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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让我在这个冬天爱上北京

_7 人间小可 (现代)
  唉,于有余——她干吗要招惹他呢?
第 6
  找不到于有余,只好先找苏北海和薛冰。反正邀请函要送出去。
  她给苏北海打电话可没有那么多顾虑,上来直接说:“苏师兄,我把元旦晚会的邀请函给你!”
  苏北海慢吞吞的说:“我一会儿过去找你拿?”
  她却固执的坚持:“我给你送。”
  苏北海在体育馆的网球场,林小年风风火火的赶过去却先看到于有余,原来,他们俩在一起呢。显然,两个人玩儿的时间不短了,浑身都汗津津的,连头发都滴着水。
  见到林小年,于有余把头一扬,看向别处。她悻悻打招呼,他当没听见,林小年也是倔犟的脾气,本着你不理我,我就再不理你的原则,只跟苏北海说话。
  说完了,把于有余的邀请函往他怀里一塞,掉头就走。
  看着她仆仆的背影,苏北海好半天收不回视线。于有余手里攥球,往上一扬,大吼一声,像想要发泄一般使劲向墙上拍去。
  苏北海看出他的不寻常,赶紧安抚:“歇歇吧,打了俩小时,吃不消了。”
  苏北海从不掩饰自己喜欢林小年的想法,随口说:“如果有机会,我会想法设法把这样的女孩儿禁锢在自己身边。”
 于有余真生气了,把矜贵的网球牌子往地上一摔,当场脱下湿透的运动衣绞着头发,一字一句的说:“你永远没机会!”
  元旦晚会开始的时候,于有余没露面,周晓蔚以为他不来了,直问林小年:“邀请函送到了吗?于师兄怎么说的?”
 林小年只能叹气,“送到了,没说话。”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得罪他了,连道歉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新一届迎新晚会,如果上一任主席不到,是很大的遗憾,而且影响新一任学生会主席的声望和威信。于有余不到,整个学生会都无光,林小年不是不知道其中的利弊,可邀请函送了,他不来,她也没办法。
 周晓蔚已经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总不停的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她,林小年也不舒服,主席的位子是她让出去的,仿佛是自己把周晓蔚送上了断头台。
  团委老师诧异,“有余怎么没来?”
  苏北海不停的看表,薛冰也坐不住了,“靠,谁给那哥们打个电话,别是午觉睡过了头。”阮晴空敲着他的脑壳说:“你午觉能睡到晚上?”
  周围的师弟师妹们纷纷询问:“于师兄不会不来吧?”
 林小年终于坐不住了,掏出手机打电话,接通的一瞬间,她就用无比铿锵和愤怒的语气说:“于有余,你今天要是不来就是公报私仇!”
  那边的人根本没出声。
  林小年心里更气愤,也更难过,于是,顾不得多想,话就像打机关枪一嘟嘟鞑鞑的冒出来,“我得罪了你,又不是学生会得罪了你。你这个人原来心眼这么小,还这么嫉恨,一丝一毫都容不得别人违抗你的意志。你是谁?是上帝吗?你凭什么收了邀请函不来?啊??……别以为你不来,学生会就办不起晚会,别以为你不来,大家就会想念你,又不是没你不行。”她说的绕口,半天舌头打不过弯来,于是喘着粗气停下来修整思路。
  于有余只是皱眉,捏着下巴思考,“林小年,你什么时候说话这么利落了?”向来,她浓重的口音都让人觉得是大舌头。
  “你不来,拉倒!以后休想我叫你于师兄!”
  “我从来不指望你叫我于师兄,你不一直叫我于有余?我今儿若去了,难道会改口叫有余?”他问的饶有兴致。
  当着一群师弟、师妹、老师、同学的面,林小年觉得窘到家了,“你休想!等等,什么?你说你来?”
  “我从来也没说不去啊,只是校门口堵车,我还要几分钟才到!”他把玩着副驾驶座位上那一大束香水百合,直笑,要不是为了这束花,他早到了,值得她那么大喊大叫的跟他说话?
  晚会也还成功,只是不如去年那般轰动。结束的时候,周晓蔚号召大家吃宵夜庆功,于有余却拉着林小年中途退席,“我们还有其它活动。”话说的暧昧,让大家无理由挽留。
  张罗了半天,林小年真饿了,可这人却不让吃饱就拉着她走。她遗憾的回味着盐水鸭肝的香滑细嫩,直咕噜口水,向于有余抱怨:“有什么活动比吃饭还重要?”
  他变戏法似的从车里拿出一大束百合,塞到她手上“给你!”
 林小年吸吸鼻子,浓郁的香气刺激着她的嗅觉,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我就知道没好事儿,唉,啊嚏,”她又打喷嚏,赶紧把花递给他:“我过敏!”
  “去年送你的不也是这个花?”
  她想起去年元旦,她唱歌的时候,他跑上舞台,给她献花,还献吻,不觉有几分感激,“是啊,没见我后来转送给三月了吗?”
  他的脸色有点难看,但并没发作,只是转移话题说:“你还饿吗?我们换个地方再吃点。”
  学校后门出去,还有一家面馆,东西难吃不说,还贼贵,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服务员态度很好。
  点了餐,于有余拿起那束百合,对温柔漂亮的女服务员说:“这花本是送我女朋友的元旦礼物,她花粉过敏,我觉得扔了可惜,就送你吧。”
 女服务员收到花很惊喜,又是元旦过节,于是,主动给他们加了一个菜,说:“你们今天吃饭打八折!”
 林小年在一旁看着,已经憋的难受,等服务员走远了才笑得难以遏止:“你是不是送花给别人时都这么说?演讲词都不带差样的。”
  于有余被她揶揄的不好意思,赶紧给她夹菜,“吃饭!”
  吃饭。可是饭还没吃几口,就有人给于公子打电话,“你五哥车祸进医院了,病危,快去。”
 林小年听的清清楚楚,于有余的五哥——他经常提起的一个人,借给他开兰博坚尼,带他去吃历家菜的那个人,据说搞IT,后来转行做房地产,似乎很神秘。
  于有余拿着筷子的手不停的颤抖,人已经僵住,等反应过来的时侯,才喃喃念了声:“五哥!”
  “医院,对,我去医院。”他起身就走,后来,又回来跟林小年交待,“你自己好好吃饭!”
  看着于公子慌慌张张的样子,她哪里还吃的下?在他身后喊:“有余!”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走到餐厅门口,又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那么坚定,那么平静的站在他身后,说:“我陪你去!”
  他不敢自己开车,因为手抖的厉害,即使坐在出租车里,他都无法平静,一个劲儿的催司机师傅快点。
 林小年怕他太激动,一直握紧他的手,不停的在他耳边说:“没事的,没事的!你要冷静。”
 他像个茫然的小孩子一样,迷信的看着她,“我五哥,不会有事儿,对吧?”
  她点头,给他信心和力量。
 医院。急救室。
  门外都已经乱成一团,有人哭天喊地的叫着病人的名字,有人冲医生护士发脾气,有人忙着息事宁人,也有人沉默着站在旁边。
  于有余不顾医生护士的拦截,一下冲到急救室门口,直叫:“五哥!”
  有人过来钳制住他,说:“老七,别意气用事,扰了五哥安静。”
 林小年从来没见过这样脆弱的于有余,他眼神里生出的是痛苦和绝望,紧咬着唇,不说话,眼圈通红,神情萎靡。:
  她想,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是不屑于当众哭出来的,他一定忍的很难受。她悄悄拉过他的衣角,递过去一包纸巾,然后,默默的转过头,故意躲开,好让他有机会可以拭下眼角。
  那天夜里,林小年突然发现,其实一个为了亲情而哭的大男生也并不难看。
  “我们尽力了,其它的事儿只能尽人力,听天命!”疲惫的主任医师、护士从急救室出来的时侯,小心翼翼的宣布。
  然后,门口又是一阵杂乱,“他要是不能活,外科所有医生都走人!”有人撂下狠话。
 老医师没有言语,只是轻轻的点头,他知道,这家人有这样的能力。
  煎熬的是过程,反而结果让大家都解脱,哪怕是好的,亦是不好的。
  冗长的哭声。
  长久的沉默。
  半夜的时侯,值班的护士说:“家属都回去休息吧,病人脱离危险了。”
  大家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们关注的人还活着。
  于有余突然紧紧抱住林小年,喜极而泣,“他真的没事儿!”
她冲他微笑:“没事儿了!一切都好了。”
第 7 节
 从医院出来,半夜三点。
  夜里的温度突然降了很多,凛冽的风打透了羊毛大衣,冻得林小年直哆嗦。于有余靠过来,把她护在臂弯里,尽量挡风。
  两个人离的很进,寂静的夜里,她能听清楚他有节奏的心跳。
  她不自觉的向外挪动,希望离他远一些。他似乎发现了她的企图,大手一伸,又把她捞回身边:“走吧,找个地儿休息。”
  看着于有余从挎包里拿出一串钥匙,熟练的开门,林小年好奇:“这是你家?”
 他边推门进去,边解释:“我们家老爷子早些年分的宿舍,一直是我三姐住,后来她出国就闲着了。”
果真是闲了很久,一开灯,屋里明显能看到一层细细的灰尘。
 于有余拉着林小年在沙发上一坐,说:“你休息下,我去弄点热水。”刚才外面太冷,喝杯热茶估计她会感到舒服些。
  他烧好水回来的时侯,她已经窝在沙发上睡着了,他远远的看着她安静的熟睡,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唇边不自觉勾起笑意,这个柔弱的小女生今夜是如此坚强的站在他身边,给他最大的安慰。
  于有余笨手笨脚的铺好床单,小心翼翼的抚平。
  林小年仍然在沉睡。她睡着的时侯,眼睛乖巧的闭着,长长的睫毛覆住了下眼睑,遮出一片扇形的阴影,美丽而精致,两片粉红的唇微张着,仿佛在喃喃自语。
  这个年纪的男生,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诱惑?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心里像有蛊在噬,痒的难耐。他将唇凑到她颈下,深吸着她体内散发出来的香气,不自觉就要印上去。
  她却推开他,说:“别闹。”然后又酣睡起来。
 他笑自己青涩又急切,差点忘了她陪他一起在医院呆了那么久,应该很累。
  他轻声唤她:“年年?床上去睡吧。”
  她像无尾熊一样抱着靠枕磨蹭,迷迷糊糊的摇头:“不要!”
  他被她酣睡的样子迷惑了,抱着蚕丝被出来放在沙发上,拥着她一起靠在那里。
 折腾了大半夜,他也累了,渐渐眯起眼,睡着了,只是,睡着的脸上仍挂着笑意。
  林小年是被肚子发出的“咕噜咕噜的”的声音吵醒的,她揉着僵硬的脖子打量这个拥有陌生颜色天花板的房间是哪里?
  于有余还窝在她旁边酣睡,头压在她小腿上,那样子很可爱,像个淘气的小男孩儿,一点也没有平时的张扬和骄纵。当然,更没有昨晚在医院里的恐惧和萎靡。阳光从窗帘缝里射进来,照在他眉目间,是那么帅气清朗。他睡着的时侯,喉结还在鼓动,透出男孩子特有的阳刚之气,光是这么看着,就让人觉得躁动不安。她拽着他的胳膊,说:“师兄,起来!”
  他翻身抱住她的肩继续睡,嘴里还咕哝着:“你昨晚不是跟我叫有余的?”
  “有余?”林小年偷笑,她情急的时侯居然真的这么喊了他,她本以为自己永远不可能跟乔怀宁以外的男孩子那么亲热的,可是,却与他没了隔阂,昨晚那样的情形下,真真的就喊了出来。“有余,有余……”她傻笑起来,边喃喃的低念,边揉着自己发烫的脸颊,停顿了大概几秒钟,她突然明白过来,像甩开马蜂毒蝎一样甩开于有余的胳膊,喊:“你明明醒了,还继续装睡?”
 他懒懒的直起身,也揉脖子,“你转移话题!”在沙发上窝一晚上的感觉并不舒服。
 林小年无辜的捧着肚子,可怜兮兮的说:“起来吧,于大公子,我饿了。”她突然觉得于公子这个称呼挺好,没有亲近疏远,怎么叫叫都贴切。
  “于公子?”他笑起来,伸着懒腰说:“你以后别学他们乱喊。”
  于有余第一时间内打电话到医院问了五哥的情形,才放心,然后去厨房帮林小年找吃的。
 只有方便面和鸡蛋,幸好没过期。
  于有余从来没下过厨房,甚至连亲自烧开水的机会都很少。家里有厨师和保姆,什么事儿都替他想的周到,所以,厨房的工作他根本不在行。
  林小年看着他挠头的表情干脆自己挽起袖子,跃跃欲试。
  “你行吗?”
  “行!”她答的毫不犹豫。
  于有余望着林小年煮的泡面出神,怎么都提不起食欲。当然,这也不能怪他挑剔,泡面已经膨胀的不像样子,一看就是煮时间长了,本来圆润的荷包蛋只剩下了蛋清,蛋黄早散在汤里,污污浊浊的,像添加了什么特殊物质。
 “这个能吃?”他试探的问,并不想打击她的积极性。
  她嘟起嘴,蹙起眉,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照着老林的方法做的,怎么效果这么不一样?
  于有余同学还是展示了他良好的风度和教养,用筷子挑起一根煮烂了的面条往嘴里送,边吃边说:“还好!”
  林小年本来不想吃,可是看到于有余都动筷子了,也硬着头皮往嘴里填了几口。
  煮面的时侯,可能水放多了,调料却不足,所以,糟了的面条一点味道都没有。她边吃边嘀咕着:“味道真怪!”
  于有余忍着,忍着,忍了半天还是放下筷子,笑出声,他说:“小黏糊,你这样的厨艺以后可怎么嫁人?”
  她被于公子的话刺激了,想着,你自己不动手,我帮你做好了吃还挑三拣四,不禁瞪着他,一本正经的说,“我以后嫁个厨师!”
  他神色一凛,问:“你说真的?”
  林小年仰起头,慢慢的说:“我妈就是因为我老爸会煮饭才嫁他的,所以,我也要找个会煮饭的老公,让他煮给我吃。……那样多幸福!”她半眯起眼,憧憬着她自己站在厨房门口,看未来老公在里面忙碌的身影,那人有高挑的个子,宽阔的背,……如乔怀宁。
  小时候,父母不在家,他给她做宫爆鸡丁,知道她馋,会多放些花生米,那时侯,她说好吃,他意气风发的笑,揉着她的头发说:“以后还给你做。”
可是,以后……
  以后,他变了,有了自己的女朋友,从此,不再只对她好。
  她也变了,居然自告奋勇给另一个男生做饭吃,从此,不再当他是唯一。
 看她微笑着遐想,而且口口声声说要嫁个厨师,于有余很挫败,在关于未来的设想里,她明明有意无意把自己排除在外了。他试探的问:“嫁个有钱人不好?他会帮你请厨师啊。”
  “请来的厨师跟自己爱的人煮出来的饭味道怎么能一样?”她反驳。
  他没说话,却将她的话谨记在心。
 于有余还是吃完了一大碗煮面,他奇怪自己居然第一次没挑食。
  吃完饭,肚子总算不再抗议了。于有余送林小年回学校,然后又返回医院。
林小年直怨他:“你要去探病,干吗还送我回来?不是白折腾一趟?我又不是不认识。”
他冲她笑,霸道却温柔,用略带玩笑的语气说:“你是我女朋友呢,当然要亲自送!”
  不知怎么的,这句话竟让林小年有点歉疚。
  她无言了半天,才想起来推着他转身,“赶紧走,去看你五哥吧!”
  那年寒假来得特别早。考完试,林小年没再联系乔怀宁,而是直接买了回家的火车票。
  于有余开车送她去火车站,还顺路捎着阮晴空和薛冰。
 当时,阮晴空跟于有余开玩笑,“师兄,你这一送,该不会把小年送到家吧?”
  “师姐?”林小年示意她闭嘴。
  阮晴空是不说了,可是薛冰却接了话茬,“有什么希奇?又不是没送过!”
“薛冰你再说一句,你们两口子就走着去火车站!”于有余威胁他。
  薛冰才不说话,和阮晴空相视大笑,害得林小年跟于有余却各自看向车窗外。
 到车站的时侯,林小年跟于有余说:“雅思成绩都出来了吧?要出国,需要提前准备申请。”
  于有余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心里有数,你别总说,烦!”
  她想,自己又不是他什么人,说这些的确挺招人烦,所以也就闭了嘴,悻悻的摆弄指甲。
  于有余拎着行李,把她送上车,丢下句:“回去给我打电话吧!”就匆匆走了。林小年却没应,只呆呆的坐在车厢里出神。
 回到家里,林小年算是彻底解放了,上网玩儿玩儿游戏,看看书,再看看电视,无事儿去楼下散散步,反正天天无所事事。吃喝也不错,可是却消瘦下来。老妈怕她在家憋坏,硬拉着她出去逛街。边逛边编着方的从她嘴里套话,就想听听她跟未来女婿的进展程度,可是,女儿偏偏遗传了她打太极的功力,硬是一个字儿没说。
     既然人家不想说,她再逼问也就没意思了,于是转移了话题:“你看乔伯伯家怀宁,今年都带女朋友回家了。”  
 她早料到迟早会有这样一天,于是闷闷的说:“带就带了呗,怀宁哥哥那么优秀,找个女朋友有什么困难。”
 老妈看着女儿的脸色,竟有几分不解,“嘿,宝贝,你这是怎么了?阴阳怪气的。”
  自从知道乔怀宁和欧阳菲回了H市,平日林小年就不愿意出门了。父母一上班,就把自己锁在家里上网,任谁按门铃都不开。
第 8 节
想见的时侯见不到,想躲的时侯躲不及
  乔怀宁还是来了。挑了一个刚吃完晚饭的时间,过来串门,当然只有他自己。
  林小年愣在洗手间门口,手上还沾了水,根本忘了擦。
他站在客厅里,看着她笑,整个客厅的灯光都黯淡了。她恨自己不争气,看到他居然还是会心跳加快。
她尽量平静下心情跟他打招呼,“欧阳师姐没有一起来?”
  提起欧阳菲,他净是宠溺的眼神:“吃了饭就想睡觉,像只小猪,真拿她没办法了。”
  林小年沉默了一下,她宁可是他嘴里数落的那只猪,也不愿意坐在这里和他单独相对。
  老林同志洗了碗,也坐下来加入他们的聊天,接着,热情的林妈妈又端出来切好的水果,气氛才缓和。大家刚聊到乔怀宁毕业的打算,林小年的手机却响起来,她说了声抱歉,迅速跑过去接电话。
  电话当然是于有余打过来的,自从放了寒假,他第一次打电话给她,他问她吃饭没?吃了什么?又问她放假一直在家做什么?她有一搭无一搭的回答着他的问题。
  客厅里,不知道乔怀宁讲了什么,惹得老妈惊呼:“天,怀宁你真是太棒了。”她故意走到阳台上,不想让于有余听到这些。
  “小黏糊,你有没有一点点想我啊?”他问得随意。
 客厅里,乔怀宁低沉柔和得嗓音还在不停得说着什么,那声音似乎有一股魔力,吸引着她的听觉,其实,她并不想听。耳边突然沉寂下来,是一声若有若无得叹息。他突然问:“乔怀宁也在吗?”
 “嗯!”林小年轻轻答了声。接着,又是无休止的沉默。
  林小年本以为于有余已经挂了电话,她紧握着手机望着窗外的景色发呆,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要收线,可是,手机里又传出一声叹气,粗重的,似乎已经隐忍了好长时间。
  于有余说:“林小年,我已经申请了斯坦福大学的硕士研究生。”
  她还是轻轻的“嗯”了一声,而后,才想起应该礼貌的说声恭喜,可是,他已经挂了电话。
  乔怀宁和老爸老妈似乎聊的很愉快,林小年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然后出来沏了壶茶,给每个人倒了一杯。老林同志问:“谁打的电话,这么久?”
 她看着眼神深邃的乔怀宁,支支吾吾的说:“同学。”
 老妈却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没事儿,不管是谁,我们都不追究。”
  他们越是这么说,林小年越觉得不自在,竟有几分脸红。
  后来,她假装喝水的时侯,却不小心洒了一身。
 又过了一会儿,乔怀宁起身告辞。
  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妥,可是一切却都已经不同。
  开学,又见到于有余。他的眼神里少了平日的嘻笑,多了几分稳重,可是,看在林小年眼里却是冷漠,而且冷漠里透出几分荒凉,她感觉不到往日的温度,只觉得陌生。
  他笑起来,郑重的叫她林小年,然后从书包里拿出整盒巧克力给她:“寒假我去了意大利,特意给你带的。”
  她觉得包装太精美的礼物肯定不便宜,犹豫着要不要接过来的时侯,他已经把东西塞进她怀里,“女生不是都爱吃这个?你若不喜欢就给沈三月和葛言她们吧。”
  她突然觉得他这样客气、礼貌的样子很虚伪,让她的心里像塞了一团麻,凌乱的纠结着,却理不出头绪。
 她本想问他申请学校的事儿有消息了没?具体什么时侯走?可是,想了想终究作罢,她怕他又会嫌烦。
  林小年捧着一盒巧克力无所适从,默默的往宿舍的方向走。
  于有余在她身后张了几次嘴,都没发出声音来,只能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走开。他知道,她不会回头,所以只能握紧拳,强迫自己站在原地目送她走远。
  好几天,林小年都没再见到于公子。他送的意大利费列罗纯手工经典巧克力还摆在她的书桌上,每天一抬头就能看到,不禁惘然。她总在心中默默的问,他什么时侯会走?她是否也应该送他个东西留念,毕竟,于公子一直对她不薄。
 自从考过了雅思,于有余已经很少在自习室出没了,经管她天天去蹲点,仍没见过他。
  那天,她试着给他打了通电话,虽然第一声铃声还没响完,他就接起来了,可是,却一声不吭,林小年却心跳的紧,像做错了事儿的孩子,结结巴巴的问:“师兄你最近忙什么?”
  他好像在生气,啪的挂掉电话,根本没听她说完。林小年盯着手机暗骂他混蛋,骂了半天还不解气,直接把他的号码从自己手机上删除了。
   吃着吃着,却觉得难以下咽,她想起来关澜冤枉她偷了她钱包的时侯,那天晚上在操场,于有余跟着她走了一大段路,后来,他说:“我能不能用你的钱请我吃个雪糕?”那晚以后,她对于关澜,对于三月,对于自己终于都能够坦然面对。
  无缘无故的想起于有余,林小年很苦恼,可是不想的时侯更苦恼,她放任自己天马行空的诅咒上帝,干吗对那个瘟神念念不忘,他有什么好呢?她绞尽脑汁,却想不起最近于公子的坏处,看来,她似乎是着了魔,要不为什么对他念念不忘呢?
  林小年第一次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有哪里似乎做错了,可是,到底错过了什么呢?
  于公子或许在生她气吧?可是,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寒假时他打电话问她是不是想他她没有回答?她对他的确有些想念啊,可是,这样的话她却羞于说出口。
 林小年将手插在上衣口袋里,用宽大的衣服紧裹住身体,边走边踢路上的小石子,心里有些别扭,又有些不甘,脚下稍微一用力,弹球大的石子滚出去老远。骨碌碌停在一双深灰色运动鞋底下。
  “师姐该不会是拿石子撒气吧?”逆光看过去,小师弟明朗的轮廓清晰可见,只是脸部有些黯淡和模糊。
 她尴尬的笑笑,“不会,我哪里有生气啊?”
  小师弟撇撇嘴,“于师兄跟其她美女在素质拓展小广场约会,师姐真能如此大度?”
第 9 节
于公子跟别人约会!听到这个消息,林小年只是愣了愣,随即露出一抹惨淡的笑,“他去约会,关我什么事儿呢?”
  “于师兄是师姐的男朋友啊。”小师弟眼神闪了闪,方觉事情好像不对,“难道?……”
“不是了!”林小年似乎在赌气,淡淡的说了声。
  “不是什么?”小师弟追问。
  “于师兄从来不是我男朋友!”她说的那么小声,那么委屈,以至于小师弟根本没听清楚,只是以为她在怨念。
  “师姐!”小师弟看着她苍白的面色如纸,神情不大自然,赶紧伸出手扶助她。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小师弟的手迅速被人钳住,然后,甩开。他感觉胳膊上一阵疼痛。
 于有余黑着一张脸站在林小年身侧,看都没看她一眼,只盯着小师弟,沉声说:“离她远点。”好像她是他红杏出墙的老婆。
 可是,不对啊,出墙的那个明明是他。
 林小年瞟了一眼于公子旁边的素颜女孩儿,甚是吃惊,漂亮女生,她见过不少,可是,像这样有气质的却不多。那女孩儿全身透出来一种干净,仿佛从未沾染过尘世。她心里“咯噔”一下,恍然明白,于有余是逃不过这样的女子的。
  她不自觉的往小师弟身边靠了靠,用蚊子哼哼一样的声音说:“我们走吧,莫扰了别人。”
 小师弟刹那笑起来,拉着她的手,点头:“我在图书馆阅览室占了位置。”
  “林小年你今天要是敢走?……”于公子已经被气急,眼里好像喷着火,连声音都灼的人喘不过气来。
  她怕自己贪恋他霸道的关心,狂妄的温柔,所以更不敢停留,拉住小师弟就跑。
 “你还跑?”于有余怒极,一把拎住她的衣领,用了些力道,把她半抗在肩上,宽大的手掌落在她微翘的臀部。
 林小年羞不过,狠狠的在他肩膀咬了一口,她听到他的咒骂声,然后觉得胃里一阵抽缩,酸涩的味道瞬间充斥唇齿,眼里不自觉的闪起了泪花。不是因为委屈,不是因为气愤,也不是因为难过,她只是想哭,因为此时此刻,心,早已经柔软成一片汪洋。
本来强势的于有余有些乱了阵脚,“林小年,你别哭。”
 她悄悄抹掉眼角的潮湿,傲然冲他扬起头,“我为什么要哭?”就因为她名义上的男朋友跟别的女生约会?就因为他那力道不大的一巴掌?就因为之前他不理她,而现在又让她觉得他还有几分重视她?
  都不是她想要的啊!可是,为什么心里的某个角落却那么在乎?
 “我们走吧!”她仍拉着小师弟的衣角,默默的挪动步子。
  这次,于有余没有再阻拦她,只是僵硬的站在那里看着他们走远。
  旁边的女子似乎看糊涂了,问:“她就是林小年?”
 于有余思索了一下,讪讪的点头,“靠,这种一头热的追求真他妈烦人。”
  女子默然,但很快又恢复了温和平静,“我倒是不这么认为。”
  林小年并没跟小师弟一起去图书馆,而是独自回了自习室,她百无聊赖的默写六级单词。后来,葛言找她借参考书,还附带问了句:“最近怎么没看见你家于公子来上自习?”
  林小年心神不宁的划着那些散乱的符号,低声说了句,忙!
  于公子的确挺忙,十天半个月也见不到一次。
 林小年想,人家终究找到自己的正事儿了,不屑于在陪她一起混日子。况且,凭什么要陪她混呢?
 可是,她没发现,他的身影经常有意无意出现在她身后,远远的望着,若有所思。
  天气渐渐转暖,可林小年却觉得冷,好几天都手脚冰凉,最后终于感冒了。她想倒杯热水服药,可是,暖瓶里都是空的。她开始想念于有余当她临时男友的时侯,总替她把开水打好,尽管,他自己的开水都是同宿舍的人代劳。
 有时仔细回想,于公子待她真是不错,难免有些怀念有他在旁边的时刻。
  晚上,三月回了宿舍,看着她发烧的厉害,赶紧押送她去医院。打了退烧针,又抓了些药,才折腾回宿舍,她迷迷糊糊的睡着。
 第二天一早起来,葛言跟沈三月都诡异的笑她:“想于公子就直接去找他呗,梦里叫人家名字,林小年你至于吗?”
  她有什么理由找他呢?林小年头昏脑胀的捂住被子,又继续睡着。
  那年春天,全国遭受一场巨大瘟疫——非典,全民骇然。很多人一听“发烧”二字,都提高了警惕。
  林小年的感冒发烧迟迟不好,而且咳嗽也越来越厉害,学校只能将她隔离观察。
  所谓的隔离观察就是将她自己锁在学校宾馆一个单独的房间里,只许在房间里看电视,吃饭,最大的自由是每天下午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在楼道里散步。
  电视里每天都在报导北京有多少人感染了非典,又有多少人死亡,总之,气氛一派浓重。
 学校的广播台一遍又一遍的播放非典的症状及反应,跟林小年的情形一丝不差。她明白这种病毒一感染上就无法治愈,她开始恐惧,自己会不会就此一命呜呼?
  尽管三月和葛言时不时打电话安慰她,但她的情绪却一天比一天差。她甚至开始写遗书,给父母的,给乔怀宁的,给于有余的……她死了,他们会读到她此时此刻的想法吧?父母是她心中支柱,她所有的力量皆来自他们,她说她来生还愿意做他们的孩子,因为幸福,因为快乐!
  她死了,乔怀宁会伤心吗?她一直想当面问他的,可是,现在她却不想知道答案了,因为没有勇气,所以懦弱。
 至于于有余,她有好多话想对他说,可最重要的一句是:我会想念你!
  林小年浑浑噩噩的在宾馆住了几天,每天除了看电视,就是胡思乱想。因为住进宾馆的时侯没带充电器,手机没电了,所以跟别人的联系也减少。她每天唯一能见到的人就是校医院的医生来给她量体温,打针。
  老林夫妇不知道她发烧被隔离的事儿,前几日,她趁着手机有电的时侯给他们打过电话,报了平安,当时,她还提醒他们注意安全,少去人多的地方。后来,她跟老妈说:“暑假回家,你要给我做次饭吃啊,老吃老林做的了,你也好意思,还是人家妈呢!”
  “你这傻孩子,怎么整天老想着吃饭?”林妈妈似乎觉着女儿不对劲儿,可又说不出来为什么?可能孩子长大了吧,懂得逗父母开心了,可是,这是什么烂笑话?她跟老林同志抱怨:“我们白把她生得那么聪明漂亮了,一点都不灵光!”
 老林同志却不同意:“女儿比我们俩强!”
 林小年被隔离了,苏北海过来看她,买了大包零食:“留着打发时间吧!”
  “三月跟葛言买得够我吃一个月了!”她闷闷的说,看来,大家都觉得她会在这里常住。
  “那你想要什么?我再去买。”苏北海性情好,说话总是很温和。
  林小年虚脱的笑起来,“哪天你有时间,陪三月一起来看我就行了。”
  说起三月,苏北海还是会略显尴尬,尽管他从没真心喜欢过她,但她着实做过他女朋友。
 “三月是个不错的女孩儿,我打保票!”林小年根本忘了自己在发烧,兴致一起,居然想做媒婆。
 “年年,我的心思你全知道,只是在装糊涂而已!”苏北海讲话很少这样见血封喉。
  林小年觉得眼前一阵金星,还不忘夸三月的好:“小三心眼直,人也善良……”
  “回去休息吧,我再来看你。”隔着宾馆的铁栅栏,苏北海的身影显得那么飘忽。
  非典,北京是重灾区。那段时间,于有余因为护送五嫂回香港,根本不在这个城市。他在电视看到这么重大的新闻时,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林小年,想问她是不是还好?可是,打了很多遍,手机都关机。他有些不好的预感,又打到林小年宿舍。
 关澜接的电话,唯恐天下不乱,绘声绘色的跟于公子描述林小年如何感冒发烧,咳嗽,如何被隔离……
  于有余听着听着,心里突然一凉,也顾不得跟五嫂道别,直接买了回北京的机票。当时,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林小年你要出了事儿我跟你没完!;
第 10 节
  于有余根本想象不出来,他刚走了十几天,回来时为什么一切都天翻地覆?
  学校已经封校,任何学生、老师不许自由出入。尽管他跟团委老师走了后门,可是保卫处老师仍拦着他,让他先登记,然后量体温,才给予放行。
  因为手机没电,宾馆里的话机又报修,暂时不能用,有什么事儿,都是葛言跟三月在宾馆楼下喊话,所以,近些时日,林小年的耳朵格外灵敏。可是即使这样,她仍怀疑楼下喊“年年”的声音只是一种臆测。她无力的靠在床头,嘲笑自己最近可能真的要挺不住了,要不,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幻觉?
 “年年!小年,林小年!小年,年年!”换着花样的喊。
  她终于受不起这样的猜度,打开宾馆的窗户往外望去,楼下站的赫然是于有余。
  于有余满头大汗,声嘶力竭的喊了半天,很多人已经开了窗户探出头来,而且楼下还有不少人围观,有人认出是于公子,小声议论:“听说于师兄女朋友被隔离了。”
  他置若罔闻,只认真的在每扇窗子前寻找林小年的面容。看到她的那一刻,他狂喜,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
  他喊:“下来,我们说说话!”
  林小年却摇头。此时,她心里早已溢满感动,静静的想:见到他真好!他那么叉着腰站在楼下,叫人感觉到真实和鲜活,突然间对生命充满了希望。
  他第二次说:“下来!”语气已经强硬,不容置疑。
  她恍然回过神,甩着头,撇撇嘴说:“不!”她也要跟他矜持一下,谁让他之前对她态度恶劣呢?莫名其妙的挂断她电话,还枉顾她的感受,跟美女约会,害她心里酸酸的。
  “下来!我要见你!”他的耐性不足了。
  “还不到放风时间!”她对着楼下喊。可能用力太大,本来圆润的声音如敲破了鼓一样闷沉,引得喉咙和肺部一阵痒,于是,又开始咳嗽。
  “你不下来,我就沿着这个窗户爬上去!”他在威胁她,她以为他只是说说,也没当真。可是,下一秒,他居然甩掉外套,真的爬上窗户了。
 她的房间在三层,离地不算高,他动作也迅速,三下两下就爬上来,隔着宾馆的纱窗看着她,眼睛熠熠生辉。
  楼下围观的人已经开始尖叫、喝彩。
 林小年怕他危险,打开纱窗看着他,提心吊胆的说,“你别过来,会被传染上非典的!”
  可于有余才不管那一套,一个纵身,已经抓住窗沿,站在空调机上拉住她的手。
  已经有半月没见了,她消瘦了不少,脸上是一种让人心疼的苍白,“居然这么不会照顾自己。”他责怪她。
  林小年本想和他保持些距离,无奈,他的手如钢钳,捏得她无法动弹。她喊:“别动,太危险了。”
  可他却毫不在意,拉近她的身体,深情脉脉的说:“我终于知道想念多让人煎熬了。”
  她不大明白他的意思,可是,却能看清楚他眼里的矢志不渝,于是,她微微的笑起来,露出一对可爱的酒窝。
 隔着窗户,他居然能吻到她。开始,只是轻轻一触,后来,觉得这样远远不够。于是,他跳进窗子,将她压在自己胸前,辗转反复。
外面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尖叫声和惊叹声此起彼伏,于有余顺手将百叶窗放下来,那架势是摆明了拒绝参观。
  所有的声音都渐渐遥远,林小年只是由着他恣意妄为,说不清心中是喜悦还是难过。过了许久,终于有滚烫的液体滴落下来。于公子捧着她的头,一滴一滴将那些液体吸净,他说:“做我女朋友吧!”
  她摇头:“你不是有了新的女朋友,不光漂亮,还有气质。”
  “那是我五嫂!”他边吻她边解释,然后,又说:“做我女朋友吧!”
  她脸红着,仿佛有火在烧。
  “这次是真的,不许反悔!”他用大拇指对准她的,盖章!
 她缩在他怀里偷笑。
  在他怀里许久,她才想起什么,赶紧推开他,力道之大,让他一趔斜,差点倒在地上。
 “又怎么了?”于公子开始怀疑自己的好运,“要变卦已经来不及了。”
  “我在发烧,不要传染了你。”林小年脸上浮现出一片不正常的粉红。
  他再次将她拥住,狠狠的,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不怕,我会陪着你。”
 谁都知道非典是会传染的,而且一旦被传染就会有生命危险。
  团委老师生气的看着于有余,“你这么做,不是让我为难吗?想方设法让你返校了,就不能消停点,你明知道宾馆那个楼里是隔离的学生,偏到那儿爬窗户?林小年是重点监护对象,你还跟她接触?想不隔离你都不行!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校长和教导主任怎么跟你父母交待?”
于有余却不当回事儿,“您就把我隔离就好了!”
  对于隔壁的新邻居,林小年感到十分抱歉,她说:“看吧,还连累了你!”
 他却只顾追问她:“如果我死了,你会觉得遗憾吗?”
  提到死,她心生恐惧,眼圈红红的,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只想你好好活着!当一个骄纵、狂妄、无法无天的于公子,开心的笑,痛快的哭……你还要去读斯坦福大学呢!”
  “那你呢?”他问。
 明知道希望渺茫,明知道不可能,明知道那只是欺骗,可是,她宁愿真心面对自己一次,抛弃所有顾虑,抛弃所有矜持,“我会陪着你!”
 就像,现在,他冒着生命危险来陪着她一样。
  死亡数字每天都在增加,新的恐惧更进一步袭来。
  也许被隔离的时间久了,林小年的心里反而平静。
 白天睡多了觉,晚上会睡不着,她隔着墙壁问于有余:“你害怕吗?”
  她以为他听不到,可是,没过一会儿,他就披着外套过来敲门,“起来说说话,反正睡不着。”
  于是,他拥着她陷在床上,给她讲那些有趣的故事。
 她半夜常常低烧,于是窝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寻找他皮肤上传递过来的清凉。
  他说:“别乱动,要不我客气了!”
  她懒得拒绝他,根本不说话。于是,他像饥饿的狮子吞噬猎物那样撕咬她的唇,她的颈。
  后来,她气喘吁吁了,他硬生生停下。
 她说:“我不会怪你!”
  他帮她掩好衣服,满脸□却刻意压制着,说:“我以后娶你当老婆!不急这一时。”
  她窝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渐渐睡去。
第 11 节
 隔离了一个星期,于有余根本没有任何不适症状,终于被请出学校宾馆。
  而林小年烧烧停停,折腾了大半个月,也不见好转,当然也没恶化,只是咳的更严重了些。
  于公子还是害怕了,偷偷找了负责给他家老爷子看病的老中医,请到学校,给林小年把脉,老中医见多识广,一下就断定是湿寒引起的发烧,给开了两副中药。
  药是请别人去同仁堂抓来的,煎好的小包,如袋装牛奶一般,每次喝之前需要热一下。
  宿舍里的电线都改造了,烧不得电热杯,于是,他便找周晓蔚把药拿到学生会办公室去热。
  周晓蔚体谅他是男生,不会做这么精细的活儿,本想代劳,可是于公子却不许,“谢谢小师妹,我自己来吧!”他客客气气的跟周晓蔚说话,礼貌而生疏,完全不像对待林小年那般随意。周晓蔚心里有淡淡的失落。
  “中药诶,好苦!”林小年怪叫,“我不喝。”
 “再任性我可灌你了。”他威胁。
  “我快好了,真的,早上一点没发烧!”她掠起刘海,给他摸额头。
于有余把药灌进自己嘴里,然后猛对上她的唇,从舌尖一点一点度给她:“吃完就好了,乖。”他像哄孩子一样哄着她。
  林小年完全没想到是这样的灌法,害羞的别开头,直说:“我自己喝吧!”
  苏北海本来看看林小年,可是却看到这样一幕,又赶紧退开。正遇到对面来的葛言跟沈三月。
 两个人均是一怔。葛言反应够快,直指着宾馆下的栏杆说:“看,于公子也过来看林小年!”
 看到另外三个人,于有余也不避讳,仍拉着林小年的手。
 沈三月逗林小年:“这下知足了吧,活生生一个于公子就在眼前,再也不用睡觉都叫人家的名字了?”
  她近来总害羞,嘀咕着:“我哪有?”
  葛言毫无气质的大笑:“我们都听见啦!”
  于公子喜孜孜的看着葛言他们:“中午我请大家去教师餐厅吃小炒吧!”
 苏北海笑得很牵强,“我得找班主任做毕业设计,改天!”
  葛言和沈三月倒是求之不得,跟林小年挤着眼睛说:“没事儿,我们会记得给你打包!”
  “都是酒肉朋友!”林小年气呼呼的看着她们笑,因为她们吃小炒,她却得咬着牙吃中药。
  非典时期,学校全部停课,大家过得倒也自在。于公子本来被安排了去实习,但是,因为这场瘟疫也被取消了,所以,没事儿就找林小年聊天。
 老中医的药方的确有效,吃了三天左右,林小年的发烧症状基本消失,后来,校医检查后,也就放了她回宿舍住。
  因为不上课,时间又充裕,于是,大家便凑起来去操场打扑克,三副牌拖拉机。她跟于有余对家,葛言跟沈三月对家。谁家输了请吃饭,或者请吃水果。那时侯学校里的水果弥足珍贵,因为非典缘故,外地车辆进京都严格限制,所以很多生鲜食品运不进来。可是,林小年那里却堆了很多,当然都是于公子让家里送来的。
  每每,葛言跟沈三月输了,不但不请吃饭,还死乞白赖的吃她的水果。
  林小年气不过,说:“你们俩也真好意思?”
  葛言跟沈三月却吃的心安理得,“我们可是你娘家人,吃于公子送的水果有什么不好意思呢?”林小年往往被她俩说的无言以对,时间长了,也就任这二位白吃。
  好日子过了一段时间,葛言突然不再陪他们闹。
 有那么几天,她居然一个人在宿舍偷偷喝酒,喝着喝着就突然哭起来。
 沈三月和林小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想劝都无从下手。
 但沈三月还是经验丰富,看着葛言的样子,猜测:“八成是失恋了。”
  怎么会呢?前几天葛言还跟彭兴一起打牌,把她跟于有余赢得直想撞墙。
  彭兴直夸葛言好,还不忘跟于有余显摆:“我女朋友可比你这位强多了,不光漂亮,还聪明,最重要的是知道胳膊肘往里拐。”
 气得林小年差点拿拖鞋砸他,不就是她无意放了水,让他们多得了分吗?
  终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时日不长,林小年倒是学会了于有余损人的风格:“彭师兄,你这个再好,有余也不会多看一眼啦。”说完,还不忘冲于公子媚笑:“是吧?”
  彭兴被他俩眉来眼去的样子闹得大笑,偷偷在葛言耳边轻啄了一下。
  这样的场景下,连春天的风都沾染上了幸福的味道,飘的很远。
  幸福的时光,为什么说走就走了呢?林小年去问彭兴,他却支吾着不肯回答。
 于有余说:“每个人都有隐私,他不说,你也别多问。”
  所以,关于葛言的事儿,林小年三缄其口。
  后来,大家不去打牌,她就陪于有余去操场上散步,每天晚上溜达到很晚,他却还不愿意放她回宿舍。那一次,她真是庆幸晚回去几分钟。
  快熄灯了,她刚想上楼,却听见楼梯口关澜的声音,“现在怎么办?学校封校,又不能出去。这事儿还不能拖。”"
  “我想办法!”那声音明明是彭兴。
  林小年如同遭了雷击一般,浑身一激灵。
 即使再迟钝,都能分辨出关澜话里的意思。她说:“如果这非典不结束,肚子迟早会漏馅,我可不想在学校出丑。”
  “放心,我会解决。”彭兴言简意赅。
“我知道你真正喜欢的人是葛言……”关澜的声音可怜兮兮。
  彭兴到底还是个男人:“葛言都是过去式了,别提她,求求你,别在我面前提这个人了。”
  他们以为这个时间楼道里早已经没人了,可是却误算了还有她这么一个晚归的夜游神。
  林小年哐啷一声跌倒在楼梯上,不偏不巧,刚好听到于有余在一楼喊:“林小年,你属乌龟的?爬着也该回去了。”
  沈三月笑嘻嘻的对着他喊话,“你家年年属藏獒的,再说小心她咬你。”
  林小年使劲儿捂着起伏的胸口,却觉得喉咙里一阵痒,终于忍无可忍的咳嗽出来,恨不得把肺都吐尽。
  彭兴终于转身站出来,身后护着关澜。
  林小年只当没看到,扭过头对彭兴说:“这么晚了,怎么在这里?”
  彭兴以为她什么都没听到,尴尬的笑笑,“过来找个朋友问点事儿。”
  她叹了一声,跟他说:“有余在楼下,你帮我告诉他,我到宿舍了。”  
 林小年从来没有提起过那天晚上的事儿。
  有好几次,关澜和她独自在宿舍上网,关澜尽量找话题跟她套话,可林小年总是有意无意的躲闪,后来,她被烦透了,终于爆发,她说:“关澜,我不想跟你说话,请别烦我,好吗?”
  关澜诧异,一向烂好人的林小年会说出这样的话。
 林小年的确说了,而且说的更深刻:“以前我一直觉得你小心眼,不太合群,所以,才没有几个朋友,可是,后来,我终于发现,是你这个人的品行有问题,自私自利,思想肮脏,不够正直,不够宽容,不够善良,所以大家才远离你。虽然每个人都有缺点,都会犯错误,但是,有些小错误可以原谅,有些错误是不能原谅的,关澜,你触犯了我的底线,所以,我不会原谅你!你说我心胸狭隘也好,说我不可理喻也好,我都承认,但是,我宁愿这样,都不打算和你再多说话。你知道人以群分的道理吧?我跟你不是一类人,终究合不来,所以,请你自重,别来打扰我。如果你觉得这样尴尬,可以申请搬出这个宿舍,如果你觉得这么搬出去难堪,就继续住下去,但是,请别再算计任何人!我很失望,真的很失望!”
   关澜还想辩解,却被林小年凌厉的眼神挡了回去。原来,她并不如她想象的那般好欺负,她不傻,也不迟钝,只是她在隐忍,在故意躲避,那是一直以来,她最安全、最自由的生活习惯。兜兜转转,她费尽心机,竟然还是活的不如她惬意、风光。
  彭兴和葛言这一对宣告散伙,让林小年更意识到于有余的可贵。
  如果换了于有余,面对另外的女生,他绝对不会乱来的,不知为何,林小年就有这样的信心。
  五一节临近,非典仍在大半个中国肆虐,学校还没有解禁。
  林小年借着学生会和红十字会合作搞活动的机会,拿到了学校的特别通行证,可以临时出入学校后门。后来,她把这个通行证借给了彭兴。
  那些日子,林小年买了很多大枣、红糖放在宿舍,而且每天记得打好开水,偶尔想起来泡杯糖水喝。后来,沈三月笑她:“不就是个生理期,值得这么玩儿命的补?”
  “有余说了,女生多吃红枣能养气色。”她悠悠的喝着糖水。
  “左一个有余,又一个有余,真受不了!”沈三月揶揄她。
  “你本来也瘦不了!”她小声咕哝。
第 12 节
  关澜在床上躺了几日,逐渐好起来,她跟林小年说对不起,林小年只是冷冷的回她,“不用跟我说,你应该跟葛言说。”后来,她又想起什么:“葛言那脾气,估计不会善罢甘休,你还是什么都不要说了。”
  关澜还想说什么,林小年转身、摇头,去浏览网页了,她真的彻底无视她的存在了。从此,她的世界里再没有关澜这个人。她仁至义尽,终究是安心的那个。
  于有余的通知书迟迟没到,林小年替他着急:“去问一下吧,都五月了。”
  他却气定神闲,“急什么?不到也好,我还有Q大保底呢。难道你真想我走?”
  她不出声,他走,她舍不得,但总不能为了自己的私心,误了他的前程。她开始矛盾起来。
 于有余不止一次的抚摸过那页面上全是英文的通知书,他的心蠢蠢欲动,仿佛斯坦福的校园就在眼前,蓝天白云下的绿树红墙,异国他乡的特色风情,一切都诱惑着他年轻的心。
 可是,他也在暗暗权衡,如果他就这么走了?林小年会是什么反应?他害怕时间会冲淡一切,如果他不在她身边,她身边的位置还会不会替他保留?
  五哥、五嫂鲜活的例子摆在眼前,两个人错过了十年,再回首的时侯都是满身伤。五嫂说:“爱情,最怕错过,哪怕只一秒,早已经物是人非。”
  他的心忐忑不安,而她居然催他询问通知书。他该怎么办?告诉她实情,通知书已经收到,他准备放弃,还是欺瞒到底,悄悄留在国内?
  幸好父母甚是开明,他跟他们提了自己想留在国内读书的想法,他们都没反对。
 只是多心的老爷子质疑,“这里面该不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隐情吧?”
 八字刚有一撇,他当然不能说,只留下个悬念:“等着看吧!”
  五月中旬,苏北海欲赴加拿大,一干好友纷纷从学校偷溜出来在前门的全聚德给他饯行。
  三月本来不去,后来,在葛言跟林小年的劝说下还是去了。
  那天,大家点了烤鸭,端上来的时侯,于有余眼疾手快,夹了最好的鸭脯肉给林小年。
  苏北海坐在对面,看的真切,不禁心情黯然,他象征性了夹了几片放进三月的餐碟,温和的笑着:“多吃点吧!”
  三月本来心中不平,可是,经过这么长时间,如今他又要走,心中坚冰也早已消融,她平静的拿起筷子,慢慢的吃着。
  于有余似乎很高兴,不停的劝苏北海也多吃点:“到了加拿大,想吃这么地道的烤鸭就难了!”
  一群人吃的热热闹闹,待到酒足饭饱,林小年去洗手间,出来正好遇到苏北海。
 他靠在外面的墙上似乎特意等她。
  苏北海喝了酒,脸上一片潮红,所以,笑起来好像有几分害羞,他说:“我就要走了!”
  林小年嘻笑,“又不是不回来!没事儿,等以后有了钱,我去加拿大旅游,顺便去看你。”
 “你真的会去?”苏北海问的认真。
  她怔住,“师兄,你喝多了!”
 他摇头,苦笑:“年年,我一直很喜欢你。”
  林小年望着鞋尖,不敢抬头。
 良久,他自言自语的说:“我早知道自己没希望的。即使没有乔怀宁,你也会选有余。……其实,我一直很佩服有余对爱情的态度和勇气,爱一个人的时侯他能那么勇敢和义无反顾。”
  林小年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们会不会出来太久了?”她刚想往回走,却被苏北海拉住。
他用下颌抵住她的肩膀,喃喃的说:“给我一分钟,好吗?就一分钟。”
  她不敢动弹。
  而他却沉浸在片刻的遐思里,深情缱绻。
 “你们?干什么?”于有余的声音低沉愤怒,带着暴风雨的气息,他本来还奇怪,林小年出来这么久,为什么没回去,他只是出来看看,不想却看到了这样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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