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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间谍》作者:青岛小肖

_3 青岛小肖(当代)
看样子会议结束了。他掐灭烟蒂,登上台阶往大楼处走,准备接岳参谋长回警备司令部。当回到一楼大厅时,并没有见到岳参谋长。而且警察局、军统、中统的司机们,也还在门房里老老实实地等着。
肯定又被留下说事儿了,方剑春揣测。
他慢慢地又走回大门口,忽然看到下面的台阶上,一个市政府秘书正低头哈腰地往上礼让着一位时髦的娇小姐。
那娇小姐傲气冲天地昂着头,脸上浓妆艳抹,身上珠光宝气,穿着淡红色绸缎旗袍,粉色的进口高跟鞋一步步地砸在石条台阶上,发出阵阵脆响。
方剑春双手插在军裤兜里,瞪大眼睛盯着她那张圆鼓鼓的红脸、溜圆的小眼睛和肥圆的鼻头,这不是“小山楂”秦三小姐吗?!
走进大厅门口的时候,那娇小姐好像注意到前面有个英俊挺拔的年轻军官正在瞧她,便神气地把脑袋一甩,嘴一撅,头一扭,快速扭动腰肢走了过去。
第十一章 劫狱11(5)
方剑春还真怕认错了人,关键对方是个娇小姐。所以,话到嘴边却没敢吱声。心说,难道这世上还真有第二个像秦三小姐那般能让人酸倒牙的?
走到通往二楼的红木楼梯口处,那娇小姐伸出右手搭在楼梯扶手上,刚迈上去两三步,忽然间又想起了什么。她侧过头,眯起眼睛仔细打量那个年轻军官。
方剑春转头朝她笑了笑。
“方剑春?你是方剑春?!”娇小姐喊起来,那尖尖的声调把楼梯口附近的几个人都给吓了一跳。
“你是秦小姐!”方剑春抽出手指了指她。
“啊!”秦三小姐模仿着女影星惊呼的样子,把一只小胖手遮在红嘴唇前,做了个仰头的夸张动作。然后,她转身跑下楼梯,冲到方剑春跟前,一把扯住他的胳膊:“该死的小方子!毕业都四年多了,我一个老同学都没见着,真想你们。咦?你怎么是陆军?你不是被昆明空军学院选中去开飞机了吗?”
“别提了。从空军学院毕业,我被送到美国受训,训练时受了伤,医生诊断结果是不能再开飞机了。回国后,恰好警备司令部招考军官,我也学过参谋专业,所以就考进来做参谋了。”方剑春又故意逗她说:“我说小山楂,见了老同学连理都不理,差点儿就这么走过去啦?”
“你现在比以前变胖了也高了,又穿着陆军军装,人家一眼看不出嘛!”秦三小姐皱起鼻子,用小手在他的胳膊上做了个“拧”的动作,“你再敢喊我的外号,我还拧你!”
在西南联大读书的时候,她最讨厌班里的方剑春,就因为他总叫她外号小山楂。可一旦毕业多年见不着了,反而对他的印象非常深。
“好,我保证以后不再喊你外号了,那你也不许再叫我小方子。秦小姐,怎么来岛城了?你不是去南方寻找浪漫的爱情了吗?找到欧阳勋了?”上大学的时候,父亲是国民党军军官的秦三小姐一直都痴爱着班里的欧阳勋。
方剑春跟欧阳勋是好朋友,还参加了他发起的“进步组织学习会”。会里的几个主要骨干都知道欧阳勋是地下党员。后来,欧阳勋为躲避特务的调查跑了,没了消息,学习会也解散了。毕业的时候,方剑春听秦三小姐说欧阳勋跑到了广州,她要去广州找他。
“我没去广州,爸妈不让去。好啦,以前的事儿就别提了嘛。”秦三小姐随手从旗袍的左襟上摘下白丝绸手绢,沾了沾鼻翼下的微汗说:“我爸爸刚被调过来当市长,两个月前,把我和妈妈也接来了。方剑春,还有哪些老同学在岛城这里?”
方剑春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她,平静地说:“就两个。”心里却暗惊:啊?秦市长是她爸爸?!
秦三小姐有些失望地摇摇头,刚要开口,市政府的秘书走了过来,恭敬地说:“秦小姐,秦市长已经开完会出来了,您赶紧上楼吧。”
“好了,知道了!”秦三小姐把嘴一撅,不耐烦地说。
秘书只好先走到红木楼梯口,等着她。
“方剑春,我要上去找我爸爸。你在警备司令部的哪个部门?”
“我在参谋处二科。你快上去吧,我马上也要送长官回司令部了。”方剑春笑着催她。
“那好,有时间我去司令部找你玩。Good-bye!”秦三小姐搔首弄姿地扬扬手,扭着腰肢走向楼梯口。方剑春也赶紧朝她摆摆手。
与此同时,岳参谋长臂弯处夹着深褐色文件袋,跟警察局长费超边交谈着边从红木楼梯上踱了下来。他们跟秦三小姐打了个招呼,又奇怪地望了望方剑春。
入夜的小港码头附近。
码头地下支部的韩书记依然穿着码头工人的土布短衫从家里出来,顺着莘县路不紧不慢地向潮阳路走去。
昨天下午,他跟老李又接上了头。老李把跟警备司令部内部“关系”所商定的一些搜船的细节交代给了他。为了防止出现意外,二人还做出了应变的计划。
回来后,一入夜,他就派大老张连夜赶往红石崖,联络胶东区党委在那里设立的联络站和武工队,让他们分乘几只小舟伪装成出海钓鱼的,在约定时间、地点从红石崖海域往岛城附近梯次靠拢,以备发生意外后做接应。
第十二章 劫狱12(1)
今晚,他还要安排小鹞子和洪老大像走货船那样,在子夜时分,用小舢板把一些货物和袁教授悄悄转移到停泊在避风港里的大渔船上去。
这几夜,敌人的巡逻艇整宿地封锁出海口,见到渔船就拖船扣人。而白天,由岸上的宪兵、警察和警备司令部的人负责搜船,并签发通行证。海上的巡逻艇只要见到通行证,就不会再搜查渔船。也就是说,白天,只要能过了岸上这一关,就能顺利出海了。
莘县路是小港附近的一条人气很旺的街道,这条街上布满了二层小楼。楼下布满小客栈和杂货铺,恒兴德、裕丰祥等土产老店都在这里聚集。几乎每个店里都捎带着卖渔具,网鱼的、捕鱼的、钓鱼的钩线绳网等样样俱全。每逢黄昏时分,老百姓们都在这里挑选货物,来来往往、络绎不绝,一直到天黑。
已是晚上9点多了,莘县路上的行人变得稀稀落落。
韩书记走到潮阳路那片废旧仓库附近,假装找人,先进了旁边一座二层楼院的院门。过了一会儿,回身贴在门里侧,微微探出头往来时的路上望了望,确定无人跟踪后,又从院门里走出来,顺着楼墙向右一拐,闪身走进楼院墙与仓库群外墙之间的小夹道里。
天上的月亮已被片片墨云遮盖,小夹道里更是漆黑一片。韩书记轻车熟路地快步走到了外墙的缺口处,双手摸索着抓住缺口两侧的墙缘,双臂一用力,抬腿跨了进去。
小鹞子正在那个放废弃物品的破仓库里,照顾着床上的袁教授。
经过几天的药物调治,袁教授的身体好多了,但被打断的双腿还是不能走动。
麻袋片搭起的小帐篷外,传来两声蛐蛐叫。小鹞子听得出是韩书记来了,便走到帐篷口向外招招手。
进了帐篷,韩书记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放到大木箱上打开,一阵酱肉的浓香溢满小帐篷。
“韩叔,好香啊!”小鹞子感觉嘴里顿时馋出了口水。
“这是你婶特意去万香斋给袁教授买的,让你也跟着沾点光。赶快吃吧,还热乎着呢。”韩书记掏出一把锋利的小刀,边切边说。
小鹞子麻利地从木箱子旁边挂着的布兜里掏出两块饼,递给袁教授一块,又拿起暖瓶给他倒了一杯水。
“老韩,你家日子紧巴,还有孩子,又为我花钱……”袁教授很过意不去。
韩书记把刀刃在油纸上抹了抹,装了起来,笑着说:“老袁,你就别想那么多了,赶紧吃,再过几个小时就要把你转移上渔船。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明天上午就能把你送回解放区。”
小鹞子拿来筷子和袁教授一起在大木箱旁吃了起来。
韩书记拖过小板凳坐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问:“小鹞子,枪和手雷都取回来了吧?”
“都在这儿。”小鹞子用筷子指了指木板床下。
韩书记思索了一下说:“小鹞子,今夜把袁教授转到洪老大的船舱里。用那十几袋子的货物把他围挡起来。然后,你再把手枪和手雷放到船甲板后边的那堆渔网里。明儿早晨,一个军官上来检查的时候,我陪他下船舱。你和军区的两位同志盯住跟他一起上船的士兵,他们顶多两三个人。”
“嗯。万一出意外怎么办?”小鹞子嘴里含着饭含混不清地问。
“如果那个军官没来,换成了宪兵或警察,那我们只能凭运气了。一旦被他们发现,我先动手干掉船舱里面的。听我大喊一声‘开船了’,你就用飞镖把上船的士兵干掉,然后跟军区的同志一起从渔网下取枪……洪老大听见我的信号也会立即开船的,等敌人的巡逻艇接到通知再从港里出来追,我们差不多早冲出海口了,再往前行驶就会有大老张和武工队的小渔船接应我们。”韩书记顿了顿。
第十二章 劫狱12(2)
他掏出怀表凑到帐篷顶悬着的手电筒的光亮下,看了看钟点,又说:“不发生意外的话,我们只要开出了海口跟大老张会合,把袁教授和军区的同志转到他们的小船上就行了。”
“好。明白。”
“吃完饭,你就去找洪老大,帮他把那些货物准备准备。子夜的时候,你们把那些货物和袁教授一起运到渔船上,藏到船舱里,你就留下保护他。明早,我去接上军区的两位同志,然后,随洪老大一起去码头上。”小鹞子点头答应着。
时间随着钟表的指针义无反顾地向前行进着。仓库外面,一片片二层小楼的窗户先后黑了下来,小港周边已陷入了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野猫嘶叫,才让人察觉出这个世界还没有被凝固。
离危险时刻越来越近了……
清晨,当方剑春开着美式吉普车载着两名卫兵赶到小港码头的时候,宪兵队的金少尉领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宪兵正一字排开地守在泊船港的海岸上。
国民党宪兵队装备很精良,每个人脖子上挂着一色的汤姆森冲锋枪,头上带白圈的钢盔闪着幽蓝的光,左臂上佩戴着标有“宪兵”字样的臂章,脚上一律蹬着美式军皮靴。宪兵的选拨和训练很严格,所以人员精干,战斗力也很强。
方剑春停稳车,拿起一个装有待签发通行证的文件夹迈出驾驶室,向金少尉走去。他戴着一副墨镜,穿着夏式夹克军装,腰上斜挂着一把美式左轮枪。两名警备司令部的卫兵挎着卡宾枪跟在他身后。
高大魁梧的金少尉见方剑春走来,连忙迎上去敬了个随手礼,说:“方参谋,你们可来了。那边的船老大们早就在这里等着了,他们已经好几天没出海了,急得快掉眼泪了。昨天,你们的人只给三条船签了通行证。”
还了礼,方剑春朝他指的方向看了看,离宪兵警戒线不远的地方,一群老渔民模样的人手里拎着一些渔具或斗笠什么的,或蹲或站地扎着堆儿,焦急地向这边望。
这个早晨,天上的云层有点厚,阵阵海风吹散了岸上的雾,可海面上还是有些雾气蒙蒙的。
往日的此刻,这一带可是热闹得很,人群熙攘,小推车、地排车、马车进进出出,川流不息。船老大在船头上吆喝着,人们上船下船连搬带扛,一筐筐活蹦乱跳的鱼虾排满在岸上。到处都弥漫着鱼腥味,讨价声、吵架声不绝于耳。
可这几天,忽然间换了天地,映入眼帘的都是些宪兵和警察。
方剑春往岸边走近了些。远远望去,停泊在避风湾的渔船真不少,浅水里大大小小的渔船排成一片,一条条粗壮的缆绳拼命地拽扯着左摇右晃的船体。渔船上,光秃秃的桅杆像落了叶的桦树条子般竖立在那里。
临近湾口,有一排比较大的马达渔船。他眯起眼睛仔细地观察着那些船头一侧写着的船号。李叔说的写着“洪家”字样的那艘大渔船就夹在中间,从右边数排在第二个。
方剑春回头朝金少尉笑了笑,高声说:“那就让他们过来吧。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多给他们签几个证。”
金少尉远远地向那群渔民挥了挥手。船老大们立刻喜形于色、争先恐后地向这边走来。他们事先已经跟金少尉接触过了,围着他诉了一顿子苦,还悄悄地把一包上等干海参塞进他的衣兜里。
韩书记跟洪老大一起蹲在那里抽烟,见金少尉招手,也急忙把烟袋锅在鞋底上磕了磕,领着扮成帮工的军分区的两名同志,随着人群走了过来。
第十二章 劫狱12(3)
“老总,求求你了,几天没出海,家里的老婆孩子都张着嘴等着吃饭呢!”
“行行好吧,老总!让我们出海打点儿鱼吧,这拨鱼群正好从咱这片海过呀,再不捕就过去了。”
……
方剑春对金少尉说:“金少尉,那就先查人吧。”
金少尉让船老大和帮工渔民们排成一队。他手里拿着一张照片,领着一个宪兵,挨个儿地验查。夹在人群里面的韩书记知道,那张照片一定是袁教授的。
检查完毕,金少尉走回来。方剑春眨眨眼睛,把他拉到岸边,指着那些船说:“金少尉,你带你的人从左边那艘船开始搜查。我带卫兵搜查最后那两艘船。”
“你在岸上等着签发通行证就可以了,搜查这种粗活还是我们干吧。”金少尉摇摇手。
“我这人闲不住,两边一起搜查,也快。我搜查完了那两条船,直接签通行证先放他们走。你那边搜查好了的呢,让船老大上岸排队领签证就可以了。有问题的,你提早通知我一声。”
金少尉点头回答:“好吧。”
此时,云开雾散。太阳从云层里露出了红彤彤的脸,几道霞光穿过云隙照射在海面、渔船和岸上,哗哗哗的浪涛拍礁声时起时落……
“涨潮了。”方剑春自言自语道。
一切都很顺利,他的心里有些放松下来了。刚才他的语气听上去很轻松,心却一直在绷着,就怕这个金少尉一根筋。那样的话,他还要再想辙阻止宪兵上洪家渔船。
没想到金少尉这么痛快,签发海陆各种通行证是警司参谋处的一项特权,谁也难免有个三亲六故的需要通融,谁也不会傻到无谓地去得罪他们。金少尉自然也明白得很。
“老总,船板搭好了!请上船吧!”一个年老的船老大双手在嘴上圈起一个喇叭筒,对着岸上喊道。
方剑春跟金少尉相视一笑。金少尉带着那三个宪兵下了海岸。方剑春正想招呼卫兵到最后那两艘船上去。
“等等——”
就在此刻,一个横横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方剑春循着声音望过去,不由得心头一震!
一个剃着三青头、嘴上两道小胡子的矮瘦家伙,带着墨镜、敞着大怀,急速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三四个穿着便装的。
来人是岛城警察局特务队的孙副队长,因为他的上牙床往外鼓得厉害,上牙又明显地比常人长点儿,所以都叫他“孙大牙”。
方剑春跟孙大牙见过几次面,但没说过几句话。他只是听说过这个人在世面上混得开,结交甚广。
这个节骨眼儿上,他来干什么?
孙大牙领着几个小特务急匆匆地赶过来,摘下墨镜,龇了龇牙,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哎哟!今天轮到方参谋值班了?哈哈,哟,金少尉也在,怎么又是你带队执勤?”
金少尉苦笑道:“我们宪兵队两天才能替换一次。哪儿能跟方参谋他们比呀?你老兄怎么有空过来?”
“费局长命令我们加紧搜查逃犯。让我带几个人到你们这里转悠转悠,加强力量,一起搜查。”孙大牙的衣襟不断地被海风吹起,腰间别着的手枪时隐时现。
方剑春着实地有点儿慌,不知道警察局特务队到底想干什么。不会是冲着洪家货船来的吧?若真如此,出了娄子自己怎么对得住老李叔啊?
“孙队长,刚才,我和金少尉已经分工好了,分头搜查要出海的渔船。”他掏出白金烟盒打开,递给孙大牙一根。
“嗬,红高乐牌的,好烟!”孙大牙接过来瞧了瞧说,“既然分工好了,我也就不多插手了。可是,有一条船我奉命必须亲自搜查。”
第十二章 劫狱12(4)
方剑春假装随意地问道:“哪条船?”
孙大牙收起笑脸,伸手朝那排要出海的渔船上猛然一指,瞪着三角眼说:“我要亲自搜查那条船!”
方剑春不由得眯起了眼睛,顺着孙大牙的手指望过去。
还好,原来是说左边起第二条船。
方剑春松了口气:“那,你跟金少尉说说吧。那条船是属于宪兵队搜查的。我得抓紧时间干活儿了。失陪了,孙队长。”
方剑春带着卫兵下了海岸,顺着两块从岸边搭上船的木板上了船,站在船甲板上向四周看了看,问:“船舱在哪里?带我下船舱检查。”
船主洪老大满脸堆笑地迎上来:“老总辛苦了,让我兄弟带你去吧。”
旁边的韩书记走了上来,他飞快地打量了一下这个年轻军官,跟老李描述的差不多。
按惯例,一个卫兵守在船头,端着卡宾枪,一只手钩在扳机处,枪口警惕地对着船上的其他人。另一个卫兵则端着手电筒,跟在方剑春身后,一起随那个眉毛浓黑、双目炯亮的中年人走到船舱口。
中年人打开舱盖,自己先踏着里面的小木梯下去了。下到底,他打开了手电筒给上面照着亮。方剑春把手中的文件夹交给身后的卫兵,把他的手电筒接了过来,说:“你不必下去了,就在这儿守着。我下去看看。”说完,也顺着小木梯一步步走了下去。
船舱里黑咕隆咚的,鱼腥味儿刺鼻。
他也打开了手电筒在里面前后左右的照着,里面堆了不少大麻袋,也不知道装了些什么,都鼓鼓囊囊的。
本来也就是做做样子,他很快转身要往回走。就在他转身的刹那间,眼睛的余光看到了麻袋包缝隙的后面,有堆盖着麻袋片的东西动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又朝那里照了一下,里面藏着人!
方剑春心中明白了,看来,老李叔这些个朋友,可不只是“走货”那么简单!
这一个突然的变化,令身边的韩书记紧张起来。他把手电筒交到左手,右手慢慢地贴近腰后,手指尖已触到了匕首的刀把。这个微小的动作并没有逃过方剑春的眼角余光。
他机警地用手电筒晃了下中年人的脸说:“好了。上去领通行证吧。”
“谢谢老总!那您先上木梯吧……”那中年人被手电光刺得眼前一片模糊,可嘴里仍不停地客气着。
方剑春顺着木梯爬出船舱口,回到船头的甲板上。他飞快地给洪家渔船签发了通行证。
从船舱刚出来的那位中年人感激地向他微鞠了一躬:“谢谢这位老总,体恤我们这些打渔的苦衷!”
方剑春却像没听见一样,心说,你还知道谢我呀?差点儿对我动了家伙!
他带着卫兵去往旁边那条船上搜查。
送军官和卫兵下了船踏板后,洪老大领着船上的人,七手八脚地解缆绳,发动马达,洪家渔船第一个缓缓地向出海口驶去。
目送洪家渔船出了码头,方剑春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搜查完最右面那条船时,海上的风浪渐渐大了起来。
回到岸上,孙大牙早就在那儿等着了,他指着身旁一个船老大说:“方参谋,他的船我搜过了,没问题。赶快给签证吧!”
实际上,警备司令部跟警察局关系还算可以。警备司令部有查走私、签发通行证等特权,警局的人常求到他们。而这边的军官们晚上下个馆子、去个舞厅、逛个窑子什么的都是固定项目,一旦醉酒闹事或在窑子里被查住,也需要警察局~T~X~T~小~说~共~享~论~坛~的人睁只眼闭只眼。
方剑春察觉到,孙大牙的两个衣兜原本是瘪的,上了趟船再回来后,却是鼓鼓囊囊的。
第十二章 劫狱12(5)
“孙队长,最近走私猖獗呀。司令部要求在协查逃犯的同时严厉查处走私的。你说的这条船……”方剑春故意拿捏一下他。
“没问题,绝对没问题!我亲自搜查的。”孙大牙眼珠转了转又说,“方参谋,你赶紧给签了吧。全搞利索了以后,咱们到码头外面,借一步说话。”
方剑春笑了。签了张通行证递给他。
约过了十几分钟,被金少尉搜查过的渔船也都签发了通行证放了出去。
孙大牙倒是没食言,说什么也要拉着方剑春借一步说话。方剑春没法子只好跟他出去。
孙大牙拉着方剑春来到码头外的小福德酒馆里。此时离中午还早,几乎没什么客人。孙大牙点了一盘水煮花生、一盘辣炒蛤蜊,又沽了几两白干。方剑春不喝酒,便叫店主给沏了壶好茶,以茶代酒。
“俗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仇家多堵墙’。方参谋也是个明眼人,以后,麻烦你的时候还有的是。今天这事儿你帮了忙,我孙某人在世面上混,靠的就是个义字,来……”说着,孙大牙伸手从兜里摸出一个沉甸甸的红纸卷放到桌上,“都不容易,有钱弟兄们一起赚。”
孙大牙也算是一个名人,去年刚混上特务队的副队长,第一件事就是把原先的乡下老婆给蹬了。他看好了一个在青海路唱坠子的外地人胭红。青海路虽是下层穷苦百姓聚集的地方,可穷人也需要穷乐和,便生成了几个书场、茶园。这个胭红就跟着老爹在同乐茶园唱坠子,挣口饭吃。胭红生得水灵灵的,挺俊俏,唱得也好,因为周围有不少老乡照应,想占便宜的地痞小流氓都没得逞。
不知道听谁说的,孙大牙知道了小胭红,专门来“捧”场子。经过一番威胁诱骗,满脸皱纹的孙大牙终于把这个只有19岁的胭红给霸占了。好在他良心未泯,趁着胭红的肚子还没鼓得太大,摆了几桌席,也算是明娶了。第一年胭红为他就生了 双胞胎。这下,孙大牙可真龇牙啦,家里平添了几张嘴吃饭。这小子整天瞪着小眼睛四处搞钱。
方剑春呷了口茶,把那封大洋推了回去说:“孙队长,你的心意我心领了。这个你收着,就算我给嫂子和孩子的一点礼物吧。”
“方参谋,我就喜欢跟你这种仗义的人交往。以后咱就是一家子的弟兄,用得上老哥的地方你说一句话就成!”孙大牙飞快地把大洋装进衣兜里。
孙大牙往嘴里扔了几粒煮花生米,边嚼边说:“我听你们内部的弟兄讲,你跟岳参谋长的关系不一般呢!以后,请老弟帮忙的事情还多着呢……”
“孙队长消息真灵通。”方剑春笑着说,“怪不得人家都说,孙队长在岛上的道行深得很啊!”
“嗨,谈不上深得很。别的不说,在我们警局和下属的分局都有自个儿弟兄。宪兵队、保密局、中统局、海军、盐税所、水陆运,还有你们警司,都有我的弟兄。虽说都是些小人物,可办起事来那绝对不含糊……”一提到这话题,孙大牙马上就小眼放光,滔滔不绝了。
方剑春喝着茶,耐心地听他吹牛。心想:还真不能小看这号人。以后,说不准有什么事儿就能用上他。
对付完了孙大牙,方剑春再次回到海岸上,望着波澜起伏的大海,思绪万千。显然,洪家渔船上有可能就藏着地下党的通缉犯,那些船工估计也是地下党的人。这么说来,那位慈眉善目的老李叔可不是个一般人啊!
办好了老李叔托付的事情,第二天晚上,方剑春就回了表姑家。
抗战时期,方剑春在已沦陷的岛城读书,因不堪忍受日本侵略者对中国人的奴役、压迫和蹂躏,怀着对日本侵略者的痛恨,奔赴了蒋管区的大后方。在西南联大上学期间,他被昆明空军学院选中,入院学习后,被派到了美国受训。当时,他的心愿就是早日驾驶中国战机,去击落那些轰炸残害中国人的日本军机……然而,一次训练中的意外受伤,令他无法去完成这个心愿了。
在美国养了一段时间的伤,回国后,日本侵略军已经投降了。他在表姑家又休养了半年。当时,岛城警备司令部正在招考军官,方剑春穿上英武的空军军装前去应试。半个月后他接到了录取通知,被任命为上尉参谋。
自从考进了警备司令部以后,他基本就住在警司军官宿舍里,每隔一两周才回表姑家一趟。
方剑春这次回表姑家主要就是为了把哥哥的信给表姑看看。当表姑看到哥哥的信和照片后,哭了一场。
表姑让方剑春代笔给方剑秋写了封回信……
几天后的一个上午,方剑春忽然接到了老李叔的电话,要请他下午到劈柴院见个面,说有位走货的朋友想跟他谈谈。
第十三章 情报1(1)
他犹豫了一下。下午,国防部二厅派的特工指导员要给参谋处的军官上课并进行突击训练,学习谍报、策反、心理战方面的课程,主要是为了配合近期国民党军队的5个师沿胶济线对向进攻打通胶济铁路线,蚕食共产党军队控制区的战事。
细细计算了下时间,方剑春答复老李叔,只能下午一点半过去。
放下电话,方剑春抱着一摞文件楼上楼下地跑了好几趟,给司令室、作战处等部门分发文件。方剑春所在的情报参谋处二科是情报科,整理传递各类情报文件便是他的主要工作。方剑春想尽早把活儿忙完,以便下午能抽出时间去跟老李叔会面。正好把写好的信交给他,让他帮着转交给哥哥方剑秋。
这封信他一直贴身放着,因警司里的下级军官宿舍和办公室里的物品经常会遭到秘密搜查,警司党政处陈处长就是专门干这种龌龊事的,此人以前也是个军统特务。
时近中午。方剑春特意来到参谋长室请假。刚走近参谋长室,岳参谋长的呵斥声就从里面传出来。不一会儿,参谋处谍报队刘队长红着脸、歪着嘴从里面慌忙地跑出来。他抬眼见到方剑春,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了,急匆匆地下了楼梯。
参谋处管辖三个科室和一个谍报队。谍报队共有十几个小组,虽人数众多,可大部分谍报员平时见不到,都派遣在解放区附近。最近,谍报队刘队长忙得不亦乐乎。根据战事需要,国防部二厅调来了几部电台,给谍报队各小组都配发了一部,他忙着督促调试电台、演习密码的事情……可不幸的是,警司丁司令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地打给岳参谋长催要情报。而岳参谋长每次接完电话都会把刘队长叫来,连吼带叫的要他手下的各谍报组加紧刺探。原本就不招岳参谋长喜欢的刘队长,这下更倒霉了。
在外面待了一会儿,方剑春整了整军帽和军装,喊了声报告,走了进去,立正站在办公桌前。
正在看情报文件的岳参谋长抬头看了看他:“什么事?手上的文件都送出去了吗?”
“都送达完毕了!参谋长,我想请个假,下午有点事儿……”
“下午?二厅的指导员下午3点要给你们搞突击训练。这才开始两天,你就请假不参加,不太好吧?”
方剑春心里凉了半截,但还是努力争取:“参谋长,我3点左右一定赶回来。”
岳参谋长刚要说什么,电话响了起来,接起话筒:“喂。哪位?今晚真的不行,这阵子战事正紧,离不开……”
岳参谋长朝他扬扬手。
方剑春往后退了几步。他已经听到电话里是个嗲声嗲气的女人声音。甭问,又是梨花香!
岳参谋长家里有老婆孩子,他在舞厅里认识了一个交际花梨花香。梨花香长得妩媚妖娆,还是个大学生,平时喜欢泡舞厅,跟常去跳舞的岳参谋长勾搭上了。岳参谋长特意给她在泰山路上租了一套房子。梨花香一个人太孤独,三天两头地打电话叫岳参谋长晚上陪她出去跳舞、看电影……
方剑春深得岳参谋长喜爱的一个原因就是能替他晚上值班。
作为参谋长,每隔三四天就得值夜班,如果有战事,几乎天天晚上都不准离开。趁值夜班出去跟梨花香约会可是最佳时机,不过必须得有个替班的。
原先,岳参谋长叫处里的其他参谋替他值班。可那些家伙总是借机抽他的好烟,喝他的好酒,还偷吃他的美国罐头和饼干。搞得他说也不好,不说也不好。说吧,怕没人再愿意替他值夜班;不说吧,这心里总是窝火。
第十三章 情报1(2)
自从方剑春来了参谋处,主动替他值了几个夜班。那些烟酒罐头饼干一样不少,有时候还倒贴给他一些好烟和美国货,这令他很高兴。于是方剑春成了他的“替班”参谋,相应地也成了他的红人。
电话那边的梨花香好像是生气了,话没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喂,喂,你听我说嘛!宝贝,喂……喂……”岳参谋长皱起眉头,不情愿地把话筒放下。
方剑春一看这情形马上跨近几步说:“参谋长,今晚还是我替你值班吧。”
岳参谋长叹了口气说:“唉!不行啊。这阵子前线有战事,丁司令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打电话找我。就怕我前脚一离开,后脚他的电话就来了。”
“这没关系,您告诉我个联系电话,万一丁司令来电话找你,我就编个理由先挡挡,再打电话告诉您,您从外边给他回电话就成。”
“这个嘛……”岳参谋长眉开眼笑说:“这倒也可以。那,今晚你留下来值班。下班之前,我把联系电话写给你。还有,你下午有事儿就去办吧,3点半以前务必赶回来。不要迟到得太久。”
“是!3点左右一定赶回来上课。”
劈柴院在江宁路上。该路共有三个出口,整条路呈“人”字型。劈柴院很像老北京的东安市场,以小吃店和小戏院众多而闻名,是周围居住的小资本家、职员及公干人士常常光顾的好去处。数家演出曲艺的茶社人气旺盛,说相声的马三立也在这里撂过摊,还有说山东琴书的李金山、山东快书的杨立德,西河大鼓的刘泰清、说评书的葛兆鸿等等。小吃店更是密密麻麻。张家“坛子肉”、独家“豆腐脑”等知名小吃令岛城人津津乐道。
午后一点半,方剑春穿着便装,应约来到了劈柴院在中山路的路口。
他摘下墨镜,仔细辨认了一下站在路口的老李叔。老李一转身也望见了他,便做了个跟着走的手势。方剑春远远地跟着他穿过劈柴院,走到了靠近北京路路口的那片酒馆区。他们一前一后进了最有名气的元惠堂酒馆。这家酒馆除了街上的两层楼房外,在后院楼上还有几个单间。老李直接将方剑春领上了后院楼上的一个单间里。里面已看好了茶。
“剑春,今天叫你来有两件事。”老李握着他的手说,“一是感谢你在小港码头给洪家渔船帮忙;二是你哥哥的朋友要跟你见面谈谈,他一会儿就到。来,先坐下歇歇。”
方剑春坐到椅子上,把墨镜放到了深栗色的八仙桌上。
老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长条盒子放到他的手中,说:“这是送你的一份礼物,是瑞士劳力士公司早期出厂的一块金表。你一定要收下。”
“不,不,老李叔您别这样,您帮了我的忙却不要任何酬谢。我帮您办点事儿那也是理所当然的。这个我不能要……”方剑春赶忙把礼物推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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