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不仅仅是钱——而是冒险、风险和其中的激动。布莱基也喜欢这一切。
她具有同样的冒险精神和同样的判断。可怜的宝贝儿,她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平凡的乐趣——爱上别人,牵着男人转,考验他们——建立家庭,生儿育女,享受生活真正的乐趣。”
这个女人一生遭受顽疾的折磨,惟一的孩子又夭折,丈夫也死了,过着孤寂的寡居生活,而且多年来一直是个无望的重病人,可她却怀着真实的怜悯并一味表现出蔑视,这一切使克拉多克感到很奇怪。
她朝他点点头。
“我知道您在想些什么。可我拥有使生活变得有价值的一切——我可能被夺走了这一切——但我曾经拥有过。我当姑娘时漂亮快乐,我嫁给了我深爱的人,他也从来没有停止过对我的爱……说到孩子,他是死了,可我和他度过了宝贵的两年……我肉体上是有过很多痛苦——可正因为经受了痛苦,你才会懂得如何享受疼痛停止时那美妙的欢乐。再说,大家对我从来都很善良……我是个幸运的女人,真的。”
克拉多克从她前面说的话里找到了一个口子。
“刚才您说,戈德勒太太,您丈夫之所以把钱留给布莱克洛克小姐,是因为他没有其他继承人。可严格说起来,并不是这么回事儿,对吧?他还有个妹妹。”
“啊,索妮娅。可他们多年前吵架,然后从此一刀两断。”
“他不同意她的婚事?”
“是的,她嫁给了一个男人,叫——是姓什么来着——”
“斯坦福蒂斯。”
“就是他,迪米特里·斯坦福蒂斯。兰德尔从来就说他是个骗子。这两个男人从一开始就没有喜欢过对方。但索妮娅疯狂地爱着他,而且一门心思要嫁给他。可我实在看不出她为什么就不应该。男人们对这种事情的看法就是奇怪。
索妮娅可不是个小姑娘了——已经二十五了,她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他是个骗子,我敢说——我的意思是他是个地地道道的骗子。我相信他有犯罪记录—
—兰德尔总怀疑他当时用的名字不是他的真名。这一切索妮娅都清楚。问题是——兰德尔当然不能苟同——迪米特里实在是个极为招女人喜爱的男人,而且他爱索妮娅就跟索妮娅爱他一样深。兰德尔坚持说他娶她是为了钱——可这不是事实。索妮娅长得十分漂亮,您知道,也挺有志气。如果这场婚事结局不好,如果迪米特里对她不好,或者对她不忠,她会一走了之来减少损失。她是个富有的女人,可以随心所欲地生活。”
“这个隔阂从此便没有消除吗?”
“没有。兰德尔和索妮娅从来就相处得不好。她因为他企图阻止这场婚事而怨恨他。她说过:‘很好,你这么不通情理!这是你最后一次听我说话!’”
“但事实并非如此?”
蓓尔微笑了。
“那事儿发生十八个月后的一天,我接到她的一封来信。我记得信是从布达佩斯寄来的,但她没有留下地址。她要我告诉兰德尔说她幸福极了,而且有了一对双胞胎。”
“她跟您说了他们的名字?”
蓓尔又微微一笑:“她说他们是正午刚过出生的——她打算给他们取名叫皮普和艾玛。当然这两个名字也可能是闹着玩的。”
“这以后您再也没有听到她的消息?”
“对。她说她和丈夫要带着他们的宝贝去美国小住一阵。然后我再也没有听到什么消息……”
“我想您不会碰巧还保存着那封信吧?”
“恐怕是这样……我把信念给兰德尔听,他只是咕哝道:‘总有那么一天她会后悔嫁给那个家伙的。’关于这事儿他就说了这么些话。我们实际上已经忘了她。她走出了我们的生活……”
“然而戈德勒先生却把财产留给了她的孩子,以防布莱克洛克小姐先您而去?”
“哦,那是我的主意。她告诉我遗嘱的事儿时,我跟他说:‘假如布莱基比我先死呢?’他感到很诧异。我说:‘啊,我知道布莱基壮得像头牛,而我是个脆弱的人儿——可你知道,意外事故这种事儿总是有的,另外,吱吱嘎嘎的门用得久(英国谚语,喻身体虚弱的人可能比身体强壮的人活得长。——译注。)’他说:‘没有什么人呀——一个也没有。’我说:‘还有索妮娅。’他马上就说:‘让那个家伙占有我的钱?不——没门儿!’我说:‘那么给她的孩子吧。皮普和艾玛,可能到这会儿还有好几个。’于是他咕哝归咕哝,还是把这一条加了进去。”
“从那时到现在,”克拉多克缓缓说道,“您就一直没有听到您的小姑子和她孩子的消息了?”
“没有——他们可能死了,也可能——在任何地方。”
他们可能在奇平克里格霍思,克拉多克思忖道。
蓓尔·戈德勒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她的目光里露出了惊讶。她说道:
“别让他们伤害布莱基。布莱基是好人——非常好——您要阻止对她的伤——”
她的声音突然消失。克拉多克看见她的嘴角和眼睛里忽然出现了灰色的阴影。
“您累了,”他说,“我得走了。”
她点点头。
“叫麦克进来,”她小声说,“照看好布莱基……决不能让她出事……照看好她……”
“我将竭尽全力,戈德勒太太。”他站起来,朝门口走去。她的声音,微弱得像一条线,漂在他的身后……
“时间不长了——我死以前——她有危险——照看......”
麦克兰德护士在他出去时从他身旁经过。他不安地说道:“希望我没有给她造成伤害。”
“啊,我想不会,克拉多克先生。我跟您说过她会突然疲乏。”
后来他问护士:
“我只有一件事儿没有来得及问戈德勒太太,就是她有没有过去的照片?
如果有,我想……”
她打断了他:
“恐怕根本没有这样的东西了。她的所有个人证件和物品战争刚开始时都保存在伦敦宅邸。当时戈德勒太太病得很重。后来保存在那儿的一切都遭到了闪电战的袭击。戈德勒太太对失去那么多个人的纪念品和家里的证件感到非常生气。恐怕这里已经没有这样的东西了。”
结果就是这样,克拉多克想。
然而他觉得此行并没有白费。皮普和艾玛,这两个双胞胎的幽灵,并非真正是幽灵。
克拉多克想:“这里有一对在欧洲的什么地方抚养成人的兄妹。索妮娅·戈德勒结婚的时候还是个有钱的女人,可在欧洲,钱不当钱。在战争的年代,钱招来了奇奇怪怪的事情。这两个年轻人也一样,就是有前科的那个男人的儿女。假定他们差不多身无分文来到英格兰,他们会干些什么?寻找所有富裕亲戚的下落。他们的舅舅,一个腰缠万贯的巨富,已魂归西天。那么他们要做的头一件事儿就是寻找遗嘱,要看看是否碰巧那笔钱被留给他们或是他们的母亲。于是他们去了律师楼,了解到遗嘱的内容,然后,他们也许还了解到利蒂希亚·布莱克洛克小姐这个人还活着。接着他们询问了有关兰德尔·戈德勒遗孀的情况。她是个病人,住在苏格兰,他们还了解到她活不长了。要是这个利蒂希亚·布莱克洛克比她先死,他们会拿到一笔巨额的财产。接下来该怎么干?”
克拉多克想:“他们不会去苏格兰。他们要找到利蒂希亚·布莱克洛克现在住在什么地方。然后就去那里——但不是以真实身份出现……他们会一道去——或者分别去?艾玛……我真想知道……皮普和艾玛,要是其中一个,或者两人一起不在奇平克里格霍恩的话,我就把我的帽子吃了……”
第15章 可口之死
1
在小围场的厨房里,布莱克洛克小姐正给米琪下指示。
“西红柿三明治和沙丁鱼三明治,还有你做得很好的那种烤饼,另外我要让你做你的特色蛋糕。”
“您要这么多东西,那是一次聚会了?”
“是邦纳小姐的生日,有些人要来喝茶。”
“在她这个年纪,人们不过生日,最好还是忘掉。”
“可是她不想忘。有几个人要给她送礼——所以开成一个小小的晚会,这会很好。”
“上次您也这么说——结果看发生了什么!”
布莱克洛克小姐忍住没发作。
“得啦,这回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你怎么会知道这房子里会发生什么?我成天都在发抖,晚上我锁上门,还要瞅瞅衣柜里,看有没有人藏在里面。”
“这样肯定会使你感觉好些,也感到安全。”布莱克洛克小姐冷冰冰地说道。
“您要我做的蛋糕,是那种——吗?”米琪吐出一个音,在布莱克洛克小姐那听惯英语的耳朵听起来,像是德语里的‘出汗’,要不就像是相互吐口水的猫儿。
“就是那种。油腻腻的那种。”
“不错,是油腻腻的。可我什么也没有!没法做这种蛋糕。我需要巧克力、很多奶油、糖和葡萄干。”
“你可以用他们从美国给我们寄来的这一罐奶油。还有我们原准备留到圣诞节的葡萄干,这儿有厚厚的一大片巧克力和一磅白糖。”
米琪的脸顿时绽开了光彩照人的笑容。
“那么看在您的面子,我就做吧。”她欣喜若狂地大声说道,“它会香喷喷的,入口就化!蛋糕上面我会浇上巧克力霜,我会好好做的,上面还要写上良好的祝愿。这些英国人做的蛋糕吃起来像沙子,他们根本,根本就没有尝过这样的蛋糕。他们会说真可口,可口——”
她的脸上又罩上了阴影。
“帕特里克先生管它叫可口之死。我的蛋糕!我可不愿意谁这样叫它!”
“这实际上是在恭维你哩,”布莱克洛克小姐说,“他的意思是吃了这样的蛋糕死都值得。”
米琪满怀狐疑地望着她。
“可我不喜欢‘死’这个词儿。他们可不会因为吃了我做的蛋糕就死,不会的,他们会感觉非常非常好……”
“我相信我们会的。”
布莱克洛克小姐转身离开厨房,并因为谈话的成功结局而松了一口气。同米琪谈话,结果谁也难料。
她在厨房外面碰见多拉·邦纳。
“哦,利蒂,要不要我进去给米琪说说怎么切三明治?”
“别去,”布莱克洛克小姐说,坚决把她的朋友带到了过厅。“她现在情绪很好,我不想让她受到打扰。”
“可我可以教她怎么——”
“请什么也不要教她,多拉。这些中欧人可不愿意别人对他们指手画脚,他们很讨厌这个。”
多拉疑惑地望着她,然后忽然绽开微笑。
“埃德蒙·斯威腾汉姆刚才打来电话。他祝我生日快乐,还说下午要带一罐蜂蜜来作为送我的礼物。真好心,不是吗?我想像不出他怎么会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好像人人都知道。你肯定一直在谈论这事儿,多拉。”
“哦,我只是碰巧提到今天我满五十九岁。”
“你是六十四岁。”布莱克洛克小姐眼里亮着愉快的闪光,说道。
“可欣奇克利夫小姐说:‘您看不出是这年纪。您猜我的年纪是多少?’这个问题是很令人难堪的,因为欣奇克利夫小姐的模样那么古怪,她什么样的年纪都可能。她说要顺便给我捎些鸡蛋来。我跟她说我们的鸡最近没下多少蛋。”
“你这个生日咱们干的很不赖哩,”布莱克洛克小姐说,“蜂蜜、鸡蛋—
—还有朱莉娅弄来的一大盒巧克力——”
“我真不知道她打哪儿去弄到这种东西。”
“最好别问。她的办法严格地说可能是违法的。”
“还有你送的可爱的胸针。”邦纳小姐低下头,自豪地望着别在胸前的一颗小小的钻石树叶胸针。
“你喜欢吗?我很高兴。我从来不喜欢珠宝。”
“我很喜欢。”
“很好。咱们去喂鸭吧。”
2
“哈,”生日晚宴围着饭厅的餐桌开始之际,帕特里克煞有介事地叫道,“我的面前摆的是什么?可口之死。”
“嘘,”布莱克洛克小姐道,“别让米琪听见,她十分反对你这样叫她的蛋糕。”
“但是,它就是可口之死呀!这是邦纳的生日蛋糕?”
“不错,”邦纳小姐说,“我正在享受最精彩的生日。”她的脸颊激动得绯红。在此之前,伊斯特布鲁克上校向她鞠了躬,送上一盒糖果,还说道:
“给甜心儿的糖果。”自此之后,她便一直是这个样儿。
布莱克洛克小姐朝朱莉娅皱了皱眉头,朱莉娅慌忙掉过头去。
解决了桌上的佳肴之后,大家又来了一轮饼干。宴毕,这才从各自的座位上起身。
“我觉得有一点儿不舒服,”朱莉娅说,“是因为那蛋糕。我记得上次也是这样。”
“那才值得哩。”帕特里克道。
“这些外国佬对糕点自然是很在行的,”欣奇克利夫小姐说,“他们只是不会做纯粹的煮布丁。”
大家出于尊敬,都没有发表意见,尽管帕特里克有句话就挂在嘴边,想问问是不是真的有人愿意吃纯粹的煮布丁。
“又新找了个园丁?”大家回到客厅后欣奇克利夫小姐问布莱克洛克小姐。
“没有,怎么啦?”
“我看见有个男的在鸡棚周围探头探脑地四处张望。样子很神气,像是个军人。”
“哦,那个呀,”朱莉娅说,“那是咱们的侦探。”
伊斯特布鲁克太太扔下自己的手提包。
“侦探?”她喊道,“可——可——为什么呢?”
“我不知道,”朱莉娅说,“他四处走动,盯着这所房子。我猜想他是在保护利蒂姨妈。”
“胡说八道,”布莱克洛克小姐道,“我能保护自己,谢谢。”
“不过那事儿肯定已经过去了,”伊斯特布鲁克太太叫道,“但是我还是想问问您,他们干吗停止了询问?”
“警方不满意,”她丈夫回答道,“就是这个意思。”
“可他们不满意什么呢?”
伊斯特布鲁克上校摇了摇头,那神态仿佛他要是愿意是大有可说的。讨厌上校的埃德蒙·斯威腾汉姆说:“实情是我们大家都受到了怀疑。”
“但有什么可怀疑的呢?”伊斯特布鲁克太太又问。
“别介意,小猫咪。”她丈夫道。
“有目的地闲逛,”埃德蒙说,“目的是将凶犯当场抓住。”
“噢,别,请别这样说,斯威腾汉姆先生。”多拉·邦纳哭了起来,“我相信这儿没有谁可能会想杀害亲爱的,亲爱的利蒂。”
大家一时陷入了窘境。埃德蒙的脸变得通红,他小声说道:“只是开个玩笑。”菲利帕提高嗓门,一字一句建议还是听六点的新闻,结果大家一个个争先恐后表示同意。
帕特里克低声对朱莉娅说:“我们这儿需要哈蒙太太。她肯定会扯着嗓门儿清脆地说:‘可我想有人还在寻找向布莱克洛克小姐下手的好机会!’”
“我很高兴她和那个马普尔小姐没有来,”朱莉娅说,“那个老太婆可是那种喜欢到处窥探的角色。我想她那脑子里鬼得很。地道的维多利亚式的角色。”
听着新闻,大家很容易便把话题转到了原子战争的恐怖之处。伊斯特布鲁克上校说真正威胁文明的毫无疑问是俄国人,而埃德蒙却称自己有几个迷人的俄国朋友——大家对他的这个声明反应冷淡。
客人们再次谢过女主人,晚会便告结束。
“过得愉快吗,邦尼?”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后,布莱克洛克小姐问道。
“啊,是的。可我的头疼得厉害。我想是因为激动吧。”
“是蛋糕,”帕特里克说,“我觉得肝不太舒服。一上午您都在啃巧克力。”
“我想去躺下,”邦纳小姐说,“我要吃两片阿斯匹林,然后尽量好好睡一觉。”
“这计划非常好。”布莱克洛克小姐道。
邦纳小姐上了楼。
“要我为您关鸭子吗,利蒂姨妈?”
布莱克洛克小姐严肃地看着帕特里克。
“如果你保证闩好那道门的话。”
“我会的。我发誓我会的。”
“来一杯雪利酒,利蒂姨妈,”朱莉娅说,“就像我以前的护士说的:
‘它会使你的胃平静下来。’话虽令人反感,可用在这会儿却恰当得出奇。”
“好哇,我敢说这可能是件好事儿。事实是现在人们都不习惯油腻的东西了。啊,邦尼,你可真吓了我一跳,怎么啦?”
“我找不到我的阿斯匹林。”邦纳小姐闷闷不乐地说。
“那么,拿点我的吧,在我的床头。”
“我的梳妆台上也有一瓶。”菲利帕说。
“谢谢——非常感谢。要是我找不到的话——可我明明记得是放在什么地方的,一瓶新买的。我到底把它放哪儿去了?”
“卧室里有一大堆,”朱莉娅不耐烦地说道,“家里多的是阿斯匹林。”
“我自己这么粗心大意,乱放东西,真让我心烦。”邦纳小姐说,然后又回到楼上。
“可怜的老邦尼,”朱莉娅扶了扶自己的眼镜,说道,“您认为我们应该给她喝雪利酒吗?”
“我想没给就好了,”布莱克洛克小姐说,“今天她太激动了,这实际上对她没有好处。恐怕明天她会更糟。不过,我还是觉得她今天过得很开心!”
“她可喜欢了。”菲利帕说。
“咱们给米琪一杯雪利酒吧,”朱莉娅建议,“嗨,帕尔,”听见他进门她喊道,“叫米琪来。”
米琪被叫进来,朱莉娅给她倒了一杯雪利酒。
“这杯敬世界上最棒的厨师。”帕特里克说。
米琪感到很满足——但是又觉得应该表示一下抗议。
“可不是这么回事儿。我实际上不是厨师。在我的国家,我可是干脑力活儿的。”
“那是对你的浪费,”帕特里克说,“脑力活儿怎么能与可口之死的主理相提并论?”
“噢——我跟你说过我不喜欢——”
“我才不在乎你喜欢什么呢,我的姑娘,”帕特里克说,“这是我给它取的名字。让我们为可口之死干杯,为地狱及其折磨干杯。”
3
“菲利帕,我亲爱的,我想跟你谈谈。”
“哦,布莱克洛克小姐?”
菲利帕略微吃惊地抬起头来。
“你在为什么事儿担心,对吧?”
“担心?”
“我注意到你最近看起来很担心,没出什么事儿吧?”
“啊,没有,布莱克洛克小姐。干吗非得有事?”
“呃——我纳闷。我想也许你和帕特里克——”
“帕特里克?”菲利帕真的吃惊了。
“这么说,并不是这么回事儿了。如果我说错了,请你原谅。可你们两人时常在一块儿,尽管帕特里克是我的表弟,我认为他不是那种可以成为一个令人满意的丈夫的人。无论如何,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不是。”
菲利帕的脸僵硬得毫无表情。
“我不会再嫁人了。”她说。
“啊,别,有一天你会的,我亲爱的孩子,你还年轻。不过咱们用不着讨论这个。有没有别的麻烦?你没有为——比如钱的事儿担心吧?”
“没有,我没事儿。”
“我知道你有时候为孩子的教育着急,所以我才想跟你说点事儿。今天下午我开车去米尔切斯特见我的律师贝丁菲尔德先生。最近事情还没有完全定下来,我想要重新立个遗嘱——以防出现某些不测。除了给邦尼的遗产外,其他的都归你,菲利帕。”
“可我不要——真的不要……啊,我宁愿不要……不过这究竟是为什么呢?为什么给我呢?”
“也许是,”布莱克洛克小姐用一种奇特的声音说,“因为再没有别的人。”
“可还有帕特里克和朱莉娅呢。”
“不错,是还有帕特里克和朱莉娅。”布莱克洛克小姐话音里的那种奇怪的调儿依然如故。
“他们可是您的亲戚呀。”
“很远房的亲戚。他们没有权利对我提要求。”
“可我——我也没有——我不知道您是怎么想的……噢,我不要。”
她那凝视着她的目光里与其说是感激,不如说是敌意。她的举止几乎有些惊恐不安。
“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菲利帕。我喜欢上了你——还有那个男孩……我要是现在死的话,你得不到多少——但几周以后,情况可能就不一样了。”
她的目光紧紧盯住菲利帕的眼睛。
“可您不会死!”菲利帕抗议道。
“如果我采取适当的措施,是不会。”
“措施?”
“对,好好想想……别再担忧了。”
她突然走出了房间。菲利帕听见她在过厅里跟朱莉娅说话。
过了一会儿,朱莉娅走进了客厅。
她的目光里透着坚毅的闪光。
“你的牌玩得很好,不是吗,菲利帕?我看你就是暗中来事的那种人中的一个……一匹黑马。”
“这么说你听见——”
“是的,我听见了。我宁愿觉得自已是有意偷听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
“咱们的利蒂可不是傻瓜……不过,不管怎么说,你干得挺不赖,菲利帕。坐得稳稳当当,不是吗?”
“噢,朱莉娅——我并不是有意——我从来就没想——”
“没有吗?当然你是有意的。你对什么都不满,难道不是吗?缺钱得很。
可你给我记住这一点——要是谁干掉了利蒂姨妈,你就是头号嫌疑犯。”
“可我不会的。当——如果我还能等待的时候就把她干掉,那才是白痴——”
“这么说你知道那个叫什么的老太婆在苏格兰快断气了?我还一直纳闷……菲利帕,现在我开始相信你的确是匹十分厉害的黑马。”
“我可不想碍你和帕特里克的事儿。”
“不想吗,我亲爱的?那我可真抱歉——但我不相信你。”
第16章 警督归来
克拉多克警督乘夜班车踏上归途,但夜里他睡得很糟。他不停地做梦,那些梦与其叫做睡梦,倒不如称之为噩梦。他一遍又一遍地跑过一个古堡的昏暗的走廊,拼命想赶到什么地方,或者是想及时阻止什么。最后他梦见自己醒来,一种巨大的解脱感涌遍他的全身。然后,他的包厢门徐徐滑开了,利蒂希亚·布莱克洛克把血淋淋的头伸进来,望着他,一面怪他:“你为什么不救我?你要是尽力,是能够办到的。”
这下,他真的醒了。
谢天谢地,警督总算到达了米尔切斯特。他直接赶到局里,向赖德斯代尔作汇报,后者听得很仔细。
“此行并没使案情有什么进展,”他说,“不过却证实了布莱克洛克小姐对你说的话。皮普和艾玛——哼,我要知道他们是谁。”
“帕特里克和朱莉娅·西蒙斯的年龄对得上号,局长。假定我们能够证实这兄妹俩长大以后布莱克洛克小姐并没有见过——”
赖德斯代尔抿嘴微微一笑,说道:“咱们的盟友马普尔小姐已经为咱们证实了。实际上,布莱克洛克小姐直到两个月前从来没有见过他们。”
“那么,果不其然,局长——”
“事情并非如此简单,克拉多克。我们一直在核对,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帕特里克和艾玛似乎肯定无关。他在海军的档案是真实的——表现良好,不可能有‘违抗命令’的倾向。我们同戛纳方面也核对过了,一位愤愤不平的西蒙斯太太当然说她的儿子和女儿跟她的表妹利蒂希亚·布莱克洛克住在奇平克里格霍思。所以这就是结果!”
“而那个西蒙斯太太就一定是真正的西蒙斯太太吗?”
“她叫西蒙斯太太已经很长时间了,我只能这么说。”赖德斯代尔干巴巴地答道。
“这似乎够清楚的了。只有——这两人吻合。年龄吻合,布莱克洛克小姐本人又不认识。如果要找皮普和艾玛,喏,人就在那儿。”
局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把一张纸推向克拉多克。
“这是我们对伊斯特布鲁克太太进行调查所获得的一点儿结果。”
警督边看边竖起了眉毛。
“非常有意思,”他说,“她还把那个老杂种完全蒙在鼓里,不是吗?但我看跟这个案子没什么关系。”
“表面上看来是没有。”
“但这一条却与海默斯太太有关。”
克拉多克又扬起了眉毛。
“我看我要再同这个女士谈一谈。”他说。
“你认为这个信息可能与本案有关吗?”
“我认为可能。当然啦,也可能会吃力不讨好……”
两人一时陷入了沉默。
“弗莱彻有什么进展吗,局长?”
“弗莱彻极为活跃。在取得布莱克洛克小姐的同意之后,他对宅邸进行了一次例行的搜查,但并没有什么重大发现。然后他查证谁能有机会给那道门上油,查证在那个外国姑娘外出的时候谁呆在宅邸里。情况比咱们想像的要复杂,因为她好像下午大都要出去散步。通常是到村里去,在‘蓝鸟’屋喝上一杯咖啡。因此,在布莱克洛克小姐和邦纳小姐出去——这通常是在下午——采黑莓时,那儿便畅通无阻。”
“而且门总是不锁的喽?”
“过去是上锁的。但我猜想现在不了。”
“弗莱彻得到什么结果?房子空无一人的时候谁进了屋?”
“实际上他们都去了。”
赖德斯代尔看了看面前的一页纸。
“默加特洛伊德小姐带了一只母鸡去孵蛋。这听起来有些多此一举,但这是她说的。她十分慌张,而且说话自相矛盾。但弗莱彻认为那是因为性格所致,而不是内疚的表现。”
“也许吧,”克拉多克承认,“她慌了神。”
“接下来是斯威腾汉姆太太来拿布莱克洛克小姐给她留在厨房桌上的马肉,因为那天布莱克洛克小姐开车到了米尔切斯特,而且她只要去,总要给她捎点马肉。你看出什么名堂没有?”
克拉多克思考着。
“布莱克洛克小姐干吗不在从米尔切斯特回来的路上经过斯威腾汉姆太太家时把马肉留下?”
“我不知道,但她没有。斯威腾汉姆太太说她——布莱克洛克小姐——一向都把马肉放在厨房的桌上的,而她——斯威腾汉姆太太——喜欢等米琪不在的时候再去取,因为米琪有时候很粗鲁。”
“解释得倒是很连贯的。下一个呢?”
“欣奇克利夫小姐。她说她最近根本没去,可实际上她去了。因为米琪有一天看见她从侧门出来,巴特太太也一样——她是本地人。欣奇克利夫小姐后来承认可能去过,但她忘了,不记得是去干什么,说大概只是顺道去看看。”
“这可相当奇怪。”
“显然就跟她的举止一个样儿。然后是伊斯特布鲁克太太,她在那条道上驯狗,所以顺便进去看看布莱克洛克小姐是否可以借给她一个织毛线的样板,但布莱克洛克小姐不在。她说她要等一会儿。”
“原来是这样。可能是为了四处打探,也可能是给门上油。还有上校呢?”
“有一天拿着一本关于印度的书去,布莱克洛克小姐曾经表达过要看这本书的愿望。”
“她真有这个愿望?”
“她的说法是,她巴不得能不看就不看,但没有用。”
“这倒是句公道话,”克拉多克说道,“要是有人一个劲儿地硬要借什么书给你,你怎么也摆脱不了!”
“我们不知道埃德蒙·斯威腾汉姆是否去过那儿。他的话含糊其辞,说是偶尔也顺道进去,替他母亲办事,但他认为不是在最近。”
“实际上,这一切都还不能下结论。”
“是的。”
赖德斯代尔微微露齿而笑,说道:
“马普尔小姐也频繁活动。弗莱彻报告说她有一天上午去‘蓝鸟’屋喝咖啡。又去砾石山庄喝了雪利酒,到小围场去品了茶。她羡慕斯威腾汉姆太太的花园,还顺便去伊斯特布鲁克上校家,欣赏他的印度古玩。”
“她能告诉我们这个伊斯特布鲁克上校到底是个真家伙还是假货色。”
“她会弄清楚的,这我同意——他似乎没什么问题。我们要与远东的英属当局核实,以便弄清其身份。”
“与此同时,”克拉多克打断他的话,“您认为布莱克洛克小姐会同意离开吗?”
“离开奇平克里格霍恩?”
“对。也许把忠实的邦纳带上,去一个大家都不知道的地方。她干吗不去苏格兰跟蓓尔·戈德勒住?那可是个交通不便的地方哩。”
“就在那儿住下来等她断气儿?我想她不会这么做的。我想任何一个心地善良的女人都不会喜欢这个建议。”
“如果事关救她的命——”
“得啦,克拉多克,要干掉别人可不像你想像的那么简单。”
“不是吗,局长?”
“呃,我同意,在一方面,是够简单的。方法多的是,比如用除草剂,或等她出来关家禽的时候当头给她一棒,或者躲在篱笆后面,照她头上扔罐子。
这都相当简单。可要干掉别人而又不被人怀疑,这就不是很容易了。凶手现在一定意识到自己受到了监视。原来精心策划的计划失败了,咱们的这位不知名的凶手只得另作打算。”
“这我知道,局长。但凶手得考虑时间这个问题。戈德勒太太是个就要死的人,不定什么时候就断了气儿。这意味着凶手等不起。”
“正确。”
“还有一件事儿,局长,凶手肯定知道我们在调查每一个人。”
“而这是很费时间的,”赖德斯代尔叹息道,“这意味着要与东方,就是印度方面核实。不错,这是件既费时又枯燥的活儿。”
“因此,这是另一个需要抓紧的理由。我相信,局长,危险的确存在,一大笔钱也岌岌可危。一旦蓓尔·戈德勒一死——”
一个警士走进来,克拉多克打住话头。
“莱格警佐从奇平克里格霍思打来电话,局长。”
“接进来。”
克拉多克警督一直盯着局长,看见局长的表情变得严肃而僵硬。
“很好,”赖德斯代尔气冲冲地喊道,“克拉多克警督马上就来。”
他放下话筒。
“是——”克拉多克欲言又止。
“不是,”他说道,“是多拉·邦纳。她要了点儿阿斯匹林,显然她拿了摆在利蒂希亚·布莱克洛克床头的瓶子,里面只剩下几片。她服了两片,留下一片。法医取了那一片,送去分析。他说那肯定不是阿斯匹林。”
“她死了?”
“是的,今天早上发现她死在床上。法医说是在酣睡中死去的。他说尽管她的身体状况很差,但他认为不是自然死亡。他猜测是麻醉剂中毒。尸检定在明天。”
“布莱克洛克小姐床头的阿斯匹林药片。聪明绝顶的恶魔。帕特里克告诉我布莱克洛克小姐扔掉了半瓶雪利酒——新开了一瓶。我猜想她不至于想到用开过的一瓶阿斯匹林来干这种事儿吧。这回谁在房子里——在最近一两天之内?这种药片不可能在那儿放很长时间。”
赖德斯代尔看着他。
“所有的人昨天都在那儿,”他说,“参加为邦纳小姐举办的生日晚宴。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溜上楼,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药片调包。此外,住在这房子里的任何人随时都可能下手。”
第17章 影集
马普尔小姐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站在牧师住宅的大门口,从本奇的手里接过一张便条。
“跟布莱克洛克小姐说,”本奇说道,“朱利安不能亲自去,表示十分抱歉。洛克村有个教民处在弥留之际。如果布莱克洛克小姐愿意见他的话,午饭后他将赶来。便条是关于安排葬礼事宜的。如果调查是在星期二,他建议葬礼定在星期三。可怜的老邦尼,不知怎么的,拿了下了毒的阿斯匹林,那本来是给别人预备的,这就是典型的她。再见了,亲爱的,希望这段路对您不算太远。但我实在不得不马上把那孩子送医院。”
马普尔小姐说这段路对她不算太远,然后本奇跑掉了。
等待布莱克洛克小姐的当儿,马普尔小姐环顾着客厅的四周,一面在想那天上午多拉·邦纳在“蓝鸟”屋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当时邦纳说她相信帕特里克“给台灯做了手脚”好“把所有的灯弄熄”。什么台灯?他又是如何“做的手脚?”
马普尔小姐断定,她指的肯定是放在拱门边桌上的那盏台灯。她还提到牧羊少女或是牧羊少年——这实际上是德累斯顿出产的一件精细的瓷器,一个身披蓝衫、下穿红裤的牧羊少年手持一盏灯——原来是烛台,如今变成了电灯。
灯罩是用纯羊皮纸做成的,有些偏大,几乎遮住了陶瓷的人体。多拉·邦纳还说了些什么?“我清楚记得原来是牧羊少女,可是到了第二天——”现在自然是牧羊少年。
马普尔小姐记得她跟本奇去喝茶时,多拉·邦纳说过台灯是一对。可不—
—牧羊少年和牧羊少女。抢劫发生的那天还是牧羊少女,到了第二天就变成了另外一盏台灯——就是现在的这一盏,即牧羊少年。台灯夜里被调换了。而多拉·邦纳有理由(或者并没有理由)相信调包的是帕特里克。
为什么呢?这是因为如果检查一下原来的台灯,就能发现帕特里克设法“把所有的灯弄熄”。他又是如何设法的呢?马普尔小姐仔细瞧着面前的台灯。电灯的花线是顺着桌沿牵的,插进了墙壁。花线的中段有一个梨形的开关。这一切对马普尔小姐并没有任何提示,因为她对电一窍不通。
牧羊少女的那盏台灯现在何处?她纳闷。在储藏室或者被扔掉了——多拉·邦纳撞见帕特里克·西蒙斯拿着一片羽毛和装油的杯子时是在什么地方?
马普尔小姐决定把这些疑点留给克拉多克警督。
起初,布莱克洛克小姐匆匆下结论,以为登那则启事的幕后人就是她侄子帕特里克。这种来自直觉的坚定的看法常常被证明是正确的,或者马普尔小姐相信是这样。因为,如果你相当了解别人,你就知道他们心里都想着哪一类事情……
帕特里克·西蒙斯……
一个仪表堂堂的年轻人,一个迷人的小伙子,一个女人喜爱的年轻人——
而且不论是少女还是老妪。也许就是兰德尔·戈德勒的妹妹嫁的那种男人。帕特里克·西蒙斯有可能是“皮普”吗?可战时他在海军。这一点警方很快就能查实。
只不过——有时候——最令人惊讶的冒名顶替的事的确是发生过的。
只要你有足够的胆量,你就能大捞一把,然后逃之夭夭。
门开了,布莱克洛克小姐走进来。马普尔小姐觉得她看上去老了好几岁,一切生命的活力与精力在她身上已不复存在。
“这样打扰您,我感到非常抱歉。”马普尔小姐说,“但牧师去照料一个弥留之中的教民,而本奇又急急忙忙送孩子到医院看病。牧师有张便条给您。”
她递上便条,布莱克洛克小姐接过去,打开来。
“快请坐,马普尔小姐,”她说,“烦您送便条来,真是万分感谢。”
她把便条看了一遍。
“牧师是个非常体谅别人的人,”她平静地说,“他并不为别人奉献愚蠢的安慰……请转告他这个安排非常合适。她——她最喜欢的赞美诗是《照亮仁慈之光》。”
她的声音突然哽咽起来。
马普尔小姐轻声说道:
“我只是一个陌生人,但我感到非常非常难过。”
利蒂希亚·布莱克洛克小姐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失声痛哭。这是令人同情的强烈的悲恸,其中还夹杂着一种绝望。马普尔小姐一动不动地坐着。
布莱克洛克小姐终于坐直了身子。她哭肿了脸,泪痕满面。
“我很抱歉,”她说道,“我——我实在抑制不住。我的损失太大了。您瞧,她——她是我与过去的惟一联系。她是惟一记得往事的人。现在她走了,孤零零地撇下我一个人。”
“我明白您的意思,”马普尔小姐说,“当最后一位记得往事的人离去以后,人确实变得孤独。我有侄儿侄女和好心的朋友,可没有一个人了解我小姑娘时候的事情,没有一个人属于过去的岁月。我如今已孤独了好长一阵。”
两个女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您真是善解人意,”利蒂希亚·布莱克洛克说,她起身走到写字台前,“我必须给牧师写几个字儿。”她的手不听使唤地拿起笔,慢慢写着。
“是因为风湿,”她解释道,“有时候我几乎什么都写不了。”
她封了信封,然后写下收信人的姓名。
“如果您不介意捎上的话,我将不胜感激。”
听到过厅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她很快地说道:
“是克拉多克警督。”
她走到壁炉台的镜子前,往脸上扑了一点儿粉。
克拉多克挂着一张阴沉沉、气冲冲的脸走进来。他不满地望了一眼马普尔小姐。
“哦,”他说,“原来是您在这儿。”
布莱克洛克小姐从壁炉前转过身来。
“马普尔小姐是好心来送牧师的便条的。”
马普尔小姐慌慌张张地说道:
“我这就走。请千万别让我干扰您工作。”
“昨天下午您参加了这儿的茶会吗?”
马普尔小姐怯生生地回答说:
“不,不,我没有。本奇开车送我拜访一些朋友去了。”
“这么说您没有什么可以告诉我的了。”克拉多克毫不客气地拉开门,马普尔小姐尴尬地溜之大吉。
“爱管闲事的好事之徒,这些老太婆。”克拉多克说。
“我看您对她不公平,”布莱克洛克小姐说,“她确实是来送牧师的便条的。”
“这我敢打赌。”
“我想不是闲极无聊的好奇心。”
“呃,也许您说的不错,布莱克洛克小姐,可我自己的诊断是好事症的严重发作……”
“这个老太婆决不会伤害别人。”布莱克洛克小姐道。
“但愿你明白她跟响尾蛇一样危险。”警督心里恶毒地想。但他并不打算非叫别人相信他不可。既然他已经肯定有一个杀手正逍遥法外,他觉得还是少说为佳。他可不愿意下一个被干掉的人是简·马普尔。
什么地方有一个杀手……在哪儿呢?
“我就不浪费时间说同情的话了,布莱克洛克小姐,”他说,“事实上,我对邦纳小姐的死感到非常内疚。我们本来应该能够阻止的。”
“我不明白您如何能阻止。”
“是的,呃,是不容易。但现在我们得加紧工作了。这是谁干的,布莱克洛克小姐?是谁朝您开了两枪?而且如果我们不抓紧破案的话,这个人不久可能还会杀别人。”
利蒂希亚·布莱克洛克战栗着。“我不知道,警督,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跟戈德勒太太核实过了,她尽可能为我提供了全部帮助。了解到的情况不多。只有几个人肯定会从您的死获得利益,首先是皮普和艾玛。帕特里克和朱莉娅符合那个年龄,但他们的背景似乎又是够清白的。不管怎么说,我们不能只把精力集中在这两个人的身上。请告诉我,布莱克洛克小姐,如果您看见索妮娅·戈德勒,您能认出她来吗?”
“认出索妮娅?奇怪了,当然——”她突然停下来,“不,”她慢慢说道,“现在认不出了。都过了这么久了,三十年啊……她现在一定变成个老太婆了。”
“您还记得她过去是什么样子吗?”
“索妮娅?”布莱克洛克小姐思索了片刻,“她个儿挺小,很黑……”
“有什么特征吗?举止标志呢?”
“不,不,我想没有。她生性乐观——乐呵呵的。”
“现在可能不那么乐观了,”警督说道,“您有她的照片吗?”
“索妮娅的?让我想想,不算张照片,我有些旧的快照——放在什么地方的影集里——我想至少应该有她的一张。”
“啊,我能看看吗?”
“当然可以。可我把影集放在哪儿了呢?”
“告诉我,布莱克洛克小姐,您是否隐约觉得斯威腾汉姆太太可能就是索妮娅·戈德勒?”
“斯威腾汉姆太太?”布莱克洛克小姐万分惊讶地看着他,“可她丈夫过去是政府的公务员——我想先是在印度,后来在香港。”
“这只是她跟您说的。按我们在法庭的说法,您并不是自己了解到的,对吧?”
“对,”布莱克洛克小姐缓缓说道,“您要是这样说的话,那我确实不知道……可斯威腾汉姆太太?噢,这真荒唐!”
“索妮娅·戈德勒过去演过戏吗?业余话剧的演出?”
“哦,是的。她演得挺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