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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寒冷的冬天是旧金山的夏季

_29 吴越(现代)
“我不相信。”
他轻轻地抚摩着我手掌上的纹路,过了很久,慢慢地说,“其实,璐璐,你有很多好处,自己不知道,比如说,比如说,你懂得做番茄炒鸡蛋不需要加水,应该早点放盐,把番茄里的水吊出来,对不对?”
“那算什么。”
“我就不懂。”
我不由微笑起来,心里有点小小的得意,“我还知道煎鱼的时候先用姜擦擦锅子就不会粘底,还有,在红茶里加几片苹果煮一下,茶会特别的好喝,还有,用剩的柠檬可以拿来擦菜刀,你肯定也不知道。”
“不知道。你看,我说的不错吧。”
“你真会哄人开心。”我躺回枕头上,“借你的手用一下。”
我把脸颊枕在他的手背上,这样正好可以搁住眼罩,“我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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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又睁开来,“有件事情告诉你。”
我隐约看见他正在翻一本什么东西,想起是上次拿回来的那本珠宝店的戒指目录。我脸红了,立刻解释,“这是一个同事送的。她订婚了,手上的钻戒大得像麻将牌,一开会就摊在桌上展览,有几个女同事因为戒指上的钻石比她的小,都不好意思坐她旁边。” 说着说着,一个念头划过我的脑海,假如程明浩现在向我求婚,就算拿一个两块九毛九的“情绪戒指”,我大概也会高兴得要命,马上答应。
他合上那本目录放到桌上,问我,“你要告诉我什么?”
“噢,上次我见到杜政平了,他来旧金山培训。你不会生气吧?”
他摇摇头,“他现在好吗?”
“挺好。不管怎么说,投资银行总比我们这种什么高科技公司稍微稳定一点。幸亏你当时没有转学计算机,这个行业是卖青春,累得要死,还动不动裁员,不累死也吓死。对了,你什么开始上班?”程明浩在一家科研机构找到了工作,工资不算高,不过比较稳定,而且在旧金山,有这两点,我已经很满意了。
他说,“还没定。”
我说,“等你回来以后,陪我去看浪管风琴,我要听它唱歌。”
“好,” 他用另外一只手摸摸我的头发,“不早了,睡吧。”
我闭上眼睛,脸颊贴着他的手背,隐隐约约几乎能感受他的脉搏在跳动。我睡得很好,没有再做梦。
第二天,等我已经能够看得清清楚楚的时候,程明浩拿出一个深蓝色的绒布盒子,“送给你。”
我的心跳猛然加速,“是什么?”
“打开看看。”
我望望他,他看着我微笑。我揭开盒盖,里面是一条项链,细细的白金链条,一个圆圆的挂件,挂件上刻着细致的玫瑰花纹,非常好看。我把项链拿出来,发现那个挂件其实是一个薄薄的小盒子,打开来,里面刻着同样的玫瑰花纹。
他帮我把项链戴在脖子上,我照照镜子,问他,“怎么想到送我项链?”
他说,“有一次走过一家商店橱窗,正好看见,觉得你大概会喜欢。就买了下来。说起来,我还没送过你像样的礼物呢。你喜欢吗?”
我说,“喜欢。你看,这个盒子里还可以放一张小照片呢。” 却有点失望:为什么不是戒指呢?随后觉得自己有点可笑:是不是受郑滢影响太深,也想着二十五岁以前清仓?
我剪了一张和程明浩的合照想放进那个挂件盒,结果还是太大,我想来想去,把照片上的自己剪掉,留下他,放进去,正正好好。
几个星期以后的一个周六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郑滢突然打电话来,声音很哑,语调也有点不对劲,“关璐,你过来陪陪我。”
我马上去她家,门开了一条缝,我走进去,郑滢穿着睡袍坐在浴室的地板上,头发蓬乱地覆盖在肩头上,她抱着膝盖对着马桶发呆,手上戴着杨远韬送给她的那条手链。
我走过去,叫了好几声,郑滢才抬起头来,她脸色苍白,眼睛哭得发肿,无神地瞪着我,眼白比眼黑还多。我觉得不对头,蹲下来问她怎么了。她只是一个劲的摇头,却死也不开口。
我着急了,用力地拍她的肩膀,“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呀!”
她还是不言不语。
“你怀孕了?” 我开始猜测。
郑滢这才“哇” 地一声把头埋在我的怀里,又歇斯底里地大哭起来。我抱着她,轻轻地帮她拍背,像史努比抱着在沙漠里吃苦受累的史派克,一面开始刮脑汁想在美国怀孕了该怎么办。
郑滢哭了足足有十分钟,才渐渐平静下来,断断续续地开始说话。
我听了好几遍,才听明白,原来她并没有怀孕,而是刚才,杨远韬正在和她温存,突然接到医院的电话,杨太太在高速公路上出了车祸。几辆车连环相撞,她的本田雅格被挤在当中,目前究竟怎么样还不知道。
“关璐,你知道吗?我咒过她出车祸的呀,我咒过她出车祸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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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滢抓住我的胳膊,抬起哭得发红的眼睛,皱着眉头,无助地看着我。
“那又怎么样?她可能被你撞死,不可能被你咒死,”说起来,我大概还帮她一起咒过,“你去撞她了吗?没有。”
“我知道她不可能被我咒死,可是…你知道吗,刚才我们在床上,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他不接,后来电话响个不停,他说关机算了,我说还是接吧,说不定真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然后他就接了,然后就知道他老婆出事了… 我突然就很想吐,我觉得他很恶心,我也很恶心,恶心得要命!”她把手指插进两鬓的发间,闭上眼睛,一个劲地摇头,“你知道一个男人一面跟你做爱一面铁板着脸问‘我太太现在到底怎么样’ 是什么感觉吗?”
我说不出话来,因为我不知道,但是,可以想像那应该是一种“没齿难忘” 的经历。我试图用手指帮她梳理头发,却一点也梳不通。
终於,我说,“你不要太自责。”
郑滢已经平静下来,拉拉睡袍,淡淡地说,“我不是自责,就是觉得有点恶心。你说他老婆会不会死?”
“难说。车祸最凶险了。”
“假如他老婆死了,他岂不是不用离婚了?” 郑滢抬头看看天花板,唇边泛起一个苍白的微笑,“不过,那样的话,大概我每次跟他做爱,都会想起那个女人。唉,还是她厉害,不过,” 她叹口气,“够惨,惨得我都佩服。有时候,我晚上睡不著,就想假如我是那个女人,日子可怎么过得下去?这么一想,又觉得她很了不起。”
原来,勾心斗角、你死我活的对手,常常也免不了惺惺相惜。
晚上,杨远韬打电话来告诉郑滢他的太太没死,只是受了点伤,不过,孩子流产了,叫她“不用担心”。男人通知情妇“不用担心” ,因为原配没死,细想起来,实在有点滑稽。
“知道了,” 郑滢很平静地挂上电话,拿了块毛巾洗脸,“关璐,我们出去吃饭。”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朝我笑笑,“饭总要吃吧,就当庆祝他老婆没死好了。”
我们去北滩那家以提拉米苏著称的意大利餐厅。郑滢今天胃口出奇的好,吃完前菜、套餐,轮到甜点,一连吃掉三块提拉米苏蛋糕,“越难过的时候,越是要多吃,否则更加难过。” 她这么说。
她问我,“你知道提拉米苏在意大利文里是什么意思吗?”
我摇摇头。
“是‘捡起我吧’ 的意思,因为它做得烂塌塌的,一叉就散开来,所以叫这个名字。说起来好笑,提拉米苏是以前意大利经济萧条的时候,家庭主妇没有原料做新鲜的甜点,就灵机一动,用隔夜的奶酪、面包和咖啡一层层摊上去做出这种蛋糕给小孩子吃,根本不上台面;谁想到现在大家都拿它当回事,还一本正经跑到餐馆里来吃,以为高雅得了不起。” 她把最后一口蛋糕送进嘴里,认真地舔舔嘴唇,“哼,我觉得我自己就像一块‘捡起我吧’,看上去漂漂亮亮,标价也像模像样,其实骨子里贱得要命。现在好,人家捡起来,吃完了,拍拍屁股就走,却忘记结帐,不要说小费。”
“你不要这样说,” 我听得难过到都不知怎么安慰她,一面却不由想:或许,在所爱的人面前,我们或多或少都会变成一块提拉米苏蛋糕,光鲜神气的外表下面掩饰着的,是一颗患得患失、忐忑不已、卑微如同隔夜面包的心,只希望老天开眼,对方“捡起我吧”,怕就怕“捡起来,吃完了,拍拍屁股就走” 。
杨太太车祸过后,告诉杨远韬她同意离婚,但是,郑滢终於还是决定跟他分手,还准备搬个地方“去去晦气”。正式搬家那天,张其馨、林少阳和我一起去帮忙。郑滢说,“不用麻烦林少阳了。” 张其馨眼睛一瞪,“还是麻烦麻烦他吧,否则帮他省下时间正好到网上去花女人。”
我们到的时候,郑滢已经把大部分的东西都装好箱。张其馨和林少阳把客厅里的纸箱抬下楼,我和郑滢在房间里整理最后一些零碎。
郑滢对着床头的一个小茶几发了半天呆。她说,“当初我买的时候先是挑了一个有棱有角的,后来他看见了,说那样走路不当心可能会撞痛,硬是帮我去换了一个圆的才安心。” 她擦擦眼睛,“男人对女人好的时候,真是像小孩子一样,让你想恨都恨不起来,他们不知道这样最最可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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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决定跟他分手?” 我问。
郑滢用手一下一下抚摩着那个小茶几的圆边,淡淡地说,“上个星期,他来找我商量以后怎么办,那时候他老婆还没说答应离婚。我们商量来商量去没个头绪,就索性上床,结果你猜怎么样,他居然不行了。还是头一次这样,当时,我们都很吃惊,他盯着我看,我也盯着他看,看着看着,我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我跟他之间有一根带子,就像电视上轮船开船的时候扔出的那种五颜六色的带子,他拉着一头,我拉着另外一头,船开了,带子越绷越紧,慢慢地变成很细很细、蜘蛛丝一样的线,我就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最后线‘啪’ 的一声断掉,他把他的心收回去,我也把我的收回来。他大概也有这种感觉吧,后来我就说,我们分手吧,估计我不跟他分手,他大概也会跟我分。”
“你还爱他吗?”
“做爱都做不起来了,想爱也不行,” 她叹口气,“我觉得做爱大概也有份额,做完了,由不得你不服。有时候,身体最诚实了。”
“他老婆现在还要离婚吗?”
“老公都已经浪子回头,还离什么?自然眼开眼闭,大家当没那回事,你以为女人真有那么争气?就是可怜了那个流掉的孩子,听说她以后倒是还可以再生,不过说来说去,女人总是比较吃亏。算了,不跟她抢了。你看我干什么?”
“我觉得你其实心蛮好的。”
“也是为了我自己,否则,只怕真的每次跟他做爱都会犯恶心。”
郑滢没有把杨远韬送给她的手链还掉,她说,“反正他付不起帐,这就留着当小费吧。”
8月份,程明浩回到旧金山。我叫他陪我去买巧克力,“你说过要补给我的。”
走到一半,他突然说,“璐璐,有件事情跟你商量一下。”
“什么?”
“有关我的工作… 我可能暂时不会回旧金山了,”他告诉我,有一家明尼苏达州的制药公司决定录用他,条件非常好,而且,估计进去不久就能负责一个实验室。
我抬头望着他,“你想去吗?”
他点点头,“机会的确很好。”
我问他,“你什么时候开始和那家公司联系的?”
“很久以前,不过,他们上个月才叫我去面试,又过了两个星期才发录用通知。”
“那也就是说,上次我动手术,你回来看我的时候已经知道了?”
他犹豫一下,点点头,“当时没告诉你,是怕会影响你的心情… 璐璐,我想… ”
我的心里像一块好不容易拼好的拼图骤然被一把拆开,一时间连个头绪也找不到。我想起那天晚上,我问他工作的情况,他说“还没定” ,原来那个时候,他心里早已有了决定,只是为了不影响我的心情,不肯告诉我 -- 他倒也知道那会影响我的心情! 在我希望他早点回到我的身边、然后永远不要离开的时候,他却惦记着半个美国之外某个地方的前程,何等讽刺!
我打断他,“那家公司在哪里?”
“明尼阿普勒斯。”
“假如我说不要你去呢?”
他脸上浮起一层为难的表情,“璐璐,这就是我想跟你商量的。”
我凝视了他一会儿,摇摇头,心底那张拼图还是乱七八糟。我终於挤出一个介于微笑和冷笑之间的笑,“你都已经想好了,还跟我商量什么?其实,我这个人很通情达理的。不是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吗?明尼阿普勒斯算得上什么?小意思,你想去,就去吧,我没问题。”
“璐璐。” 他拉住我。
“干嘛?我都同意了,你还罗嗦什么?”
“你在生我的气。”
“我没生气,我好得很呢。走,先陪我去买巧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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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顺从地陪我走到那家卖糖果的商店。我找到那种椰丝巧克力 -- 说起来,已经有好久没吃了,然后,拿起店里最大型号的纸袋,对程明浩说,“把它装满吧” 。
我们一起往纸袋里装巧克力,记不清抓了几把,反正最后袋子装得沉甸甸的。
程明浩付了帐,我们走出商店,我说,“谢谢你。”
他问我,“这么多,你吃得完吗?”
我对他微笑一下,“慢慢吃,总归吃得完的。”
不知不觉,已经走过金融区和中国城。我们沿着缆车路线爬上一个僻静的坡,隔着生满常春藤和三角梅的矮围墙,远远可以望见碧蓝的旧金山湾和魔鬼岛上的白色灯塔。
“我还没去过魔鬼岛呢,从前放‘石破天惊’ 的时候我就想着,将来假如能到美国,一定要去看看,” 我喃喃地说,“不过要坐船。其实,旧金山好多地方我都没去过。” 记得有一次,我差点就去了,后来想起他也没去过,就没去;我想等他回来以后一起去。
“等一下我陪你去。”
“不用了,”我突然转过身对着他,吸了一口气,说,“我们分手吧。” 其实,一路上,我一直在想用应该用什么样的口气、什么样的神态说出这句话,但当我听着自己说出来,却平静得像是别人的声音,在说别人的事情,心里不由诧异起来。从前想都不愿想的事情,现在真的发生了。
我站得比他高,正正好好直视着他的眼睛,认识这么久,好像还是第一次同他肩并肩、面对面说话,感觉有点奇怪。程明浩脸上的表情在一刹那间冻结,好像没听明白我在说什么。过了几秒钟,他的眉毛慢慢地往一起皱,眼睛紧盯着我,“璐璐,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们分手。”我的心头一阵发紧,随后痛楚逐渐蔓延开来。原来,刚才只是一阵短暂的麻木,就像手上被刀子划开,一开头并没有什么感觉,过了一会儿眼见鲜红的血珠浸润伤口,一点一点冒出来,直到一发不可收拾,才明白伤得实在不轻。
“你说我们分手?” 他居然还没听懂。
我开始不耐烦,“是的,我说,我-们-分-手-吧! ” 我的声音尖利地划过空气,惊得旁边树丛里的两只鸟扑簌簌飞走了。这一次,好比在伤口上泼了一瓢盐水,让我痛得眯起眼睛。
“为什么?” 他终於反应过来,扳住我的肩膀,“就为了我想去明尼苏达工作吗?” 他的眉头拧成一个结,声音里有些惊诧、有些不解,甚至有点愤怒。
我甩开他的手,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我看着他的眼睛,脑子里蒙太奇般地闪过很多片段:从第一次见他,到那条银灰色的围巾,到海盐拼成的彩虹,到浪管风琴,到非洲紫罗兰,到套鞋花盆,到冬日风里的第一个拥抱,到旧金山湾边的散步,到雨夜里的查理布朗和史努比,真是谈了一场色彩缤纷的恋爱。我们曾经离得很远很远,远到我觉得自己在发神经,远到他不相信会有结果;后来终於渐渐接近,一直近到此刻碧空白云下的四目相对,近到我以为可以牵手一生的距离,然而,每一次,都是我在向他靠近,而他,却要把自己拉得越来越远,远到我够不着,还在这里问我“就为了我想去明尼苏达工作吗?” 。
“为了…为了…很多事情,” 我结结巴巴地开口,一面说话一面感觉血往脑门上涌,我努力把声音控制得还算平静,“不是你的工作,是你…你总是让我很难过。”
我黯然地垂下头,“跟你在一起,我好像总是很难过,谈恋爱,不应该越谈越难过,对不对?” 我抽了一下鼻子,“你真的很厉害,有各种各样的办法来让我难过,我吃不消,我想我大概需要一个不让我难过的人。”
他把手插进裤袋里,慢慢地握成两个拳头,许久没有说话。我们陷入了难堪的沉默。
过了差不多半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我终於无法忍受,解下脖子上的项链,又从背包里拿出手机,一起递给他,“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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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手机和项链捧在手上,等他来接,他却一动不动。
“还给你,我不要了。” 我重复一遍。他还是不动。
“你没听见吗?” 我用力把他的手从口袋里抽出来,扳开手指,把两样东西塞进去,“就这样吧。”
说完“就这样吧”,我有点茫然地看着他。在我看过的中港台日韩爱情片里,这个时候,男主角大多会冲上来指天说地表白一番,或慷慨激昂、或缠绵悱恻、或赌咒发誓、或大言不惭。而女主角根据剧本通常有两种反应:欲擒故纵、想跟他继续下去,就泪水涟涟带着万般委屈扑进他怀里说两句肉麻话,例如“你真坏,害得我想离开你都不行” 之类,然后雨霁天晴;要是下定决心一刀两断,则泪水涟涟带着万般委屈推开他夺路而逃,一口气窜过若干个红绿灯,最好还冒出一辆火车 -- 没有火车起码也要公共汽车,没有公共汽车起码也要有一排出租车什么的夹在当中,让他追了半天追不上,无限怅惘地凝望着背影悔之晚矣。
我已经打定主意照第二种情节演,可是男主角不大配合。程明浩盯着手机和项链看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开口,“璐璐,我真的让你总是很难过吗?”
“是的。”
“为什么?”
“你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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