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因掏出了用手绢包着的费尔德的酒瓶子送给了普鲁提医生:“这是死者的,医生。你要能为我分析出这里的成分那就太好了。但在你处理之前,请实验室的杰米查一下指纹。还有……等一下。”警官走过去把放在角落里的半空的姜汁酒瓶子拿了起来,“你也可以为我分析一下这个,医生。”他补充道。
验尸官把长颈瓶和姜汁酒瓶放进包里之后,轻轻地正了正头上的帽子。
“哎,我要走了,警官,等我分析之后再给你一个详尽的报告。车可能已经在外面等我了,我来时叫的。再见。”他打了个哈欠走了。
医生走的同时,两个穿白衣服的服务员抬着担架匆匆地走了过来。得到了警官的允许之后,他们抬起了尸体,放到担架上,用毯子盖上之后离开了。警察和侦探们望着离去的担架松了一口气,他们知道今晚的工作可以告一段落了。观众们看到了被抬走的尸体又一次小小地骚动起来。他们有的站起来,有的低声耳语,有的晃动着身体,有的咳嗽,更有的人嘟囔起来。
当右边的观众有些混乱的时候,奎因对埃勒里叹了口气。所有的观众都站起来盯着尸体看,警察不得不大声地维持着秩序。奎因低声对身边的警察快速说了什么,埃勒里轻轻地走到另一边,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这时,附近又喧哗了起来,两个警察拖着一个反抗不已的人走了过来。
他们竭尽全力地把他拖到了左边的过道尽头。那男人长得又矮又丑陋。他穿着廉价店里买来的做工粗糙的衣服,头上戴一顶乡村牧师曾经戴过的那种黑色的帽子。他的嘴丑陋地大张着,嘴里喷出令人不快的气味。
当他看见警官正盯着他看时,就停止了挣扎。
“我们发现这个男人想从这个建筑的另外的一个门逃出剧院,警官。”一个警察喘着粗气说道。
警官笑了,从口袋里拿出了鼻烟壶,深深地吸了一口,快乐痛快地打了几个喷嚏,然后看了看正在两个警察中间的那个猥琐的男人。
“好,好,帕森,”他高兴地说,“你这个时候出现真是太好了。”
第四章 人群中的两个嫌疑人
世上有些人,可能是因为天生的弱点,就是无法忍受爱发牢骚的人。在一大群沉默无声的人群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叫“帕森”的家伙,埃勒里一看到他,就感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厌恶。
听了奎因暗含讽刺意味的话,帕森挺直了身体,与警官对视了一下,然后又恢复了以前的蛮横无理的劲头,使劲挣脱了警察死死抓住的他的胳膊。他扭动着、吵闹着、咒骂着,最后还是安静了下来。他屏住了呼吸。他剧烈抽动的身体似乎在向警察控诉着他的不满。另一个警察也赶来帮忙,把他死死地按在地板上。突然他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了下去。一个警察狠狠地把他揪了起来,他于是就站在那里,眼睛看着地面,身体一动不动,手里紧紧攥着帽子。埃勒里转过头去。
“行了,帕森,”警官说道,就像对待一个刚刚发过脾气的孩子一样,“你知道这么干是没用的。你最后一次犯事时闹的结果又怎么样呢?”
“问你问题你就得回答!”一个警察吼道,同时又使劲戳了戳他的肋骨。
“我不知道你们在这儿干什么,所以我也无话可说。”帕森说话的同时还不停地移着脚步。
“你这话真让我吃惊,”警官温和地说道,“我也没问你知道什么呀。”
“你们没有权利抓一个无辜的人!”帕森不顾体面地大声喊道,“我难道不和其他人一样吗?我买了票,一分钱也没比谁少花。你们这些人凭什么不让我们回家?”
“那你也买了票,是吧?”警官磕了磕脚后跟问道,“好,好,那你就把票根拿出来让老奎因也仔细地看一看。”
帕森的手机械地摸了上衣口袋,可又惊异地垂下了手。他表情空洞,慢慢地抽出了手,手里什么也没有。他又摸了其他的口袋,脸上带着气愤的表情,这种表情让警官不由得微笑了。
“妈的!”帕森嘟囔道,“没有比我现在更倒霉的了。我总是留着票根,可偏偏就今天晚上把它给扔了。对不起,警官!”
“哦,那没关系,”奎因说道。他的脸色严峻起来,“别再装下去了,卡赞耐里!你今天晚上都在剧院里干了什么?你为什么突然要跑出去?回答我!”
帕森向四周看了看。他的胳膊被两个警察紧紧地抓着,看来想逃跑是不可能,也是不明智的了。他的面部表情又变化了一下,做出了一副很愤怒的、无辜的样子。他的眼睛湿润了,就像是那些虔诚的基督徒面对异教询问者所做出的表情。帕森常常用这种表情来表示自己的无辜。
“警官,”他说道,“你知道你是没有权利就这样抓住我的,是不是?每个人都有权利找他的律师,对不对?当然我有这个权利!”他停了下来,好像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警官很好奇地看着他说:“你最后一次看见费尔德是什么时候?”
“费尔德?你不是说蒙特·费尔德吧?我从没听说过这个人,警官,”帕森说道,“你到底想给我加什么罪名?”
“没什么,帕森,什么罪名也没有。不过你现在什么都不想说的话也可以,你可以先冷静一下。也许你一会儿就有得可说了……别忘了,帕森,还有波努莫丝绸抢劫案和你有关呢。”他转过身对一个警察说道,“你陪我们的朋友到经理办公室去,在那儿陪他一会儿,警官!”
正在观看帕森被拽到剧院后面的一间屋子里的埃勒里听到他父亲的话感到非常吃惊。他父亲说:“这个帕森也真够笨的,是不是?他那样就想逃走?”
“这就叫一着走错,全盘皆输啊。”埃勒里说道。
这时维利手里拿着一大卷纸匆匆赶到了,警官转过身冲他笑了笑。
“啊,托马斯回来了,”警官笑道,看样子他的情绪很好,“有什么发现吗,托马斯?”
“哎,警官,”这位侦探拿着弄卷了边的纸回答说,“也很难说。这只是名单的一部分,另一部分还没完呢。不过我觉得你已经能发现感兴趣的东西了。”
他递给奎因一些草草写下的姓名和地址。这些都是警官让维利询问每一位观众之后写下的。
警官仔细地研究每一个名字,埃勒里也从他身后看过去。他刚看了一半就停住了。他斜眼看了看让他吃惊的名字,然后抬头迷惑地看着维利。
“摩根,”他沉思着说,“本杰明·摩根。听着有点耳熟,托马斯。你觉得呢?”
维利淡淡地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会问我的,警官。本杰明·摩根两年前还和蒙特·费尔德是搭档呢。”
奎因点了点头。三个人对视了一下,然后警官耸了耸肩,简洁地说:“看来还得了解一下摩根先生的其他情况。”
他叹了口气又开始看名单了。他又开始仔细研究名单了,不时地抬起头想一想,摇摇头,再继续看。维利很崇敬地看着他的上司,因为他知道奎因的记忆力比埃勒里还要好,从某种程度上说达到了惊人的程度。
最后,警官把名单还给了这个侦探:“没什么了,托马斯,除非你能找出我遗漏的东西,是吗?”他的声音很沉闷。
维利一言不发地看着这位老人,摇了摇头,走了。
“等一下,托马斯,”奎因叫道,“你去弄下一份名单之前,先让摩根先生到经理办公室去好吗?别吓着他。还有,在他去办公室前先看看他的票根。”维利离开了。
警官对正在看警察们在侦探的调度下执行奎因命令的潘泽打了个手势,那个小个子胖经理立即就跑了过来。
“潘泽先生,你们的清洁女工什么时候开始打扫卫生?”警官问道。
“哦,他们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警官,他们在等着开始干活儿呢。大多数的剧院都是在第二天早上才开始打扫,可我一般是演出一结束就开始。您又有什么吩咐?”
刚才还皱着眉头的埃勒里听到经理的话之后眼睛亮了亮。他又满意地开始按他的夹鼻眼镜了。
“我希望你做的事就这些,潘泽先生,”警官平稳地说,“等所有的人走了以后,安排清洁女工对剧院的每一个角落都进行搜查。他们必须捡起并保存剧院里所有的东西,尽管有些东西看起来无关紧要,尤其是注意票根。这些人可以信任吗?”
“呃,绝对可以,警官。从这个剧院一建立他们就在这儿干了。你可以相信不会漏掉任何线索的。那拣到的东西我怎么处理?”
“小心地包好,写上地址,然后派一个可靠的人明天早上给我寄到总部去。”警官停顿了一下,“我想提起您注意的是,这个任务是非常重要的。它可比它表面上看上去要重要得多。你明白吗?”
“当然,当然!”潘泽匆匆忙忙地走了。
一个灰白头发的侦探轻捷地走过地毯来到左边的通道,给警官敬了个礼。他手里拿着维利曾给警官看过的那种名单。
“维利警官让我把名单给您,他说这些是名单的剩余部分,这里记录了观众的地址和姓名,警官。”
奎因急切地从那名侦探手里接过名单。埃勒里向前探着身子。老警官用手指点着一个一个慢慢地看着名单。快到最后时,他笑了。他转过身对他的儿子耳语了几句。埃勒里点头的时候脸上也闪着兴奋的表情。
警官转过头去看着那名侦探说道:“到这儿来,约翰逊。”警官把他刚研究过的名单伸了出去,“我想让你找到维利,让他马上来向我汇报。做完这件事之后,去把这个女人带来,”他的手指指向了一个名字和写在旁边的座位号码,“请她和你一起到经理办公室去一下。一个叫摩根的人也会在那儿。在接到我的命令之前就和他们呆在那儿。还有,如果他们聊天的话,仔细听,我想知道他们都说些什么。要礼貌地对待这个女人。”
“是,先生,维利还让我告诉您他已经挑出了一些人,他们都是没有票根的。他想问您怎么处理这些人。”
“这两张名单上都有他们的名字吗,约翰逊?”奎因边问边把名单交给他去还给维利。
“有,先生。”
“那就告诉他让他们和其他的观众一起走,不过要先把名字写下来。我不打算和他们谈了。”
约翰逊敬了个礼走了。
奎因转过身来小声地和埃勒里说着什么,埃勒里好像在思考着什么问题,这时潘泽的出现打断了他们。
“警官?”潘泽很有礼貌地先咳嗽了一下。
“呃,是你,潘泽!”警官转过身子说道,“所有的事情都是按我们刚才谈的办的吗?”
“是的,先生,您还有什么吩咐吗?还有,警官,请您原谅,我想问您一下,观众到底还要等多久?好多人都在不停地问我这个问题。我不希望在这件事上出什么麻烦。”他的黝黑的脸上由于汗水的缘故闪着光。
“哦,这事你不用担心了,潘泽先生,”警官轻松地说,“马上就会让他们走了。事实上,我已经让我的人几分钟之后就放他们走了。不过,在他们离开之前,恐怕还得抱怨一件事呢。”他笑着补充道。
“是吗,警官?”
“是的,他们得接受检查。他们肯定会抗拒的,还会威胁说要找律师什么的。不过,这件事你不用担心,我会为今晚的一切负责的,我是不会让你卷入任何一种麻烦的……现在我们需要一位女士帮个忙,因为我们的人都是男的。我们这里倒是有一位女警官,不过她在楼下也忙得不可开交。你能帮我们找一个可靠的人吗——最好是中年人——她还得愿意义务地帮助我们,而且还会为一切保守秘密?”
经理仔细地想了一会儿:“我可以给你找到这种人。我们衣帽间的菲利普斯夫人就行。她在这儿已经工作了好多年了,而且她也会很高兴地接受这个任务的。”
“那就是她吧,”警官爽快地说,“请她马上到正门去,维利警探会告诉她怎么做的。”
维利来得正是时候,刚好听到了警官的话。潘泽冲下了过道,向包厢跑去了。
“摩根安排好了吗?”奎因问道。
“是的,警官。”
“好,那你就还剩一样工作就可以结束今晚的任务了,托马斯。我想让你指挥正厅和包厢里的观众离开剧院。让他们一个一个走,走之前要接受检查。除了正门之外任何门都不得出入,一定要确定那些门都锁好了,让那些坐在侧门附近的观众都移到后面来。”维利点了点头。
“好,准备搜查,皮格特!”那名侦探跑步赶了过来,“皮格特,你和奎因先生及维利警官一起到正门去搜查每一个出去的男人,有位女士会在那儿搜查每一个女人的。检查每一个手包,再检查每一个口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把所有的票根都搜集起来,严格检查看有没有多余的帽子。我想要的是那种丝织的高帽。不过如果发现其他种类多余的帽子,也要让主人说个明白。好了,小伙子们,开始行动吧!”
一直靠着一根柱子站着的埃勒里这时也直起身子跟皮格特一块儿走了。维利跟在后面刚要走的时候警官又叫道:“正厅里的人走完之前,别让楼厅里的人出去。派个人到那儿去让他们保持安静!”
最后一条重要的指令发布之后,警官转过身对站在附近守卫的多伊尔轻声说道:“你快点到衣帽间去,多伊尔,小伙子,仔细观察每个人拿衣服的动作。他们都走了之后,仔细检查一下那个地方。如果有什么东西被人留下了,立即拿来给我。”
奎因靠在一根柱子上,这根柱子的阴影正好投在座位上,而死者就正是坐在这个座位上的。他目光有些茫然地站在那里,用手抓着自己的衣领,这时虎背熊腰的福林特跑了过来,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警官的目光立即迎了上去。
“有什么发现吗,福林特?”他问道,手却不由自主地又去摸他的鼻烟壶。
这名侦探默默地递给他一张半截的票,这张票是蓝色的,上面写着“左LL三○”。
“好,好!”警官叫道,“你是在哪儿找到这个的?”
“就在正门里面,”福林特说道,“看样子好像是票的主人一进剧院就把它扔掉了。”
奎因没有答话。他把手伸进了口袋找到了死者的那张蓝色的票根。他默默地看着它们——两张票根从颜色和标记来看都相同,不同的是一张是左LL三二,另一张是左LL三○。
警官在审视这两张门票时习惯性地眯起了眼睛。他把票根翻来覆去地仔细看着,然后,灰色的眼睛里露出了迷惑的神情,于是他又看了看前面。还是不满意,于是又前后都看了看。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两张票的边角都无法吻合。
第五章 奎因的合法讯问
奎因走过了铺在正厅地面上的宽大的红色地毯,他的帽子压得很低,遮住了眼睛。他又把手伸进了口袋寻找他那必不可少的鼻烟壶。很明显,警官正在思索着什么,因为他的手紧紧地抓着那两张票根,脸上的表情也很怪异,好像对自己的想法并不满意似的。
在他打开那扇印有“经理办公室”字样的带绿色斑点的门之前,警官又转过身看看他身后的情况。观众的反应已经相当正常了。空气中充斥着观众聊天的声音,警察和侦探们挨排走着,发布命令、解答问题、请观众们从座位上站起来,请他们排好队到正门口接受检查。警官发现几乎没什么人对这一决定有什么异议,他们似乎是太累了,以至于没有力气再抗拒检查了。半愤怒、半兴奋的女人们很快就在另一边排起了长队,接受一位穿黑色礼服的慈善的女人的搜查。警官看见警察已经把其他的出口封住了。皮格特训练有素地搜查着每一位男人的衣物。在另一边,维利在观察人们接受检查时的表情,他自己也时不时地亲自搜查几个人。埃勒里站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叼着一根雪茄,似乎还在想他那本没有买到的第一版图书。
奎因叹了口气,走进了经理办公室。
主办公室的过厅很小,古铜色和橡木的颜色和谐地配合在一起。靠墙的几张铺着很厚的皮子的椅子里坐着帕森·约翰尼,他满不在乎地叼着一根烟。椅子旁边站着一个警察,把一只大手放在帕森的肩膀上。
“你过来,帕森,”奎因边走边说道。那小个子男人把烟头熟练地扔进了痰盂,没精打采地站起来,警察跟在他的身后。
奎因打开了主办公室的门,站在门槛上又看了看四周然后他闪到了一边,让那小个子和穿制服的警察先走了进去。他又随手把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路易斯·潘泽对办公室的布置有其特殊的品味。雕花的书桌上面悬挂着透明的绿色的灯罩,灯罩闪着亮光。椅子、装饰性的挂衣架、银色的沙发以及其他的物品很有品位地装饰着整个屋子。和其他经理的办公室不同,潘泽没有挂任何明星、经纪人、制片人的照片,而是在墙上挂着几张精美的印刷品,一个大挂毯和一副康斯太布尔的油画作品。不过,奎因警官现在注意的焦点并不在潘泽先生这间屋子的艺术品味,而在于房间里的六个人。坐在约翰逊侦探旁边的中年男人有些肥胖,但是眼神却很机敏,而且眉头紧锁。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位相当漂亮的年轻姑娘,这姑娘只穿着晚礼服和披肩。她正抬头看着一位英俊的年轻人,这位年轻人手里拿着帽子,正弯着腰低声和她说着什么。他们旁边还有两位女士,也都探着身子听得十分认真。
那个臃肿的男人离他们很远。警官一进门,他立即就站了起来。其他几个人也停止了交谈,都肃静地看着警官。
帕森·约翰尼咳嗽了一声,和陪着他的警察一起侧身站到了角落里。他对自己身处这样一群光彩照人的人中间感到有些奇怪。他挪了挪脚,向警官那边投去了绝望的目光。
奎因走到书桌背后面对着这些人。他挥了一下手,约翰逊立即走到了他的身边。
“那三个特别的人都是谁?”他低声问约翰逊道。
“那老一点的是摩根,”约翰逊耳语道,“坐在他旁边长得很漂亮的女人就是你让我带来的那个。我到正厅去的时候,发现那个年轻人和另外两个女人都和她在一起。他们四个人都很有魅力。我把你的话告诉了她,她看样子很紧张。不过她站了起来就和我来了,另外三个人是陪她来的。我也不知道你希不希望见到他们,警官……”
奎因点点头:“听见他们说什么了吗?”他用同样低的声音问道。
“没有什么特别的,警官。那个老家伙好像和他们并不认识。那几个人都在猜测你为什么要见那女的。”
警官让约翰逊退到了原来的位置,然后他和大家打了个招呼。
“我只是想请你们中间的两个人来聊聊,”他语气轻快地说,“不过既然其他的人也都来了,就让他们在这儿等一会儿也没关系。不过在我和这位先生谈话时还得请你们到外间去一下。”他把头向那个坏人点了点,那人的身体立即就僵了一下。
那两个男人和三个女人立即表示赞同,约翰逊随手把门关上了。
奎因向帕森·约翰尼转过身去。
“把这个坏蛋带过来!”他对那警察喊道。他双手的手指扣在一块儿,坐在潘泽的椅子上。那恶棍走过地毯,被径直推到了桌子前面。
“现在,帕森,我让你来了该来的地方。我们可以在这儿好好谈谈了,不会有任何人打扰我们的。明白吗?”
帕森一言不发,眼神里现出一种不信任的神色。
“好,你什么都不想说,啊,约翰尼?你以为我会让你这样挺多久?”
“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什么也不知道,还有,在我的律师来之前,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那恶棍绷着脸说道。
“你的律师?哎,帕森,你的律师叫什么?”警官假装不知情地问道。
帕森咬了咬嘴唇,依旧一言不发。
奎因转脸向约翰逊问道:“约翰逊,我的小伙子,你在巴比伦监狱工作过,是吧?”
“当然,头儿。”那侦探回答说。
“就是你被送去的那一年,”警官温和地对那坏蛋解释道,“记得吗,帕森?”
还是沉默。
“好吧,约翰逊,”警官把身子靠在椅背上继续说道,“请你告诉我一下,是谁为我们这位朋友辩护的?”
“费尔德。可……”约翰逊看着帕森说道。
“没错,这位先生现在毫无知觉地躺在我们的停尸房里。哎,帕森,这又是怎么回事?别再装了,你怎么能说你根本就不认识蒙特·费尔德呢?当我只是提到了他的姓的时候,你就知道他的名。你给我说清楚,说!”
那恶棍斜睨着警察,眼里闪出鬼祟的绝望的光。他舔了舔嘴唇说道:“你那些全说对了,警官。可我……我真的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我不骗你。我都有一个月没见到费尔德了。我没有……我的天,你不会把罪名强加给我,是吧?”
他痛苦地盯着奎因。警察又拉了他一下,让他站直了:“帕森,帕森,你怎么能随便下结论呢。我只是让你来问问情况。当然,如果你要承认是你谋杀的话,那我可以把我的人都叫来,然后我们打个报告,再然后我们就可以回家睡觉去了。你觉得怎么样?”
“不!”那恶棍叫道,突然伸出了胳膊。警察很熟练地抓住了他的胳膊,拧到了他的背后,“你怎么能那么说?我是不会承认任何事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今天根本就没见到费尔德,而且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也在这儿!认罪——我有一些有影响的朋友,警官,你不能把罪名加在我的身上,我告诉你!”
“那太糟糕了,约翰尼!”警官叹道,“那好吧,你没有杀蒙特·费尔德。那你今天是几点钟来的,你的票又在哪儿?”
帕森用手拧着帽子:“我刚才什么都不想说,警官,那是因为我以为你要把谋杀的罪名强加给我。我当然可以解释我是什么时候、怎么到这儿来的。那是大约八点半,是拿票进来的。这是票根。”他在大衣口袋里仔细找了找,找出了一张撕过了的蓝色票根。他递给了警官,警官大概地看了看后放进了口袋里。
“那你,你是在哪儿弄到的票呢?约翰尼。”
“我……我女朋友给我的,警官。”恶棍紧张地答道。
“喔…还搅进来个女人,”奎因快活地说,“那你那年轻的女朋友叫什么名字,约翰尼?”
“谁?……嗨,她……嘿,警官,别给她找麻烦,好吗,警官?她是个正经人家的孩子,她什么也不知道。真的,我……”
“她叫什么?”警官厉声说道。
“马奇·奥康奈,”约翰尼低声说道,“她是这儿的引坐员。”
奎因抬起了眼睛,迅速地和约翰逊交换了个眼神。那侦探离开了房间。
“好,”警官再一次舒服地靠着椅背说道,“那就是说我的老朋友帕森·约翰尼对蒙特·拉尔德的事一无所知。好,好,好!我们就看看你年轻的女朋友会怎么说。”警官说话的时候眼睛盯着恶棍手里的帽子。这是一项廉价的黑色浅项软呢帽,和这家伙身上的衣服倒是很相配,“嗨,帕森,”他突然说道,“把你的帽子递给我。”
他从不情愿的恶棍手中接过了那顶帽子仔细研究起来。他把皮带子放到里面又研究了一番,然后又递了回去。
“我们还忘了件事儿,帕森,”他说,“警官,你搜过卡赞耐里先生的身吗?”
帕森接受了检查,不过他还算镇定。
“没什么特别的,”警官说着又继续搜着。他把手伸进了这个人的后面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很鼓的钱夹,“您想看这个吗,警官?”
奎因接了过来,快速地数了数里面的钱,然后还给了那个警察,警察又给帕森放回了口袋。
“一百二十二块,约翰尼,”警官说道,“我好像闻到一种波努莫丝绸的味道。不过,”他冲穿着制服的警察笑道,“没有长颈瓶?”
警察摇了摇头。
“他衬衣和背心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又是否定的回答。奎因沉默了,这沉默一直持续到了检查结束。帕森·约翰尼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好了,约翰尼,你今晚的运气可是不坏呀……进来!”听到敲门声后警官喊道。门开了,一位穿着引坐员制服的苗条的姑娘出现在门口,这姑娘今晚已经接受过一次讯问了。约翰逊也随后走了进来,并随手关上了门。
马奇·奥康奈站在那儿悲哀地看着她那似乎在研究地板的恋人。她又飞快地看了警官一眼,然后她的嘴唇绷紧了,紧接着她尖刻地说道:“怎么样?他们到底把你抓住了吧,你这笨蛋!我早就告诉过你别乱跑!”她轻蔑地转过身去,背对着帕森气得直喘粗气。
“那你刚才怎么不告诉我们,姑娘?”警官轻声问道,“你怎么不说你给你的朋友约翰·卡赞耐里搞到了一张票?”
“我什么都不想说,警察先生。我为什么必须得说呢?约翰尼和今晚的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们先不讨论那个问题,”警官把玩着手里的鼻烟壶说道,“我现在想知道的就是,马奇,从我们谈完话后你又想起什么没有?”
“你什么意思?”她问道。
“我的意思就是,你告诉过我演出开始之前你一直在通常呆的位置上,就是说你帮助好多人找到了座位,你不记得是不是为蒙特·费尔德,也就是死者,引过座位,后来整场演出期间你就站在左边过道的尽头。整场演出,马奇。是这样的吗?”
“当然是,警官。谁能说不是呢?”那女孩激动起来,但是警官看了看她颤动的手指,她的手指僵住了。
“啊,别说了,马奇,”帕森突然插话道,“别再做无谓的辩解了,他们迟早会查出我们一直在一起的,然后他就会跟你找麻烦。你不知道这家伙,还是别和他搀和,马奇!”
“那好!”警官看了看那恶棍,又看了看那女孩后说道,“帕森,你年纪大了之后聪明多了。我是不是听见你说了你们两个一直在一起?什么时间、为什么、有多久?”
马奇·奥康奈的脸红了,接着又变白了。她狠狠地盯了她的男朋友一眼,然后转身对奎因说:“我看我还是都说了吧,不管怎么样我也逃脱不了了。我知道的就这些,警官。如果你不告诉经理的话,那上帝都会保佑你的!”——奎因的眉毛动了动,但是他没有打断她的话——“我给约翰尼搞了一张通行证,就这样,”她挑战似地继续说道,“那是因为,哎,约翰尼喜欢枪杀、流血这类东西,所以我就给他搞了这张通行证。这个通行证可以允许两个人进来,所有的通行证都是这样。所以约翰尼旁边的座位就一直空着。那是一个靠左排通道的座位——这是我能给这家伙搞到的最好的座位了。第一场的时候我非常忙,所以根本就没有可能和他坐在一起。不过休息之后,等第二场开始的时候,一切事情都已经就绪了,所以我就有机会和他坐在一起了。当然,我承认,差不多整个第二场我都和他坐在一起。我为什么……我为什么就不能休息一会儿呢?”
“我明白了,如果你早告诉我就会省好多时间,也会给我减少好多麻烦,年轻的女士。你第二场一直都没站起来吗?”
“哎,我站起来了好几次,不过一切都正常,经理也不在旁边,所以我就又回去了。”
“你路过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费尔德呢?”
“不,没有,先生。”
“你有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人坐在他身边吗?”
“没有,先生。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就在那儿。我……我想我都没往他那边看。”
“那我觉得,”警官冷冷地接茬道,“你都不记得第二场为任何一个最后一排的人引过坐吧。”
“是的,先生……啊,我知道我不该那么做,也许吧,不过我整晚都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她越回答问题就越紧张,她不时地看看帕森,可帕森好像一直盯着地板。
“你给我们帮了很大的忙,年轻的女士,”奎因说道,突然他站了起来说,“就这样吧。”
就在她转身离去的时候,那恶棍也假装无辜地偷偷跟着她走。奎因向那警察打了个手势,于是帕森不得不又回到他原来站的地方。
“还没这么快,约翰尼,”奎因冷冰冰地说,“奥康奈!”
那女孩转过身,装出一副不在乎的神情。
“这会儿我是不会对潘泽先生说什么的。不过我也建议你再和长者说话的时候嘴巴最好放干净点儿。现在你可以出去了,不过要是从你这儿走漏一点风声,上帝是不会保佑你的!”
她大笑起来,然后摇摆着走出了屋子。
奎因对那个警察转过身子:“给这家伙戴上手铐!”他用手点着那恶棍厉声说道,“把这家伙带回警局去!”
警察敬了个礼,紧接着手铐咔哒地响了一声,帕森呆呆地看着他腕子上的手铐。还没等他张开嘴说出什么,他就被拽出了房间。
奎因厌恶地挥了挥手,把自己陷进皮椅子里,又拿出鼻烟壶吸了吸,然后用一种完全不同的语气对约翰逊说道:“我得麻烦你一下,约翰逊,我的小伙子,请你把摩根先生请到这里来。”
本杰明·摩根迈着僵硬的步子走进了奎因临时性的秘室,他无法掩饰自己的不安。他用一种快活、浑厚的男中音说道:“哎,先生,我来了,”说着他也坐进了椅子里,然后又像满意地坐在酒吧里的男人一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奎因没有说话,他长时间地、专注地盯着摩根,他的这种注视让摩根感到坐卧不安。
“我叫奎因,摩根先生,”他用一种友好的口气说道,“理查德·奎因警官。”
“久仰了,”摩根一边站起来和奎因握手一边说道,“我想您知道我是谁,警官。好多年前您在审讯罪犯的法庭上就见过我了。有一个案子——您还记得吗?——我为被指控犯有谋杀罪的玛丽·杜利特尔辩护……”
“当然记得!”警官诚心诚意地感叹道,“我说我觉得以前在哪儿见过你似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帮她把官司打赢了。你那次干得可真棒,摩根——非常非常出色。所以你就是我记忆中的那个人!好!好!”
摩根笑了:“那都是历史了,”他承认说,“不过我想那些日子已经过去了,警官。你知道,我现在已经不再干这一行了。”
“是么?”警官又拿出了鼻烟壶,“这我可不知道。”他吸了一下,“出了什么事吗?”他同情地问道。
摩根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说道:“有大麻烦了。我可以吸烟吗?”他突然问道。得到了警官的允许之后他点了一只雪茄,深深地吸了起来。他们两个人很长时间都不说话。摩根感觉到警官在观察他,他不停地变换着姿势,尽量避免警官的目光。老警官看样子是在沉思默想,他把头埋在胸口。
这种沉默中包含着一种紧张、窘迫的气氛。整个房间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墙角的那座座钟在滴答滴答地走着。剧院的某个地方突然传来了说话的声音,声音越来越高,高到让人无法忍受的地步。然后一切又都寂静无声了。
“你看,啊,警官……”摩根咳嗽了一下。他整个人都藏在雪茄的烟雾里,这使得他的声音听起来又粗又闷,“这是怎么回事……是静坐沉思吗?”
奎因抬起头,看样子有些惊异:“哎?实在对不起,摩根先生。我想我是走神了。已经有一会儿了吧?我的天!看样子我真是老了。”他站起身,手背在背后,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儿。摩根的目光跟随着他。
“摩根先生,”警官以他独特的跳跃式的思维方式开始了谈话,“你知道我为什么请你来谈谈吗?”
“哎……警官,恐怕我不敢说知道。不过我认为肯定和今晚的意外有关。不过我到底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我可不敢承认说我知道。”摩根被他自己抽的烟呛了一下。
“摩根先生,你一会儿可能就会知道了。”警官倚着桌子说道,“今天晚上有个人被谋杀了,可这并不是意外,我可以肯定这一点。死者是蒙特·费尔德。”
虽然警官只是平静地道出了一个事实,但是却使摩根着实吃了一惊。他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眼神里闪出惊异的光,双手颤抖着,呼吸也变的粗重起来。他的雪茄烟也掉到了地板上。奎因愁眉不展地看着他。
“蒙特·费尔德!”他叫道,声音极其令人害怕。他盯着警官的脸。突然他瘫软在椅子里,整个身体都在不住地颤抖。
“把你的雪茄捡起来,摩根先生,”警官说道,“我可不能辜负了潘泽先生的热情。”那位律师机械地弯下腰捡起了雪茄。
“我的朋友,”警官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不管你是世界上最出色的演员,还是你刚受到了生活中巨大的打击,”他直起了身子继续说道,“请你现在就告诉我,摩根先生,为什么你对费尔德的死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可是……可是,天!蒙特·费尔德……哦,我的上帝!”他突然仰起头笑了起来,他的笑声使得奎因警觉起来。笑声还在继续,摩根的身体也随着笑声歇斯底里地摆动着。警官明白这种症状。他给了这位律师一个耳光,然后又揪着他的衣领让他站了起来。
“别忘乎所以了,摩根!”奎因命令道。他严厉的语气起了作用。摩根不笑了,面无表情地看着警官,然后重重地跌坐在椅子里,身体依然在颤抖,不过这次已经不是毫无知觉了。
“对……对不起,警官,”他用手绢擦着脸说道,“这……真让我吃惊。”
“很明显,”警官干巴巴地说,“就是地球现在开裂了你也不会表现得更吃惊了。好了,说说吧,摩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律师不断用手绢擦着脸上的汗水。他像风中的树叶一样颤抖着,他的下颚变红了。他迟疑不决地咬着嘴唇。
“那好吧,警官,”他终于说道,“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这样就更好了,”警官赞许地说道,“你能告诉我你最后一次见到蒙特·费尔德是什么时候吗?”
律师紧张地清了清喉咙:“嗨,嗨,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他了,”他低声说道,“我想你知道我们曾经是搭档——而且我们合作得还很成功。然后出了件事,我们就分开了。从……从那会儿开始我就没再见过他。”
“大约有多久了?”
“两年多一点吧。”
“很好。”奎因往前探了探身,“我还非常想知道你们两年前为什么分道扬镳了。”
律师垂下了眼帘,看着自己的雪茄烟:“我……哎,我想你和我一样都非常了解费尔德的为人。我们在道德观念方面有一些分歧,争论了几次之后,就决定不再合作下去了。”
“你们是友好地分手的吗?”
“哎……在某种程度上说,是。”
奎因敲了敲桌子,摩根紧张地移动了一下,很显然,他还没有摆脱惊异给他带来的影响。
“你今天晚上是什么时候到剧院来的,摩根?”警官问道。
摩根听了这个问题似乎很吃惊:“呃……大约八点一刻吧,”他回答说。
“请你把票根给我看一看。”奎因说道。
律师摸了几个口袋之后终于找到了,递给了警官。奎因接过了票根,偷偷从兜里拿出了他藏在那里的另外三张。他把手藏在桌子底下,仔细对照了这四张票很,然后面无表情地放进了口袋里。
“你坐在中厅M二座位上,是吧?这座位不错呀,摩根,”他说道,“你为什么来看<枪战>呢?”
“嗨,这剧很流行,不是吗,警官?”摩根看样子很窘迫,“我也不知道我今晚为什么要来——我并不是一个爱看戏的人,你知道——可是这个罗马剧院的经理好心好意地送了我一张票。”
“是这样啊!那他们可太好了。你是什么时候收到票的?”
“哦,我是星期六上午在我的办公室接到的票,还有一封信,警官。”
“呃,还有一封信,你没带在身边,是吧?”
“我可以肯定,我带了,”摩根一边说一边又在口袋里翻了起来,“好了,在这儿!”
他递给了警官一张很小的长方形的毛边白纸,警官小心地拿到亮的地方仔细看了看。纸上打印着几行字,透过这几行字还可以看到纸张上的水印,警官抿着嘴唇,把纸小心地放在桌子上。在摩根目光的注视下,警官翻了翻潘泽的抽屉,直到他找到了一张记录用纸。这张纸很大,呈正方形,上方印着剧院的标记。奎因把这两张纸放在一起,思考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然后拿起了摩根给他的那张纸读了起来。他读得很慢。
罗马剧院的经理诚挚地邀请本杰明·摩根先生光临剧院观看九月二十四日(星期一)晚上的《枪战》一剧的演出。作为纽约的知名人士,我们恳请摩根先生对这部戏提出宝贵意见。当然,我们并不勉强,但剧院的所有管理人员都热切地希望摩根先生能接受我们的邀请。
(签名)罗马剧院由:S.
“S”潦草得几乎无法辨认。
奎因抬起头微笑道:“剧院可真不错,摩根先生,不过我想……”他依然笑着向一直坐在角落里椅子上静观事态发展的约翰逊打了个手势。
“把潘泽经理请来,约翰逊,”警官说道,“如果搞宣传的叫比尔森或是皮尔森的小伙子也在的话,也请他进来。”
约翰逊出去后他又转身对律师说道:“麻烦你把手套借我用一下,摩根先生。”
摩根奇怪地把手套放在桌子上,警官小心地拿了起来。手套是白丝的,这是配晚礼服的最普通的手套。警官假装很认真地检查着手套。他把它们翻了过来,仔细地研究一个手指上的斑点,后来又试着往自己的手上戴,好像是和摩根开着玩笑。他检查完毕后,默默地又把手套递给了律师。
“……呃,对了,摩根先生,你的帽子非常精神。我可以看看吗?”
律师依旧沉默着把帽子放在桌子上。奎因漫不经心地拿了起来,由衷地叹道:“哦,纽约的东西。”他在手里反复把玩着帽子,帽子的质地相当不错。帽檐是由闪光的白丝制成,上面印着厂家的标记:“詹姆斯·昌西公司”,标记是金色的。帽子的带子上印着名字的缩写:“B.M.”。奎因把帽子戴到自己头上时笑了。帽子非常合适。他几乎是立刻就摘了下来,还给了摩根。
“非常感谢你这么通情达理的合作,摩根先生,”他一边说一边往从兜里掏出来的一个记事簿上匆匆地写着什么。
门开了,约翰逊、潘泽以及哈里·尼尔森走了进来。潘泽迟疑地向前迈着步子,尼尔森坐在了扶手椅里。
“潘泽先生,”奎因慢慢地说,“罗马剧院一共使用多少种书信纸?”
经理的眼睛张大了:“就一种,警官。就是你面前桌子上的那种。”
“嗯……”奎因把摩根给的那张纸递给了潘泽,“我想请你仔细检查一下这张纸,潘泽先生。以你所知,罗马剧院用过这种纸吗?”
经理吃惊地看着这张纸:“不,我想没有。不,我敢肯定没有。这是什么?”他看到纸上的那几行字时叫道,“尼尔森!”他大叫道,向主管宣传的那人转过身去,“这是什么?是你们最近搞的吗?”他在尼尔森的面前挥舞着那张纸。
尼尔森从老板手里拿过了那张纸,匆匆地读着上面的字:“哎,我的天呐,”他轻声说道,“我可是说不清楚了!”他又读了一遍,脸上闪着敬慕的神色。后来,他看到四双眼睛都在盯着他看,就把那纸还给了潘泽,“对不起,我得否认自己参与了这个聪明的举动。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好办法呢?”然后他抱着双臂退到了他的角落里。
经理迷惑地转向奎因:“这真是怪事,警官。据我所知,罗马剧院从来都没用过这种信纸,而且我也可以向你发誓,我根本就没搞过这种宣传活动。如果尼尔森也否认的话……”他耸了耸肩膀。
奎因小心地把纸放进了口袋里:“就这样吧,先生。谢谢你们。”他点点头,示意他们两个可以出去了。他带着评判的眼光看看律师,这时律师的脸一直红到了脖子。警官抬起胳膊支在桌子上。
“这件事你怎么看,摩根先生?”他简洁地问道。
摩根跳了起来:“这简直是太离奇了!”他叫着,在警官的眼前挥舞着拳头,“我和你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你要问我的话,我只能这样告诉你!还有,如果你以为靠检查一下我的帽子、手套就能给我定罪的话,那我告诉你,以上帝的名义,你还得检查我的内裤呢,警官!”他语气太快,以至于气都喘不上来了,所以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他的脸已经胀紫了。
“可是,我亲爱的摩根,”警官温和地说,“你为什么把自己搞得这样紧张呢?这样别人会以为我指控你谋杀了蒙特·费尔德呢。坐下来冷静一下,伙计。我问你一个简单的问题。”
摩根瘫软在椅子里。他用一只颤抖的手抚了抚额头说道:“对不起,警官,我不该发脾气。可是这些恶心的事让我……”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后来几乎就听不见了。
奎因坐在那儿用探询的目光看着他。摩根在那儿使劲用手绢擦着汗并不停地大口吸着雪茄。约翰逊反抗似地咳嗽起来,并抬头看着天花板。外面的声音又一次穿墙而入,不过很快就消失在半空中了。
奎因的话音打破了沉寂:“好了,摩根,你可以走了。”
律师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张开嘴巴好像要说什么,不过他又闭上了嘴,把帽子扣在了头上,出去了。约翰逊看到警官的手势不得不帮他打开门。他们两个都出去了。
当屋里就剩下警官一个人的时候,他立即就陷入了沉思。他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四张票根、摩根给他的那封信以及从死者口袋里发现的那个女上晚妆手袋。他那天晚上第二次打开了那个手袋,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摊开在桌子上。里面有几张精美地印着“弗朗西斯·伊维斯·波普”的卡片。两块精巧的蕾丝手绢、粉盒、粉扑、口红、一个装零钱的小口袋里有二十美元的纸币和几个硬币,还有一把家门钥匙。
奎因若有所思地用手摆弄了一会儿这些东西,然后把它们装回了手袋里,又把这个手袋连同票根、信件一起装进了自己的口袋,最后他站了起来,慢慢地环顾一下四周。他走到衣帽架前,摘下了一顶挂在那里的简洁的圆顶礼帽,研究了一下礼帽的里面。里面的名字编写“L.P.”以及帽子的尺寸六又四分之三似乎引起了警官的兴趣。
他把帽子放回了原处后,打开了门。
坐在外间的那四个人连忙站起身,脸上带着解脱了的表情。奎因手插在大衣口袋里,面带微笑地站在门口:“我们现在谈谈吧,请你们都进来好吗?”
他礼貌地站在一边让他们先进去了——三个女人和一个男人。他们很兴奋地走进屋子,那年轻人忙着为女人们拉椅子让他们坐下。四双眼睛都急切地盯着站在门口的老者。他慈祥地笑着,又快速地扫了外间一眼,然后关上房门,迈着平稳的步子走到桌前坐下,又摸出了鼻烟壶。
“好了!”他温和地说,“我为让你们等了这么久向你们道歉。你们知道,这也是公事公办……好,我们来说说。哎……对了,对了,我应该……好吧!首先,女士们,还有那位先生,我们就开门见山吧。”他温和的目光投向了那个最漂亮的女人,“小姐,虽然你还没有介绍过自己,不过我相信你叫弗朗西斯·伊维斯·波普。我说得对吗?”
那女孩挑了挑眉毛:“您说得太对了,先生,”她用一种悦耳的音乐般的声音回答道,“不过我还不知道您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她笑了。这是一种极有吸引力的微笑,微笑里充满魅力和女人味。她是一个年轻成熟的女性,有着棕色的眼睛和奶油色的皮肤,总之,她浑身都散发着一种让警官耳目一新的感觉。
他冲她笑了笑:“好把,伊维斯·波普小姐,我知道这对一个外行来说是很神奇的。不过,我是个警察,知道你的名字就没有什么可神奇的了。简单说吧,你不是那种默默无闻的女性,今天我还在报纸上见到过你的照片呢,其实,是在娱乐版。”
女孩笑了,笑声里带着点紧张:“原来是这样!刚才我还有点害怕呢。那么您找我干什么呢?”
“公事,完全是公事。我对什么人感兴趣的时候,都是与公事有关。不过在我问你问题之前,可以问一下你的朋友们都是什么人吗?”
那三个人窘迫地咳嗽了一下。弗朗西斯极具魅力地说:“很抱歉我的疏忽,警官。这位是希尔达·奥兰治小姐,这位是伊芙·爱丽丝小姐,她们都是我的好朋友。这位是斯蒂芬·巴里先生,我的未婚夫。”
奎因惊奇地看了看她们:“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你们不是《枪战》的演职员吗?”
他们都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奎因对弗朗西斯说道:“我不想太公事公办,伊维斯·波普小姐,不过有点事想请你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让你的朋友们陪着你呢?”他毫无恶意地微笑了一下,“我知道这听起来很不近人情,不过我可是让我的手下请你单独来的。”
其他三个人直挺挺地站着。弗朗西斯带着恳求的目光转向了警官。
“我……请原谅我,警官,”她快速地说道,“我……我从来都没被警察问过话。我非常紧张,所以我就请了我的未婚夫和这两位女士来陪我,他们都是和我最亲密的人。我不知道这违背了您的意愿……”
“我明白了,”奎因笑着回答说,“我完全明白。不过你看……”他决绝地挥了挥手。
斯蒂芬·巴里弯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女孩:“如果你需要我,亲爱的,我是不会离开你的。”说完,他挑战似地看着警官。
“不过,斯蒂芬,亲爱的……”弗朗西斯无助地哭道。奎因的表情里没有一点让步的意思,“你……你最好还是走吧。不过请你在外面等我。不会太长时间的,是不是,警官?”她问道,眼睛里闪着不愉快的光。
奎因摇了摇头说:“不会太长时间的。”他整个的态度已经改变了,他好像有些粗暴了。其他人都发现了他态度的变化,不由得也生起气来。
希尔达·奥兰治,这个年届四十的女性,脸上还隐约可以看出她年轻时的风采,现在不得不靠化妆来掩盖岁月的痕迹,她盯着警官说:“我们就在外面等你,亲爱的。如果你感到不适,或是什么,就喊,然后我们就会来帮你。”说完,她快步地走出了屋子。
伊芙·爱丽丝拍了拍弗朗西斯的手:“别担心,弗朗西斯,”她用一种轻柔但很清晰的声音说,“有我们呢。”说完,她拉着巴里的胳膊,跟着希尔达出去了。巴里带着气愤和不舍的目光回头看了看,把门摔上之前又狠狠地盯了警官一眼。
警官立即站起了身,他的动作干脆利落。他把手按在桌面上,眼睛盯着弗朗西斯的眼睛:“弗朗西斯·伊维斯·波普小姐,我和你联系完全是出于公事的需要……”他把手伸进了口袋里,拿出了那个精致的镶着水晶的手袋,“我就想还你的包。”
弗朗西斯半站半坐,她的眼睛盯着那个小包,脸上的颜色有些变了:“嗨,那是……那是我的包。”
“说得对,伊维斯·波普小姐,这是今晚在剧院找到的。”
“那当然!”那女孩紧张地笑了笑,坐进椅子里说道,“我太傻了,直到刚才我才想起它来!”
“不过,伊维斯·波普小姐,找到你的包的地方比找到你的包本身更重要。”他停顿了一下,“你知道今天晚上这里有个人被谋杀了吗?”
她张着嘴盯着警官,眼睛里闪过了极度恐惧的神色:“是的,我听说了。”
“哎,你的包,伊维斯·波普小姐,”警官没有一点软弱的神色,“是在死者的身上找到的。”
那女孩的眼里闪过了极度的惊恐。然后,她低声尖叫了一声,瘫软在椅子里,脸色变得惨白。
奎因跳了起来,眼里现出了关切同情的目光。正当他探过身子的时刻,门开了,斯蒂芬冲了进来,希尔达·奥兰治、伊芙·爱丽丝以及约翰逊都跟着他冲了进来。
“你到底把她怎么样了,你这老混蛋!”那演员大叫道,用肩膀把警官撞到了一边。他温柔地抱住了弗朗西斯,用手拂去她眼睛前面的黑发,在她耳边安慰着她。当他走近的时候她抬起眼睛迷乱地看了看他:“斯蒂芬,我……受不了了,”她低声说道,说完后又瘫在了他的臂弯里。
“谁去弄点水来,”那年轻人抓住了她的手吼道。这时约翰逊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巴里理都不理,他摸了摸弗朗西斯的喉咙,帮她均匀地呼吸,这时她醒了过来。那两个女演员推了推巴里,并让所有的男人都出去。奎因温顺地跟着那个气愤的男演员和约翰逊出去了。
“你可真是个好警察,是吧?”巴里讽刺地对警官说道,“你到底把她怎么样了?用你们警察惯用的伎俩打她的脑袋吗?”
“好了,好了,年轻人,”奎因温和地说道,“别再讽刺挖苦了,年轻人。那年轻的女士只是受了点刺激。”
他们就那样默默地站着,直到门开了,另外两位女演员扶着弗朗西斯走了出来。巴里马上跑到了她的身边:“你没事了么,亲爱的?”他拉着她的手柔声问道。
“请你……斯蒂芬……送我回家,”她沉沉地靠着他叹息着说。
奎因警官站在一边让他们过去了。当他看着他们慢慢地走向正门加入到出去的人群中时眼里闪现出了悲哀的神色。
第六章 地方检察官变成了传记作家
理查德·奎因警官是个奇特的人。他身材矮小瘦削但却很结实。他长着灰色的头发和象征丰富的经验的皱纹,他可以被看成是商人、看门人或者任何什么人。当然,只要衣着得当,他可以把自己伪装成任何一种人。
他的神态里也有这种特征。很少有人像他一样了解自己。对于他的同事、敌人以及被他送上法庭的人来说,他简直就是一个奇迹。在他愿意的时候,他可以很具表演能力,或温和、或自负、或慈祥、或严厉。
但是在他的内心里,就像有些人说的那样,他有一颗金子般的心。在他的内心深处,他是一位非常善良、非常敏锐、同时又是非常坚强的不会被残酷的事所打倒的人。凡是在工作上和他打过交道的人都会发现他性格的多变性,在他的人格中总是有新的东西出现。他发现在工作中就需要这种性格。人们永远都无法猜到他将要做什么或是说什么话,因此他们都有些怕他。
现在他又独自一个人了,他回到了潘泽的办公室,把门关得紧紧的。他的调查取证工作已经告一段落,他又回到了真我。在这一刻,他又变成了一个老人,生理上的老人,但精神上又老到又充满智慧。他脑海里闪现最多的是那个被他吓得失去了知觉的女孩。女孩那张痛苦、恐惧的脸让他心头发紧。弗朗西斯·伊维斯·波普的表情展现出了任何一个男人都希望得到的女儿的表情,那么惹人怜爱。看着她在他面前痛苦地失去了知觉,他的心都碎了。当他想到她的未婚夫对他的那种愤怒的表情时,他又不由得感到脸红。带着这种复杂的心态,警官又拿出了鼻烟壶,叹了口气,然后使劲地吸了起来……这时传来了敲门声,他又回到了工作时的神态——一个坐在桌前沉思默想的侦探。事实上,他非常希望进来的是埃勒里。
他大喊了一声“进来”。门开了,一个衣着过分臃肿、戴着羊毛围巾的瘦削但眼神十分灵活的男人走了进来。
“亨利!”警官兴奋地叫着站起身来,“你来这儿干什么?我还以为医生已经强迫你上床休息了呢!”
地方检察官亨利·辛普森坐在椅子上后眨了眨眼。
“医生,”他用说教式的语气说道,“医生,他们只会让我的脖子难受。把戏怎么样?”他一说话,就感到脖子有些难受。警官也又坐了下来。
“对成年人来讲,”他断然说道,“你是我见过的最不守规则的病人。你小心点,不然就会得肺炎的。”
“行了,”检察官笑道,“可能发生的事多了,要担心那还得担心死了呢……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呃,是的。你的问题。你问的是,把戏怎么样?把戏,我亲爱的亨利,现在来看可不怎么乐观。你满意了吗?”
“你还是再说得明白一点,”辛普森说道,“记住,我是个病人,就快死了。”
“亨利,”奎因热切地往前探了探身子说道,“我告诉你说我们目前遇到的案子是我们处理过的最棘手的一个……你脑袋嗡得一下了吧?我不想把我的麻烦事告诉你!”
辛普森皱着眉头看着他:“如果你这么说,那我想那一定是真的了,不过这案子来得不是时候。选举已经为期不远了,要是有这么一件没有侦破的案件,那一定会给反对党抓住把柄的……”
“哎,这只是一种看问题的方法,”奎因低声说道,“我可没从选举的角度考虑,亨利。有个人被谋杀了——坦率地说,我这会儿考虑的就一个简单的问题,那就是是谁干的。”
“我接受你的意见,警官,”辛普森用一种更轻松的语气说,“不过你要是听到了我几个月前干的事——当然是在电话里……”
“等一下,我亲爱的沃森,埃勒里就会这么说,”奎因笑道,他的情绪很明显地变了,“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天你在家,可能是在床上。电话铃响了。一个声音在电话里发牢骚、叫骂、怪笑,反正是发出了一切能让人不安的声音。那声音说道:”我不能忍受像一个普通的罪犯一样被警察抓住!我要给奎因那老家伙添点麻烦!他严重干扰了人们的人身自由!‘等等,等等,这一类的话……“
“你这个家伙!”辛普森笑了起来。
“这个先生,也就是出怪声的这个男人,”警官继续说道,“一定又矮又胖,戴着金丝边的眼镜,有一种不太好听的女人似的嗓音,又装出一副关心家庭的样子——有一个妻子和一个女儿——是一个受公众瞩目的人物,而且总是把你当作他‘最好的朋友,地方检察官辛普森。’我说得对不对?”
辛普森坐在那儿盯着他,过了一会儿,他笑了。
“非常的神奇,亲爱的福尔摩斯!既然你这么了解你的朋友,那我想你告诉我他的名字也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简单了。”
“呃——不过这只是想象,是吧?”奎因红着脸说道,“我……埃勒里!我的儿子!见到你真高兴!”
埃勒里走进了房间。他和辛普森热情地握了握手,辛普森也像老朋友似地问候他,埃勒里也关切地询问了地方检察官的病情,然后放到桌子上一大杯咖啡和一纸袋法式点心。
“好了,先生们,大搜查已经结束了,劳累的侦探们也该吃点夜餐了。”他笑着,亲热地拍了拍他父亲的肩膀。
“天!埃勒里!”奎因高兴地叫道,“这可是个惊喜!亨利,你要和我们一块儿庆祝一下吗?”他用纸杯倒了三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我不知道你们要庆祝什么,不过算我一个,”辛普森说道,三个男人都尽兴地喝了起来。
“有什么事吗,埃勒里?”警官满意地喝着咖啡问道。
“上帝既不吃,也不喝,”埃勒里吃着一块奶油蛋糕说道,“我可不是万能的上帝,所以还是请你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吧……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你不知道的事。利比先生,就是利比冷饮店的老板,是他带来的蛋糕,他是来确定杰斯·林奇说的姜汁酒的事的。而且埃琳娜·利比小姐也证实了巷子里的事。”
奎因用大手绢擦了擦嘴唇:“好的,不过还是让普鲁提去证实一下这件事。我今天晚上和几个人谈了话,现在我没事可干了。”
“谢谢,”埃勒里干巴巴地说道,“这种复述不错。今天晚上就发生了这么点事。”
“先生们,”辛普森放下杯子说道,“我要来说的事是这样的。大约半个小时之前,我的‘一个好朋友’给我打了个电话——这个人有一点背景——他含含糊糊地告诉我说今天有个人被谋杀了。他还说,理查德·奎因警官像一阵大风似地刮到了剧院,当然他身后还跟着些小风。一到剧院他就让每个人都毫无理由地等了一个多小时,这一点都不符合程序,我的朋友是这样说的。他还说警官甚至把他当成了罪犯,搜查了他、他妻子还有他女儿之后才让离开剧院。我知道的情况就这些——他其他的话就是些骂人的话,与案子都没什么关系。还有一件事就是维利在外面告诉了我被谋杀的人是谁,而这才是最有趣的部分。”
“你对这个案件的了解程度和我差不多,”警官说,“可能比我知道的还多呢,因为我觉得你对费尔德要比我对他了解……埃勒里,外面搜查时有什么事发生吗?”
埃勒里舒服地把两腿叠在一起:“和你预计的一样,搜查观众没有什么结果。没发现什么异常,一件都没有。看样子人人都有罪,可人人又都有不认罪的理由。换句话说,我们可是前景不乐观啊!”
“当然,当然,”奎因说道,“这件事的背后肯定有一个聪明人作主谋。我想你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帽子吧?”
“那也是我重点要找的东西,爸爸,”埃勒里回答说,“可是,没有,没有可疑的帽子。”
“他们都搜查完了吗?”
“我穿过街道去买吃的的时候他们就差不多完事了,”埃勒里说道,“后来没办法了,只能让楼座上愤怒的观众下楼,把他们放到了大街上。现在所有的人都走了……楼座上的观众、剧院的职员、剧组人员……演员。整个晚上他们都在扮演受难的上帝,可突然他们发现自己就站在平常的街道上,穿着普通人的衣服。顺便说一句,维利也搜查了从这里出去的那五个人。那年轻的女人车可真不错。我看见了伊维斯·波普小姐一行人……我想你不会把他们给忘了吧。”
“所以我们已经进退维谷了,哎?”警官咕哝道,“今晚的事就是这样,亨利。”他把一晚上的活动向默默地坐在椅子里皱着眉头想事情的辛普森作了扼要的介绍。
“事情就是这样,”警官在这间小办公室汇报了之后总结道,“哎,亨利,关于蒙特·费尔德,你肯定有要告诉我们的话。我们知道这家伙名声不怎么样——不过我们知道的就是这些。”
“这评价对于他来讲已经够好的了,”辛普森生气地说道,“我差不多知道他一生做过的每一件坏事。看样子你们这个案子有一定的难度,但愿我说的关于他的过去的事能给你们提供点线索。”
“费尔德最开始在我的手下干,那时他就被怀疑和水桶店诈骗案的丑闻有关。那时还是助理地方检察官的克洛宁却没法抓住他的把柄。费尔德把一切都掩藏得很好。我们所拥有的证据只是一个给黑帮踢出来的人讲的故事,这故事也无法辨认是真是假。当然,克洛宁一直也没让费尔德知道他已经受到了我们的怀疑。这事也就过去了。克洛宁脾气急躁,每一次他都以为自己发现了证据,可每一次都不了了之了。不过,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那就是费尔德很狡猾。
“等我到了那儿以后,克洛宁就让我们调查费尔德的背景,当然是秘密调查。我们得到的情况就这些:蒙特·费尔德来自新英格兰的一个贵族家庭——那种并不用吹嘘自己是五月花号船员后裔的那种家庭。他小的时候家里给他请过一个家庭教师,后来又去了很好的学校,但是他不想学好,后来他父亲把他送到了哈佛大学读书,希望他能成为有才气的人,这也是他父亲的最后一线希望。他好像小的时候就不是什么好孩子,虽然没犯过什么罪,但是却非常野蛮。从另一方面来讲,他骨子里还有一股傲气,等他长大以后,就自作主张地把名字缩短了。他家族的姓原来是Field-ing,后来他就叫蒙特·费尔德了。”
奎因和埃勒里点了点头,埃勒里看样子好像在沉思,奎因则直直地盯着辛普森。
“可以说,”辛普森继续说道,“费尔德并不是一无是处。他很有头脑,他在哈佛读法律,读得还不错。他的口才非常好,这也得益于他丰富的法律知识。不过在他毕业之后,他的家庭还没来得及为他们帮他选择的职业而骄傲时,他就卷入和一个女孩的桃色新闻中去了,弄得自己声名狼藉。他的父亲一怒之下和他断绝了父子关系。他玷污了家族的名声,你们明白那种事的……哎,不过,我们的这位朋友并不怎么悲伤。他不再愿意处理一些小案子了,他决定自己去挣大钱。那一段时间他是怎么干的我们不得而知,后来我们知道他和一个叫科恩的人做了搭档。那人也是这行中比较狡猾的那种人。这种搭档多么天衣无缝!他们靠帮助骗子辩护赚了很多钱。你和我都知道,那些比最高法院还知道法律的空子的人,谁能治得了他们呢。他们什么事都插手——那时是罪犯的黄金时期。骗子们都知道有科恩和费尔德为他们辩护他们是不会有事的。
“后来那个科恩先生,就是那个经验丰富的家伙,和一个客户有了瓜葛,他们共同赚了很多黑钱——他在那一行干得很漂亮,美中不足是他的英语不够地道。我说,这位科恩先生的下场可不怎么美妙。一个冬天的晚上,他在北河的源头被人谋杀了,他的头被打穿了。十二年过去了,凶手依然没有查出来。我们对他的身份早就怀疑了,如果破了今晚的案件就能把科恩那案子也解决了,我是一点也不吃惊。”
“那他也就是那么一种花花公子,”埃勒里说道,“就是死了之后他的面容也那么不招人爱见。为了他我没买到那本第一版的书可真是太亏了。”
“算了吧,你这书虫,”他父亲不满道,“说下去,亨利。”
“现在,”辛普森拿起了一块蛋糕,边吃边说道,“现在我们来说说他生活中好的一面。他搭档悲惨地死去之后,他好像重新开始了生活。他真的去工作了——这回是真的从事合法的工作——当然他还有足够聪明,干得很好。有很多年,他都是一个人单枪匹马地干,渐渐他消除了以前留下的坏名声,现在名声已经开始变好了呢。
“他好好表现的时间持续了六年。后来他遇到了本·摩根——一个从来就没有什么污点和坏名声的人,虽然他缺少当律师的灵气。不知通过什么手段,费尔德说服了摩根和他搭档。后来事情就开始变糟了。
“你们可能还记得纽约那段治安很恶劣的日子。纽约有一个很大的犯罪团伙,这个团伙里有公职人员、骗子、律师,有些案件还涉及了政治家。那时候出现了许多银行抢劫案;城市里到处都在卖假酒;同时还出现了许多谋杀案,这让政府如履薄冰。不过这事你和我一样清楚。你们虽然抓住了一些人,但你们却没有把这个团伙一网打尽,而且我完全有理由认为这一切的幕后操纵者就是蒙特·费尔德。
“看见了吧,一切的一切对于他这种聪明人是多么的简单。通过他第一个搭档的培训,他对见不得人的那些东西都了如指掌。当科恩不再有用了的时候,他很轻易地就被剔除了。然后费尔德——记住我这可都是推测,因为还没有证据——然后费尔德,在从事法律工作这一受人尊重的幌子的掩盖下,建立了一个更大的犯罪团伙。当然对于他是怎么干成这一切的我们无从知道。当他一切都准备就绪时,他遇见了很出名的、受人尊重的摩根,然后他的法律地位就稳固了,于是在近五年就开始了大规模的诈骗活动。”
“摩根是怎么搀和进来的?”埃勒里很随便地问道。
“我就要说到这个了。我们可以完全肯定的是,摩根和费尔德干的这些非法勾当丝毫都没有关系。他品格端正,事实上对于人品不好的当事人他都拒绝为他们辩护。当摩根知道了一些费尔德干的勾当之后,他们的关系就开始紧张了。事情是不是真的如此我还不敢确定,不过你们去问摩根,就可以得出结论了。不管怎么说,他们分道扬镳了。从那以后,费尔德干的事情就有一点半公开的味道了,但是还是干得天衣无缝,让法律无法抓住他的把柄。”
“对不起,我打断你一下,亨利,”奎因思索着说,“你能把他们分道扬镳的事再多给我们讲点吗?等我和摩根谈话时我好检验一下他是不是在说实话。”
“呃,好的!”辛普森答道,“我很高兴你能及时提醒我。在他们正式签署分手协议之前,这两个人有一次大的争吵,差点儿酿成悲剧。在他们经常吃午饭的韦伯斯特俱乐部,他们俩狠狠地争吵了一回。他们吵得越来越厉害,后来旁观的人不得不出面干预了。摩根当时气得要发疯了,那会儿就在那儿威胁说要杀了费尔德呢。我想费尔德那时倒是非常镇静。”
“见到这件事的人有知道他们争吵的原因的吗?”奎因问道。
“很遗憾,没有。这事儿很快就过去了,后来他们平静地分了手,再后来就没人再知道他们俩之间的事儿了。当然,到今晚之前。”
地方检察官说完之后,三个人沉默了有一会儿。埃勒里用口哨吹了舒伯特小夜曲的几个音符,奎因深深地吸了一下鼻烟。
“我说,摩根可是对这事脱不了干系。”埃勒里眼睛望着天说道。
他父亲嘟囔了一句什么。辛普森严肃地说:“哎,那是你们的事,先生们。我知道我该干什么。既然费尔德已经死了,我就得好好整理一下他的档案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的死就会一了百了,我希望,他的那个团伙就此解散。明天早上我派个人到他办公室去。”
“我的人已经在那儿守着了,”奎因漫不经心地说道,“那你以为是摩根干的,是不是?”他眨了眨眼睛问埃勒里道。
“我记得我刚才说的是,”埃勒里平静地说,“摩根脱不了干系。我可没有接着往下说。我承认摩根是一个非常可疑的人——除了,先生们,一件事。”
“帽子?”奎因警官立即接上了话茬。
“不,”埃勒里说道,“是另外一顶帽子。”
第七章 奎因父子的推理分析
“我们来看一看我们站的位置,”埃勒里没有停顿地说道,“我在这种最基本的光线下考虑一下这个事情。”
“事实差不多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品阴暗的男人,蒙特·费尔德,可能是一个大的犯罪集团的头儿,他树敌很多,在罗马剧院第二场演出即将结束之际,即九点五十五分被人谋杀了。他的尸体是由一个叫帕塞的智力不特别出色的职员发现的,当时这名职员就坐在与蒙特·费尔德同一排,相距五个空坐的座位上。这个想离开的男人在出去时发现了这个男人说:”谋杀,我是被谋杀的。‘或是什么其他的话。
“一名警察被叫了过来,为确信这个男人已经死了,这名警察又从观众当中找到了一名医生,这名医生断言死者的死因是某种酒精中毒。后来,普鲁提医生,警局的助理验尸官,也证实了那名医生的诊断,同时他又说,普通的酒精中毒不可能使死者那么快死亡。因此,死因问题我们还要等一段时间才能确定,因为尸体解剖后的验尸报告就可以说明一切。
“由于观众人数众多,所以附近警局的警官们被告知前来执勤,稍后总部的人也赶来进行了迅速的调查取证工作。最重要的问题就是凶手是否在作案后和尸体被发现这个时间段里有机会离开剧院。第一个赶到现场的警官多伊尔立即就请剧院的经理派人把守了每个出口以及巷口。
“我到了之后,立即就进行了现场调查。我去了所有的出口,询问了每一个把守的人。我发现第二场整场演出过程中每一个出口都有人把守,但是我很快就发现有两个例外。现在,卖桔汁的男孩,杰斯·林奇证实,死者不仅在第一场和第二场的中场休息时还活着——他是在那个时间见到费尔德,而且还和他说了话——而且死者在第二场开始后十分钟时还活得好好的。当卖饮料的男孩给他送姜汁酒时他还活着,但过了一会儿,就有人发现费尔德已经死了。在剧院内部,把守在楼厅的楼梯口的引坐员发誓说在第二场期间没有任何人上下楼。这就排除了凶手去楼厅的可能。
“刚才我发现的那两个例外就是左侧通道的门,那本来是应该由女引坐员马奇·奥康奈把守,但是,在第二场期间她并没有在那儿把守,而是坐在她的情人身边。凶手很可能就是从这两扇门当中的一个溜走了,因为这对任何一个犯罪分子来说都是很方便的。不过,这种可能性已被那个叫奥康奈的女孩的陈述否定了,我是在她被讯问之后跟她谈的。”
“你没有直接问她吧,你这滑头?”奎因盯着埃勒里问道。
“我当然没有,”埃勒里笑道,“而且我还发现了和这段调查非常有关的一个重要事实。奥康奈发誓说在她去坐在帕森·约翰尼身边之前她把门从里面锁上了,而且她还把脚灯打开了。等剧场出现混乱的时候,她跑回去时发现门还是从里面锁着的,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直到多伊尔想安抚观众的时候她才打开。如果她没有说谎的话——我想她不会说谎的——这就证明凶手并不是从这两扇门逃走的,因为尸体被发现时这两扇门依然是在里面锁着的。”
“哎,我彻底失败了!”奎因叫道,“这方面的事儿她一点都没告诉我,这个家伙!等我收拾她吧,这个小女子!”
“请你理智点儿,我的警官先生,”埃勒里笑道,“她之所以没有告诉你锁门的事儿是因为你根本就没有问她。她觉得她今天已经受够了。”
“不管怎么说,她的话可以帮助我们排除凶手从那两扇门逃跑的可能性。我也得承认,这里面还会有许多其他的可能性,比方说,马奇·奥康奈可能就是罪犯的同伙。我提到这一点只是想说明一种可能性,不是什么确定的东西。无论如何,凶手是不会冒着可能被发现的危险从边门逃跑的。还有,在第二场那么高潮迭起的时刻离开也太引人注意了,因为那个时候没有什么人离开。再有,凶手并不知道那个叫奥康奈的女孩的职责——如果她不是同伙的话。由于这次谋杀案是经过精心策划的——各种迹象表明了这一点——凶手应该已经放弃了从边门逃走的计划。
“这样,我觉得逃跑的途径就只剩下了一个,那就是正门。而这里,收票的人和外面的看门人也非常确定地证实在第二场期间,除了那个卖饮料的男孩,没有任何人出去过。
“所有的出口都被把守住了或是被锁上了,而巷子里从九点三十五开始林奇、埃琳娜、约翰尼·蔡斯——那个引坐员——他之后就是警察——一直都在那儿,这些如果都是事实的话,那么通过讯问和调查,先生们,”埃勒里用严肃的语气说道,“结论就是不可避免的,那就是,从谋杀被发现开始,直到整个调查的进行,凶手都一直在剧院里面!”
埃勒里讲完之后大家都沉默了。
“我再补充一句,”他很平静地说道,“当我问及引坐员们在第二场开始之后是否有人换了座位,他们都不记得了。”
奎因悠闲地吸了一下鼻烟:“很好——非常出色的推理,我的儿子——这推理非常符合情理。假如凶手真的一直在剧院里,那我们怎样才能找出是谁呢?”
“他也没说能找到,”辛普森笑着插话道,“别这么敏感,老伙计。没人会说你工作做得不好。从我今天所听到的一切来看,你今天晚上处理的相当出色。”
奎因笑了:“我的确是对自己没有对门的问题考虑周全而生自己的气。不过罪犯极有可能在谋杀之后就溜走了,否则我也不会那么做,谁想到他还留在剧院里。”
“那当然,爸爸!”埃勒里严肃地说,“你今晚有那么多事情要处理,而我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四处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事。”
“那讯问的结果怎么样呢?”辛普森好奇地问道。
“哎,结果怎么样?”埃勒里挑战似地说道,“就根据他们的言谈和举止我们当然无法做出决定性的判断。我们拘留了帕森·约翰尼,一个无赖,他也没什么特别的,除了不务正业就没什么别的了。还有那个马奇·奥康奈,一个很可疑的人物,就是因为她,我们对好多事都无法做出结论性的判断。她可能是同谋——可能是无辜的——她也可能仅仅是玩忽职守——她各种可能性都有。然后就是那个发现了费尔德的威廉·帕塞,你难道没看见他智商低下的那个样子吗?还有本杰明·摩根——就他还能提供一点破案的可能性。可是他今天晚上的表现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没错,他说的邀请信的事听起来很奇怪,因为那样一封信任何人都可以写,包括摩根本人。不过我们还要记住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费尔德的威胁,还有他们两个人之间近两年来的矛盾。最后,还有弗朗西斯·伊维斯·波普小姐。非常遗憾,在讯问的时候我不在场,但事实却是不可改变的——难道这不是个有趣的发现吗?——那就是她的手袋是在死者口袋里发现的。你能解释一下吗?你看,我们的结论就到这儿了。我们今天晚上整个就是怀疑过多,证据不足。”
“你说的都很正确,儿子,”奎因很随意地说,“可是你忘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事实,那就是那几个可疑的空座位。还有更让人吃惊的就是,费尔德的票根和我们惟一发现的票很,就是左LL三○那张,根本就对不上。这就是说,这两张票根并不是同一场的!”
“好的,”埃勒里说,“不过我们暂时先把这件事放一放,还是来说说费尔德帽子的事儿吧。”
“帽子——好,你怎么认为?”奎因好奇地问。
“是这样的。首先,我们已经确认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帽子不是偶然丢的。第二场开始了十分钟之后杰斯·林奇还看见他拿着呢,可是现在却不见了,那惟一一个合理的解释就是凶手把帽子拿走了。现在,我们先暂时忘记帽子在哪里的问题。帽子被拿走可能有两个原因:第一,这帽子本身就有问题,如果谋杀者不拿走的话就可能暴露身份。而作案动机我们目前还无法猜测;第二,那帽子里也许有谋杀者想要的东西。你可能会说:为什么不拿走想要的东西,然后再把帽子留下?可能,如果这种假设成立的话,那也可能是凶手没有足够的时间取出他想要的东西,或者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取,所以只好把帽子拿回去,等时间富余时再从容取出。到目前为止你同意我的推断吗?”
地方检察官慢慢地点了点头。奎因一动不动地坐着,眼睛里呈现出迷惑不决的神色。
“我们现在猜测一下帽子里可能藏了什么东西,”埃勒里一边擦眼镜一边继续说道,“根据这帽子的尺寸、形状、空间可以断定这东西不会很大。什么东西能够藏在帽子里呢?我能够想到的只有以下几种东西:某种纸张、珠宝、存折或是什么小的值钱的东西。很显然,这种东西不是随随便便就放在帽子里的,否则帽子一摘下来就容易丢失。因此我们可以相信那东西一定是藏在帽子边里。这样就缩小了范围。体积很大的固体物质可以排除。珠宝可能会藏在那里,银行存折也可以藏在那里。从我们对费尔德的了解,我们可以排除珠宝的可能性。如果他藏着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的话,那东西一定是和他的职业有关。
“我们的初步分析里面还要考虑的问题是帽子的丢失。男人是我们这个案子的重点怀疑对象。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是我们要考虑的,那就是凶手是否事先就知道他是否必须拿走帽子。换句话说,凶手是否事先知道帽子的重要性,那重要性又是什么呢?我可以推论,那就是凶手事先并不知道。
“请跟着我的思路想……既然蒙特·费尔德的帽子丢了,而现场又没有再发现任何帽子,那毫无疑问帽子是被拿走了。就像我以前指出的,我们不得不承认是凶手拿走了帽子。现在,我们不管帽子为什么会被拿走,我们现在面临两种可能性:一种是凶手事先知道他必须把帽子拿走;另一种是他事先根本就不知道。我们先按照第一种可能推测。如果他事先知道,那他一定会拿一顶帽子来换走费尔德的那顶,而不会给侦探留下死者帽子丢失这么一个线索。拿一顶替换的帽子要安全得多。凶手要是事先知道帽子的重要性,他就应该知道费尔德帽子的尺寸、外形,这样藏起来就更加容易些。但是却没有替代的帽子。那我们是不是就可以推断出凶手事先并不知道帽子的重要性,否则他一定会事先准备充分的,这样警察就永远不会知道这帽子有什么重要了。
“还有一点需要证实的是,即使凶手是出于什么阴暗的原因,他完全不想留下一个替代的帽子,那么他也可能会把帽子割开拿走里面的东西。他所需要准备的无非就是一把锋利的刀子——比方说裁纸刀什么的。被掏空了的帽子和丢失的帽子所引起的后果是一样的。如果凶手事先知道帽子里东西的重要性的话,他是一定会那么干的。但是他却没那么干。因此我认为,在凶手来罗马剧院之前,他根本就不知道帽子里东西的重要性。”
地方检察官紧抿着嘴唇盯着埃勒里。奎因警官好像是得了嗜睡症,手横在鼻子和鼻烟壶之间一动不动。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辛普森问道,“你知道凶手是不是事先知道帽子的重要性有什么用呢?”
埃勒里微笑了:“就是这个。罪犯是在第二场开始后作案的。我只是想确定,如果凶手不知道帽子的重要性的话,他就不会利用第一场的休息时间来做什么周密的计划……当然,费尔德那不知去向的帽子给我留下了这么多前提,所以找到它是非常重要的。不过,我并不认为……”
“你的推理可能还不够完善,孩子,但我觉得已经够有逻辑性了,”辛普森赞许地说道,“你真该去当律师。”
“你是不能击败老奎因的脑子的,”老人突然笑道,他的脸由于笑容的出现显得皱纹密布,“我将要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说帽子的失踪问题。你注意到,埃勒里,费尔德的大衣上已经缝上了他的名字吗?”
“说得还不如做得快呢,”埃勒里笑了,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在书的空白页上记的东西,“布朗·布鲁斯牌,男式。”
“就是这个,我明天早上就让维利去查一下,”警官说道,“你肯定也注意到了,费尔德的衣服质地相当不错。如果他花了钱的话,那晚礼服要三百美元呢。而布朗·布鲁斯是有名的艺术家,他设计的东西收费一定很高。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死者的衣服都是一个厂家制作的。这对一个有钱人来说并不奇怪。布朗提供各种服装的设计……”
“很可能费尔德也戴着同一品牌的帽子!”辛普森叫道,语气里带着有了重大发现的喜悦。
“完全正确,”奎因笑了,“维利的任务就是调查一下那个厂家,最好能把费尔德那天戴的帽子的复制品弄来。我非常想看看是什么样。”
辛普森站起身来咳嗽了一下:“我想我真该上床休息了,我来这儿的惟一原因就是看看你们是不是把市长给拘留了。天,我的那朋友气坏了!我再也不想知道这种事了。”
奎因带着奇怪的微笑抬起头看了看他:“你走之前,亨利,我想请你告诉我我在这个案子中的位置。我知道我今晚管得太多了,但是你要知道那是很必要的。你打算派一个你的人来插手这个案子吗?”
辛普森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你怎么会以为我对你今晚的调查工作不满意呢?你这个讨厌的老鸟!我不会干预你的,我现在可得走了。如果你都不能处理好这件事,那我相信没人能了。我亲爱的老Q,接着干吧,如果你觉得必要,翻遍半个纽约我都没意见。我给你做后盾。”
“谢谢你,亨利。我只是想确认一下。现在,既然你这么信任我,那就瞧好吧!”他站起身走到外间,把头探出去喊道:“潘泽先生,请来一下好吗?”
他笑着走了回来,经理紧跟着也进来了。
“潘泽先生,来认识一下地方检察官,”奎因说道。两个男人握了握手,“现在,潘泽先生,在你回家之前,还有一件工作需要你来做。我希望把剧院紧紧地关闭。连一只老鼠也不能进来!”
潘泽脸色苍白了。辛普森耸了耸肩,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他早已洗手不干了似的。埃勒里赞许地点了点头。
“可是——可是我们有困难!”经理说道,“这很必要吗?”
“非常必要,亲爱的先生,”警官回答说,“我会派两个人守在这儿的。”
潘泽握了握手,求助似地看了看地方检察官。辛普森背对着他们站着,正在欣赏墙上的一副油画。
“这太可怕了,警官!”潘泽带着哭腔说道,“以后还会有人到我这里演戏看戏吗,不过,你说要怎么干,就怎么干吧。”
“好了,朋友,别那么难过,”警官很友好地说,“这件事会提高你的知名度。等案子结了以后,你的剧院还得扩大呢。不过,我只是想让你关闭几天。我会告诉守在外面的人怎么办。等你处理完这里的事情之后,就把一切交给我的人,然后你就回家去吧。几天之后我会通知你什么时候再次开放。”
潘泽悲哀地垂着头,双手颤抖着离开了。辛普森立即转过身来对警官说:“我的天哪,你为什么要关闭剧院呢?你毁了这个剧院了,不是吗?”
“哎,亨利,那帽子还没找到呢。所有出去的人都被搜查过了,每人只有一顶帽子。那难道不意味着我们还得在这里找一找吗?如果帽子还在这里,我是不允许任何人来拿走的。如果有任何办法可以破案,我都会做的。”
辛普森点了点头。当三个人走出差不多空了的正厅时,埃勒里依然紧锁着眉头。到处都是弯腰搜查每一个座位的忙碌的人。有几个人忙着进进出出。维利警官站在正门口低声和皮格特还有海戈斯托姆说着什么。福林特侦探正指挥着一些人在正厅前部忙碌。几个清洁女工正拿着吸尘器在吸着地板。在后面的角落里,一个女警察正和那个叫菲利普斯夫人的女人说话。
三个男人向大门走去。当埃勒里和辛普森正查看四周的情况时,奎因低声对维利发布了命令。最后他说道:“好了,先生们,今天晚上就到这里吧。我们走吧。”
人行道上一些警察已经用绳子围出了一块空地,把好奇的人们留在了外面。
“即使是凌晨两点,百老汇还有些夜游神啊,”辛普森说道。奎因婉转地谢绝了搭地方检察官的便车,辛普森挥了挥手钻进了车里。一些记者冲过了绳子的拦截包围了奎因父子。
“嘿,嘿,这是怎么回事?”老人皱着眉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