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两个奎因——原序
出版商和作者都希望我为蒙特·费尔德谋杀案的故事做个简单的序言。可我要声明的是我既不是作家也不是犯罪学家,所以要我为犯罪技巧或是犯罪小说做出权威性的评论实在是勉为其难。但是有一点我要说明的是,如果不是因为我,这部关于前十年最神秘的案件的大作《罗马帽子之谜》就无法得以问世,所以,要我介绍这部不同凡响的小说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因为自始至终我都和它有关。
去年冬天,我抖落身上的尘土离开纽约到欧洲旅行。欧洲大陆的每一个角落都留下了我的足迹(因为我对康拉德的青年时代有着非凡的好奇心),最后在八月的一天我到了意大利的一个小山村。这个小山村的位置和名字,以及我是如何到达那里的都无关紧要,因为重要的是在那里发生的事情。我依稀地记得它栖息在一个小山脊上,而我的两个多年未曾谋面的朋友就住在那个小山村里。他们离开纽约这个繁华的都市来到意大利的乡村就是要享受这里特有的静谧和安详。也许是想知道他们是否后悔自己的决定,我决定去打扰他们的隐居生活。
我的老朋友理查德·奎因比过去更加机敏、阴郁,而他的儿子埃勒里却更加热烈了。以前我们的关系就非同寻常,也许还因为意大利醉人的空气洗净了他们那对曼哈顿的尘封的记忆,无论如何,他们见到我都由衷地高兴。埃勒里·奎因娶了位可爱的太太,并且新近生了一个非常像他父亲的儿子,他的夫人和她的名字一样优雅。就连迪居那也不再是我认识的淘气的孩子了,和我打招呼时也露出了思乡的情绪。
尽管埃勒里极力想帮我忘记纽约而欣赏当地的高雅美丽的景色,但我在他的别墅住了几天之后就产生了一个罪恶的想法并开始纠缠他了。我在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这方面早就臭名昭著了,所以在我离开之前,埃勒里不得不妥协了。他把我带到了他的书房,锁上门后打开了一个古旧的钢制公文柜,找了一会儿之后终于找到了我一直就怀疑他一直保密的东西,这就是他的已经退了色的手稿。
于是我们开始了激烈的争论,我希望带着他的手稿离开他热爱的意大利海边,可他却希望一直把它藏在公文柜里。一直忙于为德国一家杂志撰写一篇题为“美国犯罪与侦破方法”的论文的老理查德也不得不出面调停。奎因夫人一直紧紧抓着她丈夫的胳膊,就好像他会用拳头解决争端似的,迪居那哀哀地叫着,就连小埃勒里也把他胖呼呼的小手从嘴里拿了出来,咿咿呀呀地说着让人发笑的语言。
争论的焦点就在于我是不是要把《罗马帽子之谜》带回美国发表。毫无疑问,埃勒里是一个奇特的人,后来我不得不发誓一定不暴露我朋友的身份,同时故事中的重要人物都要用化名。就因为如此,他们的名字永远也不会为读者所知了。
结果理查德·奎因和埃勒里·奎因都不是他们真实的名字。埃勒里亲自对故事做了节选,可以肯定的是,他的目的就是使聪明的读者无法根据故事情节推测出真实的故事。
《罗马帽子之谜》是根据纽约警察局的档案记录改编的。当然,埃勒里和他父亲也亲自参与了这个案件的侦破工作。工作期间,埃勒里还不是出名的侦探小说家。但是,他一直信奉一句格言,那就是真实的东西往往出乎想象,也正基于此,他养成了一种记录有趣的案例的习惯,为他日后的谋杀小说的创作积累了大量的素材。他对帽子的案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因此他为此案作了详尽的记录,并在业余时间改写成小说,以期日后发表。但是,不久,他又接手了一个新的案件,就不再有时间继续完成写作的工作了。那个案件顺利侦破之后,埃勒里的父亲,老警官,有了归隐的念头,并举家迁到了意大利。埃勒里在侦破另一个案件时也找到了意中人,所以打算在侦探小说创作中一鸣惊人,而意大利是创作的最理想的地方。所以他就遵从了父亲的愿望,带领妻子和迪居那,同父亲一起搬到了欧洲。这样,在我提起之前,这部手稿已经被完全忘记了。
在结束这篇蹩脚的前言之前,我还有一点需要说明。我一直觉得向陌生人解释我所称呼的理查德·奎因和埃勒里·奎因之间的关系的亲密程度是非常困难的。实际上,他们都是生性简单的人。理查德·奎因,这位潇洒的中年人,在市警局工作了三十二年,以其勤奋和对犯罪调查技巧的超凡掌握为自己赢得了检察官的警衔。举个例子来说,听说在他对巴那比-罗斯谋杀案的调查中,以其出色的业绩奠定了自己的犯罪侦探大师的地位,与克里斯·奥里弗、雷诺以及小詹姆斯·雷迪克斯等齐名。
奎因,由于天生羞涩,所以首先对报纸上的称颂自嘲不已,尽管埃勒里承认这位老年人一直把这个剪报保存了好多年了。然而,尽管想象力丰富的记者们已经写了很多关于他的传说,但是也许该提到的是,由于他自身的性格关系,他的好多成就还要靠他儿子的表述才能得知。
还有一件公众不知道的事。他们工作时的一些纪念品至今还被他们的朋友们虔诚地保存着。埃勒里在美国的家至今还保留在西八十七街,而现在则成了收藏他们全盛时期用品的私人博物馆,由瑟劳德为他们父子画的出色的画像至今还悬挂在一位不知名的百万富翁的美术馆里。那里还保留着理查德爱如至宝的在拍卖会上买到的古董鼻烟壶,而他当时只是想讨好一位迷人的老夫人。埃勒里的那些也许是世界上最全的犯罪方面的书籍也在那儿展出,这些书籍是他去意大利之前忍痛留下的。当然,那些记载着奎因父子侦破的案子的未出版的记录现在收藏在市警察局的档案馆里。
但是这对父子之间的精神上的默契除了几个少数的密友之外无人知道,而我荣幸地成为这几位密友之一。作为上半个世纪刑侦科最著名的侦探,父亲对警局每一位警察的影响都是极深的,当然,他的这种声望与他儿子的天才也是密不可分的。
从探案的执着程度上讲,理查德·奎因是无人可比的。他对案情的细节有着清醒的头脑,对于复杂的作案动机和过程有着极好的记忆力,同时对看起来不可战胜的困难有着敏锐的洞察力。即使是给他一百条杂乱无章的线索,他都可以一一地整理清楚。他简直就像是在了无希望、纷乱嘈杂的环境里追寻线索的猎犬一样。
不过直觉和想象却是属于埃勒里·奎因,我们的小说家的。他们二人在思维上就像是连上天都会嫉妒的完美组合,当他们相互配合时,任何力量都是无法打垮他们的。理查德·奎因虽然不能像天才那样产生奇妙的想法,但是却能把案情分析的清清楚楚。这位单身灰白头发的老人的名字对于犯罪分子来说简直就是炸雷,可他过去却常“承认”说,他只不过是做点解释说明的工作。
我还要说的一点是,在所有奎因父子侦破的案件中,这部才问世的《罗马帽子之谜》的确是他们所经手的案件中的极品。从这部书里,犯罪学的业余爱好者、侦探小说的聪明的读者都不难发现埃勒里为什么会觉得蒙特·费尔德谋杀案值得研究。谋杀者最普通的作案动机和作案手法对于内行来说都是显而易见的,然而在这个案件中,事实却并非如此。这次奎因父子对付的是一个思维精密、策略超常的家伙。事实上,正如后来理查德指出的那样,这个案件策划得近乎完美。但是,和其他“完美的案件”一样,犯罪分子的一个小小的疏忽都会断送自己的性命,因为他们遇到的是具有敏锐推理能力的埃勒里以及能利用每一个微小细节的奎因父子。
J·J·McC·
纽约一九二九年三月一日
罗马剧院地形示意图说明
A:演员更衣室
B:弗朗西斯·伊维斯·波普的座位
C:本杰明·摩根的座位
D:帕森·约翰尼和马奇·奥康奈的边座
E:斯图加特医生的座位
F,F:卖饮料男孩的摊子(场间休息时出现)
G:作案地点。黑色方块代表蒙特·费尔德座位。右边白色的三个方块以及前排正对着的四个方块代表空座。
H:哈里·尼尔森的公关办公室
I:路易斯·潘泽经理的私人办公室
J:经理办公室外间
K:收票处
L:通向楼厅的唯一通道
M:通向楼下大厅的楼梯
N,N:收款台
O:储藏室
P:威康·帕塞的座位
Q,Q:正厅
第一部
警察应按那些驼鸟的方法行事。明知危机四伏,仍不顾一切地把鸟蛋理在海滩的沙土里。所有日本人不应责备警察做仔细地挖沙取蛋的工作。
——摘自田中光《千叶集》
第一章 观众和尸体
一九二X年的戏剧季节的开局并不令人满意。首先叶普盖尼·奥尼尔就忘记了给“文化人”按时写一部新戏,这样剧院的票房收入就没法得到保证。其次,那些“下里巴人”也对上正规的戏院失去了兴趣,而是把精力都投入到电影院里去了。
所以,九月二十四日星期一的一个夜晚,当绵绵细雨又笼罩着百老汇戏剧大街的时候,从三十七街到哥伦布戏院,到处都播撒着剧院老板和导演们忧郁的目光。虽然他们已经祈求上帝和老天关注一下他们的挫败,可这恼人的雨丝仍然把人们紧紧地拴在收音机和桥牌桌旁。百老汇大街上只有寥寥几个行人在走着。
然而,“白街”西侧四十七街上的罗马戏院前面的人行道上却挤满了观众,他们不畏恶劣的天气而热情洋溢着。灰色的幕布上闪烁着《枪战》的剧名。“今日放映”的售票窗前排着长龙,收款员敏捷地数着票子。穿着蓝色制服的看门人向戴高帽子穿皮衣的观众鞠着躬,看门人脸上充满着自豪,而观众的脸上也带着满意的神情,好像恶劣的天气一点都没有影响他们欣赏《枪战》的情绪。
罗马剧院是百老汇最新的剧院之一。在剧院里面,人们在忙乱地寻找自己的座位,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兴奋的表情,因为这部片子的恐怖程度是众所周知的。快开演时,观众们停止了喧哗,最后一位到场的观众也跌跌撞撞地找到了座位,灯暗了,大幕拉开了。寂静中传出了枪响,一个人尖叫了一声——剧情继续着。
《枪战》是本季第一部与下层人们有关的恐怖剧。自动枪、机关枪、夜总会的警报、流氓殴斗的声音——这些戏剧化了的犯罪情节把三幕戏剧填的满满的。这部戏剧夸张地反应了当时的社会——虽然有些粗糙,有些生硬,但却能满足当时人们对戏剧的需求。结果,无论是晴天还是阴雨,剧场都被挤得满满的,今夜的剧场就足以证明人们对这类戏剧的喜爱程度。
演出进行得很顺利。观众在第一幕高潮时激动不已。
这时雨已经停了,人们都趁着第一幕结束后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到剧院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第二幕的大幕刚刚拉开,台上的爆炸声更高了。第二幕高潮迭起,台上的灯光变暗了,演员们在昏暗的脚灯下说着对白。这时在剧院的后部出现了轻微的骚动,很自然,这种骚动淹没在台上的噪音和台下的阴暗之中,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表演继续进行着。然而,这种骚动的声音却渐渐地变大了。这时,剧院左排后半部的一些观众开始在座位上躁动,愤怒地表示着抗议。这种抗议极具传染性,很快,很多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这边。
突然,一声尖叫划破了剧院的上空。惊喜的观众迅速把这叫声与舞台上的剧情联系起来,他们都伸长脖子向喊声出现的方向看去,希望能看到他们希望已久的剧情的新高潮的出现。
剧院的灯突然亮了,灯光映照着观众们一张张迷惑、恐惧同时又心满意足的脸。在剧院最左边的出口处,一个高大的警察正抓着一个神情略为紧张的男人的胳膊。他一面用大手抗拒着人们探询的目光,一面大声喊道:“大家都坐着别动!别动!都不要离开座位!”
观众大笑起来。
很快笑声便消失了,因为观众已经注意到了台上演员们的表情,尽管他们仍在脚灯下说着自己的台词,可他们却不时地向观众席投去迷惑的一瞥。人们一注意到这一点,都意识到悲剧的来临,于是都从座位上半抬起了身子。这时警察的喊声更高了:“坐着别动!都不准动!”
观众们突然意识到这一切并不是表演,而是现实。女人们尖叫起来,死死抓住同伴。楼厅里也出现了喧闹声,尽管那里的人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警察的身边站着一个穿晚礼服的男人,这个长相有些像外国人的男人正搓着双手。警察急躁地对他说道:“我请你现在马上关闭每一个出口,一定要确定每一个出口的安全关闭,潘泽先生!每个出口都找个引座员看守,告诉他们不允许任何人出入!再派人出去把守胡同口,直到警察来了为止!快点,潘泽先生,动作要快!”
这个小个子的黑脸男人拨开那些不顾警察的喊叫而冲上来询问的兴奋的人们,急匆匆地走了。
那个穿蓝色大衣的男人双腿叉开,站在出口和最后一排座位之间,用他高大的身体挡住了扭曲地躺在两排座位之间的地板上的一个穿晚礼服的男人。警察抬起头,紧紧地抓着他身边的哆哆嗦嗦的男人的胳膊,向观众席的后部迅速地扫了一眼。
“嘿,尼尔森!”他喊道。
一个高个子的戴亚麻帽子的男人冲出了大门旁边的小屋,分开人群向警官走去。他看见了地板上的那个人。
“出了什么事,多伊尔?”
“你最好问这个家伙。”警官答道。他摇了摇抓着的那个人的胳膊,“有个家伙死了。这个——”他又盯了一眼这个畏缩的小个子男人,“帕塞,W·威廉·帕塞”,他结结巴巴地说,“这个帕塞先生说他听到他说他被杀死了。”
尼尔森呆呆地盯着地上的尸体。
警官咬了咬嘴唇,沙哑地说:“我麻烦死了,哈里,我是这里惟一的警察,还得看管这些尖叫的傻瓜,我希望你帮我一下。”
“你说吧,这忙不帮也得帮啊!”
这时多伊尔看见前面三排处有个男人正站在椅子上向他这里看,于是他生气地叫道:“你!你给我下去!嘿!都回去,还有你们!都回到座位上去,不然我就不客气了!”他转身向尼尔森小声说道,“你快回办公室给总部打个电话报告这儿有谋杀。让他们快派人来——多派点!告诉他们是在剧院,他们知道怎么办。哈里,拿上我的哨子快冲出去,我需要帮手,快!”
在尼尔森挤出人群时,多伊尔又大声喊道:“最好告诉他们派老奎因来,哈里!”
戴亚麻帽子的男人消失在办公室里,不一会儿,剧院外面的人行道上响起了尖利的哨声。
被多伊尔派去找人把守剧院出口和胡同的皮肤黝黑的剧院经理匆匆赶了回来。他的衬衣有些皱了,他疲惫地擦着额头上的汗水。这时,一个女人挡住了他的去路,她尖叫道:“那警察为什么把我们关在这儿,潘泽先生?我告诉你,我有权离开这里!我不管这里发生了什么事,那都和我没关系,那是你们的事。请你告诉他立即停止这种拘禁无辜观众的愚蠢举动!”
小个子男人结结巴巴地辩解道:“听着,女士,我求你了。我想警官一定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有个人被杀了,这事很严重。你知道——作为剧院的经理我必须听从他的指挥——清冷静一点——有点耐心。”在那女人反应过来之前,他赶紧分开众人走了。
多伊尔挥舞着胳膊站在椅子上喊道:“都给我坐下,保持安静,我告诉你们!我不管你是谁,就是市长也不例外!哎,就你,说你呐,坐下,不然我就动手了!你们难道还不明白这儿发生了什么?坐下,我给你说!”他跳到地上,边擦汗还进嚷嚷着。
整个观众席都像开了锅一样喧哗和骚动着,楼上包厢里的人们都挤命地伸着头想弄清楚下面混乱的原因,这时没有人注意到台上的演出已经完全停止了。演员们都借着昏暗的脚灯光走了,大幕徐徐落下,结束了这一天的娱乐。演员们混乱地冲向台阶,他们也和观众一样迷惑地涌向出事地点。
饰演墨菲夫人的外请演员叫希尔达·奥兰治,她身材丰满,衣着艳丽;饰演优雅的流浪儿纳尼特的伊芙·爱丽丝是该剧的女主角;《枪战》一剧高大、健壮的男主角詹姆斯·皮尔身着粗花呢西服,头戴相同质地的帽子;穿着晚礼服、精神的年轻人斯蒂芬·巴里在剧中是个误入黑帮的小伙子;卢西尔·霍顿饰演的角色不被评论家看好,因此在本季并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穿着无可挑剔的眼装的尖髯老人;《枪战》一剧的天才设计师李·布伦先生;还有那个看见这么多狂热的观众已经变得驯良的流氓;事实上,《枪战》一剧的所有演职员都化着戏装,穿着戏袍,用毛巾擦着汗水和胭脂,从缓缓落下的大幕下面冲了过去,跑到剧院的正厅,试图冲开一条通向出事地点的路。
剧院主入口处的又一丝骚动使人们不顾多伊尔的命令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试图看个究竟。一大群穿制服的警察冲了进来,手里都带着警棍。多伊尔在向一个穿便服的人敬礼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怎么回事?多伊尔?”那个新来的人向周围混乱的环境皱了皱眉,然后问道。那些和他一块儿进来的穿制服的人已经把人群赶到了正厅后部座椅的后面。站着的人都试图想坐回去,他们感到了恐惧,有些人不得不加入到后排站着的人群中去。
“看来这个人是被谋杀了,长官。”多伊尔说道。
“啊哈。”穿便服的人淡然地看了那僵硬的身体一眼。那尸体躺在那儿,一只胳膊挡着脸,两条腿笨拙地伸在前排椅子下面。
“喝酒喝死了?”那个新来的人转了转眼睛,问多伊尔。
“不,长官,好像不是。”警察说,“一开始就已经请医生来看过了——他说是被毒死的。”
警官嘟哝了一句什么:“他是谁?”他指了指多伊尔身边的正在发抖的帕塞问道。
“是他发现的尸体,那以后他就没离开过我。”
“很好。”侦探看了看在他身后几英尺处挤作一团的人群,然后问道,“这儿的经理是谁?”
潘泽走上前来。
“我叫维利,总部的警探。”那个便衣粗鲁地说,“你难道就没让这些乱叫的白痴安静下来吗?”
“我已经尽力了,警官。”经理拧着双手说道,“可是他们好像是对这位长官的态度有些生气,”他很抱歉地指了指多伊尔,“我也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他们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地坐在椅子上。”
“好吧,我们来处理吧。”维利打断了他的话。他简短地给身边的警察发布了命令,然后他转身对多伊尔说道,“门、出口什么的,你都处理过了吗?”
“当然了,长官。”警察笑了笑,“我已经让这儿的潘泽先生把每个出口都派了引坐员,其实他们一晚上都在那儿,我不过是想确定一下。”
“你做得对,没有人出去吧?”
“我想这个我可以担保,长官,”潘泽忍气吞声地说道,“每个门口都派了引坐员。这部戏是关于枪战、尖叫这类东西的,每个门口有个人把守可以增强这个剧的效果,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轻易地就——”
“我们自己会处理的,”维利说道,“多伊尔,你请了哪个侦探来?”
“奎因警官,我让尼尔森给他往总部打了电话。”
维利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想得很周到啊!那这个尸体呢?这个家伙发现之后有人碰过吗?”
被多伊尔紧紧抓着的颤抖着的人半哭着叫道:“我——我只是发现了他,向上帝发誓,我——”
“行了,行了,”维利冷冷地说,“闭上嘴,好吗?你有什么可哭诉的?多伊尔?”
“我来之后就没人碰过,”多伊尔回答说,声音里带着一丝骄傲,“当然除了斯图加特医生。我从观众中把他请出来的,以便确认那家伙真的死了。除了他之外,没有人不近过这里。”
“你忙坏了吧,多伊尔?我看你干得还不错。”维利说着走向了潘泽,后者向后缩了缩,“你最好快点到台上去向观众宣布一下,经理先生。在奎因警官宣布他们可以回家之前最好都呆在座位上别动,明白吗?告诉他们乱闹是没用的,他们闹得越利害,在这儿呆的时间就越长。直接告诉他们,踢椅子或是做出其他可能的举动只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是,是!我的天!简直是场灾难!”潘泽一边向舞台挤去一边嘟哝道。
这时一小伙人推开剧院的后门走到了尸体旁边。
第二章 老奎因的取证工作
理查德·奎因警官无论在外表还是在动作上都没有任何与众不同之处。他是一位身材矮小枯干,但又十分温和的老绅士。他走路微微有些驼背,同时又带着与他厚厚的灰发、浓密的胡子、深灰色的眼睛以及纤细的手指非常匹配的审慎的神态。
当奎因警官迈着幅度很小但是频率却很快的步子穿过地毯的时候,他不会给从每个角落投来的目光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但是他外表的那种温和高雅、脸上闪现的善意的微笑却引起了大家的窃窃私语,仿佛这种举动与他的身份不相匹配似的。
警察对于观众的波动早已司空见惯了。多伊尔已经退到了靠近左侧出口的角落里。维利警官带着对周围的骚动嘲讽、冷淡、不屑一顾的态度放松了下来,好像他心甘情愿地放弃了自己的中心地位。守着通道的警察利索地敬礼。紧张、愤怒、发牢骚的观众也不知为什么松了一口气,坐回到了椅子里。
奎因警官走上前去与维利握了握手。
“太糟糕了,托马斯,小伙子。我听说这事发生时你都下班了,”他小声说道。他向多伊尔投去了父亲般慈祥的微笑,然后他又略带同情地看了看地上的尸体,“托马斯,”他问道,“所有的出口都派人了吗?”
维利点了点头。
老头转过身饶有兴趣地看了看四周,他低声问了维利一句什么,后者点了点头,然后他向多伊尔弯了弯手指。
“多伊尔,坐在这儿的人在哪儿?”他指了指紧挨着死者座位的三张椅子以及正前排的四张椅子问道。
警察看样子有些摸不到头脑:“没看见有什么人啊,警官。”
奎因默默地站了一会儿,向多伊尔挥了挥手,然后低声对维利说:“这地方人可够多的——记住啊!”——维利阴沉地动了动眉毛——“我觉得这事有点棘手,”警官温和地继续说道,“我所能看到的只是一个死者,还有这么多出着热汗的人在大声嚷嚷着。让赫塞和皮格特处理一下吧,哎,小伙子?”
维利对和警官一起进来的两个穿便衣的人说了些什么。那两个人向后面挤去,把挤上来的人群推到了一边。警察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动。演员们也被命令向后退去。警察用绳子把正厅后排拦出了一个圈子,圈进了大约五十几个人。警察静静地围住了他们,让他们出示了剧票,然后一一回到座位上。五分钟之内,所有的人都坐了下去。演员们被告知站在绳圈之内。
在左侧过道的尽头,奎因警官把手伸进了上衣口袋,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个棕色雕花的鼻烟壶,心满意足地吸了一下。
“这才像个样子,托马斯,”他笑道,“你知道我对噪音多么敏感——地上这可怜的家伙是谁,你知道吗?”
维利摇了摇头说:“我都没碰那个尸体,我就比你早到了几分钟。一个住在四十七街的家伙给我打了电话报告了多伊尔的事。多伊尔一直干得不错,他的头儿也对他的工作非常满意。”
“啊,啊,对了,”警官说,“多伊尔,过来,多伊尔。”
那个警察向前迈了一步,敬了个礼。
“说说吧,”这小个子的白头发警官舒服地靠在椅子背上说,“给我讲讲这儿的情况,多伊尔。”
“警官,我知道的只是,”多伊尔说,“第二幕结束前的几分钟,”他指了指胆怯地站在角落里的帕塞,“我正站在后面看演出,这个家伙跑过来对我说:”有个人被谋杀了,警官!有个人被谋杀了!‘他像个孩子一样哭诉着,所以我还以为他看走了眼了呢。不过我还是很快地过来了。这地方很黑,台上又是枪杀又是喊叫的,然后我就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那个家伙。我没有动他,但我试了试他是否还有心跳,可什么也没试出来。为了确认他是否是死了,我找了一位医生,是一个叫斯图加特的先生。“
奎因警官精神抖擞地站在那儿说道:“那太好了,太棒了,多伊尔。我一会儿再问斯图加特大夫。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找了个引坐员去经理办公室找潘泽先生。路易斯·潘泽——就那边的那个经理。”
奎因看了看正在后面几英尺处和尼尔森说话的潘泽,点了点头,说:“他是潘泽,是你说的。好吧,好吧——埃勒里!收到我的信息了?”
他把潘泽推到一边,冲上去拍了拍刚进大门的一个高个子年轻人,这个年轻人正仔细地观察情况。老年人伸出手按住了年轻人的肩膀。
“有没有给你添麻烦,儿子?你今晚又到哪个书店乱逛去了?埃勒里,我真高兴你能来。”他把手伸进了口袋,又掏出了鼻烟壶,深深地吸了一下。他吸得非常深,以致于痛痛快快地打了个喷嚏。然后他抬起头看着他的儿子。
“事实上,”埃勒里·奎因转着眼睛说,“我一点都不愿意来。你刚把我从一个书籍爱好者的天堂给拽了出来,那会儿我刚刚说服店主把那本无价的福克纳小说的第一版卖给我,我还正打算到总部去找你借钱呢。我给你打了电话,然后我就来了。一本福克纳的书,呃,好吧,我明天再买吧。”
警官笑道:“如果你说找到了别致的鼻烟壶我也许会感兴趣,就像这个,好了,走吧。看来我们今天晚上又有活儿干了。”
老警官拽着他儿子的大衣袖子走到了左侧那一群人那儿。埃勒里比他父亲高六英寸,剪着齐肩的短发,他走路时头发就随身体协调地摆动。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大衣,手里拿着一根文明棍。他鼻子上戴着无边儿夹鼻眼镜,可这眼镜与他运动员似的体魄不太和谐。不过他额头上方的细细的皱纹又表明他是一个善于思考但却不擅长运动的人。
他们加入了那群人的谈话,维利很尊敬地和埃勒里打了招呼。埃勒里从椅子背后探过身躯仔细看了看死者,又退了回去。
“接着说,多伊尔,”警官轻快地说,“你看了看尸体,抓住了报告的人,找了经理,然后呢?”
“潘泽依照我的话关闭了所有的门,确认没有任何人出入,”多伊尔接着说道,“观众在这儿大惊小怪,不过没有再出什么事。”
“好!好!”警官说着又去掏他的鼻烟壶,“你真的干得不错。现在……请那位先生。”
他向角落里那位颤抖不已的小个子男人挥了挥手,那男人迟迟疑疑地向前走了几步,舔了舔嘴唇,又无助地向四周望了望,默默地站住了。
“你叫什么?”警官温和地问道。
“帕塞——威廉·帕塞,”那男人说道,“我是个书商,我只是……”
“一件件说,帕塞,你坐在哪儿?”
帕塞急切地指了指最后一排,从过道数第六个座位。第五个座位上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孩,惊恐地往这个方向看着。
“我看见了,”警官说,“那女孩是和你一块儿的吗?”
“是的,长官,是,长官,那是我未婚妻,长官。她叫伊舍尔……伊舍尔·杰布露……”靠后边一点一个侦探正在本子上记着什么。埃勒里站在他父亲的身后,观察着每一个出口。后来他就开始在从兜里拿出来的一本小书的空白页上画了个图表。
警官看了看那个女孩,那女孩立刻把目光移开了。
“现在,帕塞,我想请你讲讲事情的经过。”
“我……我没做什么出格的事,警官。”
警官拍了拍他的胳膊说:“没人指责你什么,帕塞。我只是想让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别着急,慢慢讲。”
帕塞好奇地看了警官一眼,然后他舔了舔嘴唇,说道:“哎,我当时和我的……啊,杰布露小姐……坐在那儿,我们都很喜欢这部舞台剧。第二幕尤其刺激,台上充斥着枪声和叫喊声……后来我站起来想从那儿出去,就到这过道上来……”他紧张地指了指他站的地方,奎因温和地点了点头。
“我推了推她……啊,杰布露小姐,她和过道之间就隔着一个人。我也就是为了这个才从这边走,我可不想在剧情最紧张的时候打扰别人……”
“你很有风度,帕塞,”警官微笑着说。
“是的,长官。所以我就往外走,摸索着,因为这里面很黑,然后我就……走到了那个人那儿。”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叙述的更快了,“我当时觉得他坐着的姿势可真古怪。他的膝盖顶着前排的座位,所以我没法过去。我就说‘对不起’,然后又说了一遍,可他却一动不动。我当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长官……我很不愿意麻烦别人,所以我打算转过身回去算了,可突然我觉得这个男人的身体滑到了地板上……我当时离他很近。当然,我也有点害怕……我想这也很自然……”
警官很关切地说:“我敢说这对你的影响很大。那后来呢?”
“哎,长官……后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就从椅子上滑了下来,倚在了我的腿上。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也喊不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能……后来我就弯下腰看他,我还以为他是喝醉了或是病了,再后来我就想把他拉起来……再后来我就不知道了……”
“我很理解你的感受,帕塞,说下去。”
“后来的事,我已经报告了那位警官。当我感到他抬起手抓住我的时候,我托住了他的头,他死死地抓住我嘟哝了句什么,可声音太低了,我根本就没听清楚……可我知道是件可怕的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们已经听明白了,”警官说道,“然后呢?”
“然后他就说话了,这回是真的说了……可他的声音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似的。他说了句什么,虽然我没听清,但我知道肯定不是说病了,或是醉了什么的,所以我就弯下腰去使劲听。我听见他喘着粗气说:”是谋杀……被谋杀了……‘或是什么的……“
“他说的是‘是谋杀’啊?”警官严肃地看着帕塞,“嗯,好吧,这肯定把你吓的要命吧,帕塞。你肯定他说了‘是谋杀?’”
“我是听他这么说的,长官。我听力很好。”帕塞热切地说。
“好了!”奎因的表情松弛了下来,脸上又带了微笑,“那当然,我只是想确定一下。然后你又做了什么?”
“然后我就感觉他抽搐了一下,然后就软了。我当时特别害怕他死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我记得就去报告那位警官先生了……就是这位。”他指了指多伊尔,多伊尔不自觉地碰了碰脚跟。
“就这些?”
“是的,长官,是的,长官。我就知道这些。”帕塞说道,然后他解脱似地出了一口气。
奎因抓住了他的大衣前襟吼道:“不对,帕塞。你还没告诉我们你一开始为什么要离开座位呢。”他狠狠地盯着小个子男人的眼睛。
帕塞咳嗽了一下,前后挪动了几下,似乎对要说的话还拿不定主意,后来他把身子往前探了探,对警官耳语了几句。
“呃!”奎因嘴角带着一丝怀疑的笑,但他严肃地说,“明白了,帕塞。非常感谢你的帮助。现在一切都明白了,你可以回到座位上了,一会儿和其他人一起退场。”他挥了挥手让他走了。帕塞又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悄悄地从后排座位后面绕到自己的座位上,又坐在了那女孩的身边。那女孩立即和他耳语起来。
当老警官微笑着转向维利时,埃勒里不耐烦地动了动,张开嘴想说什么,又想了想,最后悄悄地往后退了退,走开了。
“好吧,托马斯,”警官叹道,“我们看看这家伙吧。”
他在尸体旁边蹲了下来,膝盖跪在最后一排和前一排之间的空隙处。除了头上的固定架反射的星星点点的光亮之外,地板附近的狭窄的空间非常黑。维利举着手电蹲在警官的身边,把手电的光束定在尸体上,并随着警官手的移动而移动。警官默默地指了指衬衫前襟惟一的一个棕色的斑点。
“血?”维利说。
警官小心地弄了弄衬衫,然后说道:“没有比威士忌更危险的了。”
他的手在尸体上快速移动,摸了摸心脏,又查了查领口松动的脖子的部位。他抬头看着维利。
“看着像是中毒,好了,托马斯。请斯图加特医生来见我,好吗?普鲁提来这儿之前我想听听专业人士的意见。”
维利快速地发布了命令,不一会儿,一个身穿晚礼服的中等身材的男人跟着一名侦探走了过来。这位男士皮肤光洁,嘴唇上面留着不算太密的黑胡子。
“他来了,警官,”维利说道。
“啊,好的。”警官抬起头,“你好,大夫。我听说尸体一发现就请您做了检查。我没发现明显的死因,你的意见呢?”
“我的检查也很仓促,”斯图加特医生谨慎地说,手指抚弄着缎子翻领,好像那里有瑕疵似的,“在这种黑暗和嘈杂的条件下,我一开始也无法辨出非正常死亡的现象。从面部肌肉来看,好像是死于心脏病,可仔细检查会发现面部青紫,这种光线下也很清楚是吧?结合口腔里的酒味可以断定是酒精中毒。有一点我可以肯定,这个男人既不是被枪杀的,也不是被刺死的。我还检查了他的脖颈……衣领是我解开的……可以肯定他也不是被勒死的。”
“非常感谢,大夫,”警官微笑着说,“哦,还有,”斯图加特医生嘟哝着转过身去的时候,警官说道,“你认为他会是甲醇中毒吗?”
斯图加特医生立即回答道:“不可能。这人死于一种威力更大、见效更快的药物。”
“你能确切地说出死于哪种药物吗?”
这男人犹豫了一下,然后断然答道:“非常抱歉,警官,你不能要求我说的更精确了,你看这种环境……”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他转过了身子。
警官笑着弯下腰又继续他的工作了。
蜷缩在地上的尸体并不好看。警官轻轻地拿开了挡着脸的胳膊,仔细观察那张扭曲的脸。然后他又看了看座椅下面,什么也没有。不过,椅子背上却随随便便地搭着一件黑色的丝织斗篷。警官的手在死者衣物的口袋里掏着,掏空了外衣和斗篷的所有口袋。他又从衣服内部的口袋里掏出了几封信和一些信纸,然后又检查了一下内衣和裤子口袋。他把所有的东西分成两堆,一堆是信件和信纸,另一堆是硬币、钥匙等零零碎碎的东西。他在裤子后面的兜里还发现了一只印有M.F.字样的银制长颈瓶。他用手握着瓶颈,仔细检查瓶子的发亮的外表,好像在寻找指纹。然后他摇着头,非常小心地用一块干净手绢把瓶子包好,放到了一边。他把一张印有“左1132”字样的蓝色票根悄悄地揣进了自己的内衣口袋。
警官没有再亲自检查其他的东西,他用手迅速地摸了摸死者的内衣和裤管。然后他又掏了掏大衣口袋,低声对维利说:“哎,哎,托马斯,可发现好东西了!”他拿出了一个小巧的、镶嵌着水晶的女用小包。
他沉思着在手里转动这个小包,打开拉锁着了看,从里面拿出了一些女人用的东西。那里面装了管口红,还有一个小卡片盒。过了一会儿,他又把所有的东西放了回去,把小包揣进了自己的口袋。
警官从地上捡起了那些纸,迅速地扫了几眼。当他看到最后一页时皱了皱眉,那是一封信的开头。
“听说过蒙特·费尔德吗,托马斯?”他抬起头问道。
维利咬了咬嘴唇说:“听说过。他是这城里最能骗人的律师。”
警官的表情严肃了起来:“哎,托马斯,这位是蒙特·费尔德。这是他留下的。”
“普通警察的职责就是这样,”埃勒里的声音从他父亲的身后传了出来,“像蒙特·费尔德这样的坏东西死了都得小心取证,真怕你感染上真菌。”
听儿子说完这句话,他站起身来,仔细掸了掸膝盖上的灰尘,又吸了一口鼻烟说:“埃勒里,儿子,你不用当警察。我可不知道你还认识费尔德。”
“我和这位先生谈不上亲密,只是在巴台农俱乐部见过他。从我听说过的有关他的风言风语我觉得可不该让他在法律界混。”
“我们找个合适的时间再讨论他的罪状吧,”警官严肃地说,“我恰巧知道一些他的事,可没一件是好的。”
在他转过身正准备走时,埃勒里好奇地盯着尸体和座椅,慢吞吞地说:“有什么东西被移动过了吗,爸爸,有吗?”
警官转过头问道:“你为什么要问这个聪明的问题,年轻人?”
埃勒里扮了个鬼脸答道:“要是我没看错的话,这家伙的帽子没在座位下面,而是在他身边的地上,或是就在附近。”
“就是说你也发现了这个,是吧,埃勒里?我蹲下去检查所发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这个,或者说我发现我找不到的第一件东西就是这个。”警官的笑容不见了,他的眉头紧皱,灰色的胡子激烈地抖着。他耸了耸肩膀说道,“衣服里也没有存帽子的条子……福林特!”
一个穿便衣的结实的年轻人急忙走了过来。
“福林特,就像练习肌肉时做俯卧撑一样,你趴到地上把那帽子给我找出来。它肯定是在这附近的什么地方。”
“好的,警官。”福林特很高兴地答应了,然后有条不紊地在指定地点找了起来。
“维利,”警官用一种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你去把瑞特和赫塞给我找来,好吗?”维利走开了。
“海戈斯托姆!”警官对站在旁边的一个侦探喊道。
“是,长官!”
“赶紧处理这些东西!”他指了指从费尔德口袋里掏出来放在地上的那两小堆东西说,“一定小心别弄混了!”
海戈斯托姆在尸体旁边跪下时,埃勒里静静地解开大衣,快速地在他曾经画过图表的那本书的空白页上记下了些什么。他低声自语道:“这也是施滕达出版公司可以私人出版的东西。”
维利带着瑞特和赫塞回来了。警官快速地说:“瑞特,快到这个人的家里去。他叫蒙特·费尔德,是个律师,他住在西七十五街—一三号。没得到撤的命令之前就一直守在那儿,一有人出现就逮住他。”
瑞特碰了碰帽檐说:“是,警官。”转身走了。
“你,赫塞,小伙子,快到钱伯斯大街五十一号去,这个人的办公室在那儿,你就在那儿监视,没有我的命令别撤。你如果能进去就在里面等,不然就在外面在车里等。”
“好的,警官,”赫塞也走了。
奎因转过身看见埃勒里时他笑了,因为埃勒里正探过身去检查尸体。
“不相信你爸爸,啊,埃勒里?”老警官开玩笑道,“你弯在那儿干吗?”
埃勒里直起身子时笑了:“我只是好奇,就这样。我对这个令人难受的尸体的某些地方感兴趣。比方说,你量过这个男人的头吗?”他说着把从兜里拿出来的原本是绑书的一根细绳递给了他父亲。
警官拿过绳皱了皱眉,叫过来站在剧院后面的一个警察。他低声发布了命令,那个警察拿到绳子后离开了。
“警官。”
奎因抬起头。海戈斯托姆眼睛闪着光站在他身边。
“我捡纸的时候在费尔德的座位后面发现了这个。”他举起了一个暗绿色的瓶子,是一种姜汁酒的瓶子,上面的商标上写着“佩利超干姜汁饮料”。瓶子里的酒喝了一半。
“好,海戈斯托姆,你有了额外的收获,说说吧。”
“是,先生!我在死者的座位底下一看见这个瓶子我就知道是他晚上用的,因为今天白天这儿没有演出,而这儿的清洁工每二十四小时会彻底打扫一下的。如果不是这个人或与他有关的人今晚用过的话,它是不会在这儿的。我觉得‘也许这也是个线索’,所以我就找到了这儿卖饮料的男孩让他卖给我一瓶姜汁酒,可是他说,”海戈斯托姆笑了,“他说这个剧院不卖这种酒。”
“你这次动了脑筋了,海戈斯托姆,”警官赞许地说道,“去把那孩子叫来。”
海戈斯托姆出去的时候,警察揪着一个矮个子胖男人走了过来,这个男人的晚礼服已经有些轻微的变形了。警官叹了口气。
“你是管事儿的吗,先生?”小个子跳起来叫道。
“我是!”警官沉着脸答道。
“那我就想让你明白,”小个子叫道,“喂,你放开我的胳膊,你听到了没有?我想让你明白……”
“放开这位先生,警官,”警官说,脸色更阴沉了。
“……我觉得整个这件事都非常让人愤怒!从事情的开始到现在我和我的妻子、女儿已经在这儿坐了将近一个小时了,而且你们的人连我们站起来都不允许!这简直太气人了!你以为就可以这么随随便便地让这么多人死等吗?我一直在观察你……别以为我没有。我们在这儿吃苦受罪而你们却在这儿闲溜达。我要告诉你,我要告诉你,如果你不允许我们一家马上离开的话,我就要告诉我的好朋友,这儿的大律师辛普森,我要控告你!”
奎因警官厌恶地盯着这个矮胖子的脸,他叹了口气开口了,声音里却带着一种坚决:“亲爱的先生,你想过没有,这里发生了一场谋杀案,凶手可能就在观众当中,可能就坐在你和你妻子、女儿的旁边,他可能比你还急于离开这里呢。如果你想向你的好朋友大律师抱怨,你离开这里后尽可以去。现在,我还想麻烦你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耐心一点,等我们允许之后再走……我希望我说明白了。”
附近的观众中出现了一点骚动,似乎对这个小个子男人碰了个钉子感到高兴。小个子在警察的跟随下离开了。
突然警官叫道“天!”转身对维利说道,“和潘泽一块儿到定票处去查一下是否能查到这些座位的情况。”他在一个信封的背面写下了下列号码:左LL三O,左LL二八,左LL二六,左KK三二,左KK三○,左KK二八,以及左KK二六。维利拿到后走了。
埃勒里一直在悠闲地倚着剧院的后排座椅,时而看看他的父亲,时而看看观众,时而又观察一下剧院的地理环境。忽然他对他父亲耳语道:“我忽然发现一个问题,就《枪战》这样的垃圾,居然爆满,只有被谋杀的这个人的四周的座位是空着的。”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儿子?”奎因问道。埃勒里只是用手杖轻轻敲击着地面,警官叫道:“皮格特!”
那个侦探走上前来。
“去把这一排的引坐员,外面的看门人,还有过道上的那个中年人叫来。”
皮格特出去了,这时一个头发散乱的年轻人出现在警官的旁边,用手绢擦着脸上的汗。
“怎么样,福林特?”
“我已经像擦地女工一样把地面都搜了一遍,警官。如果你想在剧院这个部位找到帽子的话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我敢说那帽子藏得很好。”
“好了,福林特,去吧。”
那个侦探走了。埃勒里慢腾腾地说:“你难道就没想到你的年轻的第欧根尼可能会找到那礼帽吗,爸爸?”
警官哼了一声。他沿着过道走到每一个人跟前,低声地问着什么。他在一排一排地问问题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了他这边。当他走回去的时候,脸上毫无表情。他派出去测量那节绳子的警察向他敬了个礼。
“多大尺寸,警官?”警官问道。
“帽子店那人说整整是七又八分之一。”那警察回答说。
警官点了点头,让他走了。
维利走了过来,潘泽紧紧地跟在后面。埃勒里看样子对维利的话很感兴趣,他往前探着身子。奎因紧张起来了,脸上闪着兴奋的表情。
“哎,托马斯,定票处那儿有什么情况?”
“就这些,警官,”维利毫无表情地回答说,“你写给我号码的那七张票根本就没有定票记录。他们是从窗口零售出去的,而那是潘泽先生没法搞清日期的。”
“那些票也许是什么代理处转出去的,维利。”
“这个我也查了,奎因先生,那些票没有发到任何一个代理处。他们可以确定这一点。”
奎因警官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灰色的眼睛闪着光,然后他说:“那就是说,先生们,我们可以猜测在这部戏开始之前有人就已经设计好了,七张票被人一块儿买走了,开演时买票的人又故意忘了来看。”
第三章 不幸之时来了“牧师”
四个男人陷入了沉思。潘泽移动着双脚,紧张地咳嗽了几声。维利的脸上现出了沉思时的表情。埃勒里向后退了一步,开始全神贯注地研究他父亲的蓝灰色的领带。
警官咬着胡子站在那儿,突然他向维利转过身去。
“托马斯,我要给你一个难办的事儿。我想让你调度六个左右的便衣对这里的每一个人进行检查。他们要做的就是写下这里每一位观众的姓名和地址。这工作很繁琐,也得花很长时间,不过我觉得这非常关键。还有,托马斯,你巡查的时候,能找一个引坐员看守一下楼厅吗?”
“我已经派了一个人去完成这个任务了,”维利说,“他就是站在正厅后面楼梯底部的那个小伙子,他正指挥所有持有楼厅票的观众到楼上去。他叫米勒。”
“他是一个非常认真的小伙子。”潘泽搓着手插话道。
“米勒能够保证在第二幕开始时没有任何人从正厅到楼厅里去,或是由楼厅下到正厅里来。”
“那就使你的工作简单一点了,托马斯,”一直听得十分认真的警官评价道,“就让你的人检查正厅包厢和正厅就可以了。记住,我要所有人的姓名和地址——这里每一个人。还有,托马斯……”
“什么,警官?”维利转过身问道。
“让你的人在询问姓名和住址的同时,请每一个观众出示一下他们座位的票根。每一个丢了票根的观众都要在他的姓名和住址旁边写上名字,那些票根和座位号不符的人也要记下来。你觉得没问题吧,小伙子?”
“没问题!”维利一边走一边说道。
警官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然后又深深地吸了一下鼻烟:“埃勒里,有一件事得麻烦你干。把这个处理一下,儿子。”
“哎?”埃勒里眨了眨眼睛开始干了。他摘掉了夹鼻眼镜,慢吞吞地说道,“我尊敬的父亲,我正想干这件事呢……哎,这个世界就不能给一个爱读书的人一个安静的空间。”
他坐在死者座位的椅子扶手上,眼里充满了迷惑。突然,他笑了,他说:“当心您可别和那古老的屠夫犯同样的错误,那个屠夫和他的两个徒弟四处寻找他那宝贝屠刀也找不到,可最后发现就叼在自己的嘴里。”
“你最近可真是循循善诱啊,儿子。”警官生气地说道,“福林特!”
那侦探走上前来。
“福林特,”奎因说,“你今晚已经干了一件有趣的工作,我这还有一件等着你呢。你觉得自己能承受这么多压力吗?我记得你在警察运动会上参加过举重比赛。”
“是的,长官,”福林特得意地笑了,“我想我能承受压力。”
“那好吧,你的工作就是,带上一个小队……我的上帝,我真该把预备队也带来!……你就带人把剧院的所有东西都彻彻底底地检查一下。你就寻找票根,明白吗?你找的时候连半张票根也别放过。主要检查剧院的地板,不过也别放过通向楼厅的楼梯、外面的大厅、剧院前面的入行道、两边的小巷、楼下的衣帽间、男厕所、女厕所……对对,这个地方你们去不了,就找负责这一片的女服务员,让她帮你。听清楚了吗?”
福林特高兴地点了点头走了。
“好,现在,”奎因站在那儿搓着手说,“潘泽先生,你到这儿来一下可以吗?谢谢你,先生。恐怕我们今天晚上给你这儿添了很多麻烦,不过这可能还不足以破案。我看见观众已经非常生气了,就差暴动了。能不能请你到台上去请观众再耐心一点,再等一小会儿,诸如此类的事吧,谢谢你。”
当潘泽匆匆地沿着中间的通道往台上跑的时候,好多人都拽住他的衣襟对他进行询问。这时,站在几英尺外的海戈斯托姆侦探引起了警官的注意。那位侦探的身边站着一个快速地嚼着口香糖的十八九岁的瘦小的男孩儿,那男孩儿看样子很紧张。他穿着非常华贵的黑色和金色相间的制服,他的衬衫浆洗的十分挺括,很是精神地戴着领结。一顶行李员戴的帽子扣在他的金发上。当警官示意他过去时他不情愿地咳嗽了几声。
“这就是那个说他们剧院不卖姜汁酒的那个男孩。”海戈斯托姆紧紧地抓着那孩子的胳膊严肃地说道。
“不卖姜汁酒,哈?小伙子,说说是怎么回事?”警官感兴趣地问道。
很显然,那孩子很惊慌。他的眼睛快速地扫了扫宽脸膛的多伊尔。多伊尔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对警官说道:“他有点害怕,先生,不过他是个好孩子。我很早就认识他了,他是在我的拳头下长大的……回答警官的问题,杰斯!”
“哎,我也说不清楚,先生,”那男孩蹭着脚含含糊糊地说,“我们剧院只允许卖桔汁,我们和一个很有名的大厂子有合同,我们只卖他们的产品,他们就给我们打很大的折扣。所以……”
“我明白了,”警官说,“饮料只是在中间休息时才卖吗?”
“是的,先生,”男孩回答说,他的表情已经自然多了,“大幕一落下所有过道的门就都开了,我和我的搭档就把摊子摆开,把饮料都灌好准备卖了。”
“呃,那卖饮料的就你们两个?”
“不,先生,一共有三个。我忘了告诉您,另一个在主厅里卖。”
“嗯……”警官睁大眼睛,善意地盯着他,“好吧,小伙子,既然罗马剧院里只卖桔汁,那你能告诉我这个姜汁酒的瓶子是从那里来的吗?”
他伸手拿出了海戈斯托姆发现的那个闪闪发亮的暗绿色的姜汁酒瓶子。男孩的脸色苍白了,他咬住了嘴唇。他的眼睛四处打量,好像在寻找逃脱的办法。他把一只又大又脏的手伸进了衣领,咳嗽了几声。
“嗨……嗨……”他很难说得出口。
警官放下瓶子,把自己的细长的胳膊放在了椅子背上。后来他又抱起了肩膀。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男孩的脸色变黄了。他偷偷地看了看正拿着铅笔和笔记本等在那里的海戈斯托姆。男孩舔了舔嘴唇:“林奇……杰斯·林奇,”他哑着嗓子说。
“两场中间时你在哪儿,林奇?”警官问道。
“我……我就在这儿,在左边的通道,先生。”
“啊!”警官生气地皱了皱眉头,“你今天晚上就在左侧的通道里卖饮料,是吧?”
“哎,哎,是的先生。”
“那你知道这个姜汁酒瓶是怎么回事儿吗?”
男孩四下看了看,看见矮胖的路易斯·潘泽正在台上准备发表声明,于是就往前探了探身子,对警官小声说道:“是的,先生,我知道。我开始不想告诉你是因为潘泽先生对违反规定的人非常严厉。如果他知道了我干的事,他马上就会解雇我的。你不会说出去吧,先生?”
警官开始很吃惊,后来他笑了:“说吧,小伙子。你意识里有种谨慎的东西,不过你最好还是把它忘掉。”他放松了下来,看着海戈斯托姆走开了。
“我来告诉你,是这么回事,先生。”杰斯·林奇热切地开始说道,“我通常在第一幕结束前五分钟把摊子摆好,剧院也是这么要求我们的。第一幕结束后,看门的女孩就会把门打开,我就会对那些出来的观众高声叫卖。我们都这么干。买饮料的人很多,所以我通常非常忙,根本就没时间注意周围发生了什么事。就有那么一会儿,我有了喘口气的时间,这时有个人男人走过来和我说:”给我来瓶姜汁酒,小伙子。‘我抬起头,看见他是一位穿晚礼服的时髦的人,好像有点喝醉了。他自己在那儿大笑着,看样子非常高兴。我当时对自己说:“我可知道他为什么要姜汁酒了!’而且我敢肯定,当时他还拍了拍自己的口袋冲我挤了挤眼睛呢。”
“等等,小伙子,”警官打断他说,“以前见过死人吗?”
“哎,哎,不,先生,不过我想我没问题。”那男孩紧张地说道。
“很好。是这个人和你要的姜汁酒吗?”警官拉着那孩子的胳膊走到尸体前,和他一起弯下了腰。
杰斯·林奇紧张地看了看死者,然后使劲地点头。
“是,先生,就是这位先生。”
“你现在就可以肯定吗,杰斯?”——那男孩点了点头——“他去找你时是穿的这件外衣吗?”
“是的,先生。”
“少什么东西吗?”一直呆在角落里的埃勒里这时探过身子问道。
这男孩满脸迷惑地看着警官,眼睛在他和死者的身上扫来扫去。他沉默了整整一分钟,警官也什么都不说就那么等着他。突然那孩子的眼睛一亮,他叫道:“嗨,对了,先生。他和我说话时还戴了顶帽子,就是那种很漂亮的帽子!”
奎因警官看样子很高兴:“说下去,杰斯……普鲁提医生,你来得可够慢的,怎么回事?”
一个瘦高的男人迈着大步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个黑色的提包。他无所顾忌地抽着一个特大的雪茄,脸上带着一种急匆匆的表情。
“你说这儿有活儿了,警官,”他边说边放下包,然后又与奎因父子握了握手,“你知道我们刚搬了家,还没来得及装电话呢。我今天很累,其实我已经上床了。他们没办法和我联系,所以只好派人到我新家去了。我尽可能快地赶到这儿来了。受害人在哪儿?”
警官一把尸体指给他,他立即就在过道里跪了下来。助理法医检查时,一个警察受命为他打着手电。
警官拉着杰斯·林奇的胳膊把他拉到了一边:“他跟你要了姜汁酒之后又怎么样了,杰斯?”
一直在注视着周围发生的一切的男孩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哎,是这样,先生,我当然告诉他我们不卖姜汁酒,只卖桔汁饮料。后来他就凑到我跟前,我都能闻到他呼吸里的酒味。他很自信地说:”小伙子,你要是给我弄一瓶,我给你五十美分的小费。我现在就想要!‘哎……你也知道现在的事儿……人们是不常给小费的……不管怎么说,我跟他说,马上给他不可能,但我可以在第二幕一开始时给他弄一瓶。他告诉了我他的座位号之后就走了……我看见他又走进剧院里去了。休息一结束,引坐员就把门关上了,我就把摊子放在小巷里,跑到街上利比冷饮店给他买了一瓶。我……“
“你常把摊子放在小巷里吗,杰斯?”
“不,先生,我总是在引坐员关上门之前把摊子弄到里面去,然后再把它推到楼下的休息室里。但是那人说他马上就要姜汁酒,所以我就打算先给他弄。给他弄完之后可以再回到小巷去拿我的摊子,然后再从前门过去。不会有人说我的……反正我就把摊子放在了巷子里,然后跑到利比冷饮店去了。我给他买了一瓶佩利姜汁酒,我溜回去找那个人,他给了我一美元。我当时想,他可真是个好人,因为他开始是说给我五十美分的。”
“你讲的不错,杰斯,”警官赞许地说,“我还有几个问题。他坐的是这个座位吗?……也就是说他是坐的告诉你的那个座位吗?”
“呃,是的,先生。他说是左LL三二,而我就是在那儿找到他的。”
“很好。”过了一会儿,警官又很随便地问,“你有没有注意到他是一个人吗,杰斯?”
“肯定是,先生,”男孩用一种快活的语气回答说,“他就一个人坐这个最边上的座位。我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这剧从一开始公映就场场爆满,当时我还奇怪怎么会有这么多空座。”
“太好了,杰斯。你也可以当侦探了……我想你不记得有多少空座了吧?”
“哎,先生,当时这里很黑,而我也没太注意。我猜大约有六个吧,都是……他同一排挨着他的几个和前一排也有几个。”
“等一下,杰斯。”男孩听到埃勒里低沉冷淡的声音吓了一跳,舔着嘴唇急忙转过身来,“你给他姜汁酒时除了帽子还看见别的什么了吗?”埃勒里用文明棍敲着鞋尖问道。
“哎,是的,是的,先生!”男孩说道,“我给他酒的时候他把帽子放在膝盖上,等我离开时他又放到座位下面了。”
“还有一个问题,杰斯。”男孩听到是警官的声音松了一口气,“你估计一下,第二幕开始以后,你大概用了多长时间才把酒送给他的?”
杰斯·林奇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他确定地说:“大约十分钟,先生。我们的演员时间掐得很准的,我之所以知道是十分钟,是因为我拿着瓶子送来的时候,台上正演到那女孩被流氓抓住了,正受折磨呢。”
“你真是个善于观察的孩子,”埃勒里突然微笑着说道。男孩看到他笑了,于是减少了些恐惧。他也冲埃勒里微笑了一下。埃勒里弯了弯手指,把身子往前探了探,“告诉我,杰斯。你就穿过街道去买了瓶姜汁酒怎么用了十分钟的时间?十分钟可不短了,是不是?”
男孩的脸红了,他把目光转向了警官:“哎,先生……我中间停下了几分钟和我女朋友说了几句话……”
“女朋友?”警官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好奇。
“是的,先生。埃琳娜·利比,她爸爸开的冷饮店。我去店里的时候,她希望我停几分钟。我说我得把酒送回去,她说可以,但却不让我马上就走,所以我就在那儿耽搁了几分钟,后来我想起了我搁在巷子里的摊子……”
“巷子里的摊子?”埃勒里的声音听起来很急切,“就是这样,杰斯——巷子里的摊子。你可别骗我,你后来就回到摊子那儿了。”
“我当然回去了!”男孩奇怪地说道,“我是说,我们两个都回去了,我和埃琳娜。”
“你和埃琳娜,哎,杰斯?”埃勒里轻声地说,“那你们在那儿呆了多久?”
听到埃勒里的问题,警官的眼睛也亮了一下。他高兴地嘟囔了句什么,然后就全神贯注地听那孩子的回答。
“我是想马上就把摊子弄走,先生,可是我和埃琳娜,我们得在那儿说会儿话,埃琳娜说我们为什么不在那儿呆到下一场呢……我也觉得那是个好主意。我可以和她呆到十点零五分之前的几分钟,然后我再快跑回去,等第二场结束时我也能把一切都准备好。所以我们就呆在那儿……这不会有错的,先生,这肯定不会有错的。”
埃勒里站直了身子,盯着男孩的眼睛:“杰斯,现在我想让你仔细考虑清楚。你确切点说你和埃琳娜是几点钟到巷子里的?”
“哎……”杰斯搔了搔头皮,“我给那男人姜汁酒的时候大约是九点二十五。我去找埃琳娜,在那儿呆了几分钟,然后到了巷子里,差不多是九点三十五……就是……然后我就回到摊子那儿了。”
“很好。那你到底是几点钟离开巷子的?”
“大约十点,先生。我问埃琳娜我是不是该回去看摊子了,她看的表。”
“剧院里的事你都没听见?”
“没有,先生,我们一直在说话,我想……我们对里面的事一无所知,直到我们出了巷子碰见了约翰尼·蔡斯,他也是引坐员,他当时就站在那儿,像个卫兵一样。他告诉我说剧院里面出事了,潘泽先生派他到左边的巷子里来的。”
“我明白了……”埃勒里这时拿下了夹鼻眼镜冲男孩挥了挥,“这回你更要想仔细了,杰斯。你和埃琳娜在巷子里时有人出入吗?”
男孩马上就做出了干脆的回答:“没有,先生,一个也没有。”
“行了,小伙子。”警官友善地拍了拍他的背,让他走了。然后警官又警觉地向四周看了看,这时他看见潘泽刚刚在台上讲完话,就向他招了招手。
“潘泽先生,我想知道一些关于这部戏每一幕的时间……第二幕的大幕是什么时候拉开的?”
“九点一刻开始,十点零五结束。”潘泽立即答道。
“那今天晚上的演出也是严格地按时间表走的吗?”
“那当然,我们有好多部门需要相互配合呢,比方说灯光、音响什么的。”经理答道。
警官在心里算了算:“那就是说那孩子九点二十五看见费尔德时他还活着,他死的时候是……”他叫了多伊尔警官,警官跑了过来。
“多伊尔,”警官说道,“你还记得帕塞跑过来报告你谋杀的事的准确时间吗?”
警官挠了挠头:“哦,我不记得确切的时间了,警官。我记得的只是事情发生的时候第二幕快结束了。”
“这还不够准确,多伊尔,”警官急躁地说,“演员们现在在哪儿?”
“我让他们都到中厅后面去了,”多伊尔说道,“我们也不知道该让他们干吗。”
“叫一个来见我!”警官说。
多伊尔跑着走了。奎因向站在后面几英尺处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之间的皮格特警官招了招手。
“看门人找来了,皮格特?”警官问道。皮格特点了点头,这时一个又高又胖的老头,手里攥着帽子,穿着很紧的皱皱巴巴的制服走了过来。
“你就是在剧院外面看门的?”警官问道。
“是的,长官,”老头手里紧张地拧着帽子回答说。
“那好吧,请你好好想想,第二幕之中有没有什么人从前门离开剧院了?”警官的身体急切地向前探着。
老头回答之前仔细地想了好一会儿。然后他慢慢地、但很确定地回答说:“没有,长官,没有任何人出去。我是说除了那个卖桔汁的男孩。”
“你一直在那儿吗?”警官急忙叫道。
“是的,长官。”
“那好,你记得有什么人在第二幕时进来吗?”
“哎……杰斯·林奇,那个卖桔汁的男孩,在第二幕一开始时进来了。”
“还有别人吗?”
那老人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在使劲地想。过了一会儿,他绝望地抬起眼睛,看了看周围的人说:“我不记得了,长官。”
警官很生气地看着他。这老人看样子十分紧张,但却十分诚实。他浑身冒着汗,不时地看看潘泽先生,好像他要是想不起什么来就会丢饭碗似的。
“非常对不起,长官,”看门人说道,“实在是对不起。可能是有什么人进来了,可我记忆力不像年轻时那么好了。我……我就是想不起来了。”
埃勒里冷冷的声音打断了老人粗重的口音。
“你当看门人有多长时间了?”
老头对转到这个问题有些摸不着头脑:“差不多有十年了。我以前不是看门人,只是我老了什么都干不了了之后才……”
“我明白了,”埃勒里和气地说道。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又说道,“像你这样做了这么久看门人的人对第一场进来的人可能会不记得。可是大多数人可不会第二场才进来。我想如果你再仔细想想会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的,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老人苦恼地答道:“我不记得了,长官。我可以说一个人都没有,可那不是事实。我就是没法回答了。”
“好吧,”警官把手放到了老头的肩膀上,“没关系。可能是我们问得太多了。现在你可以走了。”老人步履蹒跚地走了。
多伊尔这时走了回来,他带来一个高个子,穿着粗布衣服的英俊男子,那男子的脸上还留着化妆的痕迹。
“这位是皮尔先生,警官。他是这部戏的男主角。”多伊尔报告说。
奎因冲那男子微笑着伸出手去:“很高兴认识你,皮尔先生。可能你能帮我们提供点线索。”
“很高兴为您效劳,警官,”皮尔用浑厚的嗓音回答道。他看了看正在忙碌的验尸官的背影,然后转过了脸。
“这不幸的事发生时我想你正在台上,是吧?”
“啊,是的,其实整场戏我都在台上。您想知道些什么?”
“你能不能肯定地告诉我你发现观众的异常是在什么时候?”
“是的,没问题。那时是第二场结束前十分钟。那会儿正是剧情的高潮,我的角色要求我放下枪。我记得排练的时候我们还讨论过这一段呢,所以我记得确切的时间。”
警官点了点头:“非常感谢,皮尔先生,我想知道的就是这些……还有,我想向你们大家说声抱歉,让你们穿着这种服装在这儿呆了这么久,实在是对不起。我们现在太忙了,还顾不上做其他的安排。你和其他的演员现在可以回到后台去了。当然,没接到通知之前还是别离开剧院。”
“我明白,警官。很高兴我能帮上点忙。”皮尔鞠了个躬退到剧院后面去了。
警官靠在最近的椅子背上,陷入了沉思。埃勒里站在他的身边擦着眼镜。这时父亲向儿子凑了过去。
“喂,埃勒里?”奎因低声问道。
“很清楚,亲爱的沃森,”埃勒里说道,“我们的受害人在九点二十五时还活着,到了差不多九点五十五就被发现已经死了。问题是: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听着很简单。”
“你怎么不早说啊?”奎因说道,“皮格特!”
“是,先生。”
“那位是女引坐员吗?请她过来吧。”
皮格特松开了站在他身边的那女人的胳膊。这个女人穿着时髦,化妆很浓,她的牙齿非常白,笑的时候露出惨白的光泽。她大胆地向前走了几步,使劲地盯着警官看。
“你是这儿的引坐员,是吗,小姐?”警官简洁地问道。
“我叫奥康奈,马奇·奥康奈。是的,先生。”
警官温和地抓住了她的胳膊:“恐怕你得勇敢一点,请过来一下。”——当她看到LL那一排时脸变白了——“打扰一下,医生,我们打扰一下你的工作你介意吗?”
普鲁提医生抬起了头,漫无目的的摇摇头:“不,请便吧,警官,我差不多就完了。”他站起身退到了一边,嘴上还叼着雪茄。
当那女孩向尸体弯下腰去的时候警官看着她,她深深地屏住呼吸。
“你记得今天晚上领这位先生到这个座位上来了吗,奥康奈小姐?”
女孩犹豫了一下:“好像记得。但是我今天晚上特别忙,大约领了200多人找座位,所以我也不敢特别肯定。”
“你还能想起这些空座位吗?”警官指了指那些空座,“第一场和第二场都没有人,是吗?”
“哎……我路过的时候好像注意过一下……不,先生,我想今天一晚上都没有人坐。”
“第二场时有人在过道上走来走去吗,奥康奈小姐?仔细想想,你的正确回答对我们非常重要。”
那女孩看着警官的脸犹豫了一会儿:“不,我没看见任何人在过道里走来走去。”她又快速地补充道,“我不能告诉你更多的事了,因为我不知道,你看,我是个勤奋的人,我……”
“是的,是的,亲爱的,我们理解。那……你不为观众引坐时你通常站在什么地方?”
女孩指了指过道的尽头。
“第二场期间你一直在那儿吗,奥康奈小姐?”警官轻声问道。
女孩在回答之前先舔了舔嘴唇:“哎,是的,是在那儿。不过,说实话,我一晚上也没看见有什么异常。”
“很好,”奎因的声音很柔和,“就这些。”她转过身快步走了。
后面那些人中出现了一种骚动。奎因走到普鲁提医生跟前,医生已经站起身,正在收拾东西,他悲哀地叹了口气。
“哎,医生,我看见你已经检查完了。有什么结论吗?”
“结论简单而又直接,警官。死者是两个小时前死的。死因开始很难找出,但现在可以肯定是中了毒。所有的迹象表明是酒精中毒……你可能也已经发现死者的皮肤呈灰黄色。你闻到他的气味了吗?是一种我最讨厌的酒精的味道。他死前肯定喝得大醉。同时,这还不是普通的酒精中毒,不然他不会死得这么快。我目前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他说完之后开始系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