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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无瑕-(美)乔舒亚·斯帕诺格勒

_5 乔舒亚·斯帕诺格勒(美)
  桑切斯叹了口气,“她过去是一名新闻主播
  “还有她失踪了。这些我知道。有没有任何失踪人员报案登记和她有关呢?”
  “没有。我们查过旧金山的户籍资料,没有失踪记录。可能是她没有失踪,也可能是她失踪了,而她的家人和朋友没有报告。”
  “所以,那些人应该知道她在哪儿。”
  桑切斯又叹了口气,“你看,麦考密克医生,我很感谢你提供的新线索,我会跟进调查。对于张的事情,我也会跟进,但我得告诉你人力是有限的。”
  “有限的?”我想知道这话对一宗灭门惨案的调查来讲意味着什么,但她已挂断了电话。
  
  41
  
  找到丹尼尔·张的住处比我预料中的要顺利得多。我先问信息台,一无所获,但之后给拉维·辛格打了一通电话,他轻轻松松地就解决了。
  “你又欠了我一份人情哦。”辛格医生挂断电话前提醒我。
  我驾车开往遥远的旧金山西部雾蒙蒙的地区,高楼大厦逐步让位于两三层高的民宅和商铺。
  我开车过了欧文大街2387号。现在才下午3点,我想律师是不会这么早到家的,因此继续往海边开。海滨停车场的车位大概还空着四分之三。大雾遮住了太阳,海风吹拂着沙滩上的海草和低矮的楼房。旧金山这一地区总是一派淡季的景象,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像海鸟一样在沙滩上漫步。这片海滩离城较近,从这点上讲,人不算多。
  海风和雾气使我感到寒冷,这不是我呆的地方。这应该是情侣或厌恶人类的人呆的地方。我不属于情侣范畴,我当然也不承认自己是厌恶人类的人。
  我最后又看了一眼泛着白浪的太平洋,回到车里,然后向东,开往日落区。我把车停在靠欧文大街2387号的街面上,坐在车里等。
  日落区的名字起得很奇怪,因为这儿雾大,很少有机会能看到日落。但是,跟其他地区相比,这一区的物价比较便宜。
  丹尼尔·张的家很现代,看起来像是由大大的白色立方体组成,一块块随意地在顶部叠加。他家的窗户是暗黑的。
  我在车里等着。不时有汽车停下又离开。我胡乱调着收音机,这是最没创意、最令人厌烦的消磨时间的方法。
  大约8点钟的时候,我睡着了。我听见汽车关门声和警报器开启的声音,就醒了。一辆醒目的红色奔驰现在停在车道里,丹尼尔-张正大步踏上他家房门前的台阶。
  我下车,马上就停住了。
  只见三个男人冲向张。一个人挥起手中的棒球棍,将他打翻在地,然后又挥起来打在他身上,接着这帮人对他一阵猛踢。我能听见他压抑的哼哼声和痛苦的呻吟声。
  我爬回车上,在座位下摸索。我手指碰到了枪,握住。手枪感觉挺沉的,不熟悉。感觉很不对劲儿。
  我要做什么呢?把这三个家伙赶跑?对。
  “见鬼,”我啐了一口,“真是见鬼。”
  我把枪放到座位上,抓起手机,拨打了911报警。我从后座上偷偷望出去——其中一个男的骑在丹尼尔的身上,冲他耳朵说着什么,把他的脸压到草坪里去。
  骑在张身上的家伙猛击他的脸。
  我再也看不下去了,朝着草坪快速走去,我的手做着“一切该结束了”的手势,“嘿,嘿。”我说。
  三个人掉转头来看着我。袭击者是亚洲人,穿得都很好,像是闪光面料的套装。其中一个“黄毛”梳着刺猬似的根根站立的发型,另一个拿棒球棍的戴着一顶黑色棒球帽。
  “警察马上就到!”我大喊,“放开他!”
  有那么一会儿,没一个人动。我的眼睛在他们身上来回地转,“黄毛”和戴棒球帽的,我不认识,但是那个用膝盖压住丹尼尔背、用手抓住丹尼尔头发的,我见过。我在泰特拉公司停车场见过他。
  他吼了一嗓子什么,我听不懂。突然,“黄毛”和“棒球帽”行动起来,朝我走了过来。我意识到自己毫无准备,本以为一提警察,他们就会被吓跑的。
  我的腿有点软,开始后退。那两个男人的步伐加快了。他们离我只有15英尺远。
  “警察……”我嘟哝道。我能想到的就是,棒球棍会打碎我的头盖骨。
  我转身跑向汽车,打开车门,抓起枪。这一次我没感到它沉,转回身,我用枪指着那两个男的。即便我的枪在抖,在晃,我想他们看到枪,也会被吓住。
  确实。这样的情景大概维持了3秒钟的工夫。
  “棒球帽”丢下手中的棍子,往夹克里摸去,“黄毛”的手也伸进自己的口袋。接下来,我盯着的就是两根黑漆漆的自动手枪的枪管。
  这两个人向我步步紧逼,迈着专业的步伐,好像他们已经这样干过很多次了。13英尺,11英尺,10英尺。我的枪又变沉了,抖得非常厉害,我都怀疑自己能不能击中距离哪怕只有一步远的目标。
  “快走吧,”我请求他们,“警察就要到了。”
  在他们身后,我瞥见了那个文身男子。他现在站起身来,看着我们,就像一个杀戮之后的猎人。
  我听见大街上传来汽车声。
  灯光照亮了这两个男人的脸,现在他们距离我只有7英尺远。当车子驶近的时候,他们的影子流转并扩大,“黄毛”看了同伙一眼,然后跑到街中间,用枪指着。从车子的声音——刹车,车轮高速反转,轮胎尖锐的摩擦声——我估摸汽车离我们不超过40英尺。
  “黄毛”转向我,枪随着他的盯视指向我。
  不远处,警笛长鸣。
  文身男子喊了句什么。话语简练,像战场上的命令,“黄毛”和“棒球帽”朝后退,直到距离我有15英尺,然后他们转身,把枪装进手枪套,“棒球帽”捡起他的棒球棍。他们夺路而逃,奔向停在我后面35英尺开外的白色凯迪拉克。
  警笛更响了,这三个家伙加快了步伐。
  “下次再找你。”文身男子朝地下瞥了眼丹尼尔威胁道。然后他转身追他的同伙去了。
  这三个家伙到了车那里,“黄毛”奔向驾驶座,“棒球帽”坐到后排,文身男子上了副驾驶座。我感到自己放松下来,垂下了枪。
  但是我枪放下得太早了,车子开过来,那个文身男子从夹克中掏出手枪,指着我。
  “砰……”他说,咧嘴笑着。然后他滑进凯迪拉克,静静地关上门,车开走了。
  
  42
  
  警笛声越来越响,我跑到环绕房子的树篱跟前,把枪扔到树篱后面。丹尼尔·张从地上爬起来,无精打采地坐在门阶上,头耷拉着。他吐出一口粉红色唾液,吐到两腿之间。
  “别提枪,”我告诉他,“我没有枪。”他抬头看着我,脸上出现了血淤,“你怎么回事?”他吐了口唾沫。
  “什么?”我愣了一下,“噢,我不想讨论我从哪儿弄的……”
  “这真是他妈的一团糟。真他妈的。”
  我有点被他不知感激的态度惹恼了,“我刚救了你一命。要不你早被刚才那混蛋打死了。”
  “你害了我,白痴。我操。”他又吐了口唾沫,然后用手捧住脑袋,“你害了你自己。”我们在这现代化的房子里呆了一个小时,告诉警察发生的事情,或者,至少是所发生事情的新版本。那几个人的长相,事情的细节。张,算守信用,没提我有枪。
  “你们需要我叫救护车吗?”一名高大的红脸警察问,他的名牌上写着“波拉斯基”。
  丹尼尔摇摇头。
  “确定?你好像伤得不清。”
  “他没事的。我已经给他检查过了。”我撒谎道。这时,波拉斯基知道我是一名医生。
  波拉斯基又问了些问题,并记了笔记。我听到这些名称:华青帮,杰克逊街男孩,和合图。这些名称对我来讲毫无意义,但它们好像对丹尼尔意味着什么。他说了好几次“我不知道”,然后高声叫道:“我不是帮会成员。我从没加入过任何帮会。我不会去加入任何帮会。我从不认识任何帮会中的人。”
  波拉斯基决定放弃帮助那些不想要别人帮助的人。他递给我们每人一张调查联系表,指着两个已经打过勾的空格。一个写着“一般案件”,另一个写着“有组织犯罪”。每一个下面都留着一个电话号码。
  “如果你们想起什么,可以打这两个电话。”波拉斯基说。
  “一般案件是什么?”我问。
  “上面写得不是很明白吗?”波拉斯基的话越来越不友善了,“一般案件,受到袭击一类的。”
  我不必多问有组织犯罪是什么了。
  离开之前,波拉斯基发表了离去声明,“要知道,你们是能够阻止此类事件再次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他突然显得很厌倦,好像看够了这样的事情。
  “你应该去医院。”前门合上后我对丹尼尔说。
  “我没事。”
  “你感到恶心吗?”我问。
  “不。”
  “视力还好吗?”
  丹尼尔·张一脸不在乎的笑。
  “你有可能会脑出血,”我解释道,“最好做个CT确认一下……”
  “眼下,脑出血倒不是我所担心的。”
  “那你担心什么?那些人是谁?”
  “别问了,医生。”
  他把警察刚给的联系表拿在手上,盯着看。“你为什么不能放手,”他说,“你为什么要去我上班的地方找我,又为什么要追到这儿来?”
  “我需要知道你妹妹在哪里。”
  “我不知道,不行吗?我不知道她在哪里,我也不想知道她在哪里。”他把表格撕碎了丢到桌上。“可现在这帮恶棍认为我知道了。”
  “什么恶棍?帮会?”
  他摇头。
  “你妹妹告诉过你病人的情况吗?那些脸部毁容的人,看起来像……”
  张紧紧地盯住我的眼睛看。
  “怎么了?”我坚持,“她告诉过你,不是吗?她告诉你什么了?”
  “她什么也没告诉我。”
  “她有没有跟你提起过保罗·墨菲?”
  他眼睛望向别处。我抓住他的胳膊,“她提到过他,是不是?她说了些关于他的事。”
  他抽回胳膊,站在那里,“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带着我母亲一起离开这里。”
  “你妹妹怎么办?”
  “我妹妹能照顾自己。让我给你一些建议吧,医生,赶紧离开此地,忘记曾经听说过我妹妹这回事。”
  “你知道,我也可以更积极些,可以和警察一起处理这事。”
  “对,”他凄然一笑,“你那样做吧。看看会怎样。”
  我看了看他,然后把自己那份联系表握紧。
  “他们知道你,”张看着我把表格叠好,“如果你继续留在这里,那你……”他没把话说完,“现在是结束的开始,医生,快离开吧。”
  我离开了。
  在车里,我把左轮手枪放在座位下面,然后盯着面前颤抖的双手。结束的开始,丹尼尔是这样说的。什么开始?什么结束?
  我努力稳住自己的手,但不成功。
  丹尼尔·张从他的房子里出来了,他把两只黑色的行李袋扔进车里。他爬进汽车,只一会儿就消失了。
  
  43
  
  在距丹尼尔·张家5英里半的地方,我把车靠近一家酒吧的入口停了下来。我从倒车镜中往后看,看见过往车辆的前灯隐约闪现,然后开过去,满心以为能看见一辆白色凯迪拉克缓缓驶入,枪口从车窗户里竖起来。
  我停下车,关上门,四下环顾。车子一辆接着一辆驶过,一些行人在漫步。所有一切——汽车,行人,装百叶窗的建筑物——看起来都是危机四伏。我绕着车转了一圈,打开了肩带上的手枪盒套。
  我在酒吧尽头找了个座,这样方便观察门口的动静。这酒吧的氛围有点朦胧,同时有点西部味道的装饰风格。我向女侍者要了一杯啤酒。
  “你看起来很累,老兄。”旁边有个男人边嚼着汉堡边咕哝道。
  “我是累了,老兄。”我说。
  “我们都累了。举国上下都累了,伙计,你能够感觉得到。大家都得掰着指头过日子。你在附近工作吗?”
  我早该知道在周末午夜的酒吧不会碰上孤独无伴而又喜欢孤独的人,只会碰上像我邻座这样酷爱社交而又不合时宜的人。
  “我不工作。”我说。
  这样会让他闭嘴。
  或者不会。
  “他们还说经济正在复苏呢,鬼扯淡。”
  “你瞧,伙计,我真的累了。”
  “好,不聊了,老兄。”
  我灌下一大口酒,把双手放在面前端详,稳稳的,像见鬼的石头。
  “你不是搞软件开发的,对吧?”那伙计又问话了。
  “不是。”
  “我看你倒像是做生意的。”
  “我是医生。”
  “哦,靠手吃饭。外科医生?”
  “不是。”
  “那是?”
  “公共卫生方面的。”
  “不会见鬼这么巧吧?我们刚刚做完一个大型数据库项目,给乔治亚州卫生局做的。”
  “哦,是吗?”第一次,我转过头来看着他的眼睛,“我以前在那儿呆过。”
  这就是我遇见迈尔斯·皮卡尔的经过,他是帕拉丁软件公司的首席技术官。
  两个小时后,我们喝了5瓶啤酒,我已经对迈尔斯和盘托出了前几周发生过的所有事情。哦,我没有跟他提枪。
  他呷了一口啤酒,“那个姓张的女人就消失了?”
  “看起来是这样。”我说。
  迈尔斯喋喋不休地说了一些数据库、不负责任的父亲、养小孩和找工作的事。父亲的话题让我想起了亲子关系,让我想起了孩子们,尤其是一个特殊的孩子——蒂姆-金。
  我打断迈尔斯,“这个消失的女人有个孩子。一个男孩。”
  “他也许是和他爸在一起。”
  “他没跟他爸在一起。他爸不知道他在哪里。另外,”我说,“这样做也很合理,不是吗?如果她打算躲避什么,就不会把孩子丢给他爸。因为那样,孩子会被人轻易地扣为人质。”
  迈尔斯耸耸肩,“会是很好的人质。你有孩子吗?”
  “没有。”
  “我也没有。你有伴侣吗?”
  我告诉他我和布鲁克的事,并说她在我生命中第三重要,第一是墨菲,第二是找出照片中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的前两项,我的朋友,都有点提不上筷子。”
  你说得对,老兄。
  他拍拍我的肩,“我得走了,纳特。”
  “现在还不晚。”我可怜兮兮地说。
  “不行啊,明天还要早起练瑜伽,之后好为大人物们弯腰屈膝。”
  “是的,是的。”
  迈尔斯怀着明显的怜悯之情望着我。“呆会儿你准备往哪冲?”他问。
  “不知道。这附近可能有汽车旅馆。”我示意侍者过来,但她假装没听见。可见,我现在已是一副醉鬼模样。
  “听着,老兄,我有一间不用的卧室。愿意的话,你可以过来住。”
  “不,”我转向酒吧侍者,“打扰一下,这附近有没有汽车旅馆?”
  她没有回答我,反而看着迈尔斯,摆出一副“他醉了”的姿势。
  “不要再烦她了,”迈尔斯建议道,“她恨你这样。来吧,去我那儿住。”
  “我不能。”
  “为什么?”
  我答不上来。
  迈尔斯笑了,站起来,把我从椅子上扶起来。
  
  44
  
  我跟迈尔斯回到了他的住处。这个穿着掉线头的粉色T恤衫的首席技术官居然拥有一整套公寓。
  “这个地方,伙计……这个地方,很酷。”我对着他装修豪华的公寓感叹道,不过有点口齿不清。
  “革命在这里开始,在舒适宁静的皮卡尔家。”
  迈尔斯领我进了厨房边上的一个房间,一个干净的地方,有独立的卫生间,“这是你的封地。”
  在我看来这是一片打通的环境里唯一的独立房间,“那你在哪儿睡?”
  “那里。”他指着几台电脑和平面屏幕监视器旁的一张床,“我睡在我的宝贝旁边。”
  我醉得不轻,所以认为这解释很合理。
  “你去睡吧,老兄。还有大事等着你去办呢。”
  我点点头,头重脚轻地走向卧室。
  “呃,等一下,老大。你说那孩子的名字叫蒂姆·金?”
  “谁?”因为醉酒,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对。蒂姆·金。多萝西·张的孩子。是的。”
  “有没有中间的名字?”
  “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怎么了?”
  他又拍拍我的肩膀,“去睡吧,医生。”
  
  45
  
  早晨。
  我生命中有些时候会做些愚蠢的事情。难以相信,我知道,但我在地球上的四分之三的时间都过得不是很明智。比如,带着枪去酒吧不明智,半夜三更像这样喝醉酒也不明智。
  醒来时,我身上盖着条毯子,不知道它是怎么盖到我身上的。我光脚站在卫生间冰冷的花岗石地面上,脸盆里锃亮的不锈钢水龙头流出热腾腾的热水使我马上暖和起来。我花了很长时间用力擦洗我的脸,好像这样做可以赶走宿醉。可是没用,我还是能闻到自己身上那股难闻的酒气。我确实需要冲把澡。
  但是,我首先应该跟主人打个招呼,确认一下人家愿意我弄脏他的毛巾,弄糟他典范之家的卫生间。我穿上衣服,确定枪还在床上的防风夹克里呆着。我查看了一下手机,有两个未接电话。都是来自一个被屏蔽掉的号码。
  白天光线很亮,或者说这会儿我清醒了。所以能够看清楚房间尽头有三台平面屏幕监视器和一盏台灯。我穿着袜子走近监视器。两个屏幕上有些文字,另外一个屏幕上是一串打不开的文件。
  “壶里有咖啡,”迈尔斯没有回头,“睡得好吗?”
  “很好,你呢?”
  “睡了两小时,老兄。”
  “两小时?是要赶着交活吗?”
  “是做好事。去倒杯咖啡喝,我有些东西要给你看。”
  我到厨房找了只杯子,上面印着“国家标准和科技学院”。我把咖啡倒进去,那漆黑的液体像是石油。
  “不在芝加哥,”我回到迈尔斯身旁时他说,眼睛盯着电脑,“你是对的,没跟他爸在一起。”
  他打开一个文件,屏幕上显示出一张电子数据表格,上面列着姓氏——“金”,名字——“蒂姆”,中间名——“东伟”。这男孩子今年8岁,他的种族、免疫状况和家庭住址都列在表上。
  “怎么弄到的?”我问迈尔斯。
  “数据库魔术,我的朋友。是早些时候为加州基础教育数据系统做的工作,这个系统收集孩子和他们的课程状况。后来这个系统做过很多改变,但是我的人搭建了最初的框架。”
  “这对公众是开放的吗?”
  他对着我怪笑,什么也没说。
  我回了他一个笑,“你当黑客了?”
  “‘黑客’是个贬义词,医生,很不好听。让我们换一种说法,我是从后门进入的。而且,我很久以前开发过这个软件,所以我感觉对它多少有点所有权。”
  “当然,你说得有理。”
  他敲击更多的键,一长串名单显示出来。蒂姆·金的名字用黄颜色突出显示,“这是从旧金山学区得到的数据。小蒂姆今年6月份从这个系统中消失了。”他又翻开一页,“夏季时他在伯克利的一所暑期学校注册,上了一些艺术和科学的课程。他8月份离开,然后……”他回到首页,“在纳帕学区的格兰菲尔德小学注册。”
  “这是最近的地址吗?”我指着屏幕。
  “是几周前的,是最新的。”
  我注意到在“父母/监护人”一栏填着“多萝西·张”,后面注着“(母亲)”。
  “太好了。”我说。
  “老兄,数据太好了,数据库棒极了。”
  我呷了一口咖啡,感到神经苏醒了,开始有了生命,“这是否违法?”
  “严重违法。但是我掩盖了我们的痕迹。另外,我们是为了做好事……”
  “是的。”
  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迈尔斯戴上耳机,快速地对着话筒说:“忙,在忙。在帮一位朋友,昨晚酒吧碰上的……不,不是那回事。他是医生,不要瞎猜。上来吧。”他取下耳机,迈尔斯·皮卡尔,数据库领袖,再次让我吃惊。
  “你马上会见到我的男朋友。他很酷,但是只醋坛子。你不是双性恋什么的,对吧?”
  “不是。”
  “我看你也不像。不过我要提醒你,安杰尔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地生气。”
  越来越有意思了,我想。宿醉和卷入情人的争吵。
  “花点时间在电脑上,”迈尔斯指了指电脑,“拿你想要的信息去找那孩子。我要去换衣服了。”
  迈尔斯消失了,我斜着眼睛看资料,心里有点发毛,可能是害怕快要到的“醋坛子”。
  “你好。”我听到有人走进公寓,转过身一看,是个高个、身材很棒的光头佬,他那型有点像过了全盛期若干年的控球后卫。他身穿休闲裤和加厚背心,手上抓着一罐果汁和一只褐色小包。
  “你好。”我说。动动身子和咖啡杯对他打招呼。他放下包跟我握手。
  “你是迈尔斯在酒吧认识的朋友?”
  上帝,他让我觉得自己很不清白。“是的。”我说。
  “迈尔斯在哪?”
  “他说他去换衣服了。”
  “他当然要换衣服了。”
  我们站在那里别扭了一会儿,然后我问他:“要咖啡吗?”
  他讥讽似的大笑,好像我是专门给人倒咖啡的,“那么说,你俩是昨夜遇见的?”
  “对。迈尔斯在帮我的忙。”
  “哦,什么事?”
  “一些公共卫生方面的事。我是这方面的医生。”
  “嗯,迈尔斯当然了解那些。你俩是一丘之貉。”
  “是啊,那你是做什么的?”
  “我是作家,写科幻小说的。你听说过《电子喷泉》吗?”
  “没有。”
  “《浪花》?”
  我想我还会听到更多的书名。
  谢天谢地,这时迈尔斯出现了,他皮包骨头的小白腿从休闲中裤底下露出来,上身则罩了件让人崩溃的死神T恤。
  “瑜伽时间,”他宣布,“你俩见面了。酷。”
  迈尔斯匆匆吻了下安杰尔,然后打开小包,“蓝莓麦麸饼,棒极了。纳特,你也来练瑜伽?”
  “不了,谢谢。”
  “很酷的,还可以帮你排毒。”
  “我可以用我的脑袋排毒。”
  “可以排除你灵魂中的毒素。”
  “灵魂喜欢毒素。”
  迈尔斯把一只手放在安杰尔的肩膀上,问:“你几点去上班?”
  “9点半。”安杰尔说。他见我正一脸迷惑地看他,笑道:“我是一家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亲爱的。”然后,当迈尔斯放DVD的时候,我听到安杰尔在一边小声咕哝:“《浪花》。”他轻声地笑。
  我在一张纸上记着笔记。虽然打印出来会更简单,但我不想打断瑜伽大师。
  10分钟后,我抄好了蒂姆·金现在的地址。还有他在旧金山和伯克利留下的联系电话。我又在网上搜索。弄清了去纳帕的路线。
  另外,我还有一点要提,那就是我在迈尔斯的电脑桌面上发现了一个名为“NMcc”的文件夹。我觉得那些字母有点眼熟,就点开来看了看,发现里面装了15个文件,都是保存下来的网页,有文章,也有一些疾控中心的简介。
  都是关于我的内容。
  
  46
  
  我在一个大理石池子里洗了把澡,这池子跟我的第一间公寓差不多大。但我身上的酒味还是很难闻,像是臭鼬放的屁一样难闻。
  我穿上裤子和衬衫,盯住里面放了一把枪的鼓鼓的防风夹克。纳特·麦考密克和史密斯·韦森手枪?见鬼,我不想变成一个被吓到要弄把枪防身的男人,但我确实受到了恐吓。尽管对这样做有点厌恶,我还是背上枪,拉上了防风夹克的拉链。
  我从卧室出来,安杰尔正在搅拌深紫色的蔬菜果汁,迈尔斯紧贴在他身后,用胳膊环着他的腰。
  安杰尔关掉搅拌机。
  迈尔斯转向我,“调匀了吧?蓝莓和麦芽,富含抗氧化因子。”
  我说当然,安杰尔倒出了三杯,递给我一杯,我看见他的眼睛在我身上停了片刻。
  他们俩都换好了衣服,一副成功人士的派头。安杰尔穿着时髦的职业休闲服,迈尔斯穿着套装系着领带。他的头发往后梳成一个马尾。
  我感到安杰尔正在盯着我。
  “要去参加葬礼?”我问迈尔斯。
  “不,是今天有个重要会面。”他说了个本地大型软件公司的名字。
  “为什么穿夹克,纳特?”安杰尔问。
  “呃,我有点冷。”
  “可天气不冷。”他说,然后继续盯着我看。我喝了一口麦芽汁,尽可能地显得若无其事。
  “滚出去。”安杰尔说。   “安杰尔……”迈尔斯看起来很震惊。
  “现在就滚。”他的情人重复道。
  我一时语塞,“怎么……”
  “他有枪,迈尔斯,”安杰尔啐了一口,“你把一个带枪的家伙请到家里来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说。
  “我说你的左胳膊下面。我当过两年公诉人,难道不知道手枪肩带长什么样?”
  很长时间没人说一句话。迈尔斯一脸的困惑与失望。最后,他说:“你得走,医生。”
  我放下杯子,“谢谢你……谢谢你所做的一切。”我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当场被抓住的骗子和盗贼。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向电梯走去。
  “你打算要做什么,老兄?”
  “他要走,迈尔斯,”安杰尔说,“让他走。”
  “你打算要做什么,纳特?”迈尔斯重复道,“你认为你可以用枪解决问题吗?你要跟害死你朋友的那些家伙决战吗?你枪法很准,纳特?”
  安杰尔叹气道:“迈尔斯……”
  “安静点,甜心。”他转向我,“这不是你,纳特。”
  “你不知道我是谁。”
  “很显然你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你想知道你的朋友发生了什么,你想找到那个姓张的女人,但你这样做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我是为了保护自己。”我示弱道。
  “你就让他拿着他的玩具枪,迈尔斯。”
  “安杰尔,”迈尔斯严厉地说,“医生,不要玩火。这些家伙找到你,发现你有枪,你掏出来。只要射击一次,你就死定了。这些家伙找到你,你没有枪,你还有机会。”
  “不管哪样,我都没有机会。”
  “老兄,振作点。你有自己的脑子。你有自己的智力。你有机会。但不是带着枪。”他指着我胳膊下面的凸起部分,“你听着,我不想在报纸上读到你的死讯。收起武器吧。”
  我盯着他,确实,有那么一会儿,想了一下可能出现的情况。然后我拉开夹克衫的拉链,迈尔斯退后了一步。
  我解开手枪套,把枪里面的子弹卸了下来,递给迈尔斯。“我欠你的。”我跟他说。
  “这样做就对了。”迈尔斯笑道,他在我肩上拍了拍,“需要帮忙的时候就开口,我们不希望有更多的人得上那恶心的癌症。不是吗?”
  从迈尔斯家出来,我找了个偏僻的地方挖了个坑,把枪埋了进去。至于其他的子弹和肩带,我也没留下,统统给埋了。
  好了。现在我除了自己的智慧别无他物。我希望我足够聪明。
  我往车跟前走的时候,手机振动了。一个被屏蔽的号码。我接听。
  “你怎么不接电话?我今天早晨给你打了两次电话,麦考密克。”
  “但是你并没留下信息,拉维。”
  “因为我在疾控中心,用的是他们的电话,我对自己说如果你再不接电话的话,我就自己接过这个案子处理了。”
  “你在说什么呢?”
  “我们发现了一例,伙计。”他说,“我们又有了一例。”
  
  47
  
  我驾车开往旧金山总医院,直奔医院大楼的4楼。拉维正在护士站等我,他身边站着一位身材娇小、戴厚重眼镜的金发女子。拉维没穿制服,穿的是黑色裤子、浅黄色真丝T恤衫和运动外套。他脸上的胡子估计有两天没刮了。
  “好久没见了,纳特·麦考密克。”拉维招呼我道,然后转向他身边的女子,“莫妮卡,这是麦考密克,疾病克星,而且在哪儿都是坏家伙。”然后他又转向我说,“这是莫妮卡,皮肤病和囊肿性痤疮的克星。”莫妮卡脸红了。我注意到她拥有完美的肌肤。我跟她握握手,直视她的眼睛,不让她感到我注意到了她的尴尬。
  “有什么情况?”我问。
  莫妮卡张嘴要说话,但是拉维盖住了她,“莫妮卡收到她旧金山公共卫生局一位好友的报告。”
  “不是正式的。”莫妮卡补充道。
  “是的。不管怎么说,我们决定早点来这儿看一看。正是它,伙计。嘴和眼睛周围的软组织上都是瘤。这个女的来这儿是因为她有一处开始出血。”
  “她在哪儿?”
  莫妮卡指着大厅那边的一个房间,“在……”
  再一次,拉维打断她,“但有个问题。”
  我等着听解释。
  “旧金山公共卫生局的人现在跟她在一起。莫妮卡的好友原先没意识到会有什么值得兴奋的,直到我们表现得如此。”他扫了他的合作者一眼,她的脸又红了,“现在我们面临权限之争。”
  “难道他们没请你们来?”
  “旧金山从来不把问题带进州里。”
  一些大城市,像旧金山、洛杉矶、纽约,那里的人
完美无瑕
对自己处理问题非常自信,他们经常自行在当地处理掉一切事务。如果实在应付不来,他们会跳过州政府直接与疾控中心交涉。公共卫生,一般来讲,只是一桩邀请你你才能加入的事情。
  “如果我们让他们做的话,他们会失手的。”拉维不太高兴地说。
  “我们不能让他们不过问此事。”奠妮卡说。
  “我知道,莫妮卡。”
  “不说这个了,把这个病例讲给我听听。”我说。
  这两个州级医生交换了一下眼神。“你说吧。”莫妮卡对拉维说。
  “比阿特丽斯-卢,43岁,亚洲人,”他说,“两天前因脸部伤口出血来看急诊。医生没能止住出血,他们认为血液是从上颌骨的动脉流出。她昏迷,进行血型配对,在急救室输了一个单位的血。他们把她送到手术室,在那里又给她输入一个单位的血,并扎住动脉,他们所能做的就是止血。”
  “你说的是大面积的扩散?”
  “你会看见她的,是大面积的扩散。”他清了清嗓子,“他们昨天给她做了核磁共振。结果显示她脸部软组织大面积损毁。有两处大的。一处在她的上颌骨,侵蚀进她的上颌骨动脉——损毁程度大概是50%。还有一处在她的左眼周围和内侧,包括太阳穴周边和轮匝肌在内的肌肉。较小的瘤看起来长在皮肤里和皮下的组织里。”
  “听起来很糟糕。”
  “是糟糕。她的脸正在形成肿瘤。她很痛苦,伙计,是神经瘤。”
  我叹道:“那么眼下有一个大问题,就是病理分析。组织的病理分析是关键。”
  “莫妮卡来接招。”
  我笑了,“拉维说你喜欢皮肤。”这些话一出口,我就希望自己可以收回。莫妮卡的脸又红了。
  “她是世上唯一一个经过皮肤科专业实习后仍然从事公共卫生工作的人,”拉维说,“这就是我爱她的原因。”
  “拉维……”
  “看到了?她也爱我。”
  “病理分析怎么说?”我再次问。
  “从组织学上讲,它看起来是完全的侵入性的隆突性皮肤纤维肉瘤。”莫妮卡说,转移到专业性话题后她放松了许多。
  她咬了咬嘴唇,“我认为纤维瘤的成分可以解释深层次的结构扩散,但是从临床上讲,它的表现很奇怪……”
  “以往病史?”我问。
  “她没得过癌症,”拉维答道,“也没有家族病史。没有接触过有毒化学物质,旅游记录也很棒,只在去年去过一次香港。”
  “在香港发生了什么?”
  “病人和她的家人没说。卢的全家一起回去探亲的。”
  我问莫妮卡:“纤维肉瘤的诱因有哪些?”
  “辐射、接触化学品和遗传。”
  “这些她都没有?”我问。
  他们摇摇头。
  “还有另一件奇怪的事,”莫妮卡说,“那些组织是克隆的。”
  我想了一会儿,然后问:“有没有把她和我先前发的照片进行比对?”
  “有,”拉维说,“我们认为症状相符。”他把手伸进肩上的背包。
  突然,他停下了。他和莫妮卡的眼睛越过我的左肩望向我的背后。
  “旧金山的人。”拉维压低声音说。我转过身。
  我身后站着一个瘦高个的男子。他30多岁,秃顶,戴着眼镜,脖子上挂着听诊器。
  “我不认为我们这里有人中了头彩。”他说,以此来打招呼。我看向拉维的眼睛,他看起来很放松,“但是事情很糟糕。她很糟糕。”那人伸出一只手,手指又细又长,“贾尔斯·斯潘格勒,旧金山公共卫生局的。”
  “纳特·麦考密克。”我握住他的手。
  拉维说:“麦考密克医生是我在疾控中心时的同事。”
  斯潘格勒医生皱眉道:“疾控中心的人在这里?这是……”
  “我离开那儿了,”我说,“我是……自由职业者。”
  斯潘格勒盯住我看了一会儿。他的绿眼睛绿得很浅,几乎没有色彩。
  “纳特是来帮忙的。”拉维告诉他。
  斯潘格勒吐了口气,“就我看,我们不知道还能为此做些什么。这样的病例并不多见,没有化学物质接触史,也没有家族病史。谢谢你来帮忙,莫妮卡,但是我想我们现在先不要谈论这个。”
  “米尔皮塔斯有一个病例。”我说。
  拉维的表情好像是我当着一屋子陌生人的面泄漏了他的高考成绩。
  斯潘格勒对我眨眨眼,显得很吃惊,“纤维肉瘤?”
  “看起来像,”我告诉他,“那个病人已经去世了。”
  斯潘格勒在消化这条信息,“加州湾有700万人口,麦考密克医生。从统计学的角度看,有几例是有可能的……”
  “那病人的症状与这里的完全相同,”我打断他,“我们有理由相信还有更多的此类病例。”
  拉维拼命跟我挤眼睛。
  “什么理由?”斯潘格勒问。
  “我现在不能说。”
  “那么其他的病例也在加州湾?”
  “我们不知道。”
  斯潘格勒挠了挠脸,思考着,“我会把这个告诉我的头儿。但是坦率地讲,我还没有看到暴发的迹象。”
  他是对的。两个人不能算是暴发。10个人——那些墨菲照片中的人,如果他们都在加州湾的话——那就是暴发了。但我们不知道那些人在哪里。
  “疾病监视?”我问,实际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我们还不能判定,”斯潘格勒回答。浅色的眼睛看着我。他看看莫妮卡和拉维,“州里意见呢?”
  “没有官方意见。”拉维说。
  建立疾病监视系统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它意味着要给成千上万家医院、诊所发布公告、传真和邮件。疾病监视非常正式,所以它的门槛很高。仅凭两例突发病例是不可能在一个700万人口的地区展开这样大规模的行动的。
  “那么,”我说,“我们等吧。”
  “是的,”斯潘格勒答道,“我们等吧。”
  “我们等着吧。”拉维不高兴地回应道。
  我站在那里,看着我们这帮受过专业训练的、教育过度的、想做好事的人很不情愿地来回踱步,在我们的散兵坑和掩蔽壕里等待。
  “我去看看她。”我说。
  
  48
  
  “你在干什么,麦考密克医生?”当我们去病房时,拉维小声地抱怨道。
  “我们需要地方上介入。”
  “不,我们不需要,还不是时候。”
  “你还在打你的小算盘,不想让别人来插手。”
  “你泄密前跟我商量一下,好吗?”
  “拉维,没人愿意插手此事。我希望有人插手此事。”
  “我们在做。”
  “不,是你在做,某种程度上你也把莫妮卡卷了进来。你办公室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拉维什么也没说。
  “你为什么想处理此事?”我问。
  “因为我们是好朋友,是吧,麦考密克?而且因为你很敏感,能嗅到大事件的味道,对吗?”
  嗅到大事件的味道。我感到一阵愤怒,想到墨菲照片里那些毁坏的脸,死去的女人,我们马上要进入的房间中的女人,“你别再玩游戏了,好吗?”
  拉维没有回答我,推开门进了15号病房。
  比阿特丽斯-卢醒着。她的病床靠近门,一条布帘将她与靠窗那张床上的病人隔开。一个男人坐在那里握着她的手。是她的丈夫,我猜。电视机里正放着肥皂剧,她床边的小音箱里传出我昕不懂的对白。她的左脸唇部以上和下巴下用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一个鸡蛋大小的肿块长在左眼周围。她看起来就像是受到了棒球棍的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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