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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暮之战

_2 约翰·斯卡尔齐(美)
  我瞅瞅这男人。“你知道,Russell医生,大多数医生会用委婉些的方式通知这消息。”
  “真对不起,Perry先生,”Russell医生说。“我不想让你觉得我很没心没肺。不过这根本算不上什么。即便是在地球上,睾丸癌也是很容易治疗的,特别是早期,就像你的。退一万步讲,你顶多失去那粒睾丸,没什么大不了的。”
  “又不是你的睾丸,”我嘟囔道。
  “更多的是个心理学问题,”Russell医生说。“无论如何,此时此地,我希望你别为它操心。几天之内你将接受一次全面修整,那时候再来料理你的睾丸。就现在而言,肯定不会有问题。癌症还只在睾丸中,尚未扩散到肺部或淋巴结。你没问题。”
  “我要和这粒卵蛋说再见吗?”我问。
  Russell医生笑了。“我认为你现在可以留着它,”他说。“要不要说再见,我觉得完全不用操心。现在,除了癌症,我觉得那根本是小菜一碟,你的身体和你这年纪能达到的最好水平一样。好消息,当下不需要对你做任何处理。”
  “要是有什么真的很糟糕的呢?”我问。“我是说,万一那癌症已经到头了呢?”
  “‘末期’不是个很准确的术语,Perry先生,”Russell医生说。“长远而言,我们都将走到头。就这个检查来说,我们的目标是让面临即刻危险的新兵稳定下来,让他们撑过接下来几天就行。你那位不幸的室友,Deak先生的例子并不罕见。有不少新兵熬了这么久,就死在评估之前。对大家来说都不好。”
  Russell医生在PDA上查了查。“就Deak先生这个例子来说,他死于心脏病突发,我们应该从他的动脉壁上去掉脂肪斑,给他能够防止血管壁断裂的增强物。那是我们常用的治疗方法。大多数七十五岁的动脉都需要一些支撑。就你的例子来说,如果你的癌症已经到了扩散期,我们将把肿瘤整到不会立刻威胁你的维生系统的地步,然后清理浸润区域,以免你在未来几天内有什么三长两短。”
  “为什么不治愈呢?”我问。“要是你连浸润区域都能清理,那么似乎如果你愿意肯定能把我彻底治好。”
  “可以,但没有必要,”Russell医生说。“几天后你们将接受全面修整。我们只需要让你们撑到那时候就行了。”
  “‘全面修整’到底是什么意思?”我问。
  “意思是说等做完之后,你会觉得奇怪,自己为什么还对睾丸上的小肿瘤操心,”他说。“保证是真的。现在,还有些需要做的事情。请把头部向前倾。”
  我依样而行。Russell医生伸出手,将吊臂头上吓人的杯罩拉到我的脑袋上方。“在下面几天内,对我们来说很重要的事情是获得你的大脑活动的完整图像,”他说着向后退去。“为了这个目的,我将把一个感应器阵列植入你的颅骨。”他边说边敲打着PDA的屏幕,我逐渐明白这是个不能信任的动作。随着一阵轻微的吸吮声,杯罩套上了我的脑袋。
  “怎么植入呢?”我问。
  “嗯,现在,你的头皮和脖颈背后也许略感发痒,”Russell说,我感觉。“那是注射器正在就位。它们和微型皮下注射器差不多,会把感应器插进去。感应器本身很小,但是数量很大。大约有两万左右。别担心,它们能自我消毒。”
  “会疼吗?”我问。
  “不太疼,”他说,敲打着PDA屏幕。两万个微型感应器把它们自个儿敲进我的颅骨,我觉得有四柄斧头一起砸将下来。
  “我操他妈的!”我伸手去抓脑袋,手却砰地一声撞上容槽的门。“你这婊子养的,”我朝Russell医生大吼。“你说不疼的!”
  “我说的是‘不太疼’,”Russell医生说。
  “和什么比不太疼?脑袋被大象踩?”
  “和感应器互相连接的时候比,”Russell医生说。“好消息是它们等连接结束,疼痛就会停止。现在保持安静,一分钟的事情。”
  他敲了敲PDA的屏幕。八千个针头在我的颅骨中向各个方向射去。
  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这般想殴打一个医生。
  “难说,”说话的是Harry。“我觉得挺好玩的。”他说着揉揉脑袋,他的脑袋和所有人的一样,被两万个测量大脑活动的皮下感应器装点得灰蒙蒙亮闪闪。
  早餐时成立的队伍在午餐时又团聚了,这次还多了Jesse和她的室友Maggie。Harry宣称我们已经结成一党,或可名之“老屁党(忍住没翻成老屁股),”他还提出动议与邻桌来一场食物大战。投票的结果否定了他,居功至伟的是Thomas,他提醒大家任何丢出去的食物再也没法入口,而午餐甚至比早餐还要丰盛,如果允许这样说的话。
  “倒是有件事情很操蛋,”Thomas说。“经过今天早上这脑注射之后,我怒得都几乎不想吃饭了。”
  “我却没法想象,”Susan说。
  “没听见‘几乎’吗?”Thomas说。“不过跟你们说。当年若是有那容槽就好了。肯定能把我看病的时间省下八成。大可以去玩高尔夫。”
  “你对患者还真够尽心尽力的,”Jesse说。
  “去他妈的,”Thomas说。“高尔夫就是陪他们打的。他们肯定会全票赞成。说来让人郁闷,这玩意儿给我做的检查简直是绝了。那是诊断医生的梦幻工具。它在我的胰腺里查出来一个针头大的肿瘤。在地球上,除非尺寸大好多或是患者出现症状,否则准定什么也发现不了。你们诸位有什么惊喜吗?”
  “肺癌,”Harry说。“小斑点。”
  “卵巢囊肿,”Jesse说。Maggie说她也是。
  “风湿性关节炎早期,”Alan说。
  “睾丸癌,”我说。
  席上的所有男人都扮起鬼脸。“糟糕,”Thomas说。
  “他们说我会活下去的,”我说。
  “只是走路时一边轻一边重,”Susan说。
  “别再说了,”我说。
  “我不明白的是他们对问题不做纠正,”Jesse说。“我的医生说囊肿有口香糖球大小,但告诉我不需要担心。我觉得我还没超脱到能对这样的事情毫不担心。”
  “Thomas,你好像是个医生吧,”Susan说,敲敲她灰光闪闪的额头。“这些小杂种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不直接给我做个脑扫描?”
  “照我猜,只是猜猜,因为我也毫无头绪,”Thomas说,“我得说他们希望监控我们训练时的大脑活动状况。但是他们不能把我们捆在机器上做这事,因此就把机器捆在我们身上。”
  “多谢你这让人信服的解释,可惜我早就想到了,”Susan说。“我想知道的是,这种监测的目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Thomas说。“也许是要给我们移植新大脑。或者是有办法添加新的脑组织,需要先知道我们的哪部分脑子需要补一补。我只希望别再给我装一套了。险些疼死我。”
  “说到这个,”Alan转向我说,“听说你今天早上失去了室友。你没事吧?”
  “我挺好,”我说。“不过真的挺郁闷。我的医生说要是他能撑到早上的检查的话,那多半能留他一条小命。去硬化点治疗或者别的什么。我觉得都是我没有叫他起来吃早饭,说不能那就可以让他挺到参加检查了。”
  “别太自责了,”Thomas说。“你又不知道。有生必有死。”
  “没错,但不是马上就要接受‘全面修整’的人,我的医生说的。”
  Harry插进来。“不是我这人没同情心,”
  “反正你就是知道没好事,”Susan说。
  “,不过我上大学的时候,”Harry接着说下去,朝Susan丢了一块面包,“如果你的室友去世,那么通常允许你不参加当学期的期末考试。你明白的,精神创伤。”
  “更有甚者,你的室友也可以不参加,”Susan。“原因差不多。”
  “我倒没想那么多,”Harry说。“话说回来,你觉得他们会免你参加今天接下来的评估吗?”
  “不太可能,”我说。“即便如此,我也不会接受。我还能干什么,整天坐在舱房里?说到压抑,人是死在那儿的,你们知道。”
  “你可以搬走,”Jesse说。“也许还有别人死了室友。”
  “这念头很病态,”我说。“再说,我也不想搬走。Leon死了,我当然很抱歉。但现在我有整个房间了。”
  “看起来已经开始康复了,”Alan说。
  “我只是想克制哀伤而已,”我说。
  “你话不多,是吗?”Susan对Maggie说,有些突然。
  “是,”Maggie说。
  “嘿,大家的日程安排上接下来是什么?”Jesse说。
  大家都伸手去拿PDA,然后带着负罪感地齐齐停下。
  “刚才那个真有高中生活的味道,”Susan说。
  “去他的吧,”Harry还是抽出了他的PDA。“我们连午餐党都组织了。其他的也一起做了吧。”
  结果是Harry和我一起去参加第一个评估项目。我们被引向一间会议室,里面已经摆好了桌椅板凳。
  “老天在上,”Harry在落座时说。“我们真的回到高中了。”
  殖民地官员走进房间时,这种印象愈加强烈了。“现在测试语言基础和数学水平,”学监说。“第一份卷子已经被下载到了你们的PDA中。多项选题。请在三十分钟内尽可能多地回答问题。如果你们在三十分钟内完成测试,请坐在座位上检查答案。请不要与其他新兵讨论。现在开始。”
  我低头看向PDA。一个字词类比问题出现在上面。
  “说笑吧,”我说。房间里的其他人也在低声笑。
  Harry举起手。“女士?”他说。“多少分才能进哈佛?”
  “这个问题听见过了,”官员说。“大家请安静下来做卷子。”
  “数学我可练了六十年,”Harry说。“给你看看我的厉害。”
  第二个评估更加糟糕。
  “请盯紧白色方块。用眼睛,不要动脑袋。”官员调暗房间里的灯光。六十双眼睛看向墙上的一个白色方块。它渐渐开始移动。
  “真不敢相信我上太空来是做这个,”Harry说。
  “会好起来的,”我说。“走运的话,我们还能看另外一个白色方块。”
  第二个白色方块出现在墙上。
  “你莫不是来过这儿?”Harry说。
  接下来,Harry和我分开了,我有些自己的活动。
  我进的第一个房间中包括一位殖民地官员和一堆积木。
  “请用这些搭个房子,”官员说。
  “除非给我果汁喝,”我说。
  “我可以试试看,”官员向我保证。我用积木搭了所房子,然后进了隔壁房间,那里的官员取出一张纸和一枝笔。
  “从迷宫中间开始走,看你能不能出来。”
  “耶稣基督啊,”我叹道。“脑子进水的老鼠也能做这个。”
  “希望如此,”职员说。“不过,还是让我们看看你的本事。”
  我做了。隔壁房间中的殖民地官员,他要我念出数字和字母。我学会了停止琢磨个中原由,只是照他们希望的行事。
  下午的稍晚些时候,我被激怒了。
  “我读了你的档案,”殖民地官员说,那是个瘦瘦的年轻男人,一阵强风就能把他当风筝放上天。
  “好,”我说。
  “上面说你结婚了。”
  “结过。”
  “喜欢吗?我是说结婚。”
  “当然。比起另外的选择好太多了。”
  他冷笑两声。“那么,发生了什么?离婚?在附近乱搞?”
  无论这小子有什么令人讨厌的搞笑本事,它都在飞快消散。“她死了,”我说。
  “真的?怎么发生的?”
  “脑溢血。”
  “脑溢血真是个好玩意儿啊,”他说。“砰!脑子就成布丁了,就那个样子。她没活下来真太好了。她肯定是个肥婆,长年卧床,你知道。你得用麦管之类的喂她吃东西。”他做出一阵吸吮的声音。
  我什么也说不出。我的一部分脑子在思考冲过去捏断他的脖子需要多快的速度,但大部分的我只是坐在那里,陷入茫然的震惊和暴怒。我完全无法相信刚才听见了什么。
  意识的最深处,有人在告诉我赶紧开始呼吸,否则马上就会昏厥过去。
  官员的PDA突然发出声音。“好了,”他说,很快地站起来。“我们结束了,Perry先生,请允许我为对你妻子的亡故做出的评论道歉。我的工作是尽快在新兵身上激起愤怒。我的心理学模型显示你对我刚才的说话会做出最强的负面反应。请理解,在个人的层面上,我绝对不可能对你亡故的妻子说那样的话。”
  我对着这厮傻乎乎地眨了几秒钟的眼睛。然后对他发出咆哮。“这他妈的神经病的测试算是怎么一回事?”
  “我承认这是个极度令人不快的测试,我再次道歉。我只是做交待下来的工作而已,没别的了。”
  “苍天呐,”我说。“你知不知道我险些捏断你的脖子?”
  “说实话,我知道,”男人用一种冷静的、克制的、说明他的确知道的口气说。“我的PDA,它在跟踪你的精神状态,在你马上要跳起来之前发出响声。就算它不叫我也知道。我一直干这个活计,我看得出来。”
  我还在竭力克制怒火。“你对每一个新兵干这事?”我问。“你怎么还活着?”
  “我明白你的意思,”男人说。“事实上,我是被挑选来干这个的,因为我较小的体形给新兵——无论男女——以他能把我打个半死的印象。我是个很不错的‘小爬虫。’但是,如果需要的话,我有能力阻止新兵。尽管通常来说不需要。如我所说,我一直干这个的。”
  “不是个好工作,”我说。我终于把自己压回平常状态。
  “‘脏活儿也得有人干,’”男人说。“我觉得挺有趣,因为每个新兵都有能让他爆炸的地方,各不相同,无论男女。但你是对的。这是个高度紧张的工作。不适合每个人。”
  “我猜你在酒吧里不怎么受欢迎,”我说。
  “其实,据说我挺有魅力。只要我不有意去激怒别人。Perry先生,这儿结束了。请你穿过右边这扇门,开始下一个测试。”
  “他们不会再激怒我吧?”
  “你也许会生气,”男人说,“但那都要取决于你。本测试只做一次。”
  我走向那扇门,又停了脚步。“我知道你是在做你的工作,”我说。“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的妻子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她不应该被那样编排。”
  “我知道她是的,Perry先生,”男人说。“我知道她是的。”
  我打开了门,进去。
  隔壁房间,一个非常可亲的年轻女士,她碰巧完全裸着身体,她要我告诉她任何我能想起的关于七十岁生日聚会的事情。
  “我简直不能相信他们正好在晚餐之前放那电影。” Jesse说。
  “那并不是正好在晚餐之前。” Thomas说道,“那个叫‘疯狂兔巴哥’的卡通片是在晚饭之后放的。而且不管怎么说,那片子不错。”
  “对,挺不错,也许你并不怎么反感那位医生大人的肠外科手术,但是我们其他人觉得实在是太恶心了。” Jesse说。
  “如此说来你不想要这块排骨了?” Thomas指指她的盘子。
  “有人被一个裸体女人问些关于童年的事情么?”我问。
  “是个裸体男人。”Susan接过话茬。
  “女人。”Harry发言。
  “男人。”Jesse说。
  “女人。”Thomas插进来。
  “男人。”Alan说道。
  我们的目光全聚到他身上。
  “有什么问题?”Alan说,“我是个男同性恋。”
  “这是什么意思?”我问道,然后补充说,“我是指那个裸体的人,Alan的龙阳之好没什么值得谈的。”
  “多谢。”Alan干巴巴地回应道。
  “他们试图激起我们的特殊反应,就这样。”Harry说,“今天所有的测试都针对最基本的智力或者情绪反应,所有更复杂的或更微妙的情绪和理解力都在这个基础之上。他们要了解我们在这个最低水平上如何思考和反应。至于那个裸体的人,很明显,是企图挑逗起你的性欲。”
  “我问的是,为什么所有的问题都是关于童年的。”我说道。
  Hurry耸耸肩:“性总要有点负罪感。”
  “让我很恼火的是,他们在某个问题上激起了我所有的愤怒。”Thomas说,“我发誓我要扁死那家伙。他说在两个世纪都没有世界锦标赛之后,年轻人都阳痿了。”
  “我觉得听起来有点道理。”Susan说。
  “别闹了。”Thomas说,“让我告诉你,关于男人,你是不会想和毛头小子搞在一起的。”
  如果第一天是让人在智力上做些无聊测试,那么第二天就是在体能上做些丢人现眼的傻事。
  “这里有一个球”,一个考官对我说。“拍它,让它弹起来。”做完之后他又让我带球移动,我在一个很小的运动范围里来回晃了几圈。然后我又被要求跑几步。我做了一些柔软体操。我玩了电子游戏。我被要求用一只光枪射击墙上的一个目标。我游了泳(这部分我喜欢,我一直都喜欢游泳,只要脑袋有力气浮在水上面就游)。折腾了两个小时,我被带进一个有大概十来个人娱乐室,告诉我想做什么都行。我玩了会儿撞球。打了会儿乒乓。我靠,我甚至还玩了推圆盘游戏。
  没有哪一项能让我出点汗。
  “这军团到底他妈的搞什么玩意儿?”我午餐的时候问老屁党。
  “现在来点感觉了。”Harry说,“昨天是基本的智力和情绪测试,今天是基本的体格检查。看起来他们对那些更高能力之下的基础的东西非常感兴趣”
  “我其实不觉得乒乓球是什么更高能力的运动”
  “手眼协调,”Harry说,“即时反应,判断准确度。”
  “而且你永远不知道何时不得不像玩棒球那样棒击一颗手榴弹。”Alan进入讨论。
  “非常正确。”Harry说道,“再说了,你指望他们做什么?让我们跑个马拉松?第一个英里没跑完我们就挂了。”
  “你在说你自己吧,肌肉松弛男。”Thomas说。
  “我修正一下我的观点。”Harry补充道。“我们的朋友Thomas在心脏爆裂之前能够撑到六英里,而且要假设他没有因为进食过多引起腹部绞痛。”
  “别傻了,”Thomas说,“每个人都知道赛跑之前需要碳水化合物来补充能量。这就是我回来再补充点面包片的原因所在。”
  “你并没有跑马拉松,Thomas”Susan说。
  “迟早的事。”Thomas说。
  “事实上,”Jesse说,“我的计划表是空的。剩下的几天没有任何事情。明天计划表上只有一件事情,‘总结体格的改善’,时间是0600至1200,而且2000有一个全体新兵集合,在饭后。”
  “我的计划表也是明天结束。”我说道,扫了一下其他人,大概都是如此。“那么,然后,”我说,“我们要弄点什么消遣呢?”
  “再打几盘推圆盘游戏。”Susan说。
  “我有个更好的主意,”Harry说,“谁在1500的时间上有活动?”
  大家都摇摇头。
  “好的,”Harry说,“那么这个时间大家在这碰头,我准备了一个老屁党的野外郊游。”
  “有人说过我们能来这么?”Jesse说。
  “是的,”Harry说,“为什么不来?而且即使大家不来这,大家又有什么可干的?我们还不是在真正的军队里,军事法庭都不管我们。”
  “他们也许会把我们当气球一样吹炸了。”Jesse说。
  “别傻,”Harry说,“那简直是浪费好空气。”
  Harry带着我们来到殖民地飞船的观测甲板上。实际上,当我们被招募之后既没有被特别警告说不能去甲板上,也没有说可以(或者应该)去。当我们七个站在空旷的甲板上的时候,感觉自己就像为了看西洋景而去逃课的小学生。
  从某种意义来说,我们就是这感觉。“在我们这几天的训练日里,我和一个殖民地的家伙谈了谈,”Harry说,“他说Henry Hudson号准备在今天1535时间进行一次跃迁。我得承认我从来没见过跃迁到底是个什么样,所以我问他哪儿能看到这个精彩的跃迁画面,他说就在这能看到,所以我们现在在这里,来——”Harry看看他的PDA,“分享四分钟的美好时光。”
  “抱歉,”Thomas说道,“我并不是说反对大家在这看风景,不过小面包片实在太棒了,我低等的肠胃很显然有些和看风景不一样的要求。”
  “求你以后别再跟我们说这些了,”Susan说,“我们还没亲密到那种程度。。”
  “噢?那怎么样才能让你和我那么亲密呢?”Thomas问,不过没人搭理他。
  “谁知道我们现在在哪儿?太空的哪个方位?”我用一个问题打破了沉默。
  “我们还在太阳系里,”Alan指指窗户外面,“你现在还能看到各种星系,快看,看到没?这是猎户座。如果我们已经走得很远很远,这些星星在天空中的相对位置关系会发生变化,星系们会到处乱跑,谁都认不出来。”
  “我们要被跃迁到哪儿?”Jesse问。
  “凤凰系。”Alan回答,“不过这个答案没什么实际内容,因为‘凤凰’是一颗行星,而不是个恒星。有个星座也叫凤凰,而凤凰星实际上就属于凤凰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它其实是在北边很远的天狼星座的里面,”他指指另一颗更加昏暗的星,“但是我们在这还看不见。”
  “你认识星座,了不起。”Jesse充满钦佩地说。
  “谢谢。”Alan说,“我年轻的时候很想当航天员,但是这行当毛钱赚不到一根,所以我就改行理论物理学了。”
  “成天思考什么亚原子微粒会有很多钱?”Thomas说。
  “呃,不是,”Alan坦言,“不过我发展了一个新的理论,帮助我的公司发明了一个新的能量搜集系统,这个系统备用在海军舰队上。为此我得到一笔按比例分配的分红。钱太多了,花都花不完,很费神。”
  “当个有钱人一定很爽。”Susan说。
  “反正不坏,”Alan坦率地说,“当然,我现在已经不是富人了,入队的时候必须要放弃这些。而且还放弃了些别的,我是说,在一分钟里,我花那么大精力背的星座图意味着马上就没用了。我们要去的地方没什么猎户座、小熊座或者仙后座。这话听起来有点蠢,但是我对怀念星座要甚于钞票。你总有机会赚点钱的,但你没机会再回来了。这是我最后的机会看看这些老朋友了。”
  Susan走过去,用胳膊搭住Alan的肩膀。Harry低头看看他的PDA。“我们要出发了,”他说,并且开始倒数。当他数到“一”的时候,我们都抬头看向窗外。
  并没什么戏剧性。这一秒钟我们看到一个布满星星的天空,下一秒,变成另一个布满星星的天空。如果你眨了一下眼,可能就会错过这个变化。可以说,我们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天空下。我们可能都没有Alan那些关于星空的知识,不过我们大多数人都能在群星中认出猎户座和北斗七星,但现在这些都找不到了,这变化既不可思议又不容置疑。我看了一眼Alan,他牵着Susan的手,呆若木鸡。
  “我们在转向。”Thomas说。Henry Hudson转向的时候我们看到群星在逆时针旋转。突然,凤凰星巨大的蓝色手臂出现在我们的头顶上,盘旋着。在手臂上面(从我们的方位看可以说是在下面),是一个庞大、雄伟和忙碌的太空站。我们目瞪口呆。
  最后终于有人说话了,出人意料的居然是Maggie。“看看那个。”她说。
  我们都扭过头来看着她,她显然有点生气。“我不是哑巴,”她说,“我只是不怎么说话,但这次忍不住想说几句。”
  “别开玩笑了,”Thomas说,扭过头去看太空站,“这把殖民基地弄得像一陀呕吐物。”
  “你看到多少条太空船?”Jesse问我。
  “我不知道,”我说,“不少,估计有上百条,我以前甚至都不知道这些飞船的存在。”
  “如果我们还有人认为地球是人类在宇宙中的中心,”Harry说,“那这个观点现在需要修正。”
  我们都站在那儿凝视着窗外的新世界。
  我的PDA在0545时间闹醒我,可是我记得我是设置在0600的。屏幕在闪烁,有一条紧急消息,我让PDA读了出来。
  通知:
  从0600到1200,我们将对所有新兵进行最后的体格改善训练。为确保准时进行,所有新兵必须在他们的客舱内等待殖民地官员到达并护送他们进入训练程序。为顺如进入程序,所有客舱门将在0600关闭。请尽快处理需要在休息室或其它区域进行的所有私人事务。如果0600后需要使用休息室的设备,请使用PDA联系殖民地工作人员。
  殖民地官员到达前十五分钟会给你发出通知,请穿好衣服并做好准备。早餐取消,午餐和晚餐正常。
  我到了这个年纪,就不需要有人连续两次提醒我小便了。我到休息室撒尿的时候,真希望我的训练能够早早结束,免得中途我又要嘘嘘去。
  我的训练来得不急不缓,0900的时候PDA通知我,一刻钟以后响起一阵清晰的敲门声,还有一个男人喊我名字的声音。两个军官站在门口。我见缝插针地在他们关闭休息室之间又爽了一把,然后跟着他们离开我的房间,回到Rusell医生的等待室,然后很快就走进他的检查室。
  “Perry先生,很高兴又见面了。”他边说边对我伸出手。这时候还有一个殖民地官员站在左边的门口等着我。“请到检查舱来。”
  “我记得上次,你在我脑壳上钻了好几千个小金属钉子,”我说,“我一点都不想再玩一次。”
  “我理解,”Russell医生说,“不过这次一定不疼,我们时间很紧的,所以你还是恭敬不如从命。”他边说边走向检查舱。
  我不情愿地走上去。“只有有一点点疼,你就等着被扁吧。”我故意警告他说。
  “出了问题悉听君便。”Russell医生边说边关上了检查舱的门。我觉得这不像是最后一次,Russell医生闩上门以后,或许我刚才的威胁起了作用,他隔着门瓮声瓮气地说:“Perry先生,你对最近几天的生活有什么看法?”
  “过得一塌糊涂,乱七八糟。”我说,“不过如果我知道我会被像小孩子一样耍,我才不会签约来参军呢。”
  “每个人都这么说。”Russell说,“让我们解释一下问题,我们之所以要植入传感器阵列有两个原因,第一,你应该能够猜得到,是为了对你们执行任务时进行的最基本的思维和情感反应进行大脑监测,每个人的大脑处理信息和经验的机理多少都差不多,但是每个人的具体方法却是独一无二的。就好比每个人都有五个手指头,却没有相同的指纹。从这个意义来说,我们就是要鉴别你们的‘精神指纹’。你能理解么?”
  我点点头。
  “那就好办了,这样你就能理解为什么这两天我们让你做了这么多无聊甚至很愚蠢的测试。”
  “比如和一个裸体女人讨论我七岁时的生日晚会。”
  “但我们通过这种方式得到了许多非常有用的信息。”
  “我看不出来。”
  “这种一种很高级的科技,”Russell言之凿凿地说,“不管怎么样,这几天的生活提供了你们大脑神经网络的工作过程,这些信息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模板。”
  还没等我问他到底提供了什么模板,Russell就继续往下讲了:“植入传感器的第二原因,他们记录下你们的大脑活动内容,实时地反映你们的思维活动。换个说法,它们在不断传送你们的所思所想。这很重要,因为不同类型的思维活动、意识并不能被记录。除非它们正在转换。”
  “转换。”我说。
  “不错。”Russell医生说。
  “你介不介意我问一下你到底在说什么鸟玩意儿?”我说。
  Russell笑起来:“Perry先生,当你签约参军的时候,你认为我们会让你变得年轻,对吧?”
  “没错,”我说,“每个人都这么想。尽管你们招收了一批老家伙,但不可能让一群老家到战场上冲杀,你们总得想个什么办法让他们变年轻了才行。”
  “那你觉得我们会怎么做?”
  “我哪儿知道。”我说,“基因治疗,克隆器官,用新的换旧的。”
  “对了一半。我们做基因治疗和克隆置换,但是并没有置换别的什么东西,除了你。”
  “我不懂。”我说。我觉得非常冷,好像我的灵魂从脚底下被抽了出去。
  “你的身体太老了,Perry先生,它工作不了几天了。没有必要对其保存或者进行升级,因为换几个器官并没有什么太多价值。人老的时候,身体的什么部分都会老。只有一样可以继续使用下去,那就是你的思想,你的知觉,你的自我意识。”
  Russell走到殖民地军官所在的边门,和他谈了几句,然后回到我这。“看看你自己,Perry先生。”他说,“因为你要和这身体说再见了。你要走了。”
  “我到哪儿去?Russell医生。”我问,我几乎已经说不出话来。
  “到这里。”他回答,打开了一扇门。
  在那一边,那个殖民地军官回来了,其中一个推了一个轮椅。我抬头看了看,几乎不能自已。
  那就是我。
  五十年前的我。
第五章
 
  “放松。”Russell对我说。
  殖民地军官推着那个年轻的我进入另一个为交换身体用的检查舱。它,或者是“他”,或者是“我”,或者管是他什么东西,都没有反抗,他或许已经昏迷了,或许根本只能算一具尸体。我觉得脑袋有点乱,内心充满了恐惧。我觉得脑子有个小声音告诉我来之前应该去卫生间撒泡尿,不然我马上就要撒到腿上了。
  “怎么搞?”我问,同时感到一阵窒息。我的嘴太干,说不出话来。Russell医生和一个官员说了几句,他出去给我拿了一杯水。Russell拿着杯子,好极了,我想我自己肯定拿不动,我一边喝水的时候,他一边说道。
  “‘怎么搞’通常是两个问题。”他说,“第一个问题是,怎么弄一个你的年轻版出来?答案是,十年前我们弄到了你的遗传样本为你造了个新身体。”他拿走了杯子。
  “一个克隆体。”我最后说。
  “不。”Russell医生说道,“并不准确,DNA已经被大幅度修改过了,你能从皮肤上看到最明显的区别”
  我回头看看那个年轻版,感到十分震惊,我居然没注意到这样一个巨大而且明显的差别。
  “他是绿色的。”我说。
  “你的意思其实是,你是绿色的,五分钟以后的你。”Russell说,“‘怎么搞’的第二个问题是,怎么把你弄进那个躯壳里?”他指着我那绿皮肤的兄弟,“答案是,我们要对你进行意识转换。”
  “怎么搞?”我问。
  “我们通过植入的传感器得到你大脑的表现形态,通过这个可以传送你。”Russell医生说,“我们使用你近几日的大脑模板信息为你的新大脑做好了接收自我意识的准备,因此当你的意识转换过去,一切都会觉得非常熟悉。我们为你准备了一系列简单的知觉,当然这个其实是很复杂的。我现在要开始了,现在,准备插入。”
  Russell医生开始操作检查舱的机器手臂。我把头扭到一边,他却停了一下:“我们还没开始呢,Perry先生,使用信号放大器就像被注射器扎一样的,小意思,别担心。”
  “抱歉。”我说,把头又放回了该放的位置。
  “不必道歉,”Russell说,他把放大器的笔帽接在我的头骨上,“你比绝大多数新兵要表现得好得多。你之前的一个家伙叫得跟杀猪一样,而且还昏厥了。我们不得不在他昏迷不醒的时候转换过去。当他醒来发现自己变得年轻而且还是绿色的,简直快疯了。相信我,你非常棒。”
  我笑笑,看了看马上就会变成我自己的那具躯体:“他的电极帽呢?”我问。
  “不需要。”他开始敲击他的PDA,“就像我说的,这身体作了大幅度调整。”
  “听起来不太罩得住。”我说。
  “刚开始你会不适应,”Russell医生完成了他的PDA操作,转过来面对我,“OK,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让我告诉你下一步是如何进行的。”
  “说吧。”我说。
  他把PDA转过来:“当我按下这个钮”,他指着屏幕上的一个按钮说,“你的传感器将开始把你的大脑活动传送到放大器,你的脑部活动会被充分扫描。我将把检查舱和一部专用的电脑连接起来,同时,你的大脑也会和它建立起类似的联接。当链路检验合格之后,我们会将你的意识传送进新的身体。当你的新大脑捕捉到脑部活动,联接就切断,你就在那儿了,在新的大脑和新的身体里。还有什么问题?”
  “这个过程以前失败过么?”我问。
  “你什么问题都可以问,”Russell说,“这个当然也行。出错是非常罕见的,非常非常罕见。我干这个二十年了,几千例意识转换,才有一例出了问题。有一个女人在转换的过程中出现了重大的冲击,她的大脑模板变得非常混乱,意识转换最终失败。除此之外,别的都非常顺利。”
  “所以成不成功,基本上我都能活着。”我说。
  “这个想法很有趣,不过,基本是对的。”
  “你怎么知道意识转换何时完成?”
  “通过这个。”Russell医生晃了晃他的PDA,“我们之所知道是因为你会告诉我们,相信我,你完成传送后你自己会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我问,“你做过这个?意识传送?”
  Russell医生笑了。“当然,而且是两次。”
  “但是不是绿的。”我说。
  “我已经做了两次,没必要永远使用绿色皮肤。”他说,几乎带着一种怀旧的表情。他眨了眨眼,又看了着自己的PDA。“恐怕我们要暂时停止一下讨论了,Perry先生,在你之后还有其他新兵要处理。你准备好开始了么?”
  “靠!没呢,我没准备好开始。”我说,“我担心我会大便失禁。”
  “那我们换个说法,”Russell医生说,“你准备好结束了么?”
  “我靠!开始吧。”我说。
  “准备进入。”Russell医生开始操作他的PDA。
  检查舱发出一阵轻微的声响,好像身体上的开关被打开了。我扭头看看Russell医生。“打开放大器,”他说,“一分钟就好。”
  我看看那个新的我。含混不清地说了声谢谢。那个新的我如同躺在摇篮里的婴儿,一动不动,仿佛一尊蜡像,涌动着绿色的光芒。那就像很久之前的我,甚至比曾经的我还要好。我不是街区里最热爱运动的,但这新的我却长着游泳健将一样的肌肉,还有长着头发的一张帅脸。
  我不能想象自己变成那样。
  “一切就绪。”Russell医生说道,“进行联接。”他敲击PDA。
  有一阵轻微的摇晃,好像突然之间晃得厉害了,整个房间好像产生一种回声。“靠!”我心里说。
  “房间里有回声?”Russell医生问,我点点头。“这是计算机存储堆。”他继续说,“你的意识感觉到一些细微的延时,这很正常。好的,现在进行新躯体和计算机存储堆的联接。”又是一阵PDA的敲击。
  意识穿过了房间。一个新的自我睁开了眼睛。
  “搞定了。”Russell医生说。
  “他的眼睛跟猫一样。”我说。
  “是你的眼睛。联接非常稳定,没有干扰,现在准备转换,你会有感觉有点迷糊。”
  医生说对了,确实很迷糊。
  噢——稳定了,稳定了。
  (我觉得自己被压进一个充气垫的小孔里)
  所有的记忆闪过脑海,就像一堵墙突然间崩塌了。
  一道神圣的光在闪耀,
  我看见Kathy与我擦肩而过,
  看见她睡袍下面的双脚,
  她的步履有点蹒跚,
  然后她走得很优雅
  她对着我微笑,
  好像要让我停下来和她谈谈。
  (以前这闪光也出现过,在那个放香草的调杯摔倒在地板上的时候)
  我现在又是我了,回到了Russell医生的房间,我直直地看着医生,头晕目眩。我能看到他的脸,有能看到他的后脑勺。我操,这幻觉似乎非常清晰,我好像同时有两个脑袋在思考。
  我明白了,我同一时间内,却处在两个地方。
  两个我互相看着,都笑起来。
  “我们打破了人体的自然法则。”我看见Russell用两张嘴说话。“你已经进入新身体了。”
  然后他他妈的又开始点击他那个PDA。
  我又恢复到只有一个自我。
  另一个我不能说话了,因为我现在只能从新的自我看那个老版本,而不能从老版本看新版本。
  那个老版本盯着我,好像知道一些奇怪的事情真真实实地发生了。
  那双眼睛仿佛在说,我已经是一个废物了。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Perry先生。”Russell医生对我说,重复了一遍之后,轻轻地拍拍我,看看有什么状况。
  “是的,我在这。”
  “你的全名是什么?Perry先生。”
  我想了一秒,然后说:“John Nicholas Perry。”
  “生日哪天?”
  “六月十号。”
  “你二年级的班主任叫什么?”
  我直直地看看Russell医生:“我靠!一个男教师,当我在那个老身体里的时候都已经想不起来了。”
  Russell医生笑起来:“欢迎来到新生活,Perry先生。旅途非常完美。”他打开了检查舱的门闩,把门洞开。“请出来吧。”
  我用我的双手,绿色的双手,扶住舱门。我移动右脚的时候觉得有点怪怪的。Russell医生过来扶住了我。“当心,”他说,“你刚刚还是一个老朽,返老还童要需要一点点时间去适应。”
  “你指的是什么?”
  “呃,你可以先伸直腰。”
  他说的没错,我有点驼,但是我可以伸直腰了。我向前走了两步,太棒了,我还记得怎么走路。我咧着嘴呲呲地笑着,像我还是一个年轻学生时一样在房间里踱步。
  “感觉怎么样?”Russell医生问道。
  “我年轻了。”我说,但并不怎么开心。
  “理所当然。”医生说,“从生物学的角度,这个身体才20岁。实际上这个身体比20岁还要年轻,但是我们有办法让它快速成长。”
  我尝试着跳了跳,差不多要跳回地球了。 “我是不是还没到能够饮酒的法定年龄。”
  “你的灵魂是75岁。”Russelle说。
  听到这句话,我停止了蹦蹦跳跳,走到了那副衰老的躯壳旁。他正躺在检查舱里,衰老,悲伤,仿佛摇摇欲坠。我摸摸他的脸,还有温度。有呼吸,我吓得往后一跳。
  “他还活着。”我说,又向前走了一步。
  “已经脑死亡了。”Russell医生接着我的话说,“你的所有认知功能都已经转换了,转换一旦完成,我们就关闭了老躯体的脑活动。他现在只不过是个自动机器,会呼吸,有血液循环,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而且这也是暂时的,他会在几天后自然死亡。”
  我踉跄地回到我的老躯体旁边。“你们准备拿他怎么办?”
  “我们会做一个短暂的保存。”Russell医生说:“Perry先生,我并不想令你不快,不过你现在可以回到自己的房间了,而且我下面还有几个新兵要处理,我要在中午前完成工作。”
  “关于我的身体,我还有一点问题……”
  “我们有个手册,”Russell说,“你可以下载到你的PDA。”
  “那多谢了。”
  “不客气。”Russell医生说,同时向殖民地官员点头示意。“他们会护卫你回去。再次祝贺你。”
  我向殖民地官员走去,准备回去。但是我停了一下,“等等,”我说,“我忘了个事情。”我走回到自己的那副老躯壳,他还躺在检查舱里。我对Russell医生指指门,“我可以开门么?”医生点点头。我打开门,握住我那双衰老的左手,无名指上有一个很朴素的结婚戒指。我把它拿下来,带到自己的无名指上。然后抚摸了一下我那苍老的面庞。
  “谢谢,”我对曾经的自己说:“感谢你所有的一切。”
  我和殖民地官员走出了房间。
  新的自我
  对你的新躯体的简介。
  CDF新兵专用
  全体CG成员奉献
  历经两百年的身体机能改造技术
  [这是我PDA上手册的标题画面,你不得不联想起达·芬奇当年所绘的人体解剖图,只不过换上了一个赤条条的绿家伙。我继续看下面。]
  现在,你已经从CDF那里获得了一个全新的体格。祝贺你!你的身体是CDF的科学家与工程师们数十年心血的终极成果,是CDF所需的最优化和最严格的产品。这份文档将就你新的身体最重要的功能和特征作一个简明扼要的介绍,并解答一些最常见的问题。
  不仅是新的体格,而且是更强的体格
  你一定已经注意到新躯体的绿色皮肤。这并不是一种纯粹的装饰性,你的新皮肤整合了叶绿素,并具备最优化的对氧气和二氧化碳的使用方案,从而额外地提供能量。这使得你将更有活力、耐力和能力去完成CDF的任务!这只是一个最基本的改进,你将继续发现身体的奇妙之处,内容如下:
  你的血液已被置换为强化血液,一个更为先进的系统,比原有血液提高四倍携氧能力,并可防止由疾病、化学毒素以及因失血而带来的死亡威胁。我们的猫眼视觉技术将大幅提高你的视觉能力。被强化的视网膜和视觉细胞所带来的更优越的视觉成像技术让你能适应任何自然环境,特别的视觉信号放大技术使你可以在低能见度的环境里获得清晰的图像。
  关于超感觉系统。这套被增进的超感觉系统将使你在触觉、嗅觉、听觉和味觉上达到从未有过的敏感度,扩展的感知定位能力和优化的知觉链接将大幅提高你在各种感知类型上的感觉能力,你从第一天就会有全新的体验。
  你想变得多强壮?关于高强度武装系统。此系统提高了普通肌肉的力量并缩短了反应时间,你会超出自己想象地更强更快。实际上,按照CG法,这不是商用产品,这是完全针对新兵的一个“超级强化”。
  绝对的联络保持。你将永远与脑伴保持联接,因为相关芯片已经植入颅内。我们所拥有的辅助平台能否接入你的脑伴?毫无疑问,随时随地。该技术并能够随时为你的非原生生理性技术提供支持,比如强化血液等。CDF的人员从中受益匪浅,你也将受到同样的支持。
  建构一个更完美的你
  毋庸置疑,你会为新躯体的能力所倾倒。但是你可能会疑惑,这躯体是如何建造的?你应该感到高兴,因为你的身体乃是CG设计的一系列强化版本中最高级别的。通过CG的特有技术,我们将其他物种的基因信息导入一个微型机器人,并依赖它改善新躯体的功能。这是一项艰巨的工作,不过非常庆幸,如你所见,效果极好。
  自两个世纪以前的第一款体格改善版本,我们精益求精。为实现这个改进的过程,我们首先依靠高级计算机模型技术在完整的人体系统中模拟出所有预期的效果,然后再于生理模型中进行尝试,在这些必要的阶段后,所有改进将被整合于一个最终的体格设计,与被提供的DNA启动器相结合。在通过改进方案的安全性测试之后,一个更强的你就诞生了。
  关于新体格的常见问题
  1、我的新躯体会有一个生产型号么?
  是的,你的新体格是防卫XII系列,“大力神”型。技术指标是:CG/CDF,12型,1.2.11版。这种体格型号仅使用于CDF。并且,每一个躯体因其不同的工作目的而有相应的序号。你可以通过脑伴察看你的序号,但是不必多虑,你完全可以在日常生活中使用你自己的名字。
  2、我的新躯体有多长使用寿命?
  防卫系列的体格的设计非常适宜它所要完成的任务。鉴于此,基于基因水平的高级再生技术将会减缓衰老。在基本的生命维持状态下,你的新体格在整个使用过程中将保持最佳状态。同时你将发现一切伤害都会迅速恢复,很快即能恢复常态。
  3、我有权力将这些高级特性遗传给我的下一代么?
  不能。你的体格以及其生物技术属于CG专利,你在没有授权的情况下不能遗传给下一代。同时,对于进行过各种非自然进化改进的防卫型体格,其DNA与未有人工改进的人类基因不兼容,在实验室的实验中,防卫型体格的受精卵每次都产生由于基因不兼容而导致的致命因子。另外,CDF认为基因的遗传不是该体格使用者的本职,因此,防卫型体格不能生育,尽管其具备性功能。
  4、我对于新躯体在神学上的意义感到忧虑,我应该怎么办?
  CG和CDF都不主张建立一个官方职位来主管不同个体间的意识形态,我们深刻理解一些新兵的忧虑。每一个来自地球的新兵在意识上的问题都是由神职人员或者临床心理医生解决的,我们鼓励你们寻找这方面的职业人士,并从他们那里得到答案。
  5、我能在我的新躯体里多长时间?
  防卫型体格为CDF的使用而设计,因此你在CDF的服役期间可以尽情使用新体格的一切技术与功能。当你在CDF退役之后,你将得到一个新的体格,这个体格按照你原来的DNA进行设计而不做任何改动。
  所有的CG成员祝贺你拥有一个新的体格。我们相信新的体格将有助于你在CDF的一切工作。感谢你加入殖民地的工作中,同时,尽情享用你的新躯体吧!
  我关上PDA,走到客舱的水池边,看着镜子里的那张新面孔。
  无法不注意到那双眼睛。我以前的眼睛是褐色的,一种浑浊的褐色,但是现在却带有金色的斑点。Kathy曾对我说,她从书上看到过,虹膜上有斑点说明组织脂肪过多。因此,我想我有一双很肥胖的眼睛。
  如果书上说的眼睛很胖,那我的简直就是肥硕无比。那金色从瞳孔外散到整个虹膜边缘,逐渐转为绿色。虹膜边缘是一种很深的祖母绿色,笼罩在瞳孔周边。瞳孔是裂开的,在镜子反射的光亮面前紧闭着。我把灯关了,基本照明都关了,只有PDA的发光二极管在发亮。我以前的老眼睛这种光线的快速变换下根本就看不见那微光。
  我那新的双眼瞬间就适应了环境。房间毋庸置疑很昏暗,但是我能够清楚地看到一切。我回到镜子面前,我的眼睛睁得很开,好像那些颠茄碱服用过量的人一样。我旋开水池的灯,观察自己的瞳孔见光迅速收缩。
  我脱光了衣服,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自己的新身体。我能清醒地意识到,这比我以前的躯体要强得多。我低头看看我的胸大肌和腹肌,我这一辈子都没用有过这运动员似的强健体形。我真的弄不懂他们到底是怎么搞成这样的,不知道要过多久我才又会变成我真正二十岁时那样肌肉松弛的状态。不过我又想,如果它真的要变回以前的松松垮垮,他们可以从DNA里再做一个。我希望别这么搞,我挺喜欢我的新身体。
  靠,我发现自睫毛以下我就一毛不拔了。
  准确地说,光秃秃的,一根毛发都没有。手臂上也没有体毛,大腿也没有,大腿后侧也没有(晕,我以前不是这样的),私处也没有。我摸摸下巴看看有没有什么短胡茬什么的,结果跟婴儿屁股一样光滑,或者跟我自己的屁股一样。我低头看看自己的私处,坦率地说,寸毛不生,看上去很不爽。我以前有一头浓密的棕发,只有这点还没什么变化。
  我把手拿到眼睛面前看看我的肤色,一种暗绿色,似乎在反光,还好并不耀眼。我从没想过我会有一双黄绿色的手。全身都是这种颜色,除了乳头和龟头颜色稍微有点淡。基本上,我似乎和以前一样有一个统一的肤色和对比度,只是色调不一样了。相比而言,我皮肤的下的血管脉络更值得注意,呈现出一种浅灰色。我想那否就是什么“强化血液”?那肯定不是红色。我重新穿好衣服。
  PDA哔哔响起来,有一条消息。
  上面写着:你现在联结到你的脑伴了么?这是一个计算机系统,你想不想现在进行尝试?上面有两个按钮写着“是”和“不是”。我按了“是”。
  突然,一种浑厚、饱满而又温和的声音在我四周响起来。我吓得差点从自己的绿皮肤里跳出来。
  “嗨,”那声音说:“你正在连入脑伴计算机系统,已通过自适应辅助平台(AAI)认证。不必紧张,你现在听到的声音由你的脑伴听觉中心发出。”
  牛逼!我心里想。另一个声音又出现了。
  “在这个简短的自我介绍环节之后,你可以在任何时间关闭声音。我们开始一些选项会话,你可以通过说‘是’或者‘不’来进行选择。关于这一点,脑伴比较倾向于听你直接通过是、否进行操作,因此它将学习辨认你的指令。当你准备好之后,请说‘是’。你可以在任何时间开始。”
  声音消失了,我有点犹豫,还有点稀里糊涂。
  “请说‘是’。”声音重复了一遍。
  “是!”我有点神经质地说。
  “感谢你说了‘是’,现在,请说‘不’。”
  “不!”我说。有一会儿我再担心脑伴会不会将我的“不”理解为是对它请求的拒绝,一怒之下把我的脑袋油煎了。
  “感谢你说了‘不’。”那声音说,好像显得它挺有理解力。“在下面的阶段,你将认识到并没有必要为了脑伴的响应而读出来。不过有一段不长的时间,你会不自觉地和脑伴交流时读出那些指令。现在,你可以选择继续语音控制,或者进入下一个界面。你准备选择进入下一界面么?”
  “靠,是的”我说。
  我们进入了文本界面,那儿有一行文字直接漂浮在我的面前等着我读。字体的对比度相当适合阅读,我看到哪儿,字就飘到哪儿,正好在我眼前,而且根据我的视野调整字体的对比度。太牛逼了!
  脑伴写着:“建议在最初的文本环节,你保留坐姿以避免不必要的意外。”我坐了下来。
  “在最初的和脑伴交流环节,你将发现用语音交流要更方便些。为了让脑伴理解你的指令,我们现在需要让它能够使识别你的声音。请读出下面的音标。”在我的视野里,一行音标悬浮出来。我将它们从右到左读了出来。脑伴然后又让我读了一些数字。我照办不误。
  “谢谢。”脑伴写道。“你的脑伴能够对你的声音进行识别,你现在是否要对其进行个性化设置?”
  “是。”我说
  “请为你的脑伴进行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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