规划设计,从长计议是对的,不过也要结合县情,‘全国最大’就不要提了吧!”
宦海淳笑笑:“晁书记来我们县,各项工作都是大手笔,我们不能太小气了。”
“也不是一味地要大手笔,该大就大,该小就小,要一切从实际出发,不能好大喜功,更不要好高骛远、搞花架子。”
“书记说得对,我们在规划设计时,一定把您的指示精神贯彻进去。”
“好了,不要动不动就‘指示指示’的,我听着都肉麻。”晁天啸说,“这样,你们请一些专家学者做一些调查论证,广泛地向社会各界征求征求意见,形成一个文字性的东西,提交县委、县政府的有关会议讨论决定。决定以后,你们再做设计。”
“好的,我们尽快写一个请示。不过……”
“有话就直说!”
“这么大的项目,我们没有经验,是不是准许我们到外地看看,取取经?”
“是想要点考察的经费吧?可以。搞建设嘛,总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你们做个预算,报到县政府,我给政府领导说一下,支持一下你们。这样可以了吧?”
“这样最好。谢谢晁书记。”
“都是工作上的事,以后就不要再说谢谢的话了!”
“好。”说着,他站起身,握了握晁书记的手,就出门走了。
29.作者手记:心理防线一旦失守……(1)
宦海淳带着团县委的副书记和庞小芳等人外出考察。他们的目的地选择在南方的几个城市,那里是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是经济建设的示范区。他们出发的时候,宦海淳专门到团省委去了一下,给他的上级领导机关送了些桑梓县的土特产品,请相关的部长吃了两顿饭。团省委就给他们沿途要到达的省份的团组织发了电报,请他们予以关照。临走时,宦海淳又向团省委讨了一纸介绍信,必要时可以拿出来一用。
他们南下的时候,顺路逛了几个中部城市,甚至特意绕道涉足北方的一些旅游景点。因此,他们的足迹踏遍了大江南北。每到一地都有当地团委接待,吃着免费的饭菜,住着舒适的宾馆,流连忘返于名山大川之间,好不惬意。
这天,他们到达南方一个新兴的城市,一个创造了无数个经济奇迹的城市。当地的团组织给他们派了一台面包车,由一名姓王的干事开车带他们考察。考察完几个地方,来到一个名叫世界之窗的旅游景点。小王在停车位停了车,带他们进去,边走边介绍说:“这里微缩了世界各地各个时期著名的建筑工程。到了这里,仿佛进入了时间隧道,你可以尽情地饱览人类创造的文明成果。”
他们点着头,随着小王富有诗意的介绍,走到景区正门一侧的导游图前,仔细看了起来。从图上看,整个景区分成八大区域,分别命名为世界广场、风情亚洲、浪漫欧洲、火热非洲、奇幻美洲、清新澳洲、世界雕塑园和国际街。它荟萃了130多个世界著名景观和建筑群落,在这方寸之地,你可以尽情地“微观”整个世界。
看完导游图,小王转身指着耸立在景区大门内侧的一座铁塔,向他们介绍道,这是法国埃菲尔铁塔,塔高108米,是按原塔三分之一的比例缩建的。他说:“你们如果有兴趣,可乘观光电梯到塔顶,从塔顶往东看,就可以看到另一世界名城的风光了。”说罢问他们谁想上去,他们把目光投向宦海淳。宦海淳说:“最后再看吧,看有没有充裕的时间。”
“好吧,那就跟我来吧!”小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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