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时三十分,袭击中途岛的一批飞机快要返回了,第二航空母舰战队的山口多闻海军少将对旗舰上的人的犹豫不决越来越不耐烦。“加贺号”和“赤城号”仍然在为准备进行第二次袭击的飞机装上穿甲炸弹和鱼雷,但“飞龙号”和“苍龙号”上已有三十六架载满炸弹的俯冲轰炸机准备起飞。替它们护航的战斗机已起飞迎击前来袭击的一批批美国飞机,但山口——一位被认为将来要当总司令的敢作敢为的聪明战术家——认为,如再迟迟不对敌人发起袭击,简直就是发疯。“立即出动进攻部队是可取的,”他从“飞龙号”上发出信号。突击舰队原来的方形编队已被空袭冲成菱形,山口的航空母舰被抛离很远,他的信号不得不由驱逐舰转发给“赤城号”。
南云的致命的决定
由于参谋们担保飞机降落行动可在半小时内完成,南云——又一次在源田海军中校的默默同意下——最后决定先让第一次袭击中途岛的飞机降落、加油和重新装弹,然后起飞执行袭击敌人的任务。这意味着要把已经拉上甲板的准备第二次袭击中途岛的飞机,再次放进甲板下面的机库内。“我们又要行动了,”“赤城号”上的增田空军中尉叫唤着。“这好象是一场迅速换装比赛。”升降机的警铃响起来了,把停在甲板上的飞机吊进机库,腾出飞行甲板供飞机降落。疲倦的甲板人员开始把更多的炸弹和鱼雷装进卡车拖到甲板上来。由于“换装”进行得仓促,没有人力也没有时间把准备进行第二次袭击的飞机上卸下的高爆炸弹安全地存进弹药库。它们只是堆放在飞机库里,许多还装着引信,而飞机开始在甲板上降落了。
“飞机降落完毕后,我们准备寻找并歼灭敌人,”南云给各航空母舰舰长发出信号,同时向山本报告发现了航空母舰舰队的惊人消息,告诉他:“我们将迎上去。”
降落行动按预定计划在九时后完成;飞机开始加油,日本航空毋舰的甲板上一片忙乱。油管弯弯扭扭地伸过甲板,弹药车被推了出来,给飞机重新装上炸弹。南云限定在十时半必须开始出动一百零二架飞机,这还不是他的全部实力,因为他仍然没有收到发现的美国航空母舰不止一艘的报告。同时,他派出一架快速水上飞机前去证实“利根号”的那架水上飞机的侦察结果,但它还未到达敌人所在的地方。几分钟后,当它到了那里,驾驶员又沮丧地发现他的无线电出了故障。
在那遭到美国飞机和潜艇袭击之后的忙乱的半小时里,南云忽视了二十分钟之前一架侦察海面的水上飞机发回的警报:“十架敌人的鱼雷飞机飞向你们。”九时十八分,攻击舰队正排成菱形向北行驶,“飞龙号”在前,“赤城号”在后,相距约八英里,左右是“加贺号”和“苍龙号”,这时,在右边外围护航的驱逐舰急忙发出发现飞机的警报,并施放烟幕。
旗舰上军号齐鸣,信号灯发出信号:“加速准备立即起飞,”飞行员踏着乱七八糟的油管奔向各自的飞机。“零式”战斗机开始呼啸地飞上天空,同已经在向敌人的鱼雷飞机俯冲过去的巡逻机队会合。“有飞机逃掉吗?”渊田表示怀疑,他靠着坐在“赤城号”飞行指挥台上。“当我们的截击机在观看的官兵的欢呼声中起飞时,整个舰队为之震惊。”美国海军鱼雷轰炸机袭击“大黄蜂号”一个中队的十五架鱼雷飞机起飞了,队长约翰·沃尔德伦海军上尉知道他的飞行员返回的可能性很小。他们的“蹂躏者式”飞机已经过时,飞得很慢,油箱盛的油仅够来回飞行三百英里——当他们起飞时,日本航空母舰离他们有一百七十五英里远。“即使只剩下一架飞机最后冲向敌舰,”印第安人混血儿沃尔德伦对他的飞行员们说,“我也希望那个人飞过去击中目标。”他同护卫战斗机失去联系后,向北方飞去,他是根据印第安人的直觉而不是根据飞行简令飞行的。这个行动在九时二十分得到了报偿:他发现了敌人的航空母舰舰队。由于没有护卫,现在他的飞行员中有些人担心自己容易受到攻击。然而,沃尔德伦却毫不犹豫地晃动着他的机翼,这是招呼他的队友跟他一起俯冲的信号。“他径直冲向日本舰队,好象有一根线将他和日本舰队系在一起,”乔治·盖伊海军少尉报告说。鱼雷轰炸机还未到达可以发射鱼雷的地方,就遭到四十架“零式”战斗机的袭击,盖伊是唯一的幸存者。沃尔德伦的飞机一开始就被击中,盖伊最后看见的,是他的队长想从着火的飞机跳伞出去。
“隐隐约约的机翼在阳光中闪亮,”渊田后来回忆说,当时他在观察着鱼雷飞机在“赤城号”的右舷方向被歼灭的情形。”不时有一个小点爆裂成一团火球,拖着一柱黑烟钻进海里。我们的战斗机忙着歼敌,敌人好象又一次失去战斗机的掩护。”
盖伊海军少尉在快要飞到敌人航空母舰上空前投下鱼雷,他遇到猛烈的高射炮火,飞机被炸破了好几块皮。“我瞧见日本舰长又跳又骂,我看见甲板上尽是油管和飞机。”由于方向舵被打掉,盖伊设法平降在海上。枪弹的伤口在流着血,他爬出浸满水的飞机座舱,在一副坐垫的掩蔽下观看第一轮战斗。日本人向北驶去之后,他将黄色救生筏充上气,然后坐在上面漂流着,直到第二天被一架PBY 飞机救起。
紧踉在沃尔德他的勇敢的空军中队后面而来的,是“企业号”上的十四架鱼雷飞机,由尤金E·林赛率领。在第一批起飞的飞机中,近三个小时的飞行使“蹂躏者式”轰炸机剩油不多,不能等候战斗机前来寻找它们。失去联系的“野猫式”战斗机,实际上在两万英尺的上空盘旋,等候林赛的无线电呼唤它们下来。它们始终没有反应,林赛于是将他的中队分成两架一组和三架一组袭击“加贺号”和“赤城号”。当他的一群飞机下滑俯冲的时候,敌人的航空母舰正以每小时三十海里的速度行驶,舰尾冲着他们,以便日本炮手和战斗机有更多时间驱散飞得比较慢的鱼雷轰炸机。林赛和另外九名队友的慢速“蹂躏者式”飞机被击落,没有一颗炸弹击中敌舰。
同样悲惨的命运落到了兰斯·梅西海军中校的身上,他率领“约克城号”的十二架鱼雷飞机于十时左右飞来。为他护航的六架“野猫式”战斗机被一群“零式”战斗机所制服,他的飞机共有七架被“零式”战斗机击落。五架几乎击中了“苍龙号”,这艘航空母舰的舵手躲过了跑得较慢的美国鱼雷。只有两架“蹂躏者式”返回“企业号”。
在“赤城号”上,南云和他的参谋们以快慰的心情观看着第一批进攻者被歼灭。他的部队赢得了一段喘息时间,而且没有损伤,他发出命令,催促航空母舰甲板人员加快完成加油行动。美国俯冲轰炸机随时可能出现。甲板人员拼命地赶在炸弹降落之前,帮助飞机飞上天空并把油管收藏起来,日本航空母舰的命运现在操在这些搬运者的手里。每一秒种都是极其宝贵的。
危险的局势也使弗莱彻和斯普鲁恩斯的神经紧张起来,两人分别坐在“约克城号”和“企业号”的舰桥上,收听着转播的无线电。在珍珠港的作战室里,太平洋舰队司令部也在收听他们的航空母舰飞行指挥培充满静电干扰的无线电报告。焦急的情绪越来越强烈,因为快有两个小时听不到好消息。九时二十六分中途岛转播的一架PBY 飞机的报告,虽然匠明敌人的入侵舰队在西南三百二十英里处,但没有说明特遣舰队的舰载机何时能够飞抵日本的航空母舰。通常冷静的尼米兹,此时却“异常暴躁”,十时之前不久,收音机劈啪作响,“企业号”的飞行指挥官大声叫喊:“进攻!进攻!”
“是,只要我发现那些杂种!”传来干脆的回答。布朗宁海军中校的愤怒的命令,不是从为他的航空毋舰的鱼雷轰炸机护航的战斗机里下达的,而是从他的一队俯冲轰炸机里下达的。在将近两个小时里,克拉伦斯·麦克拉斯基率领三十六架“无畏式”飞机寻找敌人舰队,却不知道日本舰队已调转过来,朝更加偏北的方向行驶。这使南云侥幸逃脱了“大黄蜂号”出动的三十五架俯冲轰炸机的袭击,这些飞机搜寻了一个多小时,没有发现目标,只得放弃搜索,回到中途岛加油。对他的祖国来说比较幸运的是,麦克拉斯基率领他的机队朝北搜索,发现留下来用深水炸弹袭击“鹦鹉螺号”潜艇的那艘日本驱逐舰,正在迅速向西北方向逃走,他猜测这就是日本舰队所在的方向。正当”约克城号”的两架幸存的“蹂躏者式”飞机袭击失败,被“零式”战斗机赶跑的时候,“企业号”的俯冲轰炸机呼啸地向日本航空母舰猛扑过去。
运气最初没有光顾美国的鱼雷轰炸机,现在它使它们不会自白牺牲。以四十一架飞机和八十名飞行员的生命为代价连续发动的三次袭击,还把护航的日本战斗机赶回甲板。没有一架“零式”战斗机有足够炔的速度,能够爬上去驱散从一万英尺高空向下猛扑的俯冲轰炸机的严密编队。麦克拉斯基的“无畏式”轰炸机挑中两艘最大的航空母舰,成七十度角往下俯冲,剧烈颤动的轰炸瞄准具跟踪“赤城号”和“加贺号”甲板上红色圆形菱堡,甲板上正在清理加油管,飞行员正在慌慌忙忙地爬上各自的飞机。
“俯冲轰炸机!”渊田回忆说,十时二十四分警报响起来了,他抬起头来,惊恐地发现美国轰炸机瞬息之间赫然出现在眼前,他爬着寻找躲藏的地方:
我首先听到的是俯冲轰炸机的撕人肺腑的尖叫,然后是一颗直接击中的炸弹的爆炸声。闪光令人目眩,接着听到第二次爆炸,比第一次更响。一股炽热的气浪冲击着我。接着又是一次震荡,但是不怎么猛烈,显然是一个近失弹。随后是一阵令人惊奇的寂静,炮火的射击突然停止了。我站起来望一下天空。敌机已不见踪影..几秒钟内造成的破坏使我感到恐惧。舰中央升降机后面的飞行甲板炸了一个大洞。升降机本身扭曲得象熔化的玻璃,掉到机库里。钦甲板卷成奇形怪状。甲板上的飞机翘起了尾巴,喷着育色的火舌,吐着黑烟。当我看着火势蔓延的时候,不由得泪流满间,害怕大火引起的爆炸断送这艘航空母舰。
一汪汪汽油燃烧产生的高温引起炸弹爆炸,“赤城号”飞行甲板上一片“目不忍睹的景象”。救火队被炽热的气浪逼了回来。将要断送这艘旗舰的那颗炸弹,辟开了升降机,在机库里没有收藏的鱼雷中爆炸开来。爆裂的火球将大机库变成一座呼呼燃烧的大高炉,灭火器控制不了火势。作为预防措施,育木舰长命令放水淹掉弹药库。
在燃烧着的旗舰的右舷方向,四颗炸弹使“加贺号”遭到了同样的命运。第一颗在它的右舷爆炸;第二和第三颗砸开了舰首升降机,在舰桥的底下爆炸,使停着的飞机着火,并且炸死了舰长和他的许多高级军官。第四颗掉进机库,引起炸弹和鱼雷的连锁爆炸。救火队员奋力扑救席卷而来的火焰,当飞行官代替舰长指挥的时候,这艘航空母舰的速度开始降慢了。
南云还没有从他的旗舰遭受的袭击中清醒过来,抬眼望见另外两艘航空母舰也起火了,可把他吓坏了。“约克城号”的俯冲轰炸机迅速结果了“苍龙号”。由于马克斯韦尔·莱斯利海军少校飞行技术熟练,由他率领的、在“企业号”舰载机起飞后一个多小时才起飞的十八架“无畏式”飞机,抄近赶到日本舰队上空,只比麦克拉斯基的飞机晚到几分钟。莱斯利虽然开错了开大,过早地投下了炸弹,他还是带领飞机发动进攻。高射机枪开火了,两颗炸弹将航空母舰的升降机掀到舰桥上面,使停在甲板上的飞饥着火燃烧起来,第三颗在机库爆炸了。
六分钟的快速袭击使日本人的防卫陷于瘫痪。“约克城号”的“无畏式”飞机没有一架受损,但麦克拉斯基的十六名飞行员被迫赶的“零式”战斗机击落。他们毕竟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美国海军以四十七架飞机的代价,消灭了帝国海军这支精锐的航空母舰突击舰队的四分之三的力量。
“苍龙号”的火势已经变得不可控制了,在袭击结束之后不到二十分钟,这艘航空母舰就被首先下令放弃。柳本柳作舰长监督举行了将天皇的照片转移到一艘驱逐舰上的仪式,然后本着武土道的精神,跳进火里烧死。一个小时后,一个志愿救火队重新登上这艘瘫痪了的航空母舰,他们为了扑灭大火而作的努力取得一些成功,但是,在下午二时,布罗克曼海军中校的“鹦鹉螺号”潜艇赶上来发射两颗鱼雷,击中航空母舰。两小时后,这艘美国潜艇浮出水面,观察这个熊熊燃烧的庞然大物,只见它在下午七时后不久沉没,舰上七百名官兵葬身海底。
下午一时半,“加贺号”的代理舰长正要下令举行转移天皇的照片的仪式,甲板下面的爆炸摧毁了轮机舱。五时下令放弃该舰,两个小时后,储油罐受热爆炸,这艘航空母舰,连同八百名官兵沉到海底,许多人活洁困在机房里。
南云的旗舰“赤城号”设法继续航行了二十分钟,为了躲避四架鱼雷飞机的袭击,它急剧转弯,使操舵失灵。当它在上午十时四十分躲避即将到来的另一次袭击时,右舷涡轮机坏了。动力越来越弱,被炸坏的飞机着火燃烧,火苗直往舰桥上窜。南云仍然有些茫然,他拒绝了部下要他撤退到一艘等候着的驱逐舰上进行指挥的请求。十时四十七分,这位海军中将勉强听从劝告,不顾体面地从舰桥的一个窗口顺着绳子爬了下去。最后一个爬下来的是渊田,他发现绳子已经烧着了,铁涕子烫得不能沾手,他只好往下跳,摔坏了双踝。他躺在竹担架上,和几百名被烧伤和打伤的人一起,从锚甲板上转移到等候着的驱逐舰上。十一时三十分,青木泰二郎舰长下令撤退,他自己留在舰上,指挥着奋力控制住蔓延的大火的救火队。下午一时,天皇的照片被取了出来。但是直到下午七时半,舰长方才下达放弃这艘航空母舰的命令,在此之前,他坚持要让人把他捆绑在舱壁上,和他的指挥舱一起沉掉。午夜,燃烧着的“赤城号”仍然浮在水面上,舰长的部下在他的强烈抗议声中重新登舰抢救他。四个小时后,根据山本的命令,驱逐舰发射鱼雷击沉了这艘航空母舰。
当南云在上午十一时之前不久将他的旗子转移到“长良号”驱逐舰上的时候,他还有完整的“飞龙号”以及两艘战列舰、三艘巡洋舰和十二艘驱逐舰供他指挥。这使他有了反击美国特遣舰队的战斗机会,尽管这意味着仍然无法返回三艘燃烧着的航空母舰的飞机不得不降落在水面上。“进攻敌人的航空母舰,”“飞龙号”收到了信号。南云的部下知道,许多飞讥不可能从一艘航空母舰上起飞,但山口多闻司令官证实的情况:“我们所有的飞机正在起飞去歼灭敌人的航空母舰,”表明他没有意识到进一点,因为他是在前面差不多十英里的海面上。到目前为止,侦察机只发现“约克城号”特遣舰队,他根据侦察州的报告,只出动十八架俯冲轰炸机和六架战斗机。
飞行员的无线电网里互相抵触以及无法理解的交谈,也使弗莱彻和斯普鲁恩斯对战况不甚了解。直到开战后九十分钟,第一架飞机返回时,他们才知道美国在第一轮战斗中取得了胜利。对于“企业号”的飞行员来说,仅仅返回这艘航空母舰的确是另一场严峻的考验,因为他们发现他们的浮动起落跑道不在“选择点”。第十六特遣舰队的飞行指挥员忘记用无线电报告航空母舰的最新位置,它已向东航行了六十英里,因为它要调头迎风,趁“无畏式”轰炸机还在空中的时候让故斗机起飞和降落。麦克拉斯基的飞机在降落的时候,只剩下两加仑汽油;其他飞行员没有这么幸运,他们的飞机在发动机熄火之后,只好降落在水面上。第十七特遣舰队的飞行指挥员比较勤勉,莱斯利海军中校的得胜的俯冲轰炸机全都平安返回航空母舰。
六月四日半上午的时候,美国的特遣舰队和珍珠港的作战室都在审慎地欢庆胜利。联合舰队旗舰上却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气氛,上午十一时前收到南云的信号:“由于遭到敌人的岸基和舰载飞机的袭击,‘加贺号’、‘苍龙号’和‘赤城号’都在着火燃烧。我们打算让‘飞龙号’同敌人的航空毋舰交锋,同时我们正向北撤退。”这个惊人的消息使山本的部下感到恐慌——可是他们的这位海军大将却没有什么直接的反应。他那由于胃病的折磨而已显得苍白的脸,只是微微颤栗了一下。除非他能集中分散的兵力,否则他就有可能把握不住这场决定性的海战和整个战役,面临着这种可能性,他紧急电令阿留申群岛以南的两艘航空母舰,同正在全速驶往中途岛的近藤海军中将的舰队会合。尽管南云发出信号,仍然有这样的可能性:海上只有一艘美国航空母舰。即使“飞龙号”的舰载机能够敲掉它,剩下的五嫂航空母舰和七艘战列舰仍然可能赢得决定性的胜利。
日本军进攻
正午前,“约克城号”的雷达发现“飞龙号”的俯冲轰炸机从西边飞来,它们相距还有约五十英里。弗莱彻估计有一艘日本航空母舰没有被击沉,因而早已派出十架“无畏式”飞机进行搜索。在上空盘旋的莱斯利海军中校剩下的俯冲轰炸机的降落被耽误了。现在它们奉命飞到安全地方,同时,十二架“野猫式”战斗机起飞迎击即将到来的敌机。在甲板下面,航空母舰的输油管充满了二氧化碳气——这是为了防止火势蔓延和连锁爆炸而采取的预防措施,是根据“约克城号”在珊瑚海海战的经验制订的办法。通过非凡的努力,轮机员设法从修补的锅炉取得足够蒸汽,推动这艘航空母舰以每小时三十海里的速度行进。
“约克城号”的战斗机驾驶员也吸取了珊瑚海海战的教训,设法抢占了高度,在敌机发动进攻之前就击落了三架护航的“零式”战斗机和六架轰炸机。弗莱彻在得到敌机即将俯冲过来的警报时,只是冷静地回答说:“哦,我已经戴上了钢盔。现在什么也干不了了。”但是航空母舰上的枪炮手却能够——而且做了。他们击落了另外两架“九九式”轰炸机,这两架飞机还没有来得及投弹。在垂直落下的六颗炸弹中,只有三颗击中目标。有一架飞机没有收住俯冲而粉碎了,机上载的一颗炸弹在飞行甲板上滚了一会儿,然后爆炸了,引起了火灾。另一颗炸弹掉进了大烟囱。爆炸引起的空气倒流,使这艘航空母舰六个锅炉中五个锅炉的炉膛灭了火。蒸汽压力下降了,“约克城号”的速度开始减慢,这时,第三颗炸弹穿过飞行甲板和机库,然后爆炸,在第四层装甲板上引起一场大火。
这样击中了三次,各自报销了一艘日本航空姆舰;但是,“约克城号”的弹药库迅速被水淹没,为防油管着火而使用二氧化碳,以及救火队迅速的行动,使这场大火不到一个小时就被制止。一时四十分,轮机员重新烧着了锅炉,飞行甲板上的缺口用木板补上了。巴克迈斯特舰长能够让他的航空母舰以每小时二十海里的速度行进,并且调头迎风,使剩下的俯冲轰炸机在油耗完之前在舰上降落。由于掉进大烟囱的那颗炸弹摧毁了雷达,随后发生的火灾烧掉了通讯中心,弗莱彻海军少将被迫将他的旗舰旗转移到“阿斯托里亚号”巡洋舰上,将作战指挥权交给“企业号”上的斯普鲁恩斯。
巴克迈斯特舰长的水兵的英勇行动博得了欢呼,他们使第十七特遣舰队完全恢复了空袭能力。南云不可能知道他的失败有多么惨重:现在,他在“约克城号”西南二百英里的海而上,把三艘着火的航空母舰丢给驱逐舰看管之后,正在率领一个遭到打击的攻击舰队向北行驶。他在损失了三艘航空母舰之后,“飞龙号”报告他们的第一次袭击成功了,肯定击沉了一艘美国航空母舰,因此,他相信美国只剩下一艘航空母舰。他仍然看到免遭惨败的希望。这个希望在下午一时后破灭了,在美国飞机第一次袭击之前,派去全面侦察中途岛附近海面上敌人部队的那架飞机飞回来了,由于无线电已坏,这架飞机没有完成侦察任务,不幸的飞行员返回时发现他的航空母舰一团大火,迫使他带着不幸的消息降落在“飞龙号”上:他至少肯定看到了两艘美国航空母舰。正在庆幸自己解脱了敌人的威胁的山口多闻海军少将,听到这个消息后大吃一惊。它证实了南云的最可怕的担忧:南云意识到他现在面临着至少一比二的劣势。
“约克城号”被放弃
在第一次袭击的飞机返回加油之前,山口多闻只剩下十架鱼雷轰炸机。它们在一时三十分出动去袭击敌舰,由六架战斗机护航。“飞龙号”老资格的飞行员友永海军上尉认为这项任务非常重要,他坚持要带队飞行,尽管他自己的飞机的油箱坏了,飞去就回不来。
一小时后,友永的自杀使命即将结束,在离第十七特遣舰队不到五十英里的地方,一艘巡洋舰发现了从西南方低空飞来的日本飞机,巡洋舰马上向“约克城号”发出警报,使后者来得及出动另外四架“野猫式”战斗机,它们和已在空中护航的八架一起前往截击。它们和“零式”战斗机发生了混战,击落了一架敌机。同时,“九七式”鱼雷飞机分头进攻,在桅顶的高度上,从四面八方向“约克城号”扑去。替这艘航空母舰护航的四艘重型巡洋舰采用了新战术:用重炮向前方海域发射炮弹,掀起一堵水墙。可是这个办法阻挡不住四个下定了决心的日奉飞行员,他们冲过水墙,在离“约克城号”舰首不到五百码的地方投下“长矛式”鱼雷,飞机掠过舰只时靠得很近,甲板上的炮手可以看见飞行员摇晃着拳头,以示蔑视。
巴克迈斯特舰长的受了伤的航空母舰,速度不够快,不能迅速躲避所有的鱼雷。两颗击中左舷,在油箱附近的舰壳上掀开两个大洞,并把舰舵轧住了。大量海水从洞口涌入,“约克城号”发生今人担忧的倾斜。不一会儿,抢险队报告:他们解决不了海水滔滔不绝流进来的问题,因为临时修补远远不能把水堵住。巴克迈斯特估计母舰很快就要倾覆,在下午三时前不久下令放弃。驱逐舰迅速靠近这艘行将倾覆的航空母舰,分秒必争地抢救幸存者,没有漏掉一位水手。许多跳进水里的水手客气地喊道:“出租汽车、出租汽车,”小船在平静的海面上搭救他们。
后来证明巴克迈斯特作出放弃舰只的决定为时过早,就在他作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一小时之前起飞的十架“无畏式”飞机侦察小分队,在下午二时四十五分左右到达南云舰队剩下的那艘航空母舰的上空。领飞的华莱士·肖特海军上尉发现底下有一艘呈方形的航空母舰,这就是“飞龙号”,在第十七特遣舰队西北约一百一十英里的海面上发现这艘舰,意味着美国人终于找到了情很机关在战斗前估计存在的第四艘日本航空母舰。
第十六特遣舰队收到这个消息后,斯普鲁恩斯在三时三十分将“企业号”调头迎风,出动另一批空袭力量,共二十四架俯冲轰炸机,包括“约克城号”上的十架“无畏式”飞机(“约克城号”遭到轰炸的时候,这十架飞机只好逃到“企业号”上)。没有“野猫式”飞机进行战斗护航,因为它们要留着用来替特遣舰队作战斗巡逻飞行。威尔默。加拉格尔海军上尉当然着急,他迫切要求在成功地袭击了“加贺号”之后仅仅七个小时,利用这个机会再消灭一艘敌人的航空母舰。
倒数第二个回合
下午五时前不久,这批新的美国轰炸机群到达“飞龙号”上空,在此之前半小时,这艘航空母舰幸存的五架鱼雷飞机和三架战斗机在舰上降落,证实了友永海军上尉牺牲前所谓击沉“约克城号”的巨大胜利。山口多闻并不知道他们袭击的这艘航空母舰,正是早些时候第一批日本轰炸机群声称已经击沉的那一艘,因此计算出有待击沉的美国航空母舰只剩下一艘了。五架鱼雷轰炸机、五架鱼雷飞机和六架战斗机留给他转败为胜。但是他决定先让精疲力尽的飞行员吃饭,同时给飞机加油和重新装弹,以待黄昏时出击。
下午五时零三分,一架快速侦察机奉命起飞找出这艘美国航空母舰,“飞龙号”上其他饥饿的飞行员则在吃着甜米团子。不一会儿,舰桥上的了望员喊了起来:“敌人的俯冲轰炸机来了。”司号员来不及吹起警号,加拉格尔的“无畏式”轰炸机就从晚霞中直扑过来。舵手熟练地躲开了头三颗炸弹,但是后四颗象开罐头刀一样炸开了甲板,把前升降机掀到舰桥上去了,底下的机库也起了火。几分钟后,袭击停止了。除了三架以外,所有的“无畏式”轰炸机在黄昏时平安返回“企业号”,报告他们取得了辉煌的战绩,在一天之内击沉了两艘航空母舰。
“飞龙号”还在奋力前进,速度约每小时三十海里。除了枪炮手以外,所有的人都转过来救火。大部分救火设备被炸毁,为了装备晚间出动的轰炸帆群而搬到机库的炸弹和鱼雷爆炸了,一排排的灭火水桶是无法阻止它们爆炸的。大火从上面的甲板烧到底下的甲板,轮机舱的水手就象被困在一座火焰的坟墓里。“飞龙号”仍在行进,好象一把漂浮的火炬,拖着一股浓浓的黑烟。下午刚过六时,它被从中途岛起飞去进行另一次袭击的B—17“飞行堡垒”轰炸机发现。这是那天的第二次,陆军航空队的炸弹没有击中敌舰。随着夜幕的降临,中途岛剩下的海军陆战队的轰炸机和鱼雷飞机起飞进行夜间袭击——但是它们没有发现这艘正在燃烧的航空母舰,它在涡轮机停止前,比预料的要走得远得多。
午夜一时后,山口多闻海军少将开始准备下令放弃舰只前的正式仪式,同时,这艘燃烧着的航空母舰发生了一系列爆炸。在缭绕的黑烟中,加来止男舰长郑重地将天皇的朋片转移到一艘驱逐舰上,矮个子山口多闻海军少将站在一个饼干铁盒上,发表慷慨激昂的告别演说。他同他的旗舰舰长对饮了一杯水之后,两人领着唱了“君之代”国歌。幸存者被送到驱逐舰上,山口多闻和加来却停下来欣赏月色,然后退到各自的舱房切腹自杀。最后命令一艘驱逐舰发射鱼雷击沉“飞龙号”,但在黎明时分,它还在漂浮,舰上的七十名水兵仍然活着,他们在这艘烧坏了的航空母舰于正午最后沉没之前被救走了。
连续的打击击沉了南云的攻击舰队的最后一艘航空母舰,标志着他的惨败。“这一仗完了,”这是山本海军大将的文书军士在那天下午五时三十分,将“长良号”巡洋舰刚刚发来的不幸的电报递给总司令官时的反应。电报说:“‘飞龙号’遭炸弹袭击起火。”参谋部的成员紧闭着嘴巴,围着海图磋商了一个多小时,核查剩下的海军部队的部署。角田觉治海军少将率领的两艘航空母舰和一批重型巡洋舰,对荷兰港进行了第二次空袭后,正从北太平洋火速南下。近藤海军中将率领的一艘轻型航空母舰,两艘战列舰和四艘重型巡洋舰正从西面驶向中途岛;栗田海军中将率领的四艘重型巡洋舰和三艘水上飞机供应船从西北面全速驶往该岛,断后的是主力部队——巨型战列舰“大和号”、两艘较小的战列舰和一艘轻型航空母舰。如果这几支可怕的力量能够同南云剩下的两艘战列舰和三艘巡洋舰会合,山本就会看到仍然有希望赢得一场“海上决战”。为了集合他的分散的舰队,山本总司令官当晚发出乐观的信号:“敌人舰队几乎被消灭,正往东撒退。”山本下令按计划在第二天占领中途岛。
最后一个回合
南云接到山本下午七时发出的命令:所有部队“立即接触敌人并将它们歼灭”,对他来说,这道命令是很不切合实际的,在遭到最后袭击之前离开“飞龙号”的那架飞机发回的最后情报表明,敌人在海上还有更多的航空母舰。
“敌人的全部实力是五艘航空母舰、六艘重型巡洋舰和十五艘驱逐舰。它们正向西行驶。我们保护着‘飞龙号’向西北撤退,速度每小时十八海里。”山本的参谋长宇垣海军少将认为,南云这样断然违抗山本的命令,说明他“不想进行夜间战斗”。宇垣知道,美国人不论在太平洋的什么地方都不可能有五艘航空母舰:他估计最多只能有两艘在活动。山本希望将埋伏在中途岛北面的所有舰队投入夜战,届时他将拥有足够的战列舰和巡洋舰来赢得一次胜利,弥补帝国海军在白天遭到的失败。因此,他命令近藤海军中将接管作战指挥权,部署他的战列舰和巡洋舰。南云的舰队奉命立即改变航向,“参加夜间战斗。”
山本的计划又一次寄希望于敌人将会就范。但是,只有当美国舰队继续东进,才有可能在中途岛附近发生夜战。实际上,斯普鲁恩斯非常清楚继续带领第十六特遣舰队西进是危险的。对日本无线电情报所作的分析提供了明显的迹象:另一支大舰队正从西北方向驶来,曾经袭击荷兰港的航空母舰显然正从北面压过来,以便切断他同夏威夷之间的联系。此外,在黄昏时袭击过“飞龙号”的B—17轰炸机报告它们正在受到“零式”战斗机的攻击。这些战斗机可能来自那艘燃烧的航空母舰,也可能来自附近的另一艘航空母舰。即使雷达使他的舰船占有战术优势,斯普鲁恩斯还是断定:在夜间追逐南云的遭到打击的舰队,有可能使他和弗莱彻在白天赢得的胜利前功尽弃。“我认为冒险同可能占优势的敌人进行夜战是不应当的,”这是他谨慎小心的理由。“但在另一方面,我不想在明天上午离中途岛太远。我想占有这么一个位置,从这个位置上,既可追击溃逃的敌人,也可瓦解敌人在中途岛登陆的企图。”当他的最后一批轰炸机返回航空母舰的时候,这支美国特遣舰队就往东撤退,直至午夜方才改变航向,在黎明时回到面临威胁的中途岛的攻击距离之内。
虽然斯普鲁恩斯由于放弃追击又在后来受到批评,但他作出的战术判断是绝对正确的。假如他继续西进,他肯定会陷入山本设置的圈套,由于他的航空母舰不能在夜间出动飞机,很容易成为近藤的战列舰和栗田的重型巡洋舰炮火的牺牲品。
山本焦急地等候同敌人接触的消息,一直等到午夜,他的引诱美国人进行夜战的计划有破产的危险。他和他的参谋部现在不得不担心,如果黎明时他们离中途岛的岸基飞机,或者离返回的敌人航空母舰的舰载机太近,他们就会遭到屠杀。参谋部有人建议轰炸并占领中途岛,以便保全面子;但宇垣海军少将拒绝了这个方案。“我们的战列舰,尽管火力很强,将会在靠近中途岛使用我们的大炮之前就被敌人的空中和潜艇的袭击所消灭。”占领中途岛不得不推迟。“但是,即使不可能占领中途岛,即使我们不得不承认这次战斗的失败,我们还没有输掉战争。我们的舰队还有八艘航空母舰,包括即将沉没的几艘在内。打仗如同下棋,傻爪才让自己不顾一切地鲁莽行事。”
并不是所有的参谋部成员都准备接受宇垣的严肃的分析的。有人问:“我们如何就这次失败向天皇陛下谢罪?”一直沉默不语的总司令现在表明他将吞下最苦的药丸——“交给我,”山本插话。“我是唯一应当向陛下清罪的人。”
联合舰队旗舰在午夜发出“取消中途岛战役”的信号。山本放弃这个计划,不仅承认了失败,而且不得不屈从这样的现实:现在要在海上打赢美国更困难了。
运送入侵部队的舰船折回驶向塞班。近藤海军中将和栗田海军中将奉命与南云会合,然后在西北面同主力集合后一起返回日本。只有北面的几支部队奉命前进,按计划占领阿留申群岛中的两个小岛。一艘挑衅性地但却无害地闯入中途岛环礁湖的日本潜艇打了几发炮弹,使人们想起联合舰队可怕的炮火火力,其实这个舰队已被美国太平洋舰队的舰载机打败,从未得到一次齐射的机会。绝望的夜晚已经过去,山本迅速回到自己的舱房,再次经受着胃痛的折磨。中途岛战役的失败玷污了帝国海军的纪录,后来,栗田的巡洋舰队中两艘舰在中途岛西北约九十英里的海面上相撞,使帝国海军的第一次失败蒙受更大的耻辱。
接到撤退的信号之后,占领部队的支援舰队的四艘重型巡洋舰,正以每小时二十八海里的速度在太平洋上行驶,突然一名了望哨发现一艘潜艇。前面的两艘左舵急转弯,可是断后的“最上号”收到信号时为时已晚,和它前面的“三限号”撞上了。“塔姆博号”潜艇艇长虽然没有得到发射鱼雷的机会,但在潜艇为了躲避迅猛冲来的驱逐舰而急速潜没之前,他高兴地看到一艘巡洋舰的舰首起火了。世界上速度最快火力最猛的巡洋舰之一“最上号”舰首被撞坏,“三限号”受重刨。迅速用斜撑撑住被撞坏的舱壁,使它们得以在严密护卫下以每小时十二海里的速室缓慢费力地开走。
对于珍珠港的尼米兹海军上将和他的参谋部来说,六月四日夜晚并非是无忧无虑的。他们的特遣舰队袭击了四艘日本航空母舰并使之起火的消息,表明他们胜利在握——除非斯普鲁恩斯贸然夜战。尼米兹在当晚发出一封电报的时候,他确信自己无须提醒这位指挥官注意这样一场战斗所带来的风险。他在电报中说:“你们这些参加了今天的中途岛战斗的将士,在我们的历史上写下了光辉的一页。我为我是你们的同事而感到自豪。我估计你们再奋战一天,将完全击败敌人。”太平洋舰队总司令的作战日志写道:六月四日已经看到“可能是日德兰大海战之后最大的海战的开始。其结果,按照目前看来日本人不利的处境,实际上将制止他们的扩张。”
在华盛顿,海军部被谨慎地守卫起来了。他们在六月五日上午向记者发布的新闻表明,太平洋正在进行一场大规模海战,形势似乎对美国有利。“要说这是日本的一次惨败为时太早。..敌人仍在撤退,但我们仍在战斗。”记者从公文体的字里行问之中,领会到海军部越来越相信这场海战的结局将会成为珍珠港以来最引人注意的头号新闻。
斯普鲁恩斯同太平洋舰队司令部一样,完全意料到第二天上午将重新开始战斗。黎明时分,PBY 飞机从中途岛的环礁湖起飞,侦察敌人部队。密云和低能见度妨碍了它们的侦察活动,同时,第十六特遣舰队在该岛东北面的一个安全距离内行驶,斯普鲁恩斯则在等候舰载机应该袭击哪一支日本舰队的消息。对于美国航空母舰上的飞行员来说,这是一个漫长的等待的上午,是他们预料之中的战斗前的平静。黎明后不久,海军陆战队剩下的“无畏式”和“复仇者式”飞机起飞袭击“塔姆博号”滋艇所发现的两艘受重伤的巡洋舰。日本炮手发射猛烈的炮火,击落一架美国飞机,“最上号”和“三限号”都没有受到进一步的损害。当天下午晚些时候,斯普鲁恩斯从上午的侦察结果断定敌人所有的大舰队都在向四撤退,他就出动轰炸机群袭击这两艘巡洋舰。美国飞机没有找到它们,于是乱丢炸弹,派去救援“最上号”的一艘驱逐舰没有受到损害。
美国海军在这个平静的一天中的主要活动是抢救“约克城号”。听到炮声前来调查的“休斯号”驱逐舰在黎明时发现它仍在漂浮。放炮的是从舰上病房里爬上来的两个伤员,他们是在头一天被留在病房等死的。“休斯号”舰长发现火已熄灭,便派一个抢救队上去,并用无线电呼救这艘漂浮的航空母舰。“捕蝇鸟号”扫雷艇米到之后,这两艘小舰艇整个下午都在设法拖走庞大的“约克城号”,海上的风浪妨碍了它们的努力。黄昏时,巴克迈斯特舰长和从他的水手中挑选的一个志愿队乘“哈曼号”驱逐舰赶到。营救这艘失去动力的航空母舰、从舱房里排水的战斗进行了一整夜,“哈曼号”靠在旁边为抽水机提供动力。
假如漂浮的“约克城号”,没有在头天上午被南云的正在撤退的巡洋舰派出的一架水上侦察机所发现,那么抢救它的战斗就有可能胜利。最后的一艘日本潜艇奉命击沉这艘航空母舰,但是由于报告的位置不准确,花了一天半才找到猎物。“约克城号”的倾斜已经纠正过来了,拖船来了以后,它就有希望返回珍珠港。但是,帝国海军“伊-168 号”潜艇艇长的进攻瞄准器的十字标线终于对准了这艘航空母舰。六月六日下午,一颗鱼雷击中“哈曼号”,将它劈为两半,这艘驱逐舰立即沉没,许多水兵丧生;另外的鱼雷猛击庞大的“约克城号”。在两天之中,巴克迈斯特不得不第二次放弃舰只,虽然他希望让旁边的驱逐舰中的一艘在第二天上午恢复营救活动。由于没有动力带动抽水机,“约克城号”当晚灌满了海水,翻倒后沉到深深的太平洋底。它在珊瑚海和中途岛进行了英勇的战斗之后,落得个如此悲惨的结局,对美国海军的每一位舰长来说是一个不可忘怀的教训:不能过早放弃自己的舰只。
营救“约克城号”的战斗仍在进行的时候,斯普鲁恩斯计划利用极好的飞行天气再追踪敌人,因为很明显:日本人放弃了入侵中途岛的活动,正在全面撤退。海军的老格言“穷追费时间”是千真万确的。山本还没有完全放弃希望,他认为如果美国舰队贸然西迸到很远的地方,使日本舰队得以和威克岛出动的轰炸机群发动联合进攻,那么他仍能赢得胜利。但是斯普鲁恩斯又一次猜透了他的意图,在当天上午派出一队俯冲轰炸机拄西搜寻那两艘受伤的巡洋舰,他知道这两艘舰试图进入威克岛基地飞机的保护圈之内。他们在半上午的时候找到了这两艘瘫痪的舰只。它们成了毫无防备能力的袭击目标,“容易得象射击水桶里的鸭子,”当“三限号”象一团火球似地沉向海里的时候,“企业号”上的一名飞行员激动地报告着。“最上号”受到重创后起火,费力地回到特鲁克港口。
这两艘被打坏的巡洋舰的照片,被打坏的炮塔上升起的火焰和黑烟,将是向美国公众显示他们的太平洋舰队在中途岛附近海面上赢得巨大胜利的明证。这次胜利只因下面的消息而蒙受些微阴影:日本人没有遇到抵抗就在阿留申群岛最西边的岛屿阿图岛登陆,俘虏了一小批阿留申的爱斯基摩人和气象站的十名工作人员。日军同时占领了无人居住的基斯卡岛,这使敌人的宣传机器有机会吹嘘太阳旗在美国大陆上飘扬了。原来打算作为太平洋中部环形防线的北部前哨的地方,在没有占领中途岛的情况下,将成为战略上的累赘。日本人坚守他们已经占领的岛屿。尼米兹意识到,敌人名义上已经登上了美国海岸的消息将会使公众感到不安,于是在登陆的第二天,命令第十六特遣舰队北上,出动轰炸机群袭击被占领的岛屿,企图取消这个令人尴尬的日本的新前哨站。第二天,斯普鲁恩斯从召他回到珍珠港的电报中高兴地获悉:太平洋舰队总司令认为最好允许他的航空母舰冒一次险,尽管他们有可能在雾蒙蒙的北部海域遭到战列舰和潜艇的伏击。
山本失去了挽救这次失败的最后机会,这次失败对日本的灾难性的影响很快就要显示出来。返回塞班的五千人的军队很想知道什么灾准降临到“不可战胜的”帝国海军的头上。中途岛阴近的海战,标志着日本帝国末日的开始,这次战斗不仅破除了帝国海军从未失败的记录,而且使它损失了四艘航空母舰、一艘重型巡洋舰、两千二百名水兵的生命、二百三十四架飞机和最好的海军飞行员。“我想骂人,”字垣海军少将就这次失败写道。这次失败对他的总司令官的压力更大。山本宣布“他要承担全部责任,他们不要去批评南云的舰队,”说完走进自己的舱房,经受着胃痛的折磨,一连三天拒绝会见部下。在“长门号”上,南云严厉自责自己造成了这次惨败,被他的部下劝住没有自杀。
六月十日,东京的海军参谋本部努力掩盖他们的失败的惨重程度,他们害怕公众的反应,害怕丢脸。广播电台广播了海军进行曲的响亮乐曲之后,广播员宣读了一份公报:日本已“成为太平洋上的最强国”,“一次战斗决定了”这场战争的胜败,在这次战斗中,帝国海军的一艘航空母舰被击沉,美国海军则损失了两艘和一百二十架飞机。四天之后,当联合舰队返回柱岛锚地的时候,东京举行了灯笼游行,庆祝这次新的”胜利”,联合舰队是不宣而归的,没有说明为何少了四艘航空母舰,因为自从战争开始以来它们一直在海上,这次没有回来也没有人惦念。“赤城号“、“加贺号”、“苍龙号”和“飞龙号”上的幸存者没有休假,就被匆匆派到日本和太平洋上的前哨基地;伤员是在夜间上岸的,然后被送往与外界隔绝的医院病房,不准和近亲会面。
美国海军最初对它的胜利反应谨慎。六月六日,当日本人撤退的消息已经确定无疑的时候,尼米兹发出贺电,确信太平洋舰队将“继续使敌人认识到战争是可怕的”。他的参谋部用一大瓶香槟酒来庆祝这次胜利,用海军将领的肩章装饰起来的这瓶香槟酒,是埃蒙斯将军送给太平洋舰队总司令的,他不仅表示祝贺,而且保证今后永远不再怀疑海军的情报。尼米兹宽宏大量地派自己的车去接罗彻福特海军中校参加庆祝会,但是罗彻福特换制服的时间太长,他赶到时香槟酒已经喝完了。尼米兹还是当着整个参谋部的面夸奖他:“中途岛胜利的主要功劳应该归于这位军官。”六月七日,五星上将金在华盛顿举行了他被任命为美国海军总司令以来的有次记者招待刍。他透露“敌人遭到沉重的打击”。多数记者知道,这句话出自一位严肃的海军将领,意味着美国海军已经取得了巨大的胜利。当天上午,《芝加哥论坛报》头条新闻报道:“海军预先知道日本将要发动海上进攻的计划。”记者斯坦利·约翰逊看到一份战后的报告,他从中得以推测出一条爆炸性的新闻:这次胜利是靠惊人的情报突破取得的。这条新闻在幕后引起一场风暴,金斥责说它危及整个太平洋战争。后来知道日本情报界人士显然没有阅读美国报纸,这场惊恐方才过去。泄密的事情没有再发生。海军所有的军官都受到海军总司令的警告命令:今后再出现类似泄密事件,立即受到军事法庭的审判。
美国航空母舰在中途岛赢得胜利,靠的是美国海军情报机关顽强和严守秘密的作风、每个飞行员的勇敢,以及弗莱彻、斯普鲁恩斯的冷静的战术判断和尼米兹的大胆的战略谋划。日本人的致命的“胜利病”也帮了忙。海军上将金没有忽视美国这次胜利的意义,他写道:”中途岛战斗是日本海军三百五十年以来的第一次决定性的败仗。此外,它结束了日本的长期攻势,恢复了太平洋海军力量的均势。”
第十七章“我们必须进攻!进攻!进攻!”
“珍珠港现在得到部分雪耻了,”尼米兹海军上将一九四二年六月六日的公报宣布:“不使日本海上力量丧失战斗力,不算彻底报仇。”美国公众对中途岛的胜利欢喜若狂,参谋长联席会议中的陆军派和海军派却在重新开始的辩论中发生了激烈的对抗。金海军上将主张太平洋舰队加紧进攻所罗门群岛,保持打击日本人的势头。澳大利亚人希望盟军进攻帝位岛,他们的战士正与荷兰军队在那里开展游击战;但是麦克阿瑟将军希望集结盟军的海、主力量大学进攻拉包尔。马歇尔将军认为中途岛的胜利是“最勉强的成功”,反对在太平洋发动攻势,因为他相信灾难正隐隐呈现在大西洋上。
“我必须承认,我非常关切地注视着俄国战线,”罗斯福总统六月六日致丘吉尔的电报说。这封电报告诉他“我们在太平洋的作战进展顺利”,向他通报了中途岛战斗的消息。苏联红军在乌克兰的哈尔科夫遭到失败,德军的攻势卷向克里米亚和高加索。斯大林的外长莫洛托夫先后飞到伦敦和华盛顿,争取英国和美国保证“在八月或九月在欧洲大陆登陆”。然而丘吉尔却“不作出保证”。他和他的军事首脑一样,担心在一九四二年匆忙越过英吉利海峡发动强攻以减轻俄国的压力,将是一次“牺牲性的登陆”,他给跨海登陆作战谨慎地规定了一个条件:必须能够得到军队和运兵船。首相知道这一点实际上不可能做到。英国的第八军遭到隆美尔的重创,损失了数百辆坦克和数千士兵后,不得不向托布鲁克撤退。正前往印度的军队现在不得不调去应付苏伊士运河面临的危险。仍然在美国近海肆虐的潜艇闪电战击沉了约一百万吨的商船。严重的运输危机钳制了战略行动的伸展。在雄心勃勃的美国“自由轮”建造规划能够大批生产出比敌人所能击沉的还要多的船只之前,维持大西洋的生命线便是当务之急了。
为了解决这场再次威胁着同盟国战略的危机,丘吉尔建议召开另一次会议。总统从与这位首相的每日电话交谈中,强烈地感觉到英国人在地中海面临着一场灾难。美国的参谋长们非常担心罗斯福可能“摆脱约束”,支持不是在欧洲而是在北非开辟第二战线。六月十七日,当丘吉尔乘坐的水上飞机飞越北大西洋的时候,罗斯福正在海德帕克村阅读英国三军参谋长会议直截了当地反对进行这样的行动的备忘录。第二天,当英国的参谋长们仍然在向美国的参谋长们强烈表示“今年不应在法国大规模登陆”的时候,首相已经飞抵总统的赫得森谷别墅,举行私下最高级会谈。在会谈中,他谋求总统支持他的开辟第二战线的替代战略。六月二十日,两位领导人作出了具有历史意义的重要决定:集中全国的力量、不借代价来研制原子弹。正如丘吉尔所记录的那样,同盟国“经不起在这个重要的领域里被人超越的致命凤险”。为绝密的“英国合金管工程”工作的科学家已经证明,制造这样可怕的武器在理论上是可行的,但只有美国——它自己的科学队伍也在解决这个问题——拥有制造这种炸弹的雄厚的工业和财力资源。在两个月之内,这项耗资几十亿美元的技术攻关,就在“曼哈顿工程区”代号的掩盖下,由美国陆军监督实施起来,陆军可以得到无限制的秘密资金。
第二天,总统和首相返回华盛顿的时候,发现就一九四二年开辟第二成线的战略进行的毫无结果的辩论被一道消息蒙上了阴影:托布鲁克的堡垒被占领了。人们担心,德国第二军可能突破高加索,同正在巴勒斯坦的阿尔马吉当平原上挺进的“非洲军团”会合。隆美尔的攻势威胁着中东,为了支援反击这一攻势,总统毫不犹豫地答应由海路提供坦克、枪炮和弹药。导爆线和医药用品将从一条穿过非洲的新航线运来。为帮助守卫埃及,他甚至答应在需要的时候派遣一个美国装甲师。四十八小时之后,当丘吉尔越过大西洋开始回国的长途飞行,准备亲自处理这一危机并面临议会的另一次不信任投票的时候,越过英吉利海峡进攻欧陆的问题仍然没有解决。然而有一点已经是很明显的:向中东紧急派遣护航运输船队的必要性,将会严重削弱在大西洋和太平洋的重大行动计划。
七月将不会为在北非被紧紧追赶的英国陆军带来喘息的时间,隆美尔的装甲部队紧逼阿拉曼。在俄国,冯·博克将军的南方军横扫克里米亚,准备进攻罗斯托大和斯人林格勒。德军的节节胜利再度引起了人们的担忧:由于红军濒于失败的边缘,日本可能已经决定现在是进攻西伯利亚的时候了。“魔术”截收到的柏林与东京之间的密电和日本驻南美领事馆发回的电报,都表明日本的战争活动马上就要扩大。总统担心这可能是苏联遭到彻底失败的最后一次打击。但是,军事情报处“特别行动小组”的一份报告在某种程度上减轻了华盛顿的忧虑,这份报告重新研究了证据,断定日本的外交攻势是一个“阴谋”,它具有“东方人的诡计”的各种特点,这个估计很快被证明是准确的,是对艾尔弗雷德·麦科马克上校领导下建立的这个机构所进行的秘密情报战的第一大贡献。麦科马克是纽约的一位著名律师,被任命为陆军部长的特别助理,担负的任务是吸收一批专家,全面估价和分析“魔术”截获的情报,使美国免受珍珠港事件那样的灾难。卡特·克拉克被任命为上校,指挥“特别行动小组”,依靠在他领导下的部分最优秀的法律专家,他们按照英国情报机构的方式,对大量情报材料进行批判性的分析。英国情报机构正为“超级”情报小组分析德国埃尼格马密码机发出的密码电报。
皇家海军这时才开始摸索着分析和应用情报,真今人啼笑皆非,因为担心“蒂尔皮茨号”可能出海活动的正是它。皇家海军估计希特勒的这艘最大的战列舰将要发起袭击,决定疏散在七月的头几天里北上前往俄国的PQ—17护航运输船队。当毫无办法的商船遭到德国空军的轰炸和潜艇的鱼雷轰击时,这艘战列舰仍然停留在挪威峡湾里。海军部决定今后不再设法向苏联运送急需的援助。斯大林提出强烈抗议,华盛顿的参谋长联席会议这才相信,只有立即在法国发动牵制性进攻,才能挽救红军的失败。丘吉尔在七月八日致罗斯福的电报断然排除了突然采取这种行动的可能性。他的借口是英国陆军没有足够的兵员和装备,不能执行“大铁锤”强击作战计划。这个借口激起美同陆军参谋长的强烈不满,他采取了不平常的行动,和美国海军总司令一起递交了一份联合备忘录,建议总统坚决要求英国人履行他们的义务,否则,“我们就要转向太平洋,对日本进行决定性的打击。”
对同盟国的作战方向来一个“战略大转变”,向丘吉尔发出威胁这样的主意是马歇尔自己想出来的,但十五年以后他却说“在我不过是吓唬,金才真正想改变战略”。不过这个主意马上遭到罗斯福本人的反对。一九四二年七月十二日,总统同他的参谋长们在白宫举行了两个小时的会议。会上气氛紧张,争论激烈,总统声明他赞成派军队到北非,这样既可帮助英国人,又能满足他自己的政治要求:在当年年底之前使三百万美国陆军的大部分投入战斗。马歇尔和金飞到伦敦进行激烈的讨价还价。他们发现英国人毫不动摇地反对“大铁锤”(跨海峡)行动计划,在被丘吉尔称作“战略自然选择”的一次讨论会上,他俩没有别的选择,只得同意执行“体育家”行动计划。
被重新取名为“火炬”的这个行动计划,要求美国陆军在当年秋天进攻北非,进攻欧洲大陆则被推迟。英国人只同意对迪埃普进行一次象征性的袭击,以便安抚俄国人。首相说他将冒险访问莫斯科——“就象把一大块冰搬到北极”——亲自向斯大林解释为什么不能在一九四二年开辟第二战线。
总统坚定执行他的“欧洲第一”原则,又一次解决了同盟国的战略危机。“打败德国也就意味着打败了日本,甚至不放一枪,”他坚持自己的意见。马歇尔没有那么乐观,不过他抱有同样的信念,尽管他忿忿不满,觉得受到英国人的摆布,不得不让美军从北非迂回进攻柏林。美国陆军首脑已经意识到,如果他要将自己的部队投入地面战斗,在一九四二年是没有其他选择的。转向太平洋是没有机会同日本人拼搏的,因为势必要在热带岛屿和丛林半岛上进行战斗,而他早已断定这主要是一场两栖作战。海军上将金现在吵吵嚷嚷地要求对日本发动攻势——国会也要求发动这个攻势。它的第一个目标是把日本人赶出阿留申群岛。
然而,参谋长联席会议却把这项任务摆在应优先考虑的战略事项的最末位。他们可以依靠西奥博尔德海军上将的小型特遣舰队,封锁井袭击荒凉的基斯卡和阿图岛上无足轻重的敌人据点。陆军航空队在民航班机的支援下,将要通过世界上一部分最恶劣的飞行环境,开辟一条空运航道,将军队和军需品集结起来,最终在阿留申群岛发动攻势。由于保住了中途岛,太平洋的战略焦点又转到新几内亚和所罗门群岛,那里的敌人仍然可以威胁澳大利亚。
当西南太平洋主要是麦克阿瑟将军的作战区的时候,他开始争夺整个太平洋战区的指挥权,要求给他一个师的海军陆战队和两个航空母舰特遣舰队,发动一场代号为“塔尔萨”的大规模攻势。这个行动的目的是要在两个星期内夺取拉包尔,“迫使敌人后撤七百英里,退回他们在特鲁克的基地。”金对这位将军的看法和哈特海军上将对他的看法差不多,哈特在严厉追究他造成菲律宾惨败的个人报告中,称他是权迷心窍的自大狂。无论如何,这位独断专行的海军上将是不会交出对太平洋上几艘宝贵的航空母舰的指挥权的。他想让它们在他自己向北面的所罗门群岛发动大规模攻势时起关键作用,他相信这个攻势在一个月内可以夺取拉包尔。他坚持认为这样的作战将“主要是海战和两栖作战”,因此应当由尼米兹海军上将指挥,这就有效地阻止了麦克阿瑟发动任何规模的攻势。麦克阿瑟提出强烈抗议,认为这是“海军阴谋小集团”夺取“太平洋战区全部作战指挥权”的另一个步骤,他的抗议导致马歇尔同海军作战部长发生了直接对抗。在两个星期中,陆、海军首脑就谁将指挥太平洋战争进行了激烈的争斗。备忘录频繁地交锋,金威胁要不顾陆军同意与否发动他的攻势。为了平息这场争吵,马歇尔在七月二十六日同意了海军早些时候提出的一项妥协解决办法。
一个星期以后“非常困难地”作出了决定,一九四二年七月二日颁发了一项命令,规定了美国对日本有限攻势的第一阶段的作故目标。尼米兹海军上将全面指挥第一任务:攻占圣克鲁斯群岛,为八月一日进攻日本在所罗门群岛中部的基地、瓜达卡纳尔岛对面的图拉吉岛作准备。麦克阿瑟将军将执行第二任务:将日本人逐出新几内亚的一个平行攻势,为执行第三任务作准备。第三任务是进攻新不列颠,夺取拉包尔。为了避免麦克阿瑟和尼米兹的南太平洋地区指挥官戈姆利海军中将之间发生冲突,参谋长联席会议干脆将太平洋舰队的防区扩展到瓜达卡纳尔岛以西,将下所罗门群岛划归海军控制。
第一任务的舞台已经布置就绪,这个任务有一个预见性的代号:“瞭望塔行动”,是根据金的如下意图取的:这个行动是海军的太平洋战役的开场小戏。七月三日,海军参谋部成员飞到旧金山,向尼米兹海军上将布置这项计划。他们发现他心绪不宁,从珍珠港接他的水上飞机在降落时翻倒了,驾驶员死了,他差点丢了性命。在独立日,美国海军军官聚集在联邦大楼,听取里奇蒙·凯利·特纳海军少将介绍这项行动计划。特纳极为直率,是一位优秀的战术家,曾经担任海军部作战计划局局长,二月份被调离,因为他的明显的党派观念使他不能和陆军的计划人员共事。金后来任命他为戈姆利海军中将领导下的南太平洋战区的两栖作战部队指挥官。戈姆利没有出席这次情况介绍会,他被派到墨尔本去修补海军的篱笆,确保麦克阿瑟的合作。
会议充满了乐观情绪。尽管美国在珊瑚海和中途岛损失了两艘航空母舰,日本人却丧失了突击主力,尼米兹则能围绕“萨拉托加号”、“企业号”、“大黄蜂号”和“黄蜂号”,以及新服役的那一级的快速战列舰的第一艘“南卡罗来纳号”,组成四支特遣舰队。金海军上将相信,如果能早点夺取拉包尔,他还可以将海军的攻势扩展到特鲁克、关岛和塞班,粉碎日本的太平洋环形防线,进攻日本的本土岛屿。但是,珍珠港罗彻福特的太平洋舰队作战情报处的情报使他的热情冷却了下来,情报处现在开始破译新式的日本海军第二十五号密码,发现日本正在瓜达卡纳尔岛上紧急修建飞机场。一旦完工,这个机场不仅可以使日本重新试图夺取对珊瑚海的制空权,还能封锁澳大利亚东部的海上通道,威胁斐济和努美阿。
金立即命令修改“了望塔行动计划”,放弃了在圣克鲁斯群岛修建前进基地的要求,而是呼吁同时进攻图拉吉和爪达卡纳尔。新的紧迫感促使他拒绝了麦克阿瑟提出的推迟八月一日最后期限的要求,这个最后期限是麦克阿瑟同戈姆利海军中将会晤后作出的。“三个星期以前,麦克阿瑟说如果他能得到两栖作战部队和两艘航空毋舰,他能直捣拉包尔,”金向马歇尔证明。“现在他觉得他既不能承担扩大的行动计划,甚至不能执行攻占图拉吉的行动计划。”
翻越欧文斯坦利山脉
美国战略的焦点是所罗门群岛,中途岛的失败迫使东京的帝国参谋本部彻底改变他们在太平洋的第二作战阶段的目标。在战列舰、巡洋舰和驱逐舰方面,联合舰队仍然对美国的太平洋舰队占有很大的优势。尽管如此,南云损失了训练有素的轰炸机驾驶员和四艘航空母舰,使海军参谋本部的计划受到严重挫折。他们不得不放弃第二作战阶段进攻萨摩亚的计划,通过萨摩亚,他们本来可以威胁澳大利亚。现在日本陆军赢得了采取防守战略的要求,这个战略的目标是要建立连锁空军基地,加固岛屿的防御工事,形成一道抵抗盟军攻势的牢固的环形防线。虽然有点晚了,大洋岛和纳鲁岛还是要夺过来,以便确保马绍尔群岛和吉尔伯特群岛南面的海上通道,最重要的任务是完成对新几内亚的占领。
六月十二日颁发一道新命令,任命天皇的侍从长的弟弟百武春吉中将指挥拉包尔的帝国第十七陆军师。他奉命执行RI行动计划控制巴布亚半岛,在井上海军中将屡遭失败的地方赢取胜利。由于再也不能指望海军的强大支持,陆军参谋本部决定,要想实现这个行动计划,就得在巴布亚半岛北岸的
布纳和戈纳登陆,然后翻越欧文斯坦利山,攻占莫尔斯比港。三川军一海军中将指挥的海军第十一航空战队以及以拉包尔为基地的、由巡洋舰和驱逐舰新组建的第八舰队,将为新几内亚和瓜达卡纳尔的基地提供空中支持,以便牢牢控制所罗门群岛。
帝国参谋本部和百武将军的参谋部几乎比同盟国抢先了两个星期,同盟国也正在计划夺取这些战略目标。麦克阿瑟将军决定在布纳建立一个前进基地和机场,袭击北面被日本人占领的莱城港和萨拉莫阿港,从而牢牢控制巴布亚半岛,这是完成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七月二日命令规定的第二任务的第一个要求。七月十日,一个六人小组察看了曲折崎岖的科科达山道北端的海岸,这条陡峭的山道,南起莫尔斯比港,婉蜒穿过欧文斯但利山,长达一百英里。“无意行动计划”工作正在全力进行,这个行动就是派遣三千澳大利亚军队翻过密林中的山道,增援当地的民兵,在八月十日开辟一个简易机场。
日本人的行动更迅速。堀井富太郎少将率领的南海分遣队已经上了驶往布纳和戈纳的运兵船,这两个地方是在巴布亚山问行军的出发基地。七月十八日,澳大利亚的侦察机报告这支护航般队从拉包尔出发了。现在来不及实施“天意行动计划”。布雷特命令B—17 轰炸机从澳大利亚北部的汤斯维尔基地起飞,但是,由于航程太远,“飞行堡垒”轰炸机未能阻止登陆,敌军在七月二十二日占领了布纳。几天之内,一万三千日军和当地的一千名担架手得以将他们的滩头堡扩大到北面的戈纳,开始从巴布亚的山岭向南推进。
几百名当地民兵和澳大利亚第二十九师的一个先遣连,是介于敌人和具有极其重要战略地位的科科达简易机场之间的全部盟军力量。科科达机场在内地五十英里的地方,位于欧文斯坦利山脚下。从这儿,山道婉蜒伸向一万多英尺高的险峰,穿过丛林密布的深谷。无论是科科达的澳大利亚指挥官巴兹尔·莫里斯,还是麦克阿瑟司令部的人,最初都没有意识到日本军会通过这样可怕的天然屏障。他们没有估计到堀井将军的决心,堀井已派出第四十一步兵团的一个先遣队,使用在马来亚获得的丛林战本领,直逼科科达。每两千士兵中有一人受到这样的训练:他用一把大砍刀在丛林中砍出一条路来,直到精疲力竭为止;一个人倒下后,另一个人马上补上来。每个士兵携带了一把带孔的特制小铲,这样泥土就不会沾在铲子上。连绵不断的雨和雾浸湿了丛林,陡峭的山道变得泥泞不堪,在这样的环境里作战,小铲子很快就被证明是一件十分宝贵的武器。大砍刀辟出一条山道之后,野战炮和机枪卸下来交给当地民工搬运,以便后面的南海分遣队能够进行历史上最艰苦的一次行军,翻越欧文斯但利山脉,直下莫尔斯比港。
澳大利亚指挥官威廉·欧文中校觉察到日本人决心去做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可是已经太晚了。这时,他的五百名步兵和巴布亚的民兵已从摇摇晃晃的铁索桥撤退了,铁索被砍断,桥掉进库马西河的急流之中,但敌人迅速架起自己的一座桥。七月二十九日,欧文在保卫料科达的激战中牺牲。重新占领机场的拚死反击取得了胜利,机场守住了一个星期。机场再次丢失之后,向守军增援的唯一道路便是科科达山道,澳大利亚军队正从这条小道撤退,唱着歌的日军在后面追赶,他们不断地开枪,用迫击炮轰击,枪炮声象骤雨似地不停,涣散着盟军的士气。
堀井的部队绕过了澳大利亚军队好不容易守住的几个阵地,他们象一群有魔力的蚂蚁,从密林山坡上抄近路骚扰撤退纵队的前锋。到了八月中旬,日军离他们的目的地还不到一半的路程,战斗转移到这条山道的最陡峭的部分,它被贴切地称作“大沟”。火热的太阳,稀薄的空气,加重了这场折磨的痛苦。“路越来越陡,”堀井的一名士兵记录说:“这儿的太阳火辣辣的。我们在没有道路的丛林中行进。丛林不堪形容。口渴想喝水,肚子空空的。”
“被紧张的战斗和行军弄得疲惫不堪,由于缺乏食物、睡眠和栖身之地而极度虚弱,他们之中的许多人停止了行进,”拉尔夫·杭纳中校记下了幸存的澳大利亚军队在八月里的可怜处境,他在那一个月赶来指挥守卫“大沟”。
“我领导的事业失败了一次,我要尽最大努力避免第二次失败,”麦克阿瑟写道。就在这时候,澳大利亚最高指挥部估计新几内亚会失守,将有一场入侵,于是开始讨论退守“布里斯班防线”。麦克阿瑟威胁说,除非立即停止这种失败主义的谈论,否则他将辞去总司令的职务。他有意识地将他的司令部向北迁到布里斯班的澳大利亚相互节俭保险公司大楼,这个公司的人员已经撤到悉尼。“我们将在新几内亚保卫澳大利亚,”他郑重地宣布。在此之前,他将妻子和儿子搬进这个尘上飞扬的城市的伦农旅馆住下。
澳大利亚第七师已在运往巴布亚。这些在北非的沙漠战中受到考验的坚强战士,在巴布亚将面临更严峻的任务、那儿的丛林将是“和日本人一样难以对付的敌人”。但是麦克阿瑟下定了决心。“我们必须进攻,进攻,进攻!”
他老练地向记者发表了一篇动人的讲演,在讲演中大量引用了普拉图和林肯的名言,听起来与其说是讲战术,不如说是玩弄修辞学。但他还是得到了托马斯·布莱迈爵士将军的慷慨支持。这位盟军地面部队指挥官,前墨尔本警察头子,从中东回来后成为深受国人欢迎的英雄。他是这支狂饮、善战的军队的出色指挥官,他的能干的副手乔治·瓦齐少将给予他相当大的支持。
乔治·肯尼将军前来接替布雷特将军担任西南太平洋部队空军司令,给麦克阿瑟的布里斯班司令部注入了所需的活力。肯尼个儿粗壮,喜好交际,同总司令迥然不同。两人最初关系冷淡,后来很快成了好搭挡。肯尼的灵活的方法震动了陆军和皇家澳大利亚空军,后者的合作态度变坏了。
肯尼出发巡视分散的基地,他是迄今视察新几内亚的最高级军官。在那里,他尝到了莫尔斯比港的不舒适的滋味。缺乏蚊帐,罐头“肉与蔬菜”的单调饮食,使疟疾和流行性痢疾在充满灰尘的酷热中传播得更快。肯尼了解到,他的飞行员值勤一次就要减轻三十磅体重。飞行员们有一个赶走成群的黑蝇的习惯动作,他们开玩笑地称它为“新几内亚敬礼”。蚊子弄得士兵们不得安宁,蚊子很大,有个流行的笑话说,地勤人员在夜间赶去给它们加油,在黑暗之中错把蚊子当飞机。肯尼还了解到,除了士气之外,麦克阿瑟的一个看法是很正确的,他认为这些空勤人员是“一群逛大街的,他们对战争的贡献实际上等于零”。肯尼前来就任的时候,空军部队的二百四十五架战斗机,可以飞行的不到五十架,一半轰炸机停飞待修,因为零件始终没有送来。
他立即命令停止拆毁飞机;被打坏的飞机,“那怕只剩下一个尾轮”,也要重新修好。锡罐头皮敲平之后,用来修补弹孔。经过几个星期的抢修,能够作战的飞机的数目增加了一倍。
肯尼现在准备让这些飞机很好地发挥效用了,他命令对拉包尔进行大规模袭击。当麦克阿瑟的自高自大的参谋长萨瑟兰将军——人们称他是“麦克阿瑟的拉斯普了①”——试图修改这个计划的时候,肯尼冲进他的办公室与他摊牌。肯尼用铅笔在这位将军的整洁的办公桌上的一大张空白纸上点了一点,然后气愤愤他说道:“你对空中力量的了解就这么一点点,我对空中力量的了解好比这张纸的其余部分,”表示如果参谋长不同意,两人应该到隔壁总司令的办公室,看看“谁应指挥这支空军力量”。
① 拉斯普丁是俄国臭名昭著的僧侣,对沙皇尼古拉二世等有很大影响力。——译者
后来对拉包尔的成功袭击,使麦克阿瑟相信,这支即将成为第五航空队的空军力量,在新几内亚恢复业已停止的攻势中可以起关键作用,既可用它来轰炸巴布亚北部的日军基地,也可用它来骚扰在欧文斯坦利山脉挺进的敌军。同时,从莫尔斯比港起飞的运输机正向在科科达山道上艰苦跋涉的澳大利亚部队空投供应品。
瘟疫行动
在西太平洋另一边的新西兰,戈姆刊海军中将的参谋部正在奥克兰港的“阿尔戈内号”司令舰上,埋头研究如何发动“瞭望塔行动”。只给他们五个星期的时间来集中全部军队、舰船和装备,的确太紧迫,尽管登陆部队减为只有一个海军陆战师,因为曾在西海岸接受两栖作战训练的陆军第三步兵师,已经前往大西洋港口,准备开往北非。亚历山大·范德格里夫特少将——他承认自己“甚至不知道有瓜达卡纳尔岛”——面临一项艰巨任务:在新西兰集中海军陆战队第一师。当他到达新西兰,和特纳海军少将一起为入侵作准备的时候,这个师还遍布在各地。从旧金山被召往新喀里多尼亚的海军陆战队队员,原以为他们要到某个热带乐园里去。南太平洋司令部也不高明多少,依靠的情报是他们从旧《全国地理》杂志和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德国航海图中搜集的资料。一批批情报官在澳大利亚全国到处走访熟悉所罗门群岛的传教士、船长和椰子树种植者。他们讲述这个群岛上疟疾棱行的丛林和散居各岛的黑皮肤的美拉尼西亚上著人,使范德格里夫特开始称“瞭望塔行动”为“瘟疫行动”。
这个双链群岛座落在赤道以南的低纬度上,它远远不是海军陆战队队员们所期望的海边长着棕榈树的热带天堂。瓜达卡纳尔是这座群岛中最大的岛屿之一,它是在十六世纪被寻找传说中的所罗门王的黄金之国的西班牙冒险家发现的。岛长一百英里,宽五十英里,最高山峰八千英尺,浓云缭绕其间,岛上雨量充足,植物生长茂盛。草地上生长着象刀片一样锋利的库奈草,除了和草地衔接的低山坡外,热带植物十分浓密,阳光几乎不能透过冠盖照射到盘根错节的下层林丛,曙暮时分,白鹦和椋鸟在大树底下凄厉地叫着。五花八门的热带昆虫,在腐烂的植物中生长得又肥又大,枯枝烂叶渗出一股臭水,漂过英迪斯彭塞布尔海峡,侵蚀着佛罗里达岛前面的小岛图拉吉岛。
图拉吉岛没有周围较大岛屿上那样茂密的丛林和沼泽,被认为是少数几个适合自人移居者及其行政官员居住的岛屿之一,白人设法种植了椰子树,益起小平房,形成有一条街的小镇,统治着所罗门群岛的分散的领土,镇上有一个板球场,这是英国殖民主义的必不可少的象征。自从五月五臼以来,太阳旗在近百年来每天挂起米字旗的旗杆上飘扬着。帝国海军特种登陆部队的两千三百名海军陆地队员,驻守着这座小镇和两个毗连的小岛,日本水上飞机从这两个小岛出发巡逻。七月初又来了帝国海军机场修建部队的一千四百名士兵,他们每天早上乘轮渡越过海峡到达瓜达卡纳尔岛,为海军第二十五航空战队的飞机修建新基地。
拉包尔的日军司令部不耐烦地等候着简易机场从速完工,以便加强他们对所罗门群岛的控制。到3 月底,修建队在瓜达卡纳尔岛伦加河口西边的库奈平原上开辟了一条跑道。一个简易指挥塔和一座临时兵营正在椰子树丛中兴建起来。在惠灵顿,新西兰码头工人罢工,海军陆战队员不得不自己重新装船。他们的供应品和装备在西海岸装船的时候全部装得不合适。冬季的瓢泼大雨胀破了许多食品纸盒子,码头上遍地都是浸湿了的褐色玉米片和一包包香烟,足足有一脚踝厚。
装卸故障使戈姆利将行动计划又推迟了一个星期,在登陆之前,他需要这个星期来获得关于这个日本机场和附近的伦加呻海滩(大部分海军陆战队员将在那里登岸)的详细侦察照片。离修改后的进攻发起日一九四二年八月七日还有三个星期,戈姆利发布了最后的“睫望塔”计划。特纳海军少将将指挥十九艘运兵舰,它们载运海军陆战队第一师的两个战斗队。四艘驱逐舰将护卫运兵舰抵达图拉吉和瓜达卡纳尔岛附近的两个登陆区,同时,三艘巡洋舰和六艘驱逐舰轰击敌人。紧靠在附近掩护登陆的是“麦克阿瑟的海军”——海军少将维克托·克拉奇利爵士率领的三艘澳大利亚巡洋舰和五艘驱逐舰,增援这支力量的是“芝加哥号”重型巡洋舰和太平洋舰队的四艘驱逐舰。尼米兹的四个航空母舰特遣舰队之中的三个将提供强大的空中掩护,新式快速战列舰“南卡罗来纳号”的十六英寸火炮将首次为它们增援。
“瞭望培行动”是一个仓促制订的两栖作战计划,假如敌人的阵地坚固设防,它是没有多大希望成功的。甚至指挥官也嘲笑地称它是“鞋带行动”一当两栖作战部队集中在一起,准备于六月二十六日在斐济附近进行演习的时候,这个名称真是太合适了。在最后一次参谋会议上,范德格里夫特和特纳常常用拳头擂桌子,两人决心在最后四十八小时作好进攻的组织准备。演习“彻底失败了”,七月的最后一天,十九艘运兵舰在四十三艘战舰的护卫下起航了,指挥官们祈求“糟糕的排练意味着第一晚演出成功”,这句古老格言不只是一句戏剧神话。
美国海军太平洋攻势的第一次两栖强击作战在八月六日午夜开始了。特纳海军少将入侵部队的模糊不清的纵阵舰队,绕过瓜达卡纳尔岛的埃斯佩兰斯角,进入黑暗的海峡,通过萨沃火山岛,向着图拉吉岛和那两个好象从漆黑的海水中跳起的两条大鲸鱼一样的小岛驶去。告别了掷骰子赌博、吉特巴舞和祈祷者而来到甲板上的海军陆战队员,闻到了漂过海峡的腐烂植物的臭味——般他们很快就会发现酷似死尸臭的令人作呕的气味。早饭——对那些还有胃口的人来说——在四时半开出,这时大舰队将一分为二。“X 射线部队”的轰击战舰将从平静的海面上悄悄驶往佛罗里达岛,“约克部队”的十一艘运兵舰和重型巡洋舰沿着瓜达卡纳尔海岸线偷偷驶向伦加岬。
“每个人似乎作好了枪声一响就往下跳的准备,但是并没有激昂的情绪,”美国记者理查德·特里加斯基斯写道。这位二十六岁的记者从开往图拉吉岛的一艘运兵舰上进行他平生第一次的战时采访。“正在发生的事情令人难以置信,好象是在做梦。我们悄悄溜过瓜达卡纳尔和萨沃两岛之间的狭窄水道;我们实际上进入了图拉吉湾,几乎绕过了日军海岸炮兵阵地,但是没有发一枪。”
日本情报机构又一次完全没有预报美国即将袭击所罗门群岛的行动,直到临近的战舰在黎明中现出黑色轮廓,图拉吉岛上的瞭望哨方才意识到他们的末日来临。一位电报员向拉包尔发了一封含糊其辞的电报:“一大队数目和型号不详的船只进入海峡,它们是什么呢?”片刻之后,早上六时十三分,率领“约克部队”的“昆西号”重型巡洋舰的九门八英寸火炮作出了回答,第一阵炮弹在伦加岬东面落地开花,那儿估计有五千尸军在固守。在海峡另一边的“X 射线部队”的战舰也跟着轰击了一阵子。
“敌人力量占压倒优势,”图拉吉指挥官在六时半发出电报。“我们将誓死坚守岗位。”这是他的最后一封电报。片刻之后,战舰打来的炮弹摧毁了发报站。第一批美国舰载轰炸机呼啸飞来参加战斗,正要仓皇起飞的日本水上飞机,被俯冲轰炸机捣成一簇簇火炬。
“妙极了!!!哦!多好的一天!”澳大利亚海岸前哨马丁·克莱门斯上尉听到远处隆隆的炮声,看见皇家空军。“赫德森式”飞机在头顶嗡嗡飞过的时候,在上午的日记中记下了这样的话。他是在瓜达卡纳尔岛丛林山坡上一处伪装得很巧妙的隐蔽所里写这篇日记的,当克莱门斯调准他的短波收音机的频率,全神贯注地收听美国战斗机驾驶员报告的消息时,当地侦察兵的士气“陡然上升了百分之五百”。
七时左右,海空贵击达到震耳欲聋的高潮。这时,运兵舰离两个登陆区只有一千码。粗短的登陆艇放下去了;粗麻绳网铺开了,重负的海军陆战队队员开始往下爬,然后准备冒着危险往登陆艇上跳,登陆艇正在四英尺深的波涛上荡漾。“他们象蚂蚁一样翻过舷侧,紧紧地抓住粗糙的麻绳网,顺着温暖的钢质舰壳摇晃着往下爬,”机枪手罗伯特·莱基二等兵回忆说。他们踩着下面人的手指,同时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上面的人踩青。步枪碰击着钢盔。扛着重机枪或迪击炮的士兵,紧咬着牙关,忍受着肩负三四十磅重的武器爬到等候在下面的登陆艇上的痛苦..登陆艇在波涛中颠簸,一忽儿靠近舰身,一忽儿甩开三码远。士兵们往下跳,一堆堆地降落在艇上,然后蜷缩在舷边。满载士兵的登陆艇开到集合区,排成圆圈,在八时之前几分钟展开成一列宽纵队,从远在地平线以下的海面上向敌人海岸急速驶去,后面留下一条冒着泡沫的航迹。
尽管演习混乱不堪,实际登陆却达到了令人满意的结果。当海军陆战队队员瞠过暗褐色的海滩时,被尖削的珊瑚划破皮的,比中敌人枪弹而受伤的还要多。猛烈的轰击迫使敌人在岛内躲藏起来。八时十五分,第一攻击波在图拉吉岛的红滩登岸,发出信号:“登陆成功,没有遇到反击。”登陆艇回去载运下一批部队到蓝滩登陆。
梅里特·埃德森上校——他的第二近战营是进攻的先头部队——在半上午的时候控制了岛上的那个小镇。但在下午,他发现敌人坚守在俯瞰开阔的板球场的那个小岛东端的山上。夜间,日本“海军陆战队员”爬出来发动了一次猛烈反击,结果被击退。“躲在地下和岩石掩体里的日本人有两百,周围散布着狙击手,”埃德森描述日本兵的顽强抵抗。还需要一天的肉搏才能征服那个小岛——这是一个不样之兆,预示着要打败日本兵将是何等的困难,因为他们在不折不扣地执行“誓死坚守岗位”的命令。“甚至在我们控制了阵地之后,”埃德森叙述说,“机枪掩体阻止我们好几个小时不得前进。只有从一个方向才能接近日本人的掩体。必须爬上悬崖,向掩体里丢炸药,而且始终处于敌人的火力之下。”日本兵坚持在洞穴里,没有食物,没有水,也没有希望,但拒绝投降,袭击者第一次当面领教了武士道精神。差不多二千守军当中,只有二十三人当了俘虏。在三天的战斗中,没有一个日本兵投降,一百名海军陆战队员阵亡。
在海峡对面的瓜达卡纳尔岛的红滩,部分修好的伦加岬简易机场东面五英里的地方,第一批两个营的海军陆战队员未发一枪,成功登岸。日本修建队没有武器。他们逃往丛林,留下了旱餐食用的米饭,正在前进的海军陆战队员,发现部分完工的食堂的桌子上摆着的这些米饭还是热的。跑道有四分之三完工了,指挥塔耸立起来了,发电厂正在发电。一台推土机、许多建筑设备和建筑材料完好地弃在一旁;日本人还留下了大批食物,堆得象一座小山。这将是最受欢迎的战利品。在那个炎热的一天,对于口干舌燥的海军陆战队员来说,成吨的大米和大豆,眼下还不如几百箱日本啤酒和一个冷冻厂受欢迎,他们发现这个冷冻厂高兴得了不得,写了一个厂标:“东条冷冻厂——换了新厂主。”
海军陆战队员登陆成功带来了自身的危险;第一天晌午,士兵和供应品拥挤在海滩上,来不及向岸上转移,使登陆极易遭受空袭。然而,拉包尔的日军司令部受到的震惊太强烈了,忘了抓紧时机组织反攻。三川军一海军中将的轰炸机准备起飞作另一次袭击,支援正在巴布亚进军的部队,在它们能够重新装上鱼雷去袭击瓜达卡纳尔的运兵舰之前,宝贵的几个小时已经消失了。他的巡洋舰队也分散了,正在掩护向布纳和卢伊西亚德群岛运送增援部队的运兵舰。
为了执行山本海军大将下达的以海、空部队击退美军登陆的紧急命令,三川登上“鸟海号”巡洋舰,指挥由五艘重型和两艘轻型巡洋舰组成的一支舰队,首次试图重新夺取瓜达卡纳尔基地。这支舰队向西南方全速行进,当晚通过布于维尔。三川心中很明白,跟在舰队后面的两艘运兵舰载运的帝国海军五百名“海军陆战队员”,是完全不能胜任这一任务的。运兵舰奉命返回拉包尔。当天下午,他的飞行员不顾瓜达卡纳尔岛南面的美国航空母舰特遣舰队出动的大批战斗机的掩护,发动密集袭击,击沉一艘运兵舰,击伤一艘驱逐舰(这艘舰最后不得不被凿沉)。第二天上午越来越猛烈的轰炸袭击,迫使特纳下令加快卸船行动,同时,海岸观察哨和空中巡逻机报告,一支巡洋舰队正在向他压过来。在“瞭望塔行动”的第二天上午十一时十六分,三川的舰队不见了。海军PBY 水上飞机——以及澳大利亚“赫德森式”飞机和第五航空队的B—17 轰炸机——的驾驶员没有意识到,日本人正沿着什瓦泽尔和圣伊萨贝尔这两个外围岛屿与新乔治亚岛之间的那条海峡加速行进,这是通往瓜达卡纳尔岛的最近的一条路,后来被简称为“狭道”。
紧张的空中侦察在黄昏前还没有找到敌人的巡洋舰队,导致发生一场灾难。珍珠港的罗彻福特密码破译小组,将要花两个星期来破译新的日本作战密码,依靠分析通信情报的太平洋舰队情报处,不能提供敌人的下落,因为这支舰队实行了无线电静默。这使特纳海军少将在八月八日入夜时作出了这样的判断:日本巡洋舰队离得还很远,在翌日之前不会对他的极易遭受攻击的运兵舰构成威胁。眼前他更担心的是弗莱彻海军少将当天下午决定撤走自己的掩护登陆的特遣舰队,在击退日本军两次猛烈袭击的战斗中,弗莱彻损失了五分之一的战斗机。弗莱彻致电戈姆利海军中将,列举了他常有的担忧:燃料不足,防务被削弱,“而敌人有一大批鱼雷轰炸机,”于是“建议立即撤走我的航空母舰”。没有等到批准,他就向南撤退,在晚上八时已经远离瓜达卡纳尔岛。这时,特纳手下的指挥官集中在他的“麦考利号”指挥舰上(一艘被舰上官兵亲切地称作“怪物麦克”的运兵舰)。晚上湿气很重,加剧了由于两栖作战指挥官宣布了令人震惊的决定而造成的危机感,他宣布:撤走航空母舰空中掩护迫使他翌日一早也要撤走运兵舰和巡洋舰。范德格里夫特将军抗议这种“逃跑”行动,但特纳相信,假若他想使自己的舰只不被日本轰炸机击沉,他是没有其他选择的。
在直至午夜的紧张的会议上进行了激烈的交锋,当会议中断,克拉奇利海军少将的专用汽艇开过来将他送往“澳大利亚号”巡洋舰停泊的海面上的时候,爪达卡纳尔岛黑黝黝的山峰周围闪着闪电。克拉奇利的旗舰停泊在海峡入口前面三十多英里的海面上,他的四艘巡洋舰正在海峡上进行例行的箱形巡逻,两艘驱逐舰则停泊在萨沃岛的南面,担任警戒前哨。它们的瞭望哨和雷达都没有发现三川的正在逼近的巡洋舰所出动的水上飞机。
萨沃岛战斗
“人人尽力,”这位日本海军将领用纳尔逊的活来激励将士。他的舰队正高速驶往海峡入口,殷切期望帝国海军高超的夜袭本领将为他们带来“必然的胜利”。每一门炮现在默默对准远处“布卢号”驱逐舰的模糊的轮廓,这艘舰在没有月光的昏暗的夜晚未能发现日本舰艇之后,令人吃惊地改变了航向。
夜里一时四十二分,三川向萨沃岛以南深入了二英里,后来,美国护卫舰“帕特森号”上的警惕性比较高的隙望员发出信号:“注意!注意!陌生船只进入海港。”又过了五分钟,没有雷达帮助的日本军方才意识到有两艘巡洋舰挡在前面。日本舰只调头向北,沿着T字形上的横线行进,这项行动开始的时候,“鸟海号”的水上飞机在头顶上投下几颗绿色照明弹。
探照灯发出强光,照亮了澳大利亚的“堪培拉号”巡洋舰和美国的“芝加哥号”巡洋舰,距离很近,只有三英里,两艘舰上的炮手猝不及防。他们还来不及开炮,澳大利亚巡洋舰就被二十四发炮弹炸成一团火球。“芝加哥号”中了一颗鱼雷,被逐出战斗,稀里糊涂地追起北面它自己的一艘驱逐舰来了。日本舰队在萨沃岛周围分成两个小舰队实施机动,与盟军第二个巡逻队的三艘巡洋舰迎头相碰。最后面的轻装甲的“阿斯托里亚号”连中敌舰发射的八英寸穿甲炮弹。唯有被炮火包围的“昆西号”上的炮手非常迅速地投入战斗,回敬了几阵齐射,其中的一次击伤了“鸟海号”。力量对比很悬殊。“突然舰只震得很厉害,简直是飞跃似地逃出海面,”“昆西号”上的一名幸存者生动地回忆说,当时,它被两颗鱼雷击中,前弹药库爆炸。“玻璃的破碎声,钢铁的撞击声,压缩空气管里空气的嘶嘶声,无数炮弹的爆炸声和伤员可怜的叫喊声,全部汇集在一起,似乎在为‘昆西号’高唱挽歌。”当它正在下沉的时候,在纵队前面的“文森斯号”巡洋舰被多次击中,过了一会儿就被炸为两截沉入海底,三川的两个纵队调头向北驶出海峡,重新编队。
克拉奇利海军少将的“澳大利亚号”仍在全速行进,但这艘巡洋舰赶到战场的时候,半个小时的战斗已经结束了。由于有一艘巡洋舰被击沉,三艘在起火,他只能营救那些被打晕的幸存者。盟军的运兵舰只有“澳大利亚号”和少数驱逐舰保护,三川原来打算折回海峡去击沉这些运兵舰,现在却决定放弃这个企图。假如他争取主动,那么“瞭望塔行动”连同美国的所罗门攻势就会彻底失败,这位日本海军中将在赢得萨沃岛战斗的胜利后决定撤退,使瓜达卡纳尔岛没有为盟军的一连串灾难增添新的灾难。三川还不知道美国的航空母舰已经撤退;其实,如果他留在原地,在黎明时击毁入侵滩头堡,他是不会遇到空袭的。
海军陆战队员得救了,但美国海军遭受了它有史以来的最惨重的海上失败。第二天,太阳从佛罗里达岛上升起的时候,四艘巡洋舰和一千多名盟军水兵躺在将被称为“铁底海峡”的污泥里。特纳海军少将不顾危险,冒着早晨的空袭继续卸舰,直到“眼看就要遭受大规模空袭”,他才决定撤走幸存的战舰。和他们一起撤走的有这个海军陆战师未登岸的一千人的后备队,还有大多数重炮和重型装备以及半数的食品。
“海军陆战队员似乎占领了琼斯滩,而长岛的其他部分则由敌人松散地控制起来了,”《纽约时报》记者汉森·鲍德温总结了范德格里夫特将军的危险处境。新闻检查官不让美国公众和日本人知道的情况是:范德格里夫特在图拉吉的六千士兵和在瓜达卡纳尔的一万士兵只剩下不够吃一个月的粮食,没有重型武器,没有一颗地雷,只有少数挖壕工具和几捆带刺铁丝。只剩下一台推土机来完成机场的修建,他们的防务现在就靠这个机场了。
“我们抢占了一个战略要地,”南太平洋陆军指挥官米勒德·哈蒙将军向马歇尔将军报告。接着他又忧心忡忡他说:“海军陆战队员们能守住吗?这是大可值得怀疑的!”
萨沃岛海战惨败的消息没有告诉美国公众,当他们得知抗击日本的攻势终于在所罗门群岛上一个名字念起来不顺口的岛屿上展开的时候,不禁欢呼起米。谨慎地不去泄露所受损失的美国海军,就S-44 号潜艇在新岛附近击沉一艘日本轻型巡洋舰大肆吹嘘了一通。这个损失影响了三川的胜利,两天以后,当“鸟海号”飘扬着旗帜返回拉包尔的时候,三川的胜利再次受到影响。三川发现他的上级对他没有抓住机会粉碎美军的登陆有点不高兴。东条首相现在亲自指示陆军集中兵力重新夺回瓜达卡纳尔。山本海军大将意识到他们正在“进行拼死的斗争”,命令三川“尽一切努力”,在近藤海军中将的第二舰队的支援下,将增援部队送上该岛,他已派遣这支舰队和南云的攻击舰队一起南下特鲁克。
百武春吉将军比较关注第十七军在新几内亚的正在扩展的攻势,低估了准备保卫所罗门群岛的美国部队的规模。他断定只要调来现正在关岛等候部署的、市木大佐的二千五百人的中途岛占领部队,以及川口将军在帕劳群岛的三千五百人的部队(如果必要的话由帝国海军陆战队的一个单位支援),就可以将美国部队赶走。应包尔的陆、海军指辉官需要好几个星期才能运来这些部队,所以他们商定可以临时分两个阶段运送这些部队登岸,由田中赖三海军少将的驱逐舰护航。田中是日本最有希望的海军指挥官之一,既参加了爪哇海战斗,又参加了中途岛海战。现在他预料到“在敌人面前登陆”的困难。登陆“将由混合部队执行,这些部队没有机会进行演习,甚至没有机会进行初步研究”。
“现在让那些杂种来吧!”
拉包尔日军司令部显然忘记了美国海军陆战队员曾经如何顽强地守卫科雷吉多尔岛,完全不知道在图拉吉和瓜达卡纳尔有一万六千人的最顽强的美国作战部队。派去刺探伦加滩头堡东西两侧丛林的巡逻兵发现逃走的日军也在挖壕固守之后,范德格里夫特集中力量建立保卫机场的坚固的环形防线,同时继续进行完成机场跑道的工作。日本轰炸机每天准时来炸,以至下午一时被称作“东条时间”。
空袭还不如瓢泼大雨碍事,大雨把建筑工地变成粘糊糊的黑泥潭,使海军陆战队员仅有的一台推土机动弹不得。假如没有敌人留下的卡车,施工是不可能进行的,而且,由于施工任务使人劳累至极,海军陆战队员们有理由对帝国疏忽大意的慷慨表示感谢。他们不得不依靠成吨的缴获食品,尽管单调的饮食不合美国人的口味。整天吃的是“鱼和米饭,鱼和米饭,鱼和米饭,”一位海军陆战队员说道。“有时换换口味,吃一盘碗豆,鲑鱼罐头,或者一块利华兄弟公司出产的牛肉。”对于定量减半的海军陆战队员来说,不幸的是引进到这个英荷公司的椰子种植园的身躯细长的牛,出现的次数和海军驱逐舰出现的次数同样少,八月十五日,海军的驱逐舰在夜幕掩护下运来一批弹药和航空用油。
两天以后,范德格里夫特得以发出简易机场已经完工的信号。为了清除西面四英里远的、在马塔尼考河对岸威胁着机场的日军阵地,他下令发动三路进攻。进攻遇到非常顽强的抵抗,八月十九日,海军陆战队员撤退了。但在第二天,他们有幸欢呼十二架“无畏式”俯冲轰炸机飞临机场。范德格里夫特称当时的情景是“我一生中见到的最美好的场面之一”。接着,在八月二十一日,十五架战斗机的抵达受到了更热烈的欢迎,它们是从“长岛号”的甲板上飞未的,“长岛号”是新型美国护卫航空母舰当中的第一艘,它在这次战斗中起了关键作用,为“卡克图斯空军”的集结充当渡船,海军陆战队的这些飞帆是根据瓜纳卡纳尔的代号彼称作“卡克图斯空军”的。
“现在让那些杂种来吧,”一位海军陆战队员在当天叫喊着说。当时,“野猫式”战斗机驾驶员正扑向定时从拉包尔飞来轰炸的敌机,击落了十八架“零式”战斗机当中的一架,剩下的十七架也将在后来的几天中被他们击落。日本第十一航空战队已经接到通知:控制瓜达卡纳尔岛领空的空战已经开始了。八月二十二日,美国陆军第六十七战斗机中队的第一架飞机到达了,这是“长岛号”穿梭输送增援力量,以便弥补“卡克图斯空军”高损耗率的行动的开端。造成损失的不仅有敌机,而且有敌人驱逐舰的夜间轰击,日本人在机场西边架设的机枪的射击,以及瓢泼大雨后机场跑道上的塌洞所造成的事故。
范德格里夫特现在给这个空军基地取名为“亨德森机场”,以纪念在率领中途岛的海军陆战队鱼雷飞机作战时牺牲的洛夫顿·亨德森少校。这个机场将成为进攻者和防守者双方争夺的焦点。在机场完全投入使用之前三天,特种登陆部队的五百名士兵于夜间在机场以东十英里的塔萨法龙加岬登陆。第二天晚上,田中的六艘驱逐舰将市木大佐和由他率领的一千人的支队送到机场以东十二英里的泰武登陆。这些驱逐舰开创了一个惯例:它们从海峡返回时轰击图拉吉和机场跑道。
“我们入侵成功,”市木大佐自负地向拉包尔发出电报。他决定不去等候增援部队或大炮,而是象钳形攻势的西边那只利爪一样向简易机场扑去。市木留下九人据守泰武,便率领只带一星期口粮的九百步兵,出发前去赢取光荣的胜利。“根本没有敌人,就好象在无人区行军,”两天以后他满怀信心地致电说,但克莱门斯上校的一名侦察兵报告了他在海岸椰林种植园进军的情况,勇敢的雅各布·沃扎被俘获,遭到捆绑和毒打,但他咬断了绳子,带着可怕的刀伤,在八月十九日逃出去发出警报。
当天,范德格里夫特接到证实日军主攻方向的情报,亨德森原野东面的巡逻兵看见了市木的一支行军队伍,发现他们穿着新军装。盟军沿着筒易机场东面四英里的那条散发着恶臭的污浊的小河加强了防御,架设了几捆宝贵的带刺铁丝网,竖起了若干三十七毫米机枪哨所。美国海军陆战队的地图把这条小河错误地标作特纳鲁河(其实是伊卢河),它只不过三十码长,靠海的那一头被一个沙坑封锁,日军将被迫从这个沙坑发动进攻。
恶臭向防守小河入口的海军陆战队第一团士兵袭来,使一九四二年八月十九日水汽蒙蒙的夜晚变得更加令人难受。夜里一时过后不久,瞭望哨响起警报:除了丛林里的昆虫和青蛙的微弱的不协调的叫声外,还可以听见有人行动的声音。“他们沿着水边行走,被一些带刺铁丝网缠住了,”团长克利夫顿·凯茨说。“他们开始叽叽喳喳地说话,我们的步枪机枪一齐发射。他们立即冲到我们阵地上来了,接着是几分钟的大混战。敌人被赶出我们的阵地之后,逃到木边躲了起来,三英尺高的堤岸将他们挡住,他们呆在离我们的防线五十码的地方。这时,他们的主力逼近,企图从狭窄的沙坑往上冲;伤亡自然是可怕的。”
市木的军队刺刀上了枪,在挥动着军刀叫喊冲锋的军官的督促下,高喊着一次又一次地发起冲锋,但被美国机枪的火力压了下去。二等兵莱基回忆说:“这里隆隆声、尖叫声、嚎眺声、嘶嘶声、爆裂声、震动声和急促的说话声响成一片,简直是地狱!”
一名日本军官形容当时的情景“好象一只家蝇在攻击一个乌龟。家蝇完全处于劣势。”到了拂晓,市木的军队只剩下几百人,在沙坝和棕榈树后面躲的躲,藏的藏。伦纳德·克雷斯韦尔中校率领一营人在小河一带活动,一天下午,他们在沙坑上隆隆行驶的五辆轻型坦克的支持下,向日军的尾部发起袭击。“我们看着那些可怕的坦克开过沙坑,插进丛林。看着它们在树林里横冲直撞、转动、拐弯,吐出一团团火舌,是很动人心魂的。眼见它们击倒棕榈树,撵出衬底下跑动的人影,然后追逐并射击亡命者。”克雷斯韦尔形容那些坦克的血淋淋的履带“象一架架绞肉机”,大批屠杀着日本人。
黄昏,市木和二十名幸存者围着血染的旗子继续战斗。当坦克开来消灭他那徒劳无益的最后抵抗的时候,大佐跪在沙滩上剖腹自杀。小河里流着鲜血,沙坑上散布着八百多名敌兵的残存者,他们的身体半埋在土里。特纳鲁河战斗打赢了,美国的海军陆战队员只死三十五人,这是美国对受到丛林战训练的日本军队取得的第一次胜利,对帝国陆军自认为不可战胜的信念给予了第一次沉重的打击。
马金岛和东京快车
在北面一千英里处的吉尔伯特群岛,海军陆战队的第二个战役也取得了胜利,又一次削弱了日本的军事威信。八月十七日,第二近战营的二百二十名士兵,分乘暗礁外的潜艇放下的橡皮登陆艇,趁着黎明前的涨潮,悄俏登上马金岛。埃文·卡尔森上校信奉他亲眼看见毛泽东的游击队实行的非正规的“工合”①型的领导,士兵们经过他的突击战术的训练,取得了这次袭击的胜利,消灭了八十三名守岛的日本士兵。涨潮妨碍了近战营的撤退,损失很重,但总统的大儿子詹姆斯·罗斯福海军少校的冷静指挥,使除九名以外的所有海军陆战队员都在第二天晚上返回潜艇。打了就跑的袭击所带来的混乱,使保守的华盛顿军方领导确信这是“一件蠢事”。情报机关透露,日本人正在增援他们的太平洋诸岛上的守岛部队,类似的近战兵突击行动于是被取消。
① “工合”是中国工业合作社的简称,在英文中的意思是团结协作精神。——译者
对马金岛的袭击也未达到使日本从所罗门群岛转移兵力的目的。拉包尔的日军司令部现在估计到,它面临一场收复它在瓜达卡纳尔岛的阵地的大规模战役,但它作出这个估计为时太晚。军队、舰只和飞机将不得不投入这场战斗,第十一航空战队从提尼安南下,山本五十六率领联合舰队南下特鲁克,田中赖三的驱逐舰开始在夜幕的掩护下在“狭道”航行,运送增援部队。日本士兵称它们是“蚂蚁爬行”,所罗门群岛北部的海岸哨兵(他们预先发出了这些驱逐舰夜航的警报)称它们是“东京快车”。
美国人也采用拿驱逐舰当运兵舰的同样办法,运来汽油和弹药,给“卡克图斯空军”的日益增多的飞机加油装弹。八月二十二日夜间,两艘运输“快车”在铁底海峡的漆黑海面上相撞,而“布卢号”驱逐舰被一颗鱼雷击中后不得不凿沉。
在瓜达卡纳尔周围有争议的水域里,正在形成一场严重得多的海军对峙。破译日本海军密码仍然落后十多天,但对日本往来密码电报所作的分析揭露出一个大型航空母舰战斗群。八月二十一日,太平洋舰队司令部的一份情报概要预料,一支大型日本攻击部队“虽然明显地仍在帝国水域,但肯定会南下,即使还未开始向那个方向行进。”尼米兹对这个极其重要的估计作出了反应,命令戈姆利在所罗门群岛附近水域集结他的南太平洋舰队,第二天又命令弗莱彻海军少将派遣他的拥有三艘航空母舰的特遣舰队北上予以支援。盟军的三十艘战舰同联合舰队的五十八艘相比,处于一比二的劣势,无线电情报已经发出警告:这五十八艘战舰正在南下。然而、南云的攻击舰队这次只出动两艘航空母舰,而且他们的一百七十七架飞机也比弗莱彻的二百五十九架少。山本希望他的代号为KA 的新的行动仍然可以成为一场他在中途岛未能实现的决战。但这次行动的主要目的乃是为运送一千五百名帝国海军陆战队员登陆的运兵舰队提供空中掩护。
同他先前的中途岛计划一样,这项新的行动计划具有同样的弱点:分散联合舰队的兵力来同时实现过多的目标。山本又一次随旗舰出海,在这次行动的最初阶段,他由于同样缺少通讯联系和情报而苦恼。这是决定这次行动成败的关键因素,因为他的海空巡逻队迄今尚未发现在马莱塔岛东北面的太平洋上巡逻的美国航空母舰特遣舰队。
然而,美国海军PBY“卡塔利娜式”飞机却发现日本的护航运兵舰队在布于维尔岛东面的洋面上,由“利根号”重型巡洋舰和“龙骧号”轻型航空母舰掩护。运兵舰队在山本的先头部队前面约有一百英里。弗莱彻命令“萨拉托加号”出动飞机轰炸,但是,无论是他的航空母舰出动的巡逻机,还是从亨德森机场起飞的二十三架海军陆战队俯冲轰炸机,都没有发现护航运兵舰队,因为它已奉命向北行驶。
八月二十三日晚上,弗莱彻非常失望,太平洋舰队司令部的情报简报肯定地告诉他:敌人的舰队航空母舰仍然在特鲁克,他又象往常那样担心燃料不足,于是派遣“黄蜂号”航空母舰特遣舰队南下同它的油船队会合。第二天上午他就要为他的这个行动而感到遗憾,因为从圣克鲁斯岛出发巡逻的一架PBY“卡塔利娜式”飞机发回无线电,说在他的特遣舰队西北约二百六十英里的洋面上发现有一艘航空母舰和一艘巡洋舰向南行驶。上午十一时,当一架四引擎日本水上飞机出现在北面地乎线上空的时候,敌人的这两艘舰只仍被尾随着,但弗莱彻十分小心,不愿只根据一次发现而发动进攻,只是出动“企业号”上的二十三架“复仇者式”飞机进行广泛搜索。
东所罗门群岛战斗
这是令人焦急的时刻,弗莱彻的旗舰上仍在进行缜密的思考和分析,在这期间,“龙骧号”出动舰载机参加拉包尔的飞机对瓜达卡纳尔发起的代号为“东条时间”的袭击。这个行动成功地引诱了“企业号”出动的进行搜索的舰载机,后者错误地追踪日本的舰载机,而不是袭击它们的航空母舰。严重的静电干扰妨碍了双方的无线电通讯,在下午二时之前不久,在第一次发现敌舰的地方的北面很远的洋面上,又发现了另一个航空母舰战斗群,静电干扰就产生了更大的混乱。弗莱彻经过长久的犹豫之后,知道必须立即发动进攻。他“勉为其难地”决定袭击那艘已确认无疑的轻型航空母舰。八架鱼雷飞机和三十架俯冲轰炸机刚从“萨拉托加号”出动向北飞去,PBY“卡塔利娜式”飞机和“企业号”自己的侦察机就报告了新的敌情,证实洋面上有两艘大型日本航空母舰,这是先遣舰队的战舰的一部分。它们在北面不到二百英里的洋面上,使弗莱彻处于受到进攻只剩下少数飞机掩护的危险境地。他断定,出动十四架剩下的俯冲轰炸机和十二架鱼雷飞机去袭击敌人舰队的主力,无异于自杀。糟糕的无线电通讯和飞行员不守纪律的谈话,使召回第一批出动的舰载机或让它们改变方向成为不可能。能够做到的只是等待,并希望留作战斗空中巡逻之用的五十四架“野猫式”战斗机将能保护三艘航空母舰免遭日本人的袭击。
东所罗门群岛战斗——后来美国人对这次战斗的称呼——开始的时候,弗莱彻重蹈四个月前的复辙,那时他在珊瑚海差点使他面临灭顶之灾。美国海军在第一轮战斗中占上风,因为“龙骧号”正在为它的战斗机加油,这些战斗机曾经出动去击迟早些时候第五航空队的B-17轰炸机的一次进攻。这艘万吨轻型航空母舰十分灵活,躲开了第一批俯冲轰炸机,但鱼雷飞机对它的左舷和右舷的后部发动了“锤击铁砧式的”袭击。袭击使它无可奈何地兜着圈子。这艘瘫痪的航空母舰被大火吞没,四个小时后就沉掉了,幸存的飞机耗完了油,被迫坠入海中,或者设法飞到布干维尔。
当南云接到“龙骧号”沉没的消息时,他推测这个损失使得敌机不能去袭击他自己的两艘航空母舰。一个小时前,“翔鹤号”和“瑞鹤号”出动的二十七架俯冲轰炸机,在十架“零式”战斗机的护卫下,前去袭击那两艘美国航空母舰。在大半个下午,南云的巡洋舰出动的水上飞机一直在监视着这两艘航空母舰,没有发现敌机袭击自己的舰队,因此,在下午四时,他很有把握地出动留下的飞机去进行第二次袭击。
高耸的云层掩护日本飞行员躲过弗莱彻为了保护他的特遣舰队而出动的五十架“野猫式”战斗机,这时,他的两个特遣舰队约相距十英里而行。“企业号”——在“北卡罗来纳号”新式战列舰、两艘巡洋舰和六艘驱逐舰的护卫下——吸引了敌人的全部进攻力量。这艘旗舰的战斗机塔台指挥不力,“零式”战斗机驾驶员的经验更丰富,护航的战斗机便被引开了,使日本俯冲轰炸机得以在云层中集合,然后每七秒钟一架,穿过爆裂的高射炮火,尖叫着向“企业号”猛扑过去,三颗炸弹击中。两颗砸在飞行甲板昆部,升降机不能动弹;一颗在舰桥附近爆炸,没有造成严重损失。“北卡罗来纳号”的舰尾中了三颗炸弹,但这艘战列舰的抢险队设法扑灭了火焰。“企业号”自己的救火队同烈火的斗争也正在取得胜利,虽然被击中的飞行甲板上冒起的冲天烟柱使飞走的日本飞行员相信,他们已使这艘庞大的航空母舰受了致命伤。
“企业号”甲板上的弹孔很快就用金属板修补好了,十五分钟后,火被扑灭了,这艘航空母舰以每小时二十四海里的速度前进,并开始召回它的飞机。这时,它差点碰上“列克星敦号”在珊瑚海海战中碰到过的灾难。呛人的浓烟使轮机舱发生一系列故障,熏倒了修理控制方向舵的机器的轮机员。“企业号”无依无靠,不能拖走,成了易被击中的目标;轮机员竭尽全力恢复它的活动能力,雷达绘迹器只能敏捷地追踪即将来临的第二批日本飞机。
令人惊叹的是,本来在那个下午可以为南云赢得胜利、为他在中途岛的失败报仇雪恨的这批飞机,却犯了过早改变航向的错误,从“企业号”西面约五十英里的地方飞了过去,然后放弃追踪目标,再度向北飞行。弗莱沏汗流夹背地度过了本来他会输掉这场战斗的三十八分钟之后,恢复了对旗舰的操舵的控制,他决定休战,往南行驶。就在日本人进攻之前,他出动特遣舰队最后留下的十五架“无畏式”和十七架“复仇者式”飞机,袭击敌人的主力。“企业号”的鱼雷飞机除了看见一片珊瑚礁外,没有发现可以袭击的目标,终于返回母舰,但十三架俯冲轰炸机由于油快用完了,降落在瓜达卡纳尔岛,它们成了“卡克图斯空军”的颇受欢迎的成员。“萨拉托加号”的七架飞机发动的小规模袭击碰上了较好的运气。它们发现并袭击了近藤海军中将的先头部队,使“千岁号”水上飞机供应船失去活动能力,后来它们的油烧完了,不得不降落在圣克里斯托瓦尔岛附近的海面上。
八月二十五日上午,山本取消了KA行动计划。联合舰队在失去一艘轻型航空母舰并未能实现它的战略目标之后,返回特鲁克锚地。与此同时,田中则奉命送川口支队的先头部队和倒霉的市木支队的后备队登岸。“蚂蚁爬行”在八月二十八日夜间开始。得到布干维尔海岸哨兵的警报后,“卡克图斯空军”有足够的时间在当天下午去发现“东京快车”并使它出轨,后未终于击沉最前面的一艘驱逐舰,击伤另外两艘,迫使日本舰队撤退。当田中得知,日本轰炸机在日拉吉附近海面击沉一艘运输驱逐舰,他也没有感到宽慰。第二天晚上,他再次出动四艘驱逐舰,设法将几百人的增援部队送到泰武登岸,这使日本人相信,趁美国飞机停在机场,在夜间迅速运兵是增援瓜达卡纳尔岛的唯一办法。
川口将军起初坚决拒绝考虑使自己屈从“战舰运输”。直到八月三十日,田中的驱逐舰运来市木支队的最后一千名士兵之后,这位固执的陆军指挥官方才同意由“蚂蚁爬行”来执行他的使命。八月三十一日夜晚,他和他的一千名士兵被安全送上岸。拉包尔的希望大大增长,以为他们在岸上很快就有足够的兵力对机场发动第二次袭击。那一天还传来另一个使人为之雀跃的消息,帝国海军的伊-26 号潜艇在所罗门群岛南部附近的海面上发射鱼雷,击沉一艘美国航空母舰。
戈姆利原来希望在瓜达卡纳尔的南面停泊一艘航空母舰,以便向亨德森机场运送飞机,现在却遭到这个挫折,虽然这个挫折并不象“东京快车”所吹嘘的那样是日本的一个胜利。船体坚固的“萨拉托加号”在那一年第二次遭到鱼雷袭击,损失却很小,但象一月份那次一佯,这颗鱼雷打坏了易被袭击的涡轮发电推进器,迫使它涉过太平洋,返回于船坞进行又一次修理。
守住了米尔恩湾和莫尔斯比港
这艘航空母舰的损失尽管是暂时的,却也表明美国海军为了保持它在所罗门群岛的地位,不得不付出越来越高的代价。日本战略计划的损失甚至更高。自从盟军海军陆战队在瓜达卡纳尔和图拉吉登陆以来的三个星期里,将他们赶走以恢复帝国的威里这样一个在最初看来是一项容易的任务,现在却成了一场大规模战役,竟把军队、飞机和舰只从日本在新几内亚的攻势中抽调过来411 了。帝国统帅部的陆军参谋本部在八月三十一日决定,把收复瓜达卡纳尔岛作为一项主要目标,百武将军和他在拉包尔的参谋部奉命减弱第十七军团在巴布亚的攻势,而在这个时候,该军团向莫尔斯比港的两路进击刚好陷于停顿。
向荒凉的欧文·斯坦利山脉发动的进击则正逐步取得进展,堀井将军的五个营在“大沟”一带的使人筋疲力尽的战斗中交互跃进。杭纳中校率领的精锐的澳大利亚第三十九师同样在被动地撤退,他们还多了一个不利的条件,背向墙似的丛林山坡。当日军从无路的多雨的丛林中出击,包抄并瓦解了杭纳在伊萨鲁瓦的防御阵地的时候,看来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他们突破“大沟”。科科达小道直趋云雾缭绕的巴布亚山脉的顶峰。一旦他们到达山顶,离目的地就不到五十英里,他们就会乘势直下莫尔斯比港。
据情报机关透露,日军正准备对米尔恩湾发动进攻,盟军主力要留下来防范这次进攻,因此只剩下澳大利亚第七师的小批增援部队来沿着科科达小道作五天艰苦的长途跋涉。当麦克阿瑟得知百武的RE 行动计划——日本指挥官对他的巴布亚钳形攻势的另一支利爪的称呼——的时候,澳大利亚第十八步兵旅连同一千三百名美国士兵被紧急空运过来,以便保卫三个关键的机场,皇家澳大利亚空军和第五航空队轰炸拉包尔,需要这三个机场作中间停留基地。
八月二十五日,当敌对的两个舰队正在东所罗门群岛犹豫不决地纠缠的时候,帝国海军的两艘巡洋舰和五艘驱逐舰,却在护卫运送RE 行动入侵部队的船队前往米尔恩湾北端的拉比岛。暴风雨掩护它们逼近该岛,直到二十五日下午,出动袭击这支护航运输船队的澳大利亚战斗机和轰炸机,方才击沉一艘扫雷艇,击伤一艘运输船。这并未阻止一千二百人的海军特种登陆部队在当天晚上登岸。拉包尔司令部虽然低估了敌军,但持续的恶劣气候帮了他们的忙,阻碍了盟军的空袭,致使日军将增援部队和轻型坦克送上岸,使登陆的总兵力达二千人。在米恩湾的盟军指挥官西里尔·克洛斯少将,得到了澳大利亚第十八步兵旅、两个皇家澳大利亚空军战斗机中队和一千三百人的美国军队的增援。日军处于一比十的劣势,只成功地扫除了外围的一支澳大利亚部队。士兵们摸着黑,在瓢泼大雨中向重兵把守的机场逼进,当他们的坦克陷入泥潭地里的时候,他们的进击便停止不前了。
在随后的三大战斗中,防守者的力量是决定性因素。日军为了削弱澳大利亚阵地而在前沿发动的自杀性袭击屡遭失败。在飞机的支援下,盟军发起反攻,逐步将入侵者赶回海滩。要求拉包尔增援的紧急呼吁无人理睬,因为百武接到东京的指示,要优先考虑瓜达卡纳尔岛。
“设法将他们救出来,”拉包尔司令部在九月五日向驱逐舰发出命令,就在这一天,RE 行动被放弃了。只有六百人的日本军队从米尔恩湾的灾祸中逃脱出来,在这场灾祸中,日军伤亡二千多人,第五航空队的一架B-17 轰炸机击沉一艘救人的驱逐舰,使这次失败付出更高代价。“敌人落入圈套,结果是很悲惨的,”麦克阿瑟将军取得了他的第一个胜刊之后发表公报说。日军发动的这样的两栖进攻被粉碎,这也是第一次。同时,麦克阿瑟致电马歇尔将军,认为新几内亚攻势被拖延的责任,在于布莱悔将军未能加紧进攻在科科达小道上前进的敌军。麦克阿瑟暗示,他“还不太相信澳大利亚部队的战斗力”。现在,既然日军对米尔恩湾的进攻被打退了,麦克阿瑟可以放心地将他的主力澳大利业第七师调去参加科科达小道的战斗。
九月五日,堀井将军的部队突破了“大沟”,正一路战斗,直下莫尔斯比港,但是他们在这场严峻考验中需要作出令人难以置信的努力,才刚刚开始显示出来。热带丛林和疾病削弱了他们的力413 量,六十五英里长的日军供应线越来越频繁地遭到空袭,韦罗比的桥梁被炸断。日军在占领了最后一座村庄约里贝瓦村之后,终于在九月十七日,在离莫尔斯比港只有三十英里的伊米塔山岭,被刚抵达的澳大利亚军队挡住了。
“我们怎能同这拚斗呢?”当日军遇到顽强的防守,而且大米、药品和弹药越来越少的时候,一位军官抱怨道。疾病和饥饿在或胁着生命。他们可以看见敌人的探用灯在扫射着天空,敌人在玩弄他们。百武将军决心不投降。“分遣队将停留在这里,坚守阵地,以便整顿编制,补充战斗力量。我们将象榔头那样狠狠打击莫尔斯比港这个要塞,”他发出命令。但是没有增援部队前来实施这样的打击。第十七军团的后备队被派往瓜达卡纳尔。九月十八日接到退至布纳的命令。百武将军和他的士兵开始作恶梦般的撤退,幸存者廖廖无几。由于澳大利亚战斗部队和第五航空队顽强英勇地作战,也由于丛林,巴布亚终于被挽救下来了。
第十八章“人人希望我们能坚持”
“这是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一次战争,”罗斯福总统在一九四二年九月七日向全国庄严广播。美国人可能免遭轰炸的劫难,但他们已经感受到战时经济所造成的匮乏和贫困:买不到新的小汽车和从牙膏到电器产品的家用物品,因为工厂奉命节约金属并转向军工生产。日本占领马来亚的橡胶种植园,造成轮胎短缺,这比汽油定量供应更能使小汽车上不了公路。食糖供应实行配给;咖啡和肉类很快也将这样。
征兵和为把美国变成“民主的兵工厂”而扩大工业生产,结果消灭了失业,制造了通货膨胀,这在大萧条开始以来还是头一次。“全面稳定物价、工资、薪金和利润,是继续增加坦克、舰船和枪炮的生产所必需的,”罗斯福警告说。由于民主党的力量在当年十一月至关重要的中期选举以前渐趋衰落,国会在通过将会赋予总统严格控制经济以便冻结物价和工资的巨大权力的法案时裹足不前。总统告诫说,增征税款和控制税款是必不可少的。美国人在国内为支援在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做得不够”。现在他们不得不为进行一场全球战争付出代价,他估计这场战争“将使这个国家到一九四三年底花费近一亿美元”。①
广播演说之后,罗斯福抢了国会山争吵不休的政客们的戏,对东海岸至西海岸的重要工厂进行了一次秘密但仍然得到广泛宣传的巡视。他的目的是要使全国知道为战争等措资金的代价是如何巨大。对于花费六千五百万美元由福特厂在威洛朗建造一家新的轰炸机制造厂,以及亨利·凯泽在西海岸的造船厂,部进行了广泛宣传。凯泽被报界捧为新一代企业家中最成功的代表之一,他的“自由轮”满足了全球战争的要求。有的企业家失败了,但是“老板凯泽”却成功地从华盛顿的“官僚兵工厂”取得了数以百万计的美元的合同和他所需的全部钢材,就象底特律大批量生产汽车那样,采用预制构件生产线技术建造万吨标准轮。他的造船厂雇用数以千计的铆工,昼夜二十四小时将顶制构件铆在一起。那年年初,建造一艘万吨轮需要六个多月,到五月就用不了三个月,到九月平均只需四个星期。当年秋天创造了惊人的纪录,“罗伯特·皮尔里号”的龙骨安好以后,只用令人难以置信的四天零十五个小时就建造成功,油漆未干就下水了(这个纪录从未被打破)。
同潜艇的作战终于在当年秋天取得了胜利,这个胜利是由亨利·凯泽所说的“奇迹般的上帝和天才的自由美国工人”创造的。九月,造船的吨位首次超过被敌人击沉的船舶的吨位。一直成为同盟国战略计划的主要限制因素的船舶危机,现在开始逐月缓和了。这个压力只是在一九四二年才慢慢减轻的,因为需要大量的运输船来运送“火炬行动”部队在北非登陆,为“包列罗行动”部队在英国集结提供物资,以及重新开始北极护航运输计划,支援在斯大林格勒作殊死抵抗的苏联红军。当谢尔曼中型坦克和大量弹药绕过好望角,被紧急运往埃及,为英国第八军司令伯纳德·蒙哥马利将军提供更强大的打击力量,以向隆美尔在阿拉曼的前线发动进攻的时候,这些行动计划都受到削弱。
盟国联合参谋长会议必须玩弄手法,使人们相信所有这些行动计划比太平洋更值得优先考虑,其实太平洋也迫切需要更多的船舶来源源不断地将物资和增援部队送过这个大洋,支援海军陆战队对瓜达卡纳尔岛的岌岌可危的控制,支援麦克阿瑟将军的正在扩大的新儿内亚战役,尽管不断呼吁向南太平洋提供更多的飞机和舰船,但华盛顿的参谋长联席会议还是告诉支克阿瑟和海军上将金:他们不能指望很多的东西,因为他们多得一条枪,或者一架飞机,或者一艘运输船,就有可能削弱十月在北非登陆的“火炬行动”的压倒一切的需求。
空运到中国
中国和印度在同盟国一九四二年战略重点尺度上所处的位置甚至更低,原来答应向蒋介石提供的B-24“解放者式”轰炸机被调往中东,韦维尔将军同样失去了原来分配给他守卫印度边界的一个英国师。雨季使缅甸的战事延缓了四个月,帝国第十五军向北一直推进到阿萨姆邦边界,后因气候恶劣才停止进军。这使日本人未能利用印度的日益高涨的内部骚乱。在甘地、尼赫鲁及其数以百计的支持者被投入监狱之后,国大党争取独立的非暴力运动蜕变为流血事件,英国军队不得不从前线撤回,以便控制蔓延的骚动和炸弹爆炸事件。分裂出去的国大党领袖苏巴斯·钱德拉·鲍斯导演了“自由印度运动”,日本怂恿这个运动进行颠覆性宣传。鲍斯曾在一九四○年逃到柏林寻求希特勒的支持,他现在发现东京比柏林肯帮忙得多。他从在马来业俘虏的四万多人中招收了五千名士兵,成立了所谓的印度国民军,这些军队被运回仰光,同缅甸的日军并肩作战。
国内问题也使蒋介石的军队不能专心抵抗日本。中日在华东前线达成了非正式的停火,更多的国民党军队被派往北方,准备重新对蒋的中国共产党盟友采取行动。华盛顿不愿给另一次内战火上加油,又缺乏军事供应品,因此坚决拒绝满足委员长多次提出的根据租借法提供更多军事装备的要求。当滇缅公路被切断时,罗斯福曾答应提供一百架运输机,可是,那年秋天在飞往中国的“驼峰”航线上飞行的运输机不足五十架,只运去原计划每月五千吨军事物资的十分之一。供应品堆积在卡拉奇和孟买的码头上,部分原因是在一千五百英里的负担过重的印度铁路系统运输这批物资时耽误了。最容易堵塞的隘道是从孟加拉伸出来的那条老的单轨铁路线。为阿萨姆邦茶叶种植园兴建的这条铁路,有理由被人骂作是“图纳维尔电车”。运往中国的物资只好用卡车送到印度东北部布拉马普特拉谷地布满尘土的简易机场。在这儿,物资被装上粗笨的C-47双引擎“达科塔式”运输机和较大的C-54四引擎“突击队员式”运输机,这些运输机起飞后向东飞越那加山,开始作越过喜马拉雅进入中国的五百英里的长途飞行。
“驼峰”是中华航空公司的美国驾驶员对这条航线所取的名字,这条航线原是这些驾驶员开辟的,现在陆军航空队的飞行员也飞行这条航线。它是世界上最险的航线之一,越过一万五千英尺高的山脉,飞机在那儿几乎达到最高升限,机上人员需要氧气。飞机在暴雨中摇摆颠簸,好象飘荡的树叶,厚厚的云层使航行成为碰运气,崎岖的山峰和埋伏在缅甸上空的日本战斗机使每次飞行变成一场对神经、勇气和实际飞行本领的严峻考验。为了使“飞虎”能不断地在天上飞,需要运来弹药、零件和不可缺少的燃料。克莱尔·陈纳德发现华盛顿无视他多次提出的提供这些必需供应品的要求,甚至在当年七月,当中国空中特遣队——他的飞行队的正式名称——成为美国陆军第十航空队的一部分,他被授予空军准将军衔时,也仍然如此。他的一小批轰炸机没有去袭击日本人,而是迫不得已地一直在“驼峰”上飞行,仅仅是为了运来足够的燃料和零件,以保证他的战斗机能飞到空中。
驻华美军司令史迪成将军度过了一个越来越叫他恼火的夏天,他飞越“驼峰”,在新德里和重庆之间穿梭,企图劝说韦维尔将军和蒋介石同意他在即将到来的旱季发动联合进攻的计划。这次攻势的目的是重新开辟一条从阿萨姆邦的利多通往缅甸北部的道路,以便恢复具有战略地位的中国陆上供应线。在史迪威看来,英国人在向印度的八千中国军队提供许诺过的武器和训练设备时,慢得实在令人发指。担心共产党人甚于担心日本人的委员长,迟迟不派出二十个师的国民党陆军,史迪威需要这些军队从东面支援他的攻势。
蒋介石对于罗斯福总统没有根据租借法加紧提供援助越来越不耐烦。到了七月,答应提供的一百架运输机,飞来的却不超过五十架。当陈纳德没有得到一批追加的轰炸机,而被英国人抢走时,蒋大发脾气,向罗斯福发了一道最后通牒,他“请求”美国重申对中国承担的义务,满足三项不可缺少的要求。这些要求是:派遣三个美国陆军师发动攻势,重新打通滇缅公路;五百架战斗机保卫重庆;以及足够的运输机来满足他提出的“最低要求”:每月通过“驼峰”提供五千吨供应品。如果这些条件得不到满足,蒋扬言要“取消中国战区”和“作出其他调整”。
总统不愿也不能满足如此荒谬的要求,因为它们将危及所有其他战区的战事,总统权且妥协了。他抚慰地向重庆保证:将会调查这些要求。史迪威——他正面临得到蒋夫人支持的陈纳德将军企图罢黜他的危险——在致华盛顿的报告中毫不掩饰他的观点:委员长的要求是不现实的,而且,很大一部分祖借援助,不是被蒋用作反共集结,就被腐化的官员装进了腰包。同样使他灰心的是,马歇尔的冷谈反应表明,他在敦促英国人在缅甸发动攻势时是不能指望参谋长联席会议的支持的。
缅甸攻势
韦维尔和他的参谋部在官殿般的新德里司令部里,大谈其倡议的“阿纳基姆”行动计划。这项计划要求进行两栖作战,夺回仰光,并且派遣在印度的中国军队,和英国军队一道攻入缅甸,国民党陆军则从中国南下。只要这项计划仍然只不过是学问渊博的参谋官的一系列文件,史迪威相信“这些杂种准会将它破坏掉”。只是到了一九四二年八月底,他的中国军队方才在印度得到一个训练基地,当韦维尔告诉他,由于登陆艇和筝家海军陆战师被派往马达加斯加,重新对维希的守备部队开展作战,因此两栖进攻不能在当年举行的时候,他对韦维尔实施“阿纳基姆”行动计划的希望化为泡影。英国人可以发动的唯一攻势是沿缅甸的若开海岸线作有限的推进——而这位美国将军说这简直是“一个笑话”。
韦维尔觉得英国必须对抗击日本的战争作出贡献。九月二十一日,他向缅甸的占领者发起进攻,印度陆军第十四师在一个英国步兵旅的协同下,从吉大港向南进击。最初日本人的抵抗是轻微的,但来自旁遮普干旱平原的士兵在沿海沼泽地带行军进展迟缓,生长着浓密灌木丛的沼泽和稻田间的潮水阻碍了他们的前进。若干舢板、一艘登陆艇和两三艘古老的明轮船向这支部队提供供应品,这支部队几乎花了一个月才走完到达梅字半岛颈口的不足一百英里的路程。半岛的最南端将是对重要港口实兑港实施两栖突击的跳板。当皇家空军没有取得制空权之后,若开战役便在十月份陷于停顿,日本人开来更多的军队加强防守。
英军在缅甸的这次行动既没有取得足够的进展,规模也没有蒋介石预料的那么大。蒋因此利用这一点作借口,不让中国军队同时在北面发动攻势。史迪威提出抗议,但委员长抱怨说,他仍然需要得到对他的三项要求的答复。
当月前共和党总统候选人温德尔·威尔基的到达使事情进一步复杂化了,他是作为总统的巡回大使来鼓舞士气的。他猛烈抨击华盛顿忽视了国民党人的事业,并在陈纳德将军试图罢黜史迪成的过程中充当中间人。威尔基回国后向总统汇报了这位飞行员夸下的海口,如果他马上能得到这个战区的指挥权和一百五十架作战飞机,他能“大概在六个月之内打垮日本”。马歇尔将军说这“不是拙劣的方略,而是无稽之谈”。罗斯福因此在十月十四日的信中重申他对史迪威的支持,正式向蒋介石保证:美国对中国承担义务,但由于其他战场的压力而不能立即满足他的要求。罗斯福答应只要抽得出来就立即提供更多的作战飞机,并同意作出保证:到一九四二年年底将有一百架运输讥飞越驼峰。这个让步足以说服蒋暂时支持史迪威的计划:一旦在印度的中国军队训练完毕,他就从阿萨姆邦的利多发动攻势,与缅匈公路北端连结起来。蒋还向史迪威保证:如果英军发动整个阿纳基姆攻势,他就提供二十个师的国民党军队。
这些能否到来确实值得怀疑,如同史迪威十一月访问新德里时所了解到的那样。在新德里,他发现韦维尔将军对若开战事缺乏进展非常焦急。由于缺乏登陆艇和海军的支持,军队不能从梅字半岛送往海岛港口实兑港,整个行动计划似乎要变成一团临时拼凑起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在北非登陆的“火炬”攻势对同盟国人力物力的要求占有压倒的地位,原计划运往中国的物资,由于重新要向正在昔战的苏联军队提供援助而转运往俄国。剩下的东西全被运去增援瓜达卡纳尔和新几内亚的关键战斗。史迪威向华盛顿陆军部提出的强烈抗议只使马歇尔将军“对你的反应表示同情”——但没有更多的飞机和物资。“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和我同在一条木筏上,我们之间只隔着一层夹板,而救授船只却开走了,”“醋性子乔”在写给他的妻子的信中这样绝望地总结了他的可怜处境。
所罗门群岛危机
盟军要在北非登陆也使太平洋战区遭到损失。自从八月以来,麦克阿瑟将军屡次警告,如果同盟国敌不过日本在夺取莫尔斯比港失败后紧急运往南部环形防线的增援部队,就会产生“灾难性的后果”。金海军上将要求向所罗门提供更多的飞机,“即使因此妨碍了对东大西洋承担的义务也不妨,”但是参谋长联席会议坚决支持马歇尔将军的意见:为了不危及“火炬行动计划”,拒绝向太平洋派遣额外的舰船和飞机。特纳海军少将说,美国人失去了在敌人的首次反攻于九月初被粉碎以后向瓜达卡纳尔岛派遣空中和地面增援部队的“不可失去的极好机会”。
相反,日本人却在夜间通过“狭道”运来增援部队——川口将军的三千人的特遣部队。范德格里夫特得到的唯一额外力量是一个非作战的海军建筑营。到前线服现役的第一支海军建筑营部队,很快就赢得了“海军修建大队”的关名,他们子持镐、锤、铲、钳,在争夺瓜达卡纳尔岛的战斗中,注定和手持步枪、机枪、手榴弹的海军陆战队员起着同样重要的作用。海军修建大队是在不到九个月之前成立的,这是海军部船坞局局长“本”·莫雷尔将军的脑力劳动的产物。他从土木工程部门招收建筑队,为修建船坞、道路和简易机场提供熟练劳力,这些设施将在太平洋战争中起十分重要的作用。九月一日,海军修建大队带着两台推土机和其他建筑设备,到达瓜达卡纳尔岛,他们开始赢得战斗荣誉。他们马上填补弹坑,日本轰炸机和战舰每天都想给亨德森机场留下一些弹坑,使它失去作用。
现在,六十多架俯冲轰炸机和战斗机使用这个简易机场,在机场所处的这座岛上,自然力同日本人一样成为维持防务的巨大障碍。机场经常遭到骤而的袭击,有时“黑尘飞扬,亟塞飞机的引擎”,有时“黑泥一潭,使起飞如同一只苍蝇想从一汪糖浆上挣扎着飞走”。
保持这个简易机场畅通,使美国飞机能够起落,对于进展越来越快的爪达卡纳尔战斗来说,就如同海军陆战队员保卫机场环形防线一带的阵地那样紧要。九月三日,罗伊·盖格将军前来就任海军陆战队第一空军联队(即现在的“卡克图斯空军”,根据美国对瓜达卡纳尔的代号取名)队长。他的任务是务使美国海军在白昼始终控制这个岛屿的入口,以便供应品、弹药和必不可少的汽油能由驱逐舰改装的运输舰和偶尔到达的货船运来。每当夜幕降临,铁底海峡有争议的水域的控制权就破“东京快车”的日本驱逐舰掌握,它们沿着这条“狭道”加速集结军队。九月五日,日本驱逐舰击沉刚从图拉吉运来近战兵第一营的两艘美国海军驱逐舰,至此,谁在夜间控制这个海峡的漆黑水面的问题至少暂时解决了。
三个晚上之后,范德格里夫特将军明智地等待着,直至黎明前不久才将埃德森上校的近战营送到塔西姆博科,前去袭击据克莱门斯少校的本地侦察兵报告正在集结的敌军。他们成功地袭击了日军的供应基地,但为时已晚,川口将军已经沿着同一条穿过椰林的向西的小道出发了,在三个星期前的塔纳鲁河战斗中,市木大佐和他的一千名士兵就是通过这条小道走向死亡的。
川口将军同样莫名其妙地过分自信,他认为,有比失败的第一次攻势强两倍的兵力,到九月十三日那一天,他能夺取美国阵地。他设计了一个在他看来是万无一失的三面进攻计划。他的特遣队将在伊卢(塔纳鲁)河东面兵分三路;主力将猛攻美国海军陆战队环形防线的后卫,第二支队伍从西面直逼机场,帝国海军陆战队的一支队伍则在伦加岬登陆,从东面对亨德森机场实施协同进攻。
由于克莱门斯的侦察兵持续的侦察,范德格里夫特将军预先得知川口的动向。因此,当埃德森的近战兵完成了塔西姆博科行动,返回后便被派到高地上修建前沿防御工事。高地俯瞰环形防线的后部,高地前面是一片丛林。
“血染高地”战斗
九月十二日,近战兵等候在散兵坑里,高地上遍布机枪阵地,晚上九时之后,川口的第一梯队叫喊着从高地前面的丛林里发起进攻,以配合停在海峡上的驱逐舰的支援火力。威廉·麦肯农上校在描述这场战斗时说:“这是一场海上和陆地的联合进攻,日本海军舰只停泊在海岸附近,朝着埃德森上校部队的大致方向,直接向高地和前面的丛林发射炮弹。”麦肯农从他那个营在机场的伦如河一侧的阵地上,观察到头一夜的战斗,这场战斗后来被称为“血染高地战斗”。
坚守前沿防线的海军陆战队队员知道,由于日本人在黎明时撤进丛林,夜间进攻“只不过是开场戏”。他们只发动有限反击,仅仅从树林里赶出少数狙击手。傍晚,随着太阳的西沉,在丛林昆虫的合唱声和白鹦的尖叫声外,可以听到新的骚动声。由于“前线形势危急”,麦肯农奉命向高地挺进。他的部队几乎两天没有合眼。此时跌跌撞撞的,摸黑走向新的阵地。迫击炮火声宣告夜间突袭的开始。丛林顿时活跃起来,日本兵叫骂着,打着炮。正如上校所描述的那样,这是一种“特殊类型的恐怖。天空和丛林闪耀着烟火的光彩,荡漾着恶魔似的嚎叫声。”模仿机关枪的廉价的炮竹,在他们阵地的前面、中间和后面爆炸。一瞬间炽烈燃烧、上下跳动几下然后熄灭的伞投照明弹,断断续续地照亮夜空。从底下的丛林里,传出士兵们有节奏地一面拍着枪托一面喊叫的声音:“美国海军陆战队明天就死。美国海军陆战队明天就死。”
喊叫成了“疯狂的宗教仪式”,喊叫之后便冒着瓢泼大雨发动一系列疯狂的冲锋,炮火的闪光和日本照明弹的可怕的绿色光焰划破了黑暗的夜空。有一段时间,坚守在高地山顶上的埃德森的那个营被切断,直至麦肯农的士兵用机枪击退了敌人的进攻。“当一个梯队被扫倒——我指的是扫倒——之后,另一个梯队马上跟上来送死。”
日军敢死队的冲锋,仅仅凭着人多和不怕死,成功地迫使埃德森在黎明时将防线撤退到距离机场跑道尽头一千码以内的地方,死尸在他们前面堆了起来,象谷壳一样洒遍高地。但是,在美国海军陆战队员没有实弹可供打红了的机枪不停地扫射之前,就没有活人了。天刚亮,海军陆战队的战斗机起飞去扫射正在高地后面的丛林里重新集结的敌军。日军的翼侧进攻,在突破美军的环形防线方面也不比疯狂的正面进攻来得成功。
那天早晨从亨德森机场后面升起的太阳并不象川口将军所想的那样能成为日本帝国的象征。他的自尊心垮掉了,现在,他只能下令从丛林撤退,撇下六百多具尸体。原来他相信那天他们将依靠美国的供应品吃早餐,因此把大部分食品留在塔西姆博科。垂头丧气的日本士兵将要在条件恶劣的丛林小道中步行一个星期,他们的食物不够充饥,连同战斗疲劳和疾病,这将使他的特遣队的伤亡率增加到百分之五十以上。海军陆战队员赢得了血染高地战斗的第二次胜利,他们只死四十人,对于粉碎日本重占瓜达卡纳尔岛的第二次企图来说,这个代价是够小的。
当他们惨败的消息传到拉包尔第十七军司令部的时候,百武春吉将军的参谋官气得直跺脚。山本海军大将倾向于赞同他的参谋部的预计:简直要一个整师的进攻才能重新夺取爪达卡纳尔。由南云的航空母舰支援的第二舰队,在该岛的东面和南面搜寻美国的护航运输舰队时,运气同样不好。它们遭到B-17轰炸机的轰炸,却没有发现一艘美国舰船。但是那天上午,他们的一艘潜艇比较幸运,发现新赫布里底群岛西面有一支大型美国护航运输舰队。
“黄蜂号”的未日
载运海军陆战队弟七师的六艘运输舰,接到戈姆利海军中将的命令后,在两艘航空母舰和一艘战列舰的护卫下,驶离圣埃斯皮里图岛,夺路增援瓜达卡纳尔。劲风将太平洋长长的波涛掀成浪峰。帝国海军伊-15 号潜艇的驾驶员设法进入了阵地,浪峰遮住了攻击潜艇的潜里镜。夜里二时半之前不久,当“黄蜂号”迎风行驶,让巡逻战斗机返回甲板加油的时候,这艘潜艇的驾驶员发射两颗鱼雷,击中这艘航空母舰的右舷。
甲板底下腾起大火。露天油管助长了火势,总水管失灵,妨碍了救火,滚滚黑烟在银光闪耀的太平洋上翻腾。离这艘被击伤的航空母舰五英里的海面上,它的妹妹舰“大黄蜂号”和战列舰“北卡罗来纳号”已进入第二艘潜艇的潜鬼镜的十字标线。伊-19 号潜艇的艇长简直不相信有这么好的运气,如此轻易地突破了护卫舰的警戒幕。鱼雷的航迹在下午三时之前的几分钟被发现,使“大黄蜂号”能及时采取躲避行动,但“北卡罗来纳号”的左舷被划了三十英尺长的裂口。鱼雷最后偶然击中了“奥布赖恩号”。这艘被打破了的驱逐舰在返回基地时,被太平洋的惊涛骇浪吞没:“北卡罗来纳号”战列舰得以慢慢返抵珍珠港,进入干船坞修理。
“黄蜂号”被击中之后不到半小时,成了一座漂浮的地狱,弹药库爆炸掀掉了它的关键部位,摧毁了舰桥,左舷上的官兵全部牺牲。三时后不久,它被放弃了,二十四架飞机在火焰席卷飞行甲板之前起飞了。晚上九时,它的护卫驱逐舰发射的一颗鱼雷使它仍然剧烈燃烧,它终于沉到海底,二百多名海员全部毙命。
美国海军陆战队在岛上取胜,日本则在当天赢得了海上的胜利。这对美国能否守住瓜达卡纳尔岛是很重要的,因为戈姆利海军中将现在只有一支航空母舰特遣舰队可以夺路运送增援部队。他的两栖作战部队指挥官特纳海军少将坚决主张他的护航运输舰队必须继续前进——结果运气站到他们那边。恶劣的气候使拉包尔敌人的侦察机和轰炸机不能起飞,使山本大为恼火的是,第二舰队没有截击。四天之后,护航运输舰队平安到达铁底海峡,运输舰在伦加岬附近抛锚。由于没有空袭的影响,他们将第七师送上岸,同时卸下了这个师的一百四十七辆车辆、一千吨食品和四百桶航空用油。范德格里夫特将军现在可以指望一万九千多名海军陆战队员、一千名步兵和参加“卡克图斯空军”的海军陆战队第一空军联队的五十架飞机来守卫瓜达卡纳尔岛。然而,他扩大滩头堡环形防线的努力却遇到了一支日军的顽强抵抗,这支日军估计有五千人,在机场两边六英里的阵地上挖壕固守。
所罗门战役成了一场消耗战。在九月的旧金山会议上,金和尼米兹估计优势即将转向美国海军,因此美国海军必须不惜代价加紧战斗。现在战斗的成败系于海军陆战队员能否坚持足够长的时间,等待太平洋舰队完成海上的缓慢进军。当《纽约时报》的一位记者提出这个问题时,范德格里夫特考虑了一会儿,然后坚定地回答说:“怎么,能够。为什么不?”
拉包尔的日本人也洋溢着类似的不过分的乐观气氛。百武春吉将军宣布,他将亲自指挥下一轮收复瓜达卡纳尔的战斗。他开始为新战役作准备,运来重型大炮支援丸山中将的“仙台”师,这个师的部队正在肖特兰岛集结,准备乘六艘快速运输舰登岸。运输舰将于十月十四日夜间将他们送上岸,这样新战役就可以在一个星期之后发动。他的计划要求联合舰队提供空中和舰艇炮火的支援,但百武春吉发现海军将领们对于暴露他们的航空母舰和战列舰,因而可能遭到美国陆基飞机的报复,当然感到犹豫。他咆哮着说,没有他们的支援他照样要干。发了一通脾气后,他求助于陆军参谋本部解决麻烦问题的能手——无处不在的噪政信大佐,噪是刚从东京赶到的。
九月二十四日,让飞到特鲁克,向山本为陆军求情。“我们的供应被切断了一个多月,官兵以挖草根、剥苔藓、掐树芽和饮自水427 充饥,”他率直地对这位海军大将说,毫不隐瞒川口手下的官兵所受的各种苦难,川口本人现在“比甘地还瘦”。旗舰上“生活奢侈”,怪不得被称为“大和饭店”,
这可激怒了这位苦行僧大佐。他的慷慨陈辞显然感动了山本,山本眼泪汪汪地作出保证:“我将为你提供掩护,即使要由我本人来将‘大和号’靠拢瓜达卡纳尔岛也在所不辞。”
山本肯定无意将这艘世界上最大的战列舰埋葬在遍布沉船的铁底海峡,但他签署了一个备忘录,迁将这个备忘录带给百武春吉将军,备忘录保证:联合舰队的巡洋舰将在新攻势的前夕出动去轰击美国简易机场,他的航空母舰和战列舰将出动去截击敌人的企图抵达瓜达卡纳尔岛的护航运输舰队。拉包尔第十七军参谋部至少有一名参谋官告诫说,他们现在“即使有了海军的支持也不可能赢得这场消耗战”。然而,百武春吉将军在狂热的噪大佐的唆使下,在全力以赴试图重新夺取这座岛屿的时候,再次低估了美军的实力。
九月底,尼米兹海军上将乘坐四引擎“科罗纳多号”水上飞机,动身巡视南太平洋,显示了美国坚守瓜达卡纳尔岛的决心。阿诺德和他在努美阿同戈姆利一起举行了一次会议,他们发现八艘装着货的运输舰仍然停泊在新喀里多尼亚港,两人都感到不安。同样使他俩感到不安的是,戈姆利并没有计划将仍留在岛上的一个美国陆军师紧急运走。九月二十九日,尼米兹勇敢地乘B-17 轰炸机飞抵瓜达卡纳尔,为海军陆战队员授勋,为范德格里夫特将军打气。他相信,只要他们守住机场,并且不受牵制战术的干扰,他们就能赢得战斗的胜利。他在岛上过夜,尝到了湿气、蚊子叮咬和食品不足的滋味,这个行动本身几乎同他答应立即运来更多的飞机和军队一样使守岛部队的士气为之一振。返回努美阿之后,他坚决要求戈姆利立即运送一六四步兵旅,这是一支三千人的国民警卫队,由壮实的伐木者和魁伟的明尼苏达农场工人组成。他们采用了“美国”师的称号,因为他们在新喀里多尼亚闲散了许多月。
护航运输舰队将由“大黄蜂号”特遣舰队护航,新服役的“华盛顿号”快速战列舰加强了这支特遣舰队的力量。美国师登上了以特纳海军少将的指挥舰“麦考利号”为首的运输舰。一九四二年十月九日,这支强大的舰队启航,驶往瓜达卡纳尔。军队预定于十月十三日在伦加岬登岸,奉命前往巡逻伦加岬附近海峡入口的,是诺曼·斯科特海军少将的六十四特遣舰队,这支特遣舰队由四艘巡洋舰和六艘驱逐舰组成,斯科特命令他们“搜寻并摧毁敌舰和登陆艇。”
彼此都不知道的美日增援活动,在铁底海峡的黑色水面上碰撞了。每天晚上,“老鼠快车”(帝国陆军对日本运输舰的称呼)在每艘驱逐舰上载运一百五十名军人,三川海军中将的重型护航巡洋舰出动的水上飞机则投杀伤炸弹。当这些东京快车每天下午竞相驶过海峡的时候,海岸哨兵发出警报,“卡克图斯空军”立即出动俯冲轰炸机拦阻这些运输舰。十月八日,他们成功地迫使当天的日本运输舰撤退了。但在第二天下午,他们未能挡住一艘运输舰和五艘驱逐舰前往塔萨法龙加岬将百武春吉将军、他的参谋部和大批军队送上岸。
第二天,十月九日的下午,斯科特海军少将到达铁底海峡,期望率领他的特遣舰队对敌人的驱逐舰展开作战。然而,当空中侦察未发现日本海军当天下午在海峡有活动之后,他又回去了。“东京快车”当天没有行驶,因为三川海军中将正在集结力量,准备在十月十一日晚上采取大规模运兵行动。后藤海军中将的三艘重型和轻型巡洋舰组成的轰击舰队,将先于他到达,第十一航空战队司令向他保证,该队的轰炸机将使岛上的简易机场失去作用。
当天,429 六十多架日本飞机袭击了瓜达卡纳尔岛,但多半炸弹未起作用,扔在丛林里,十架飞机被击落,“卡克图斯空军”只损失两架。同时,巡逻的B-17轰炸机发现了强大的敌人海军中队犁过海峡之后留下的白尖航迹,因此,当天下午晚些时候,斯科特海军少将命令他的特追舰队以每小时二十九海里的最高速度,在估计敌人于午夜到达之前赶到萨沃岛附近水域。
埃斯佩兰斯角战斗
这是瓜达卡纳尔岛上一个典型的闷热的夜晚,湿气很浓,岛上山峰顶上的云层里电闪雷鸣。最近晋升的海军将级军官斯科特,决心抓住这个机会为美国海军在萨沃岛战斗中的失败报仇雪恨。他没有听其自然,而是执行一项仔细安排的战术计划:他的旗舰“旧金山号”率领巡洋舰行进在战斗纵队的中央,三艘驱逐舰行进在纵队的前面,两艘断后。他曾希望出动四架“鱼狗式”侦察机去寻找敌人,因为在有限的水域里,雷达操作不灵,但两架在起飞时撞坏了,剩下的两架没有起好作用。当它们在日本巡洋舰上空嗡嗡飞行的时候,一架几乎警告后藤海军中将要驶入陷阱了。这些日本巡洋舰正在前面开路,用探照灯诱导敌人海军舰只离开运输驱逐舰。
十一时差十分,美国侦察机报告:敌舰正从西北方向开来,驶往萨沃岛和埃斯佩兰斯角之间的通道。斯科特正向北行驶,然而,他设法以阅兵场的准确性实施机动,率领他的纵队绕过去拦截止驶往海峡南面入口的日本人。他发现他的战舰排列得犹如T 字上方的一横,成功地拦截了敌人的先头舰只,他的每一门炮都能开火。他的驱逐舰正急驰前去占据最前面的位置,雷达在刺探封闭的水域,所有的大炮指向寂静的黑暗夜空。十一时四十六分,拥有最新式雷达的“海伦娜号”巡洋舰首先开火。美国战舰突然行动起来,照明弹和准确的炮火使来势迅猛的敌人睁不开眼。
袭击是完全出其不意的。后藤海军中将以为是他的战舰在向自己的运输舰发炮。他始终不知道自己犯了错误,因为几秒钟后,一发炮弹击中并摧毁了“青叶号”的舰桥,这位受了致命伤的海军中将不住地骂道:“蠢杂种!”骂着骂着就一命呜呼了。
混乱的不只是日本人。“旧金山号”开火后一分钟,斯科特也以为是他们在黑暗中向自己的驱逐舰开火。他命令停火,检查目标的识别灯。战斗中的四分钟的停火,恰好给予惊魂稍定的日本舰长们足够的时间来采取措施,解救他们的危险处境。两艘巡洋舰已经着火了。它们正要转弯,横列美国战舰又开火了,“旧金山号”的第一次齐射就把敌人的一艘倒霉的驱逐舰炸入海底。“古鹰号”巡洋舰多次中弹,掉在溃退的整个舰队的后面,斯科特转向西北追逐敌人。
午夜,斯科特又一次要求停止射击,以便他能重编舰队队形,日本人抓住这个机会向“博伊斯号”发起反击。由于疏忽大意而射出的一阵探照灯光,招来一阵排炮,准确地击中前炮塔。“博伊斯号”免遭灭顶之灾,只是由于舰壳薄,使海水在弹药库爆炸之前就灌了进去,还由于“盐湖城号”舰长行动迅速,他将重型巡洋舰撤出战斗编队,掩护受伤的“博伊斯号”。当日本人向黑暗中逃走的时候,他们向追逐者发射鱼雷。这场十分激烈的战斗在开始之后仅仅二十分钟就停息了,斯科特命令他的舰队向西南方向行进。
“天公抛弃了我们,”这是日本人对埃斯佩兰斯角的惨败所作的正式解释。他们第一次在夜战中遭到失败,损失了一艘巡洋舰和一艘驱逐舰,另一艘重型巡洋舰受重创。斯科特呢,尽管混乱的通讯几乎使他输掉这场战斗,还是在哥伦布日为美国海军赢得了可喜的胜利,洗雪了它先前的失败。
美国的一艘巡洋舰和两艘驱逐舰受重创;“邓肯号”驱逐舰受创太重而搁浅了。美国人曾出动麦击舰只,但它们没有驱散日本的驱逐舰,后者趁战斗之机将日军分遣队和四门重型大炮送上岸,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铁底海峡。可是,在十月十二日的最初两三个小时里,日本人犯了一个错误,派遣驱逐舰回去搜寻幸存者。两艘在第二天上午波海军陆战队的俯冲轰炸机和鱼雷飞机发现并击沉。
十月十二日夜晚,美国驱逐舰牵引第一批四艘鱼雷快艇到达图拉吉。在那儿建立一个基地,标志着美国海军开始决心不让敌人在夜间无所阻挠地控制瓜达卡纳尔岛周围的水域。第二天上午随之而来的是特纳海军少将的运输舰,迅速吐下美国师的三千人的部队。当晚,日本人安排了热烈的欢迎。登上瓜达卡纳尔岛的第一批美国陆军部队将受到一次可怕的炮火的洗礼,他们将把这场战斗视作他们的漫长的严峻考验中最恐怖的一场战斗。
当天下午,两次大规模空袭揭开了日本重新夺回这座岛屿的最大攻势的序幕,空袭摧毁了停在地面上的飞机,使五千加仑航空用油着火,并使主跑道和刚刚竣工的战斗机辅助跑道暂时不能使用。海军修建大队现在昼夜二十四小时工作,他们填补弹坑的速度,甚至快于炸弹和远程迫击炮(海军陆战队员给它们取的绰号叫“皮特斯手枪”)所能炸出弹坑的速度。但同午夜时雷鸣般的射击所造成的损失相比,现在的损失是微不足道的。午夜,空中充满好象是火车车厢发出的尖锐刺耳的叫声,象人那么大的射弹轰地落在地面上,犁起一条条红色火柱,好象发生小小的地震。
“金刚号”和“榛名号”战列舰遵守山本许下的诺言,赶米提供强大的支持,从十英里外的铁底海峡发射十四英寸炮弹。图拉吉的四艘鱼雷快艇冲出海面,但只能象狗一样徒劳地乱咬一通,因为驱逐舰迫使它们不得不呆在海湾里。“后来的情景难以形容,三十六厘米炮弹在机场爆炸,敌人的飞机、油库和弹药库着火燃烧,”田中海军少将的记录说。他的轻型巡洋舰和驱逐舰也向正在遭到猛烈轰击的亨德森机场发射口径较小的炮弹。“最后,在机场上空飞行的我方观察机投下照明弹,整个景象使东京两国桥烟火大会小巫见大巫。”
在美军阵地东面不到二十英里的地方,百武春吉将军在他的野战司令部里以同样满意的心情观看着摧毁性的弹雨。当栗田在上午二时半之后不久下令停止轰击的时候,他几乎达到了将“卡克图斯空军”捣碎的目的。在九十架飞机中,只有六架轰炸机和五架战斗机还可以使用。跑道上的钢席象卡纸板一样地被撕得粉碎。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只有四十一人死亡,但海军陆战队和新到达的陆军“小狗”受到了沉重的拘“击。到了午后,海军修建大队修好了“战斗机一号”跑道,剩下的飞机能够起飞去袭击当天下午的东京快车,然而东京快车的六艘驱逐舰还是继续前进,在当天晚上巡洋舰恢复轰击的时候将一千人的军队送上岸。盖格将军的飞行员必须用虹吸管从被打坏的飞机里吸出最后一滴燃料,以便使剩下的飞机能继续飞行。C-47 飞机冒着空袭,从圣埃斯皮里图运来一批急需的燃料,十月十五日使用这些燃料击毁敌人的三艘运输舰,丸山将军的第二师团就是在白天冒着空袭从这三艘舰上登岸的。
百武春吉将军集合了两千多人的军队、一百门大炮和一个轻坦克连,准备发动最后进攻。一周之后,当他的部队在美军阵地周围部署完毕,进攻就开始。范德格里夫特将军现在感到惊恐的是,持续的猛烈轰击将瓦解他的防务。又遭到两个晚上的轰击后,他于十月十五日向特纳海军少将、戈姆利海军中将和尼米兹海军上将发了一份急电:“局势需要立即采取两项紧急措施。掌握并保持对与卡克图斯空军相邻的海域的控制,阻止敌人进一步实施象这支空军在前三个晚上所受到的轰击。增援至少一个师的地面部队,以便展开外延作战,摧毁现在在岛上的敌军。”
“现在看来我们不能控制瓜达卡纳尔地区的海域,”这是尼米兹和他在珍珠港的参谋部所作的清醒的估计。“因此我们只有付出极大的代价才能向阵地提供补给。局势并不是毫无希望的,但肯定是非常危险的。”
山本集中了他的第二、第三舰队的四艘战列舰、五艘航空母舰、十艘巡洋舰和二十九艘驱逐舰,由近藤信竹海军中将统一指挥,封锁所罗门群岛的全部入口。十月十五日上午,他的舰载机在离瓜达卡纳尔岛七十五英里处袭击了一支护航运输舰队,迫使运输舰返航,击沉一艘驱逐舰和一条拖船。每架C-47 运输机只能运来够供十二架“野猫式”战斗机飞行不到一小时的燃料;潜艇运来九千加仑汽油和十吨急需的炸弹,这是孤注一掷的措施,第二天上午,十月十六日,孤零零的一架水上飞机供应船前来卸下一船宝贵的航空用油,后来这条船被炸到日拉吉的海滩上。美国航空母舰开到离岛六十英里的范围内,出动战斗机增援卡克图斯空军,而没有被南云海军将军的突击舰队发现。十月十六日晚至十七日凌晨,两艘美国重型驱逐舰溜进海峡,对机场西边修建的日军阵地进行迅速的反轰击,两艘舰成功地躲过了正在对亨德森机场进行又一夜轰击的三川的巡洋舰。
一次经过奋战可能获得成功的机会
“人人希望我们能坚持,”海军部长诺克斯在瓜达卡纳尔岛战斗呈现高潮的时候,以审慎的乐观对记者说。所罗门群岛的物资消耗战,正如金海军上将所预料的那样,以日本人经受不起延续更长时间的情况下吸引着日本的舰船、兵员和飞机。这正是帝国参谋本部企图避免的那种战役,因为它削弱了他们加强太平洋环形防线的能力。为了应付面临的危机,马歇尔和阿诺德同意金的建议:应当授权尼米兹将从太平洋其他基地抽调出来的飞机增援所罗门群岛,而用不着事前同参谋长联席会议商量。夏威夷的轰炸机奉命往西飞行,夏威夷的陆军第二十五旅处于一级战斗准备状态,随时准备开往瓜达卡纳尔岛。
在珍珠港太平洋舰队司令部看来,戈姆利显然由于吃不消这场使人筋疲力尽的战役而畏葸不前,需要一个人来换他。尼米兹的参谋部认为好斗的哈尔西是最合适的人选,经过一番考虑,他们一致认为应立即换人,不能拖延。
病后初愈的哈尔西海军中将,正横渡太平洋前往与麦克阿瑟将军联络的地点。“你将立即指挥南太平洋地区和南太平洋部队,”这就是十月十八日当他的科罗纳多式水上飞机停靠努美阿码头后等待着他的一封电报。“我的天啦!这是他们交给我的一个最棘手的问题,”这是他的第一个反应,“这是他们交给你的一件困难差事,”戈姆利对即将代替他承担整个盟军中最艰巨的任务的哈尔西表示了同情。哈尔西知道自己缺少舰船、兵员和补给。“欧洲是华盛顿的宠儿,南太平洋不是嫡生的,”后来他在描述他多次要求增援但被否决的情形时说。
头发灰白的好斗的美国海军将领将指挥他们战斗的消息,极大地鼓舞了守卫瓜达卡纳尔岛的海军陆战队队员——“片刻之前,疟疾害得我们没有力气爬出散兵坑,现在我们象小孩一样地欢闹庆祝了。”当范德格里夫特将军两天以后前往努美阿参加一次紧急参谋会议的时候,他显得比较乐观了。“我能够坚持,”他保证说,“但我需要得到比现在还要多的积极支援。”必须夺路将补给品运来,但哈尔西海军中将面临着兵力不足的大问题,他的海军受到削弱,只剩下斯科特的巡洋舰、“华盛顿号”战列舰特遣舰队和“大黄蜂号”特遣舰队。他觉得局势“几乎无望”,但在十月二十三日,“企业号”特遣舰队和新战列舰“南达科他号”驶入努美阿。“现在我们有了经过奋战可能获得成功的机会了!”
一九四二年十月是这次大战的关键时刻,因为不仅在太平洋,而且在北非和俄国,同盟国命运的凶吉都未可卜知。危机使华盛顿参谋长联席会议就战略发生了新的争论。斯大林敦促提供更多的战斗机和弹药,以支持红军竭力守住一片废墟的斯大林格勒,但英国人将要在埃及发动攻势,只能腾出十艘货船分别启航去突破德国对摩曼斯克的封锁。美国人腾不出舰船来,因为“火炬行动”的司令官艾森豪威尔将军又得到一个师,应他的请求,登陆推迟一个星期,推迟到十一月八日。
在市里斯班,麦克阿瑟将军再次提醒一旦新几内亚和瓜达卡纳尔被占领澳大利亚所面临的威胁。他要求“暂时投入美国的全部人力物力以应付危急的局势”。刚刚从南太平洋战区实地调查归来的阿诺德将军报告说,在他看来,麦克阿瑟已经“厌战”了,应当解除他的职务。这导致陆军部提出半真半假的建议:让这位四星将军在莫斯科代替租借法可能更有好处,因为他毫不掩饰他的信念,那就是只有通过俄国在欧洲全力以赴地作战,才能打赢这场战争。
西南太平洋越来越令人忧心忡忡,总统对此的反应是,十月二十四日,他指示参谋长联席会议“务必尽可能将各种武器运往那个地区,以守住瓜达卡纳尔”。夏威夷的战斗机紧急调往那里,麦克阿瑟奉马歇尔将军的命令,出动每架航程可及所罗门群岛上空的轰炸机轰炸日军阵地,即使新几内亚受损害也在所不惜。
袭击亨德森机场
瓜达卡纳尔岛上被围困的海军陆战队队员,已经在反击企图在轻型坦克的支援下向机场环形防线西面四英里远的马塔尼考河推进的日军。这些穿插推进,如同住吉将军部署他的三千人的部队和大炮一样,是噪大佐准备的作战计划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一计划是要将美军力量从血染高地底下的南部环形防线吸引过来,百武春吉将军将要向那儿发动主攻。他已经仔细安排好了敌人投降的仪式,这个仪式定在十月二十二日举行,但预定计划不得不推迟,因为丛林挫败了丸山将军的五千人的部队为使他们自己及其重炮进入阵地所作的最大的努力。“X 夜”——给这个行动所取的代号——被推迟到十月二十三日,噪大佐赶到前线催促指挥官。他发现需要再推迟二十四小时。
山本海军大将在特鲁克发了一封颇不耐烦的电报。他在所罗门群岛附近的两支封锁舰队的燃料快烧完了。他警告说,再推迟就会使他的舰队不能按计划在亨德森机场被炸得不能使用之后的那个上午到达,也不能用大规模轰击摧毁美军阵地。
由于疏忽,拉包尔司令部没有将第二次推迟进攻的决定转告住吉将军的司令部。早一天他的坦克发动了计划之中的进攻,于十月二十三日夜晚在步兵的支援下向沙嘴推进。海军陆战队员预料到了这场进攻,搬来了三十七毫米反坦克炮,很快打穿了八辆坦克的轻装甲。一颗发射得很准的炮弹把最后一辆掀到拍岸浪里直打转。住吉将军正患疟疾,但他手下的军官在前线督战,进攻变成一次次断送性命的冲锋,被美军的迫击炮和机枪的火力扫倒。
百武春吉将军周密制订的作战计划至此完全失败了。这项计划早就受到削弱,因为丸山的部队已经筋疲力尽了,他们在湿漉漉的丛林中砍出一条道路,将大炮排在根本就不存在的美军阵地上(噪大佐是根据早已过时的缴获地图进行战术准备的)。
范德格里夫特将军在等候着日军将在哪里集结发动主攻的准确情报,十月二十四日,他接到当地侦察兵的报告:血染高地以南两英里的伦加河一带有许多枪声。当天下午发现一名日本军官用双筒望远镜观察南部环形防线。前沿防御阵地处于戒备状态。刘易斯·普勒中校的第一营从空旷的库奈草地上开辟出一道道机枪射界,他们在环形防线的带刺铁丝网上系上炮弹破片,敌人趁黑夜入侵,他们就会得到警报。这个办法是“宽胸汉”普勒——一个胸部宽得同身高不相称的海军陆战队队员——在尼加拉瓜的“香蕉战”期间学会的。他绝对不靠碰运气:新到的美军步兵师的一个团也是如此,他们在他的后面挖壕固守,摩拳擦掌,渴皇战斗。
晚上九时半,当日军开始向血染高地爬行的时候,漆黑的夜空下着油状的大雨点子。要不是环形防线的带刺铁丝网叮哨作响,他们的到达本不会被发现的。警戒散兵坑的一名海军陆战队员通过战地电话悄悄发出警报:“中校,你和我之间约有三千名日本兵。”普勒命令岗哨不要开火。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库奈草地上闪动着黑乎乎的人影。突然,尖厉的英语叫喊声打破了黑夜的沉寂;“为天皇讨还血债!海军陆战队见鬼去吧!”一阵怒骂还了回来:“该死的天皇见鬼去吧!为富兰克林和埃莉诺讨还血债!”接着海军陆战队又是一通臭骂。“开火!”普勒吼叫着。炮火的闪光和如流的枪弹划破了湿热的夜空。
猛烈的火力打垮了第一个攻击波的日军,由于后面的那个美军团是用半自动步枪武装起来的,火力得到大大加强。当敌人向前进,在泥里滑来滑去,不时掉进如泻的迫击炮火炸出的弹坑的时候,滂沱大雨加剧了混乱。疯狂吼叫的一小队一小队的日军投掷着手榴弹,一批接着一批向美军阵地逼进。多数被机枪火力扫倒;那些好不容易突破前沿防线的日军遇到激烈的肉搏战,一排排的陆军上前支援海军陆战队。一名机枪手在黎明前共打了二万六千发子弹。黎明时丸山将军被迫放弃进攻。他在普勒坚守的前沿阵地前面的荒地上留下了一千多具尸体。
第一次进攻失败的原因,与市木和川口早些时候的进攻失败的原因相同:日本人还没有意识到,敢死队冲锋所采用的“竹茅”战术,敌不过美国机关枪和迫击炮的集中火力。在当晚战斗的骚乱中,一名瞭望哨错把一颗绿色照明弹当成失遣队已突破防线进入机场的预定信号。丸山立即命令将这个好消息转告百武春吉的战地指挥部,后者又向拉包尔发出袭击机场已获成功的“万岁”信号。
三川海军中将的巡洋舰队早已进入“狭道”,等候无线电命令,现在他们接到命令后急速驶入铁底海峡,控制那里的水域,这是作战计划的一部分。
但是,拉包尔陆军司令部几小时后获悉日军时机场的进攻没有成功就发了信号,可是没有下令三川撤回。后来承认这是“陆军和海军之间缺乏合作的不幸事例”。因此,当日本海军舰队在黎明时驶入铁底海峡,袭击护航燃料船队的时候,是瓢泼大雨而不是住吉对亨德森机场的占领阻碍了海军陆战队的轰炸机起飞。确有三架“野猫式”战斗饥起飞袭击敌人的驱逐舰;但是直到正午,当战舰上的炮组在伦加呷进行激烈炮战的时候,这个机场的地才干,使“卡克图斯空军”的主力得以起飞参加战斗。住吉被迫撤退,俯冲轰炸机紧追不舍,重创“由良号”巡洋舰,这艘舰被冲上岸滩,后来在当天下午被圣埃斯皮里图岛的B-17 轰炸机击沉。
拉包尔的袭击者还犯了一个错误:认为美国的空军力量已被打垮了。这使盖格将军的战斗机得以获取共击落二十二架敌机的创纪录战果。另外五架被高射炮火击落,但卡克图斯空军只损失三架“野猫式”战斗机。然而,十月二十五日却不是美军全胜的一天。“柯立芝总统号”轮船在前往圣埃斯皮里图港途中驶入布雷区。虽然前往增援瓜达卡纳尔岛的这个陆军步兵师除了两人以外全被救上来了,但他们的全部补给品和装备却葬入大海。
在瓜达卡纳尔岛,美国军队花费被他们称之为“防空洞星期天”的漫长时光增援前线,并起劲地吃,以便保持体力,迎接他们估计当晚敌人准会发动的第二次进攻。“皮特斯手枪”的迫击炮火每短短的十分钟就落在机场上,海军修建大队趁间隙带着推土机枪修跑道,以便战斗机能随时起飞去对付空袭。“宽胸汉”普勒终于听从劝告,同意让一名医疗看护兵医治他的弹片伤。“把那个该死的标签拿走,贴回到瓶子上去,”当让他撤到野战医院的标签写好的时候,他愤怒地吼叫起来。“我要留在这里指挥!”
当天晚上,当日军向血染高地的铁丝网后面重新加固的机枪阵地再次发起自取灭亡的冲锋的时候,包扎好了的普勒中校再次上了前线。后来,普勒审问一名俘虏,想从他嘴里知道为什么他们毫不用头脑地再次发动进攻,而不去寻找前线的薄弱部分,这名敌兵抗议道,进攻是经过周密计划的,绝对不能背离百武春吉将军的严格命令。
这种典型的日本呆板战术将使他们输掉这场战斗。到了午夜,这场战斗成了许多前沿美军小分队的一场“肉搏闪击战”。
早在当天黎明前,丸山将军被迫承认失败。经过两夜有时是太平洋战争爆发以来最激烈的战斗,仙台师损兵折将。三分之一的士兵碎尸荒野,一半军官阵亡。星条旗再次在亨德森机场上空骄傲地升起,丧尽元气的日军则返回可怕的丛林,开始五天的漫长行军,使日军在这次代价极其高昂的失败中的伤亡率达到百分之五十以上。
“他们失败了,因为我低估了敌人的战斗力,”噪大佐向百武春吉将军伤心地承认,接着他向帝国统帅部报告他“罪该万死”。受到接连两次失败的沉重打击的川口将军,山责怪噪大佐,但同样承担了惨败的责任,“好象割了我的肠子。”然而,百武春吉却相信,由于岛上还有一万五千人的部队,只要再派一个师,就可以使他占有优势。他电告拉包尔,立即用驱逐舰把第三十八师的一万二千人运过来。这场消耗战只许胜不许败。
第十九章通向胜利之路的三岔口
瓜达卡纳尔岛争夺战的重点现在转移到了海上。敌对双方的舰队展开了一场规模巨大的捉迷藏游戏,十月二,十五日晚上,在所罗门群岛以东的太平洋海域里,双方舰队正好处在可以互相空袭的航程内。近藤海军中将的第二舰队收到了山本发来的指示,要求当晚立即对机场发起主攻:“随后,敌人舰队很可能在所罗门群岛西北方出现,联合舰队将在二十六日歼灭它们。”留驻在特鲁克岛锚地掩蔽所里的海军总司令对过分谨慎的南云极为不满,因为南云整整一个星期所干的就是,每当他的进击力量被美国空军巡逻机发现,就带领他的舰队往北撤退。山本命令他“不论天气或敌情如何”,必须投入战斗。当晚,舰队在海上行驶时,受到携带鱼雷的美国海军飞艇的攻击。于是,本来已被一则模糊不清的“撤回”信号弄得迟疑不决的近藤和南云决定再次后撤,他们估计黎明时分美国轰炸机将从圣埃斯皮里图岛飞临。
近藤不知道部署在最南边的他的战列舰队和正在往北驶去的强大的美国舰队当时只相隔不到二百英里。那天晚上,“大黄蜂号”上的飞机排列在洒满月光的飞行甲板上,随时准备紧急起飞。然而,海军少将托马斯·金凯德尚未收到“黑猫式”巡逻机发出的进攻报告。哈尔西派遣编有“企业号”和“南达科他号”战列舰的金凯德的第十六特遣舰队支援乔治·默里的第十七特遣舰队。黎明来临,“大黄蜂号”航空母舰的飞行员们抱着焦急的心情在待命室里抽烟闹扯,白白消磨了一整夜。哈尔西十分不耐烦,发来了一封“进攻”的电报,他不明白为什么金凯德仍未发动空袭。
圣克鲁斯岛之战
一九四二年十月二十六日,太阳在五时二十三分升起时,“企业号”上的金凯德海军少将和他的参谋人员仍然弄不清他们应该进攻的那支敌舰队现在何方。不过,为了执行哈尔西用电报传来的催战命令,他们还是命令十六架携有五百磅炸弹的“无畏式”俯冲轰炸机起飞,对太平洋西北方向进行搜索。这个决定非常得当。一小时后,金凯德接到了哈尔西从圣埃斯皮里图岛发来的电报,指明日本舰队的大致方位及航向,同时,他派出的俯冲轰炸机也发现了近藤的前哨战列舰队。轰炸机队继续往北搜索更大的目标。到早上六时五十分,无线电传来了他们的报告,说已经发现三艘航空母舰。
詹姆斯·李德海军少校率领他的巡逻机队钻进厚厚的云层,避开了正在爬高准备拦截的大群“零式”战斗机,他将队形整好,对准轻型航空母舰俯冲,两颗炸弹命中,将“瑞凤号”飞行甲板的尾部炸了一个五十英尺的大洞。“瑞凤号”的日本舰长眼看无法回收飞机,就将舰上剩下的飞机全部升空,舰尾部拖着熊熊烈火,往北撤去。
南云站在重型航空母舰“翔鹤号”的舰桥上,冷静地看着“瑞凤号”撤离,他已经收到他派出的巡逻机发回的无线电报告,说他们终于找到了已搜索了整整五天的美国特遣舰队。他在上午七时收到的这份报告说,“见到大群敌舰队,计有一艘航空母舰、五艘其它舰只”,见到报告后,他立即命令六十架飞机出击。半小时后,飞机隆隆向南这去。这些飞机没有看到来自“大黄蜂号”的二十九架飞机正向北飞来攻击他们的航空母舰舰队。不过,“零式”战斗机飞行员发现了从“企业号”上飞来的十九架美国飞机,于是立即脱离了自己的鱼雷机和俯冲轰炸机队,投入了空战,这场战斗将美国飞机挡在离它们要攻击的目标一百英里之外的地方。“大黄蜂号”的第二攻击波二十三架飞机恰好从一旁飞过,没有受到阻拦。
正当金凯德的部队驶离圣克鲁斯岛时,雷达屏收到了警报,“南达科他号”立即与两艘巡洋舰、八艘驱逐舰会合,在“企业号”四周上空组成一片强大的高射炮火网。在它们后面十英里,第十六特遣舰队的四艘巡洋舰和七艘驱逐舰围着“大黄蜂号”组成了护卫圈。这艘航空母舰上的战斗机指挥官们毫无战斗经验,上午九时前,日本飞机紧贴海面飞来时,三十八架“野猫式”战斗巡逻机仍然紧靠在特遣舰队上空盘旋,无法抢先截住日机的攻击。第十七特遣舰队幸好躲进了一片暴雨区,丢下防卫软弱的“大黄蜂号”,使它成了“九九式”俯冲轰炸机的主攻目标。这些轰炸机从一万七千英尺高空穿过猛烈的高射炮火直扑下来。
遭受的第一个损失是日机飞行队长自杀性俯冲造成的。他驾驶着中弹起火的座机直冲下来,撞穿了航空母舰的飞行甲板,两枚炸弹接连爆炸,舰内机库立即起火。紧接着,“七九式”鱼雷轰炸机从舰后方向低处飞至桅顶高度发起攻击,两枚鱼雷命中,使航空母舰的机舱受创,另有三颗炸弹穿透前甲板,将升降机卡住,并在舰舱内部爆炸。这十分钟的攻击使“大黄蜂号”燃起大火,浮在水面动弹不得,滚滚浓烟冲天而起。救火队立即奋勇扑救,驱逐舰也赶来了,设法抛缆营救这艘已失去行驶能力的军舰。
同时,在北面二百英里处,这艘已受重创的“大黄蜂号”发起“以牙还牙”的第一次攻击。威德赫尔姆上尉的“无畏式”俯冲轰炸机猛烈轰炸“翔鹤号”,他的护航战斗机和防守的日本“零式”战斗机在空中激战。这艘旗舰的飞行甲板被六颗一千磅炸弹猛烈撕开,使南云感到震惊。俯冲轰炸讥的攻击没有得到携帝鱼雷的“复仇者式”飞机很好的配合,数分钟后,“复仇者式”飞机才飞到,但全部被日机一一击落。这艘重型航空母舰乘机逃跑了,虽然不能让舰载飞机起降,但其舱室和机器都完好无损。“大黄蜂号”的第二次攻击完全没有找到要打击的日方航空母舰,只炸中一艘巡洋舰。“企业号”的飞行员们被中途的遭遇战缠得精疲力尽,最后,他们终于甩掉敌机,飞临战区,对一艘战列舰发起攻击,但没有奏效。
南云不得不在战斗中下令他的参谋人员将他的司令旗转移到一艘巡洋舰上去。不过,他这次的处境要比中途岛海战时有利:重型航空母舰“瑞鹤号”仍能正常航行,舰上的飞机和轻型航空母舰“隼鹰号”偕同近藤的战列舰队,早已出发前去攻打美军了。他从截听到纪律不严的美国飞行员们交谈情况的报告中知道他现在正在对付的只是两艘航空母舰,而且,据他自己的飞行员报告,其中一艘已瘫痪。现在全看南云在一小时前派出的由六十四架飞机组成的第二次进攻是否能够得手。
金凯德的处境不大妙。他已尽力而为,现正等待出击的飞机返航,同时在给战斗巡逻机加油为下一步行动作准备。上午刚过十时,“南达科他号”突然从雷达上收到警报:敌人的第二次打击正从西北方五十英里处逼近。
“企业号”是“七九式”轰炸机的主攻目标。这些轰炸机不等“九九式”鱼雷机飞来,就不断地从高空或低空轮番发动进攻。这正好让美国海军战斗机指挥官有机会将“野猫式”飞机布置在上空四周,一举击落了十架敌机。有五架日机冲过了巡逻战斗机的拦击,但被特遣舰队所配备的博福斯高射炮击落。博福斯高射炮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最有效的防空武器。这艘航空母舰还是挨了两颗炸弹,一颗笔直穿透前甲板突出部掉进了海里,另一颗爆炸,将前升降机炸坏。右舷部分被炸得几乎掉了下来,船体钢板高高向上翘起,一个储油罐往外漏油,一台涡轮机机身移位。但是,这艘庞大的“企业号”仍然有足够的动力,闪避在数分钟后遭到的鱼雷攻击,给“企业号”造成唯一损失的是一架自杀性“九九式”飞机的飞行员,他的飞机撞中一艘护卫驱逐舰。
在日机第二次和第三次打击之间有将近四十分钟的间歇,美国两艘航空母舰上的飞机利用这段时间集结在一起保护“企业号”。十一时零一分,“南达科他号”发出警报:另一次进攻即将来临。从“隼鹰号”上飞来的二十九架飞机被“野猫式”战斗巡逻机打得一败涂地,密集的炮火击落了十架敌机。金凯德的旗舰再一次死里逃生,“南达科他号”的前炮塔被击中,巡洋舰“圣胡安号”尾舵中弹受创。
“企业号”及时击退了敌机以后转舵迎风,开始回收在空中盘旋、油料即将耗尽的飞机。由于升降机被卡住,“企业号”无法留下受创的“大黄蜂号”的飞机。这些飞机加上油后,向圣埃斯皮里图岛飞去。这两支特遣舰队随后向南撤走,而留下“北安普敦号”巡洋舰和它的驱逐舰设法将已倾斜的“大黄蜂号”拖走。舰上的火已被扑灭。
日本人损失的飞机超过了一百架,但是南云不想让美国人跑掉。幸存下来的两艘航空母舰已回收了相当数量的飞机,重新加了油。下午一时刚过,他已准备好发动第四次进攻。一小时后,从“瑞鹤号”上起飞的飞机发现了正被拖着行驶的“大黄蜂号”。这艘已受伤的军舰又中了一枚鱼雷,舰上的炮手把俯冲轰炸机赶跑了。海水迅速涌进机舱,军舰倾斜得更厉害了,人们争相向军舰上层涌去。自愿登上甲板救火的人员再次得到了弃舰的命令。驱逐舰将死里逃生的人员一一救起,此时,从“隼鹰号”上起飞并正在寻找第二艘美国航空母舰的十架“七九式”舰载鱼雷机错将炸弹投在已经严重倾斜、不能行动的军舰上,再次引起了大火。正在撤离的美军驱逐舰对准这艘弃舰发射鱼雷,但是最终击沉这艘军舰的任务留给了近藤海军中将的先遣舰队了。晚上十一时,这些军舰驶近仍在猛烈燃烧的“大黄蜂号”,当时它们正往南驶去,打算用四艘战列舰粉碎美军的特遣舰队。
要是日本人知道四月间侵入帝国皇宫的神圣上空的轰炸机就是从这艘航空母舰上起飞的,那么,它此刻带着熊熊烈火沉入太平洋的此情此景定会使他们更加感到快慰了。近藤虽然没有象山本要求的那样取得歼灭敌舰的决定性胜利,但是已取得了一次战术性胜利,并在一定程度上为中途岛战役报了仇。当时,他的胜利看起来似乎比这大得多,因为南云的飞行员将他们的战果夸大为击沉四艘美国航空母舰和三艘战列舰,东京的海军参谋人员收到报告后欣喜异常,竟然也信以为真,而且为此还专门颁布了一份帝国诏书,东京举行了盛大庆祝游行,人们通过市中心涌向皇宫大门。
坚持
圣克鲁斯岛之战对美国来说只是一次战术性失利。美国损失了一艘珍贵的航空母舰,而日本有两艘军舰受创,现在正开回日本进行修理;日本损失了一百架飞机,美国海军损失了七十四架。这场较量使哈尔西的处境相当不利,他只剩下一艘受创的航空母舰和一艘战列舰,用以保持向被围困的海军陆战队提供给养的海上供应线畅通。
“瓜达卡纳尔岛总的形势并非不利,”太平洋司令部的战斗日志在这场战斗结束后总结说。尼米兹和他的参谋人员认为,这只是打了个平手。珍珠港的战略态势要比哈尔西所看到的还要明朗,因为联合舰队再也损失不起有经验的飞行员了。作战报告表明,敌机发动进攻时明显缺乏顽强作战精神。圣克鲁斯岛之战也显示了博福斯高射炮是对付飞机的有效武器,同时也说明航空母舰上的战斗机指挥官必须提高他们的作战指挥能力。太平洋舰队只会越来越强,而联合舰队却在逐渐衰弱下去。
日本陆、海、空军在这场瓜达卡纳尔岛消耗战中明显失利。尤为重要的是,联合舰队暂时撤回特鲁克岛接受补给,为哈尔西提供了他极其需要的机会,他要为海军陆战队赶运增援力量。圣克鲁斯一战结束后的那天早晨,敌机的空袭使卡克图斯空军力量减少到只有二十九架作战飞机的最低限度。但是,只要哈尔西的空军指挥官麦克·米彻尔仍然掌握所罗门群岛以东的制空权,那就还能运进更多的俯冲轰炸机和战斗机。增援的轰炸机从澳大利亚调来了,携带鱼雷的巡逻轰炸机进行远距离巡逻侦察,以便及早发出敌人来犯的警报。一切动员得起来的运输手段都用来装运汽油、弹药和食品。十月三十日,首批运到的是M—2“远程汤姆式”一五五毫米榴弹炮,这是范德格里夫特极其需要的武器,它可以在射程和射击效果上超过日本的“皮特斯手枪”。
由驱逐舰组成的“东京快车”每天晚上也在赶运日本增援力量。凭借重炮和驱逐舰上的大炮的轰击,海军陆战队现在能够向西推进,越过了马塔尼考河,向东推进,消灭了日军在科利建立的一个滩头阵地。双方加紧提供增援力量,不可避免地引起了更多冲突。十一月七日,“卡克图斯空军”显示出它仍然具有打击力量,轰炸了停泊在“狭道”里、由十一艘驱逐舰组成的“快车”舰队,接着,这些军舰又遭到来自图拉吉岛的鱼雷快艇的袭击。当时,舰队正在设法将日军第三十八师的先遣人员迭上塔萨法龙加。第二天,哈尔西亲自飞临亨德森机场,答应派出增援力量,发表了他那夺取战斗胜利、打赢这场战争的方案:“杀死日本佬!杀死日本佬!不断地杀死日本佬!”这个方案成为报刊上的头条新闻。
这一切大大鼓励了当晚从图拉吉岛出发去抗击再次来临的“东京快车”的鱼雷快艇部队。在世界的另一端,艾森豪威尔将军的部队正在艰难地登上北非的海岸。经过四天激战后,美国在卡萨布兰卡海岸上建立了第一个在大西洋彼岸的滩头阵地,两艘运输舰运来的六千人的部队立即前去增援瓜达卡纳尔岛,因为太平洋舰队作战情报处密码破译专家得知日军将再次集中力量设法收复此岛,攻击日期定于十一月十三日。帝国陆军第三十八师的主力部队计划在联合舰队的大炮和飞机的海空掩护下登陆。
面对“两艘航空母舰、四艘战列舰、五艘重型巡洋舰和大约三十艘驱逐舰”的强大挑战,哈尔西所能与之抗衡的只有:斯科特海军少将的舰队,即一艘巡洋舰和四艘驱逐舰,它们正在为二艘运输舰护航,将于十一月十一日到达伦加岬;海军少将凯利·特纳的巡洋舰和三艘驱逐舰,将于同日和海军少将丹尼尔·卡拉汉率领的支援舰只即三艘巡洋舰和五艘驱逐舰会合,并定于次日晨到达滩头阵地海边。而唯一能召集的重兵又离得太远,不能立即用上。海军少将威利斯·李率领的第六十四特遣舰队,包括受创的“南达科他号”和战列舰“华盛顿号”以及四艘驱逐舰,正泊在努美阿,“企业号”也正在抢修。十一月十一日,“企业号”重新下水加入了第十六特遣舰队的三艘巡洋舰和六艘驱逐舰的行列,此时,焊工仍在修理金凯德的旗舰的舰首部。
舰上的前升降机仍卡在原处。“我们当时没敢再用。要不然,降下后无法再吊起来,这台升降机只能报废了。”
这些战列舰和“企业号”航空母舰当天早上正在瓜达卡纳尔岛东南方七百英里处,靠近新喀里多尼亚,此时,斯科特的护航运输舰队正泊在伦加岬准备卸货。卸贡作业被日本航空母舰的空袭打断了,因为这些航空母舰又开回到了所罗门群岛附近的空袭范围内。来自拉包尔的轰炸机也参加了袭击。虽然部队停止了登陆,但损失很小。晚上,斯特科的巡洋舰同卡拉汉的军舰一起执行扫荡英迪斯彭塞布尔海峡,同时奉命拦截“东京快车”。但是,那天晚上,“东京快车”没有出动。天明后,这些巡洋舰只好转回去为特纳运输舰队的到达作警戒。正当士兵们紧张地将装备物资运上岸时,布于维尔岛布因海岸警戒哨发来的消息说,又一次大规模的日机空袭即将临近“狭道”。午后一时刚过,卸货工作停止了,运输舰准备撤走。舰上重型高射炮火加上来自亨德森机场的海军陆战队的“野猫式”飞机将大批鱼雷机的空袭击退了。只有一艘驱逐舰和“旧金山号”稍微受到一些损伤。
傍晚,特纳海军少将再度启航时,除了最后的百分之十以外,所有物资都运上了岸。将运输舰队护送南驶后,卡拉汉的军舰即加速赶回铁底海峡迎战日舰。据巡逻的B—17 轰炸机报告,这些日舰正在逼近瓜达卡纳尔岛。这次来犯的敌舰力量空前强大。近藤已经派遣阿部弘毅海军少将率领两艘战列舰在那夭晚上击毁美军的简易机场。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保证第二天早上新开到的一师军队登陆时不受骚扰,装运这一师人的十一艘快速运输舰当晚已从肖特兰岛出发,由田中的十二艘驱逐舰护航。
“黑猫式”巡逻轰炸机不断地暗中跟踪隆隆直下“狭道”的阵营空前的“东京快车”。海军少将卡拉汉心里明白他的舰只比敌方少。但是,当他率领五艘巡洋舰、八艘驱逐舰出发去萨沃岛水域迎击敌人时,他仍然不知道敌人的优势究竟有多大。
瓜达卡纳尔岛海战——巡洋舰大战
一九四二年十一月十二日晚上,天气闷热。没有月亮,只有点点星光。这对卡拉汉很不利,因为他没有命令他的四艘驱逐舰远远领先于斯科特海军少将,这位少将正在“亚特兰大号”轻型巡洋舰上率领他的纵阵前进。卡拉汉的旗舰“旧金山号”紧随着它的姐妹舰“波特兰号”重型巡洋舰行进;“海伦娜号”和“朱诺号”两艘轻型巡洋舰偕同四艘驱逐舰担任美国舰队的后卫。“丹大叔”——因为卡拉汉有着牧师般慈洋的外貌,浓黑的眉毛衬着一头白发,人们便这样称呼他——是个笃信宗教的人。现在他只好仰仗他的战神保佑了,因为他再也来不及制订出一个战斗方案了。
到了凌晨一时半,“海伦娜号”上的大功率新雷达终于发现了敌情,就在萨沃岛西北十八英里处。可惜,随后的一连串自相矛盾的报告和混乱的行动使卡拉汉失去了优势,他把领先的那几分钟宝贵时间都浪费在试图确定他的舰队应在何方穿越敌舰的T 型队列。阿部弘毅也被一则“发现敌人”的报告弄得惊慌失措。当时他的舰队正由一艘轻型巡洋舰率领的九艘驱逐舰排成V 形队列护卫着前进,他的两艘侦察驱逐舰发现自己驶近正掉头往北驶去的美国舰队。原来,日本人为了避过一场暴风雨,延迟了出发时间。炮手们趁机装上高爆炮弹,准备轰击机场。
于是舰上立即发出换上穿甲弹的紧急命令。升降机和炮塔忙个不停,卸下高爆弹,装上穿甲弹,足足花了一刻钟时间。卡拉汉本来满可以利用这几分钟时机使他这支较弱的舰队在战术上处于优势地位,但他直至凌晨一时五十一分,当“比睿号”的探照灯光透过夜幕照见了“亚特兰大号”时,他才不得不作出开火的决定。
斯科特的旗舰下令:“开火!反照射!”五英寸大炮立即迸发出耀眼闪光——可惜迟了,从二英里远处黑魆魆的海面上飞来的敌舰上的第一阵排炮击中了这艘轻型巡洋舰。“亚特兰大号”的舰桥当即被炸飞,舰桥上的军官,除一人外,全部阵亡。斯科特被炸死时,恰好“旧金山号”从舰尾部发出命令:“单数军舰向右舷开火,双数军舰向左舷开火!”美国舰队现在闯进了敌人的先遣舰队,将它们夹在中间,一边是战列舰,另一边是巡洋舰和驱逐舰。
战斗演变成各舰相互近距离交火,漆黑的水面上迸发出一串串耀眼的黄色、朱红色的闪光。鱼雷的波浪翻腾的航迹不时在激战双方的驱逐舰之间穿来驶去,美舰接连受创,队列波打乱了。“亚特兰大号”中了两颗鱼雷,动弹不得。“库欣号”赶去援救,将鱼雷狠狠射向“比睿号”,但是,它自己也被“比睿号”的探照灯照到,立即被击中起火,它的姐妹舰“拉菲号”也勇敢地发起进攻,但未击中敌舰,却被两发十四英寸排炮轰得粉碎。
美国驱逐舰和巡洋舰的小口径炮弹打在日本战舰厚钢板上都被弹飞了,根本没有留下什么损伤。但是近距离交火造成的舰体上层的大火迫使阿部下令撤出战斗,因为面对如此猛烈的进攻,他一时摸不清敌方力量究竟有多大。
战斗开始后那几分钟盲目的慌乱也迫使卡拉汉要求暂时停火,以便让他的巡洋舰能找准目标。“我们要干掉的是大家伙!”他吼道。“首先瞄准大的!”这竟然成了他的最后一道命令。日本人也利用这段间歇时间调整了部署,再次列队投入战斗。探照灯照到了“旧金山号”,“雾岛号”上的舷侧炮一阵齐射击穿了这艘巡洋舰的上层建筑,将舰桥连人全部轰掉。跟在后面的“波特兰号”中了一颗鱼雷,舰尾钢板被炸裂,弯曲变形,成了舵的形状,使这艘舰在原地快速打起转来,舰上火炮却仍然用八英寸炮弹不断地轰击“比睿号”。“朱诺号”的机舱被鱼雷击中,失去了动力。“巴顿号”驱逐舰被另一发鱼雷击中,劈成两半,逐渐下沉。它的伙伴“蒙森号”鲁莽地打开了一盏探照灯,立即被击中,燃起熊熊烈火。
战斗只持续了二十四分钟,铁底海峡的海面上的隆隆炮声便静寂了。阿部决定撤走。虽然他只损失了两艘驱逐舰,但他的旗舰甲板上层建筑被美国巡洋舰的炮火击中起火,驾驶仪也失灵了。谨慎战胜了使命感,因为他怕即将来临的白天会招致美机猛烈空袭。
一片不寻常的寂静笼罩着海峡,燃烧着的美国军舰上的摇曳不停的火光时明时暗,昏暗的亮光照出海面上浮着一层黑色油污,到处漂着尸体和战斗后残留的碎片。“亚特兰大号”上的船员勉强借它行驶,不幸触礁沉没。“海伦娜号”受伤较轻,带领着已失去战斗力的“旧余山号”和挨了炮击的“朱诺号”,由三艘幸存的驱逐舰护卫着向南驶入英迪斯彭塞布尔海峡,前往圣埃斯皮里图岛躲避起来。上午十一时,“朱诺号”刚刚驶过海峡,就被日本伊—26 号潜艇发射的一颗鱼雷击中。烈火碎片冲天而起,“猛如一座爆发的火山”。其余的军舰怕再受到攻击,不敢援救,加速向南驶去。“朱诺号”上全舰七百名人员,除少数逃生外,大部随舰沉入水中,或被鲨鱼咬死。(衣阿华州滑铁卢的托马斯·沙利文夫妇失去了五个儿子。为此,海军颁布条令,今后不准一家人在同一艘舰艇上服役。)
将近一千名美国海军人员,包括两名海军将领,在这场被金海军上将称之为“空前剧烈的海战”中献出了生命。在一九四二年十一月十二日晚上爆发的第一次瓜达卡纳尔岛之战中,太平洋舰队在战术上遭到了失败,但是日本战列舰来不及进行轰击就被赶跑了。这一结局将导致美国在这场争夺瓜达卡纳尔岛的艰苦战斗中取得战略上的胜利。
阿部未能使亨德森机场失去作用,从而丧失了在第二天早上戴上胜利者桂冠的资格。“比睿号”上的罗盘坏了,机器也越来越不听使唤,只能勉勉强强地在萨沃岛北边行驶着。天刚放亮,它就被卡克图斯空军的鱼雷机和轰炸机发现了。联合舰队司令部命令“雾岛号”将它的这艘仍在冒烟的姐妹舰拖走,但是阿部已让“雾岛号”赶快逃走,只让一艘轻型巡洋舰留下对付空袭。清晨过后不久,“企业号”上的俯冲轰炸机飞临上空,将炸弹倾泻在“比睿号”上,与此同时,来自圣埃斯皮里图岛的B—17 轰炸机群也加入了攻击。下午四时,天皇的照片被转移到“夕风号”上后,阿部下令放弃“比睿号”,命令将他的正在燃烧的旗舰凿沉——这一举动使愤怒的山本认为他再也不配指挥军舰了。
“雾岛号”躲避了这场空袭后,和正在所罗门群岛以东海域巡逻的近藤信竹的两支舰队会合。阿部使命的失败迫使拉包尔司令部将田中的运兵舰队撤至肖特兰岛暂留二十四小时。他派出三川海军中将的重型巡洋舰到“狭道”执行战列舰没有做到的炮击任务。除了图拉吉的一支小部队外,附近没有美国军舰阻挡它们,图拉吉鱼雷快艇的猛烈攻击也无济干事,这三艘重型巡洋舰一共向亨德森机场发射了一千发炮弹。如果这是些十四英寸的炮弹而不是八英寸的炮弹的话,这个机场就全毁了。那天晚上的炮击打坏了十八架盖格将军的飞机,给海军修建大队留下了填平跑道上累累弹坑的艰巨任务。不管怎么样,经过一番拼命苦干,到了十一月十四日太阳升起时,终于又能让海军陆战队飞行员驾驶“复仇者式”飞机起飞了。
反击
天一放亮,美国人即在“狭道”一带严密搜索来犯的运输舰队,他们从海岸监察哨和无线电监听中得知这些军舰正在向瓜达卡纳尔岛开来。十一月十四日半上午,已经发现由驱逐舰护航的田中的运输舰队在其目的地西北方一百五十英里的海面上行驶。
三川海军中将的巡洋舰在前面十英里处。它们完成了夜袭任务后,再次南航。上午十时却成了海军陆战队俯冲轰炸机和鱼雷机的攻击目标。“企业号”上的舰载机很快赶来炸沉了“衣笠号”,“五十铃号”中弹起火,“摩耶号”受创,三川的旗舰“鸟海号”也同时受创。近中午时,三川下今后撤。
现在美国飞机集中力量向入侵的运输舰队发起攻击,田中的驱逐舰作着蛇形运动,同时以高射炮火回击美机的轮番进攻。那天上午和下午,运输舰队的日本人真正遭到了一场浩劫。“企业号”出动一批又一批”飞行堡垒”B—17,进行轮番高室窒炸。田中在追述当时的惨状时说:“这场可怖的情景,我将终生难忘。高空飞行的B—17 丢的炸弹摇摇晃晃往下掉,舰载轰炸机朝着目标呼啸飞来,好象往海里钻,投完炸弹后及时升到空中,每颗近失弹激起冲天水柱,浪花飞溅。每颗击中的炸弹腾起浓烟和烈火,运输舰一艘接一艘中弹起火,令人作呕地倾斜着,预示着未日即将来临。空袭的飞机离开后,浓烟散去,现出一幅悲惨情景,水手们从燃烧着的正在下沉的舰只上纷纷跳入水中逃生。每当敌机一退,舰只又重新集合,但是宝贵的时间都被耗掉了,耽误了进程。”
田中遭受的苦难整整延续了一天,日落之前半小时,又有二十一架敌机来袭,仅剩的五艘运输舰又有一艘被击中起火。夕阳西下时,又来了三架轰炸机,打断了掇救工作。夜幕降临后,日本人仍然奋力向瓜达卡纳尔岛驶去,此时他们的入侵力量只剩下四艘运输舰们三艘驱逐舰。
田中本人得出的结论是“这次行动的前景很不妙”,但是山本海军大将电令,当晚必须登陆。他指示近藤将以他剩下的战列舰和五艘巡洋舰轰炸亨德森机场,使之无法使用。
战列舰之战
三天海战进入最后一次交锋。华盛顿担心海军陆战队最终仍然可能被迫撤出瓜达卡纳尔岛。哈尔西把挡注日本人的全部希望寄托在第六十四特遣舰队的两艘故列舰身上。他命令这两艘军舰务必堵住敌人的进路。
海军少将威利斯·李是“海军中最聪明的智囊之一”,也是雷达专家。他是来进行这一场在萨沃岛有限的海域中的夜战的合适人选。他自己预料战斗将极为艰苦,所以制定了一项审慎的作战方案:在埃斯佩兰斯角附近较为开阔的海域里展开战斗。当晚他率领这两艘巨型战列舰驶过了铁底海峡。在驶经沉没的军舰时,战列舰上的磁性罗盘不停地来回转动。岸上吹来的风,过去常常带有浓烈的腐臭味,现在竟然令人惊奇地弥漫着一般金银花的馨香。甲板上舱室里的人认为这是一种吉兆。此时正是十月十四日临近午夜时分,月光映出了埃斯佩兰斯角山峦起伏的轮廓。这两艘战列舰以四艘护航驱逐舰为前驱,沿着一条东南向的航道通过了萨沃岛。在这之前,他们已向图拉吉的鱼雷巡逻艇发出信号:“我是李,请闪开,我将通过这里。”一艘潜水艇和战斗巡逻机都发现了正在向瓜达卡纳尔岛开来的近藤的战列舰队。下午四时,日本军舰在北面一百五十英里处。李据此估计它们将在晚上十一时来临。果然,待到预计的战斗时刻临近时,“华盛顿号”的雷达屏幕发现了四群战舰,最近的只有九英里距离。
这是近藤战列舰队的前哨军舰“川内号”轻型巡洋舰。近藤想借夜幕为掩护,率领他的舰队紧贴萨沃岛两侧开进海峡。于是,李把军舰拐弯冲西,横在日舰前进的航道上,静候日舰驶近。等到十一时十七分,他下令开火。日军前哨军舰上的观察哨将美军战列舰呈现的细长黑影误认为是两艘巡洋舰,直至十六英寸的炮弹激起了巨大水柱,这艘倒霉的“川内号”才赶紧放出浓厚的烟幕掉头撤回。
紧接着展开了一场激战。敌方驱逐舰在萨沃岛的另一边搜索着。在照明弹的强光照耀下,驶在前面的李的两艘驱逐舰首先投入战斗。刚一交手,日舰发射的炮弹和鱼雷立即占了上风,李的这两艘驱逐舰很快沉入海底,第三艘的舰首被击毁,而近藤的驱逐舰只有一艘被击沉。李的两艘战列舰急忙拐弯避开沉舰,并向落水的人抛出救生筏,驶进了萨沃岛和埃斯佩兰斯角之间的航道。正在这次战斗的关键时刻,“南达科他号”上的一个电路故障造成了发电机停转,失去动力的炮塔立即沉寂下来。“华盛顿号”仍然奋力作战,炮弹接二连三地击中敌方一艘轻型巡洋舰,但与“南达科他号”失去了联络。这艘军舰上的机械师此时正在竭尽全力修复至关重要的电力供应。
美国战列舰现在从萨沃岛背后驶过来,全速行进,努力避开“雾岛号”的十四英寸炮弹和它的两艘重型巡洋舰和驱逐舰的轰击。正当“南达科他号”能够重新开火时,它被探照灯照见了,随即遭到近藤主力舰队的炮轰,天线塔被打掉,上层舱室被重型炮弹击中,好几处起火燃烧。
“华盛顿号”由于驶在前面没有被发现。李的训练有素的雷达手测准了敌舰距离,这下可救了“南达科他号”,九发瞄准的十六英寸炮弹将五英里开外的“雾岛号”逐出战斗行列,将它的塔形上层建筑击成碎片,舵也卡住了,舰身不由自主地打起转来。舰长竭力设法依靠主机驾驶,可是汽压开始下降。近藤的旗舰“爱宕号”重型巡洋舰发出撤退信号后向北驶去。日舰朝着圣萨贝尔海峡退走,李紧紧追赶了七英里,直至敌驱逐舰向他这艘没有护舰的军舰发射鱼雷后才折回去和“南达科他号”会合。“南达科他号”的水兵正在将上层舱室的余火扑灭。
在萨沃岛西北方,日军四艘驱逐舰仍围着燃烧的“雾岛号”残躯打转。半夜三时后,舰长决定弃舰,命令将它用鱼雷击沉,免得遭到“比睿号”那样的不幸遭遇。近藤打输了。但是田中没有辜负自己的“顽强者”浑号,在战斗最后阶段,率领他的驱逐舰和剩余的运输舰开进了海峡,在黎明前,悄悄地到达了培萨法龙加滩头堡岸边。山本批准了他提出的孤注一掷的行动计划:冒着可能的空袭危险派部队抢先登陆。他向四艘运输舰舰长下令:“快速靠岸,卸下部队”,随即全速向海峡折回,这样使他的驱逐舰能尽量远离机场。
黎明来临,卡克图斯空军的“复仇者式”鱼雷机用海军陆战队称之为“莫洛托夫面包篮”的散弹杀伤装置轮番轰炸靠岸的运输舰。日本兵冒着猛烈的轰炸和扫射,死命地冲出来,攀着缆索跳进海水中。这次空袭将靠岸的运输舰全部炸中起火燃烧,把第三十八师几千名挣扎上岸的士兵的给养和装备统统炸毁。
日本人大力增援百武将军的企图全部失败了,只有十吨物资和二千人的部队被送上了岸,而付出的沉重代价是:损失了几十架飞机、两艘战列舰、一艘重型巡洋舰、三艘驱逐舰和十一艘运输舰。山本海军大将至此认识到,联合舰队再也承受不住如此沉重的代价去支援陆军的作战行动了。“东京快车”计划虽然仍在执行,但是只能运进少许增援力量和物资,以维持留在已被日本人称之为“死亡之岛”上的三万二千人的部队。
十一月十三日、十四日和十五日发生的海战标志着一个决定性的转折。“最后一次大规模增援瓜达卡纳尔岛的努力结束了,”田中说。他对失败“感到负有重大责任。”据后来缴获的一份日本军官的文件透露,他预见到“能否再次攻克瓜达卡纳尔岛以及为之而展开的重要的海上战斗,是通向胜利之路的三岔口,这对他们或我们都是如此。”
哈尔西对此表示同意。“如果挡不住的话,敌人必将南进,或者切断我们联结新西兰或澳大利亚的供应线,并将它们围困住,”他在论及这场以近藤于一九四二年十一月十五日凌晨撤退而告终的决定性的海战时这样写道,“在此之前,他一直随自己的意向挺进,在此之后,他只能随我们的意向撤退了。”瓜达卡纳尔岛守住了的消息传到美国后,人们欣喜万分,热烈庆祝。在哈尔西的家乡新泽西州更是无比欢腾,在专门向他祝贺的十二月二十四日那天,当地教堂的钟声终日不息。金海军上将建议总统以第四颗将星授予南太平洋司令。哈尔西则以“干得漂亮”的信号嘉奖全体部下。在他看来,最衷心的祝贺是范德格里夫特将军发来的,这位将军在向海军祝贺的电报中说:“卡克图期全体将士高举经过炮火洗礼的钢盔,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第二十章“开始的结束”
瓜达卡纳尔岛外三天海战取胜,使同盟国光辉的两周胜利达到高潮。这些胜利使得一九四二年十一月的头两周成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转折点。十一月三日,战争的优势开始从轴心国转向同盟国——在阿拉曼,蒙哥马利将军历时十天之久的坦克和炮兵的进攻最后突破了隆美尔的防线,迫使“非洲军团”溃退,挽救了中东。五天以后,“火炬计划”的登陆行动使美国军队在摩洛哥介入了欧洲战争,为在北非最终打败轴心国开辟了道路。十一月十三日英国第八军的坦克收复了托布鲁克,一个星期后,斯大林格勒血战达到最高潮,当时穿过废墟瓦砾突进到离伏尔加河仅一个街区的德军正被日益猛烈的红军反击赶了回去。
“在过去的两周内捷报频传,这场战争的转折点看来终于到来了,”十一月十七日罗斯福总统在纽约的一次演说中这样宣布。
“现在我们没有时间干别的,只有为争取胜利而战斗,”他谨慎地提醒美国人,同伦敦的温斯顿·丘吉尔的谨慎的乐观完全一致,丘吉尔善辩地说:“现在,不是结束,甚至不是结束的开始,也许只是开始的结束。”
对于新几内亚的日本人来说,结束的开始紧接着所罗门群岛战役的胜利也到来了,十一月十七日,美国和澳大利亚军队从米尔恩湾沿巴布亚北海岸向布纳和戈纳的日军基地发起进攻。
麦克阿瑟计划这次进攻,是为了增援在科科达山道上作惩罚性进军的澳大利亚部队,他们正沿这条山道,浴血奋战把日军一英里一英里地往后赶。自从九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以来,顽强的掘井将军就一直在奋力抗击,为延迟后撤付出了高昂的代价。他的南海分遣队已经越来越疲惫,但他还是组织了一系列坚决的抵抗,并得到了来自布纳的生力军的支援。十月二十一日,他们在约拉狭道上方的制高点上用临时凑集起来的木头和泥土垒起地堡,建立一个据点。整整一个星期,日军顶住了澳大利亚第十六步兵团的进攻,后者的大炮是卸成零件后由骡子队和本地脚夫从莫尔斯比港拖着翻山越岭运上科科达山道的。
“该死的山道”所受到的唾骂和诅咒比敌人还要多。“湿漉漉”——这是澳大利亚步兵对雨季形象的称呼,现在雨下个不停,使得蒸笼似的山坡更加象个地狱。五分钟之内下一英寸滂沱大雨并不鲜见,倾刻之间使蜿蜒的隘路变成深可没膝的黑泥淖。士兵的军靴一个星期就烂成了破片;潮湿使疟疾的痛苦更加不堪忍受;在裸露的手臂和腿部上长满了疼痛难熬的丛林疮;成群蚊蚋日夜叮咬。食品总是短缺,因为第五航空队每天空投的给养——以澳大利亚土话说“饼干箱掉下来了”——掉得到处都是,要到丛林中去找,日本的敢死队和掉队的伤兵就躲在那里狙击。
“昆虫的生活,从蝎子到蝴蝶,给人印象很深,”澳大利亚随军记者乔治·约翰逊生动地记述了他称之为世界上最艰苦的战斗的严酷情景:
这只是暂时的,最后你对所有的植物和动物甚至日本人都逐渐失去了兴趣。你的思维程序只让你意识到一件事——“山道”,也就是常常叫的“该死的山道”。
你听到你的腿在嘎吱嘎吱地响,眼睛看着地面,心里想的是下一段泥路。你奇怪群山是否有个尽头。在一个几乎壁立的山坡上,用泥土砌成二千多级台阶,用小树加固,但是中间的土早已变成了黑泥浆,每一级都有二英尺高。
爬三级滑一跤,没有歇息的地方。往上爬是对意志和神经的极大考验。士兵们嘲弄地称它为“金梯”!
翻上山道,生活就全变了,生活水准下降,甚至低于原始生活程度。思想阴郁了,情绪中常有可怖、几乎令人毛骨悚然的成份。当人们达到灵魂和肉体极度痛苦的时候,似乎就愿意有病痛、伤残乃至死亡来临。在埃福基附近一段泥泞的、散发出腐尸恶臭的山道上,有一具日本人撤退时弃下的敌人尸体躺在一付粗糙的担架上。身上已经没有肉了,白骨爪子从破军装的袖口向外伸着,横在山道上。每个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上这个通向隘口的山坡的澳大利亚士兵,都握一下这个吓人的骨头手,热烈地摇着说:“你运气好,伙计!”然后又艰难地向前走去。
十一月二十八日,日本人从科科达的前沿阵地上被击溃,使澳大利亚人得以向前推进并且占领了这儿的飞机场。掘井的疲惫不堪的部队企图在库默西河上游丘陵地带一个名叫奥维的地方作最后的抵抗。
麦克阿瑟将军于九月八日把他的前沿司令部迁到莫尔斯比港,他对推进速度之慢越来越不耐烦,指责“山道上的进展不能令人满意,部队的战术运用不当。”首当其冲挨这番指责的是布莱梅将军。这位澳大利亚陆军司令所作的反应是任命乔治·瓦齐少将去指挥这次行动;以其咒骂而著称的这个诨名为“该死的乔治”,乘飞机赶来负责率澳大利亚第七师加快向布纳挺进。
瓦齐指挥部队穿过丛林向侧翼运动,用敌人惯用的战术来回敬他们。十一月十日,他把日本军队从他们作殊死抵抗的最后据点里赶出来,迫使他们向库默西河逃去。他们在八月间修造的木桥已被炸毁,因此不得不用折迭船试图把一千二百人的部队渡过激流。
南海分遣队这时已沦为一群饿得半死的乌合之众,不少人裹着毯子和装大米的麻袋片,因为他们的军装早已烂掉了。他们光着双脚,有许多人扶着拐杖,挣扎着前进,个个蓬头垢面,满脸于思,而且带着一种彻底溃败的惊愕神情。一名日本记者对他们的惨状极为震惊:“士兵们饥不择食——嫩树枝、草根甚至土块。这些东西伤了他们的胃,以至当他们被送到战地医院的时候,他们已经没有消化能力了,不少人呕血而死。”堀井将军本人没有能活着看见这种战败的全部惨状,他在库默西河下游渡河的时候,由于激流冲翻了他临时拼搭的木筏而淹死。
“死不足惜!”十一月十四日麦克阿瑟将军在宣布加快巴布亚行动的新计划时不屑地评论道。美国第三十二步兵师的一二六团和一二八团将被空运过欧文斯坦利山以增援向布纳的进攻,瓦齐的澳大利亚部队则全力奋战以拿下戈纳。有更多的美国军队在科科达山道以南三十英里的另一条山道上艰难而缓慢地向前推进。第五航空队的制空权能使驳船将更多的部队和军需品沿着云谲波诡的沿岸水域运到纳尔逊角。
情报部门估计约有五千人的日本军队驻守新几内亚的两个港口,然而,到了十一月中旬,在收复爪达卡纳尔岛失败之后,帝国参谋本部开始重新派遣增援部队以守住这些基地。鉴于百武将军对瓜达卡纳尔岛束手无策,拉包尔司令部便交给荷属东印度群岛的征服者今村将军统辖。在他觐见天皇并发誓夺回瓜岛的豪言壮语之后,于十一月二十二日飞到拉包尔。他已经得到了从中国抽调日本援军的保证,抢在即将到来的美军攻势之前向布纳派遣了二千名援军,他们被运渡过俾斯麦海,在美军攻势之前及时挖好了工事。这一仗使得这个弹丸小港变成了争夺巴布亚的最关键的战场。
“该死的布纳”
埃得温·哈丁将军现在率领美国第三十二步兵师各团,分数路穿过丛林,涉过沼泽,越过库奈草地,向布纳挺进。他曾公开宣称,这次行动将“易如囊中探物”。他后来不得不后悔当初不该说这番话。雨季折腾人的高达百分之八十五的湿度和九十华氏度高温使他的部队大伤元气。痢疾、要命的丛林地带的斑疹伤寒、热病和丛林疮在战斗真正打响之前就带来了很高的伤亡率。这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恶劣条件使在北面的澳大利亚部队也遭到同样惨重的损失,他们在离戈纳的最后二十英里的推进速度更慢了。哈丁还差一点送命,当时日本飞机对载着他、他的参谋人员和更多给养沿着海岸向上航行的驳船进行猛烈的扫射。当他的部队前进到布纳以南十英里处停下来的时候,他承认了他正面临“一场最大的灾难”。
唯一的一个炮兵团应派给谁,因为这个问题又与北面澳大利亚人吵起来了,两家部队都没有重型迫击炮,而那又是对付具有出人意外的抵抗力的日军防御工事所不可缺少的。敌人用树干、钢铁、混凝土和泥上临时建造了地堡网、机枪掩体和内部连通的地道来保卫他们的滩头堡。经过两个星期的攻打,无论是瓦齐还是哈丁的部队都只能前进数百码。对于第三十二师的没有受过训练的国民警卫队来说,由于遭到顽强的抵抗和残酷的肉搏而挫伤了士气,何况疾病、沼泽地带的地形环境和酷暑早已使他们锐气大减。
麦克阿瑟将军对自己的士兵怎样冒着恶劣的条件在前线战斗毫无切身体会,这位总司令乘坐专用的B—17 飞行堡垒,来往于相距一千五百英里的布里斯班旅馆和他与肯尼将军合用的莫尔斯比港白色优雅的前总督官邸之间,对军事进展变得极不耐烦。他甚至对莫尔斯比港松弛的军纪不闻不问,在那儿,护士们经常不得不转身回避在露天里冲浴或者毫无顾忌地光着屁股到处游逛的士兵。记者们时常见到麦克阿瑟在鸡蛋花丛中溜跶,他常常穿着背上绣有一条青龙的粉红的丝晨衣在回廊上踱步,或者一面翻阅公文,一面啃着专门为他用飞机一篓篓运来的松脆的莴苣头。
十一月二十二日,麦克阿瑟对哈丁发脾气了,严令他“不惜代价”立即拿下布纳。哈丁于是顺从地对被称为“三角”的敌人筑垒工事发起攻击。当正面冲击被顶了回来后,哈丁就试图向侧翼运动,结果在泥潭中遭到惨败。美国士兵被陷在齐腰深的水蛭出没的淤泥之中,成了日本枪手们的活靶子。尽管如此,麦克阿瑟仍不断地送来命令,施加压力。十一月三十日,哈丁的最北端的部队终于穿过了布纳的外围。“机枪的曳光照亮了整个夜空,我们自己的步枪火力形成了一片严密的火网,”罗伯特·奥德尔中尉回忆说。他曾是参加这次恶梦般夜袭的第一二六团的一个排长。“到处人们在咒骂着、喊着、尖叫着。命令一个接一个地传来。勇敢的冲在前,其他人跟着上,胆小鬼蜷缩在草地上,吓得魂都出了窍。”许多人全凭决心所驱使,以超人的勇气和努力奋力向前夺下了敌人的散兵坑。但是日本人后防线上的地堡群竟坚不可摧,除了最猛烈的迫击炮火外实在奈何它不得,它挡住了继续前进的任何尝试。
伤亡率直线上升,达到了吓人的程度,肯尼将军向麦克阿瑟汇报说,除了伤员加上患热带病的士兵,他还“运回了大批患炮弹休克症的士兵”。美国军队每况愈下的战斗士气是让他吞下的一颗“苦药”,尤其是布莱梅将军坚持说,与其让没有战斗经验的美国陆军第四十一师(还在大陆训练)来增援,还不如由澳大利亚战士来增援哈丁,因为“他们知道他们必须战斗”。麦克阿瑟对于“澳大利亚最高指挥部正在瞧他的笑话”火冒三丈,召见了最近从第四十一师提拔为他的第一军军长的罗伯特·艾克尔伯格中将。他命令艾克尔伯格接管第三十二师的指挥权,将没有战斗意志的军官就地枪决。他的告别语是:“去吧,鲍勃。拿下布纳——不然不要活着回来见我。”
十二月一日,艾克尔伯格飞到了布纳南面二英里处的、建在邓罗帕种植园的第三十二师司令部。他发现士气正在崩溃的说法并不是夸张,他还发现,为收复布纳而“正在形成的围困是那么毫无生气”。“很明显,任何一种僵持局面将使日本人得逞,因为他们住在靠海岸的长有椰子树的沙丘上,而我们的人则泡在沼泽里。”下午三时刚过,他巡视了前线。令他震惊的是士兵们从头一天开始就没有吃过东西,十天没有尝过热的食物。司令部的通讯系统已经达到了瘫痪的边缘。他还极为失望地注意到“已无任何前线纪律可言”,“根本没有让士兵前进的念头。”当他启发士兵应该向躲着敌人狙击手的棕榈树射击时,士兵却对他说,“别开枪!如果我们不向他们射击,他们也不会向我们射击。”
艾克尔伯格除了行使麦克阿瑟给他的权利之外别无其他选择,他解除了哈丁及其参谋军官的职务。“我停止了所有的战斗,用两大时间来重整队伍,建立有效的指挥系统。”补给船及时送来了布伦机枪枪架和榴弹炮,后者是炸开挡住大部分火力包括布伦机枪火力的地堡所不可缺少的。厄巴纳部将向市纳驱进,而沃伦部将突破南面邓罗帕侧翼的重点设防的阵地。
十二月五日,美军重新发动进攻,并得到第五航空队猛烈轰炸的支援。但是覆盖在地堡上的沙质上层把炸弹的冲击力都吸收了,布伦式轻机枪的枪架又陷到污泥之中。艾克尔伯格现在意识到没有几天的肉搏战是赶不走敌人的。令人沮丧的是,经过一个星期的血战,在防线外缘所取得的进展只能以数码计。艾克尔伯格召集他的部队,鼓励他们的士气,他不顾个人的安危,巡视了前沿的散兵掩体。
戈纳和布纳的胜利
在美国人猛攻布纳的同时,十英里以北的澳大利亚人也正遭到戈纳周围敌人加固工事的同样顽强的抵抗。在发出恶臭的沼泽之中的战斗主要是白刃战。一个澳大利亚二等兵作过这样生动的报告:“这是我所见过的最野蛮、最疯狂、最血腥的战斗。手榴弹在日本佬中间炸开了花。我们挥舞刺刀从胸墙上向他们猛刺过去。我们的士兵与日本兵紧紧地抱在一起,在沙丘上上下翻滚狠斗。这一切在几分钟之内就结束了。有少数日本人逃走了,但有三十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卧在他们被缴获的枪支旁。”
面对着疯狂的抵抗进行了整整一个星期的战斗以后——“那些狗杂种一直打到最后一口气,他们一直战斗到你的刺刀穿透他们的胸膛时为止”——澳大利亚第七师第二十五旅伤亡惨重,兵员已降至不及原编制的三分之一。第二十一旅开到前线。十二月八日,瓦齐将军正计划把陷于停滞的进攻向南转移到界于戈纳与布纳之间的萨纳南达。就在那天早上,他的炮兵增援部队开始给迫击炮弹装上定时雷管,这才最后炸开了戈纳教堂的加固地下掩蔽部。这是个突破,鼓励澳大利亚军队作最后的努力以摧毁这个村庄的抵抗,是需要这个突破的。当天晚上,在血腥的白刃战中他们夺取了一个又一个的土堡和散兵坑。第二天破晓,给麦克阿瑟发出了“戈纳已克”的电报。随后又进行了十天艰苦的战斗才清除了敌人最后的抵抗。许多日本人打到最后一息,他们戴上防毒面具以抵挡他们自己堆放在掩体外用来增加掩体防御力的尸体所发出的腐臭。
随着戈纳的克复,麦克阿瑟的电报如雪片般飞来,催督艾克尔伯格拿下布纳。十二月十三日的电报说,要他进击是因为“时间对我们越来越不利”。这份电报其实是在攻克了日本人阵地后几小时才收到的。经过一个星期的血战,最后终于有了突破,赫尔曼·博茨克中士和十二个志愿者成功地建立了通向布纳海滩的突出部,深深插入日军防线之内。赫尔曼·博茨克是柏林附近的兰茨贝格人,他几乎不会说英语。在他为了加入美军而移居美国之前,他曾经在西班牙内战中为共和派战斗过。整个晚上和第二天白天,数百名日本兵企图把这十三个美国人赶走,博茨克一次次地爬出去用手榴弹摧毁敌人的机枪掩体。攻克布纳的最后攻击就是从他顽强守卫着的阵地上发起的。这次攻击得到了四辆坦克的支持,它们直捣村子另一侧的“三角”防御阵地。
澳大利亚人与美国人又用了一个月时间才最终清除了位于布纳与戈纳之间地区的残存的日军阵地。据称有七千名敌军在萨纳南达附近进行抵抗。直到一月中旬萨纳南达才被攻克。所以当瓦齐将军和艾克尔伯格将军在一九四三年一月八日得知麦克阿瑟将军已经发布公报并宣称“巴布亚战役已经到了结束阶段”时,都颇感惊讶。这个公报比将最后一个敌人从布纳教堂的掩体里赶出来提前了大约两个星期播发。可怖的是,显然敌军在掩体里负隅顽抗期间,有些饥饿的士兵甚至以人肉充饥。
在巴布亚的这种疯狂的顽抗使战士和将军们都感到不寒而栗。肯尼在给阿诺德将军的报告中警告说,“在我们面前会有几百个布纳,”并预料要打败日军所花费的“时间、精力、鲜血和金钱”的可怕代价“可能超乎任何想象”。
活力、坚持和勇气
假如在华盛顿舒适的办公室里的参谋长联席会议的参谋长们需要证实日本人坚守阵地的决心的话,那么瓜达卡纳尔正在提供又一例证,说明要在军事上打败日本人是何等的艰难。虽然十一月中旬的海战挫败了日本人向岛上大规模增援的企图,但是东京的陆海军参谋本部仍然在设法将更多兵员与补给运往该岛。
他们意识到不能再冒险在美国空军的攻击下损失更多的运输船,拉包尔海军司令部找到了一个巧妙的解决办法。十一月三十日晚,田中的七艘驱逐舰正驶近铁底海峡的入口处,后面拖着装满食品、弹药和医疗用品的圆桶。就在十一时三十分之前不久,他们在塔萨法龙加岬遭遇了一支由五艘巡洋舰和六艘驱逐舰组成的强大的美国舰队。日本舰队即刻砍断拖桶,投入力量悬殊的塔萨法龙加海战。这场战斗证明帝国海军在夜战中还没有失去它的优势。二十分钟内他们瞄得极准的火炮和鱼雷重创三艘巡洋舰,击沉“北安普敦号”,田中自己只损失一艘驱逐舰。
这是海战艺术的精彩表演,尼米兹承认日军这场战斗表现出“活力、坚持和勇气”。在后来的几个星期中,图拉吉的不断增强的鱼雷快艇连续迎击“东京快车”并使之“出轨”,后者的驱逐舰冒着美军白昼的交叉火网驰下“狭道”。整个十二月份,田中的作战行动的末端肖特兰岛锚地受到越来越沉重的打击,舰船与储备物资的损失不断上升,但是拉包尔司令部仍然不肯认输。
在由极为匮乏的供应勉强维持的瓜达卡纳尔岛上,饥饿使得日本军队中的病员数急剧上升。范德格里夫特将军正准备向西进攻亨德森机场西南面的奥斯汀山周围的高地。到十二月的头一个星期,“卡克图斯空军”几乎已经壮大到有两百架飞机。那时海军陆战队也得到了他们将能从长逾十四个星期的折磨中解脱出来的好消息。“倘若水面舰只的官兵能够保持他们自从哈尔西海军中将接任以来的良好表现的话,那末这儿依然会是民主的福地。”范德格里夫特将军在十二月九日,也就是向亚历山大·帕奇将军移交指挥权之前三天这样写道。海军陆战队第二师和陆军第三十五师各部被载运上岛,同时范德格里夫特和他的人马被送下船。这位将军称赞了“他的海军陆战队官兵的令人难以置信的战绩,”他对他们说的以下这番话也充分表达了实情:“可以这么说,四个月前的今天开始的这场不大不小的战斗,通过你们的努力,已经成功地挫败了我们的敌人在太平洋的重要目标。”
从珍珠港事件到这一天刚好一个年头,对于帕齐将军和他们的士兵来说,用迫击炮和刺刀夺取奥斯汀山、把残留的日本人从他们的掩体、堑壕和山洞里赶出来还得再经过两个月的苦战。但是,有资格享受瓜达卡纳尔战役赫赫战功的应该是范德格里夫特的海军陆战队和从北达科他和明尼苏达来的第一二六步兵团的陆军“狗崽”。整个一月份,田中的“东京快车”继续在运行,直到东京参谋本部最后认输才罢休。十二月二十三日,百武将军想对美军阵地发起最后殊死进攻的请求被拒绝了,尽管他再三恳求允许他们“体面地战死,而不要饿死在自己的掩体中”。
直到十二月底,东京帝国统帅部才意识到他们不可能再为瓜达卡纳尔的消耗战搜罗到兵员和海军舰船,日本遭到了她最惊人的军事失败:它派遣了四万人的部队到这个“死亡之岛”上来战斗;几乎有二万三千人永远没有离开那儿。死于疾病或者饥饿的人数远远超过实际战斗伤亡人数。这一仗对于帝国海军和山本海军人将来说不亚于一场灾难。联合舰队损失了两艘战列舰、三艘巡洋舰、十二艘驱逐舰、十六艘运输舰,外加数百架飞机。“毫无疑问,随着争夺瓜达卡纳尔岛之战的结束,日本失败的命运可说已是在劫难逃了。”田中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正如它预示了对手的军事素质与实力,它也揭示了日本的弱点和缺乏计划,这将招致她的军事失败。”
日本在这场巨大的消耗战中的损失远远不只丧失了瓜达卡纳尔岛。随着帝国参谋本部被迫采取退却战略,他们的军队防守内层环形防线的能力受到了损害,因为他们的力量消耗得太多了。失败的墓志铭是山本海军大将本人以他洒脱的笔触书写的,他在一九四二年的最后几个小时里写道:“我们战役的第一阶段何等辉煌!但是自从中途岛失败以来我们打得多么糟糕!”
第二十一章“联合的僵局”
“我们从瓜达卡纳尔的撤退是令人遗憾的,”一九四二年的最后一天,天皇在召见杉山元将军时这么告诫他。这位参谋总长是到皇宫来受领裕仁的诏书的,裕仁正式允准了帝国统帅部不得已的决定,实施日本军事上第一次撤退,但对公众封锁了事实真相。一九四○年山本海军大将就预言过的事实——日本能够在六个月之内为所欲为,但此后它就会成为命运之神——已经幽灵般地缠住了日本领导人——的人质。他们被迫采取守势,并且发现为了增援在他们环形防线上的这个受到威胁的岛上前哨阵地,将耗尽他们的兵员、飞机和船只的后备力量。诚然,飞机制造厂和造船厂的工人可以日夜加紧干,但是要超过美国庞大的工业生产能力无疑是一场注定要失败的竞争。再者,日本根本无法物色列人员来取代数千名在中途岛和珊瑚海的航空母舰大海战和瓜达卡纳尔战斗中牺牲的那些受过严格训练的海军飞行员。到了一九四二年底,日本军事优势之矛已经被磨钝了。
与上一年十二月的阴郁情景适成对比,随着战争态势的转变,同盟国的士气大振。对英国人而言,一九四二年的圣诞节是三年中最美好的,有消息说德国人在北非受到同盟国军队的夹击,俄国人也在斯大林格勒缩小了包围圈。“轴心国意识到他们必须赢得四二年的战争,不然就会全局皆输,”一月六日罗斯福以此作为他的国情咨文的开场白。他宣布美国军火生产已取得巨大增长,并说:“我断定希特勒和东条将难于向德国和日本人民解释何以‘腐朽的、无能的民主制度’竟能生产如此众多的武器、弹药、装备——还有斗士!”这番话博得了国会议员们起立喝采。
两天以后,总统乘火车离开华盛顿,诡称到佛罗里达休假。但实际上,他在迈阿密登上了一架泛美航空公司的水上飞机。他和他的助手霍普金斯以“P 先生和Q 先生”的名义踏上了漫长的旅程。他们经由南美,横过大西洋,沿非洲海岸北行抵卡萨布兰卡,那儿联合参谋长会议正举行预备会,试图弥合战略上的分歧。这种分歧再次导致盟军统一指挥面临发生分裂的危险。
同盟国的胜利带来了如何将战争打下去的战略僵局。斯大林要求兑现开辟欧洲第二战场的诺言;英国参谋长委员会由于大西洋航线遭到德国潜水艇的袭击希望把进攻法国再推迟一年,并要求趁北非胜利之机把地中海攻势扩大到意大利。丘吉尔称这个地区是轴心国的“软腹地带”。尽管打击这个地区是他所赞许的战略,但他知道美国军事首脑强烈反对这样做。英国人担心,如果金海军上将能够成功地将所罗门群岛战役扩大成为规模更大的太平洋攻势,他可能使参谋长联席会议放弃“欧洲第一”的承诺。
为了打破这种“联合的僵局”,首相致电总统:“要取得军事形势所需要的至关重要的战略给论,唯一能令人满意的途径是你我去会见斯大林。”于是开始在伦敦、华盛顿和莫斯科之间交换意见,以求商定合适的时间和地点。罗斯福倾向于摩洛哥,“舍蒂尔锡特的木筏而求宜人的绿洲”,但是斯大林与一八○七年会见拿破仑的沙皇亚历山大一世不一样,他对一个流于礼仪的首脑会议不感兴趣。他想要的是第二战场,但他已意识到一九四三年年内他是不大可能如愿以偿的。丘吉尔给罗斯福打去了电报:“他(斯大林)觉得从信件中也能如口头一样得到这句话(即一九四三年不会有第二战场)。”这是在这位苏联领导人为自己找到借口之后会这样想,他会说因为斯大林格勒前线的战斗是”如此地激烈,使得我本人不可能脱身,哪怕仅仅一天。”
卡萨布兰卡的争执
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的决心与俄国人一样强硬,不允许英国在发动一次越过英吉利海峡进攻的承诺上耍滑头,他们已经为这次被称为“象征会议”的会晤作了准备。他们交给总统一份措词强硬的表明立场的文件,让他在长途飞行中去啃。可是当他们抵达在安发的那座重兵把守的、俯瞰波光粼粼的大海和卡萨布兰卡红色屋顶的白色别墅的时候,发现英国三军参谋长会议带来了一个庞大的计划班子,还有一大堆备忘录和一艘与伦敦不断联系的通讯船。他们在出手向美国人推销他们的战略时占了优势,后者在人数上也被对手超出,因为他们的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李海海军上将在迈阿密时病倒了,为此他们只带了最低限度的必不可少的备忘录和两个参谋计划军官。
一九四三年一月十四日,当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在安发旅馆擦得锃亮的桃花心木桌子上开会的时候,他们与其盟友之间既缺乏团结又短少伙伴的合作精神。“在时机成熟之前发动一场毫无结果的进攻只能给自己带来灾难,对俄国也无裨益,而且对整个被占领的欧洲是一场蹂躏。”英国司令官们在表明立场的文件中这么争辩,并且还详尽地申述了为什么在未来一年中进攻法国将是徒劳而无功的理由。与此同时,这个文件还无可辩驳地提出:为了除掉德国在这场战争中的主要轴心国伙伴,应把北非行动先扩大到西西里,然后是意大利本土。离开伦敦之前,丘吉尔给他的随行人员指示应取何种策略,指出需要耐心,要有“滴水穿石”的精神。他让司令官们集中力量争取马歇尔将军,而首相本人则做总统的工作。
金海军上将和马歇尔联合反对任何把地中海攻势扩大化的建议,他们认为那是渗透着帝国梦的货色。其实他们没有看到英国之所以不愿正面攻击希特勒的欧洲堡垒,是基于一个岛国根深蒂固的观念,他们惯于节俭地使用他们有限的军事力量去打击敌人脆弱的部分,这是基本哲学上的差异。象马歇尔这样的美国将军所学的是大陆的军事战略,强调使用大量兵力从正面攻击以求速战速决。马歇尔希望盟军在法国登陆以便走一条更直接通向柏林的捷径。他争辩说,“任何转移总战略或者节外生枝的举动都将是劳而无功的,”这只能消耗击败德国的力量资源。美国陆军部长更宣言不讳地在“象征会议”的开幕会上提醒大家:对许多美国人来说,“主战场”不是欧洲而是对日作战。
正在进行中的争夺所罗门群岛和新几内亚的昔战说明了盟军不能“让日本有任何喘息的机会”。他提议大西洋战场和太平洋战场在武器和物资的分配上必须作相应的调整,在未来这一年中应把兵员、飞机和舰只的投入数从百分之十五倍增到百分之三十以对付日本人。马歇尔从金海军上将那儿所取得的强有力的支持,使英国代表团中的一些人相信,美国的海军部长把欧洲战场看作是使他不受干扰地进行太平洋战争的一大障碍。”尽管如此,金仍同意了双方意见一致的一个战略问题:应最优先考虑如何打败德国潜艇。“舰只的短缺是对所有作战行动的一个束缚,”英国的帝国参谋总长艾伦·布鲁克爵士在会上告诫说,“除非我们能有效地对付德国潜艇的威胁,否则我们就不可能打赢这场战争。”
会议的后四天用来辩论总战略。上升的肝火屡屡迫使会议步入破裂的险境,参谋军官们常常被要求离开会场,让首脑们继续进行私下激烈的辩论。
艾伦·布鲁克爵士在与金海军上将唇枪舌战时充分显露了他的爱尔兰人火爆性格。他的一个助手评论说,他“不可能让自己的头脑冷静下来选择自己的言辞”,而金海军上将则“专找岔子或者借机捉弄他”。这位海将真不愧是太平洋战略的不屈的辩护士。虽然他从未自己说过,但是人们普遍认为,当他被任命为美国海军总司令时,他曾说过:“每当事情难办时,他们就招来一群狗杂种。”迪尔爵士和马歇尔都不得不时常按捺住自己的性子,耐心地寻求某种妥协。总统和首相都十分小心地不介入争吵。马歇尔这一方由于在扩大地中海攻势上拒绝作出让步,所以在越过海峡进攻问题上也遭到英方的抵制。布鲁克将军的理由是,当年夏天袭击迪埃普遭到惨败还记忆犹新,它证明至少一年内还不能对法国发动成功的大规模进攻。
美国海军打算在太平洋对马绍尔群岛和加罗林群岛发动大规模强攻的计划,同样遭到英国人的顽固拒绝。因为据估计,这将需要抽调百万大军和数百架飞机,此外,为了把这支大军送过这片浩瀚的大洋,还需一百五十万吨的船舶。他们争辩说,这样做无疑是对同盟国“欧洲第一”战略的颠倒,因为它“只能对打败德国产生不利的影响。”英国人还认为,任何扩大太平洋攻势的行动,必然使韦维尔将军失去他们期待已久的、收复仰光的“阿纳基姆”行动所需的登陆艇。金采取出人意外的行动,表示愿意提供全部所需的登陆艇,从而把英国人堵了回去。当英国人拒绝在一九四三年年内为蒋介石所要求的缅甸战役确定一个开战的日期时,马歇尔直截了当地提醒他们说,倘若这事办不到的话,“那末随时都会在太平洋出现一种情况,这种情况将使美国迫不得已而从欧洲战场上撤出。”
在第三个晚上的夜餐桌上,正当所有的人开始对达成协议绝望的时候,精美的食品、上乘的法国酒使讨论气氛缓和了。晚餐在雪茄和科克涅酒的醇香中一直进行到午夜之后,在这段时间中,双方都作了彬彬有理的让步,从而达到了“原则上的一致。”英国人同怠接受扩大太平洋攻势。作为交换,美国人也接受了对西西里的进攻。另一场“非常激烈的”辩论发生在一月十八日上午,到了午饭后,裂痕才由于英国措词微妙的妥协而弥合,那就是太平洋行动“必须保持在这样的范围之内,即按联合参谋长会议的看法,当决定性打败德国的时机在一九四三年出现的时候,它不应该有损于同盟国抓住这一时机的能力。”
就在那天下午五时,总统和首相偕同他们的参谋长签署了双方同意的关于一九四三年盟军战略轻重缓急次序的文件。鉴于“击败德国潜艇仍然处于物力损耗上的第一位”,所以应最先把力量集中于大西洋战场;第二,必须为苏联提供大量的物资;第三,继续“包列罗”1行动,在英国集结军队与物资,为在一九四四年大规模进攻法国作准备(作为让步,英国同意万一必要时为减轻苏联的压力保留小规模地越过英吉利海峡进攻法国的可能性):第四,逐步增加对德国本土的轰炸;第五,随着轴心国在北非的失败,应开始制订进攻西西里的计划;第六,在妥协措词的限制范围内,太平洋行动将扩大到除确保新几内亚和所罗门群岛外,还包括收复阿留申群岛以及进攻日本在加罗林和马绍尔群岛上的基地;最后,英国勉强同意为一九四三年十一月进攻缅甸的“阿纳基姆”作战行动制订计划。
1 ①1942 年4 月英美商定以“包列罗”(Bolero)为代号的以英国为基地的、以美军为主力的登陆西欧的行动。——中译本编者
这不是同盟国双方原先期待于“象征会议”所要制订的“如何开始打赢这场战争的蓝图”,因为还有许多关键的战略问题依然悬而未决,不过这次会议给予摧毁德国潜艇以优先的考虑使英国满意,因为这些潜艇使同盟国的船只受到极大的牵制。布鲁克特别表明:“实际上我们得到了我们到这里来时所希望得到的一切。”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对卡萨布兰卡的结果远没那么高兴,魏德迈将军所持的观点就很极端:“我们把全部财产都赔上了。”这当然不是一种极精确的估价,因为至少金海军上将得到了他的中太平洋攻势,然而马歇尔将军所关心的是,美国已进一步地介入了地中海战争,而英国尚需要么就第二战场要么就缅甸战役明确地承担义务,而后者是华盛顿确信为使中国继续把战争打下去所必不可少的。能够使丘吉尔和罗斯福!感到欣慰的是,至少他们的军事首脑们在基本战略上取得了一致。在卡萨布兰卡的最后一天,同盟国的巨擘们都聚集在安发的烟迷翠黛、奇葩争辉的热带花园里接受记者采访,摆出一副精诚团结的融洽气氛。他们预言向柏林和东京的进军已经开始了。为了给缺席的斯大林作出姿态,罗斯福还宣布“他们的谈判条件只自能是无条件投降”——这是一个将会延长日本最终投降时间的不明智的承诺。
总统和首相在第二天将有更多的理由为自己庆贺:有消息说,麦克阿瑟将军终于摧毁了巴布亚半岛上的日军残留据点,红军在斯大林格勒最终将十万之众德军围住了。如果他们还知道日军终于开始从瓜达卡纳尔撤走,那天晚餐的庆贺气氛将会更浓了。
日本的退却
一九四三年一月十四日,帝国统帅部已经给拉包尔司令部发布了执行“KE”行动的命令,撤退百武将军业已精疲力尽的饥饿的部队,这支部队当时正被帕奇将军的生力军和大炮打得向西逃入丛林之中。就在同一天晚上,田中海军中将的部队动用了十九艘驱逐舰,全速驶入“狭道”,让一支海军特种登陆部队登岸作后卫,开始了撤退行动。美国的无线电情报机构没有发现“东京快车”一系列新的夜航的真正目的,哈尔西担心日本人在策划新的攻势,所以把三艘新的护航航空母舰上的飞机全派去加强“卡克图斯空军”。十天之前他派遣驱逐舰溯“狭道”而上,炮击日本人在新乔治亚岛的蒙达机场,图拉吉的鱼雷快艇每天晚上都出动投入战斗。这以后重型巡洋舰“芝加哥号”被鱼雷轰炸机击沉。六天后日本人用无线电迷惑战术使太平洋舰队总司令部情报部门上了当,后者预言联合舰队各部将从特鲁克南下,恢复对所罗门群岛的进攻。空中侦察报告看来也证实这一动向。哈尔西为此电告他的司令官们要为“最后的大规模行动”作好准备。
帕奇将军沿瓜达卡纳尔北海岸向西的推进当时已经使百武将军的部队落入了圈套,另有一个营的美国部队从埃斯佩兰斯角登陆作钳形运动。美国海军在南太平洋的所有水面舰只都在所罗门群岛以南集结,等待打击再次入侵的敌人舰队的命令,但是命令始终没有下达。一九四三年二月的第一个星期,“东京快车”得到三个晴夜的机会,接走百武将军和他的万余名幸存的士兵。最后一趟快车奋力从鱼雷快艇和飞机的袭击中冲出来,于二月七日晚上驶过“狭道”,正好是第一批美国军队登上瓜达卡纳尔岛之后六个月。
第二天早晨,帕奇的第一六一步兵师在离塔萨法龙加岬约十二英里的地方合拢。他们的钳形进攻只在小小的特内布罗村俘获少数几个敌人狙击手、
被遗弃的武器和一些被打坏的登陆艇。这是一场旷日持久、极其艰辛的战役的受人欢迎的急转宜下的结局。帕奇洋洋自得地发电说:“瓜达卡纳尔岛上有组织的抵抗已告结束。”哈尔西风趣地回电:“当我派出一个傻瓜作为瓜达卡纳尔的裁缝时,全没想到他竟能这么快就剥下了敌人的短裤。谢谢并致贺忱。”
“巴丹的死鬼今晚能安眠了,”两个星期前,也就是一月二十一日,在戈纳与布纳之间最后一个孤立抵抗的小块地区被清除的消息传来之后,麦克阿瑟赞许地说道。萨纳南达据点的攻克标志着巴布亚战役的结束以及参谋长联席会议原定一九四二年七月应该达到的第一阶段目标的完成,比原来的日程表迟了六个月。然而这依然没有拦住西南太平洋司令部发布一个欣喜若狂的新闻公报,宣称取得了这一胜利,而“兵员和物资的消耗是低的”。事实上,这一战役的代价是一千六百人丧生,就所涉及的兵员数量而论,也是整个太平洋战争中代价最高的一次行动。麦克阿瑟对报界装腔作势的声明只提到“盟军”或者“美军”,几乎根本不提澳大利亚人,实际上正是他们在残酷的丛林战中首当其冲。正因为如此,流传出一首多行打油诗,它是这样结尾的:
我敢用你的靴子打赌哩!直到最后审判日,所有将去付印的新闻,无非是道格①的公报而已。
① 道格是指道格拉斯,这是麦克阿瑟的名字。——译者
根据参谋长联席会议关于下一阶段进攻拉包尔的命令,麦克阿瑟将担任全面指挥。盟军将自新几内亚海岸北上推进到在胡翁半岛各港口,并对所罗门群岛北部发起进攻。他打算把这作为承担对日作战最高领导权所采取的第一个步骤。
“务必对你们的作战计划考虑仔细些,再不能让莱城和萨拉莫阿成为另一个瓜岛,”天皇提醒杉山元师切勿掉以轻心。于是,在拉包尔的第十七军司令部增派一支三千人的部队,这支部队将从两个港口出发,披荆斩棘穿过丛林深入内陆,朝澳大利亚部队在瓦乌的简易机场运动。他们发现麦克阿瑟已经料到了这一着,从莫尔斯比港空运了一个旅的澳大利亚部队加强机场的防务。一月二十九日,他们的进攻在离跑道的尽头仅四百码的地方被挡住了。
一星期内日本人的补给品逐渐耗尽,而澳大利亚部队正由第五航空队的C-47运输机源源不断地提供补给。一个星期后他们就集结起足够的力量冲出去进行反攻,把未能得逞的入侵者赶回丛林并迫使他们往莱城撤退。
在拉包尔的司令部里,今村将军觉得瓦乌的失败对他在新几内亚的基地构成了严重威胁。一支六千人的军队立即登上八艘运输舰,准备由八艘驱逐舰护航驶向莱城和萨拉莫阿。护航舰队于二月份最后一夭的午夜离港出海。在这之前,今村的气象专家向他担保,未来几天的阴霾天气将使敌人的飞机不会发现他们的到来。但盟军的空中侦察发现有船只向拉包尔的辛普森港调动,肯尼将军命令两百多架轰炸机集中到巴布亚的几个基地,准备袭击运输舰。
俾斯麦海之战
对于日本人来说,老天爷的确是一个不守信用的伙伴,二月一日当乌云开始消散的时候,第五航空队的一队巡航的B-25 飞机发现护航舰队正紧靠新不列颠岛的海岸航行。第二天晴空万里,重型轰炸机一群接一群地吼叫着俯冲下来。操纵着运输舰上机枪的日本水手,看到巨大的双引擎轰炸机从桅顶高度轰鸣着向他们扑过来时,都吓得不知所措。这是由第五航空队使之完善的“跳弹轰炸”技术的第一次表演。米切尔轰炸机的炸弹象一片擦过水面的石片一样落在舰壳上,有鱼雷一样的准确度和爆炸力。八艘运输舰和四艘驱逐舰被炸沉。到夜幕降临时,护航舰队几乎全被消灭,除此以外还有六十多架前去保护运输舰的日本飞机从空中被打下来,而美国人付出的代价是仅损失了四架战斗机。黑暗中当救生艇载着安达将军和他的尚存的残部逃命时,这场大屠杀还在继续着。他们遭到了从米尔恩湾开来的鱼雷快艇纵队的攻击。不到二千人,包括将军本人在内,被幸存的四艘日本驱逐舰救起,只有一百人设法用筏子和救主艇渡过丹皮尔海峡,最后在新几内亚登陆。
俾斯麦海战役是盟国的一大胜利。它结束了日本企图从新不列颠向新几内亚的驻军派遣大规模增援部队的努力,除了驱逐舰和驳船在夜间航行外,相互的联系至此已被切断。
“上天保佑我们取得这一重大胜利,”麦克阿瑟在另一个欣喜之情溢于言表的战报上宣称,他重新向华盛顿提出要求,希望再向他提供五个师,一千八百架飞机和包括航空母舰在内的海军力量。他谋求实施他的雄心勃勃的计划,这项计划的代号叫“埃尔克顿”,即分五个阶段向新几内亚进军,然后越海夺取拉包尔,并与准备从瓜岛出发进攻所罗门群岛的行动配合。但是由于有卡萨布兰卡的决议,马歇尔不可能这样大规模地投入部队。金海军上将唯恐哈尔西的部队现在也归麦克阿瑟指挥,因此反对在他看来是为了抽走他发动中太平洋攻势所需的舰只和兵员的阴谋。马歇尔派遣魏德迈将军作他的特使,向西南太平洋总司令解释为什么应该修改雄心勃勃的“埃尔克顿”计划。
麦克阿瑟的反应是大发了一通脾气。在他大动肝火的言辞里尽情地倾泻了他对“海军阴谋小集团”的蔑视。他确信正是他们剥夺了他在年内打赢这场战争所必需的军队。然后他电告马歇尔,宣称新几内亚战役“由于缺乏资源而被迫暂时停止。”但是哈尔西已经为夺取所罗门群岛采取了下一步行动。二月二十一日,他把他的南太平洋司令部的区域推进到原先划定的北部界限,从瓜达卡纳尔派出一支部队在亨德森机场以北五十英里的拉塞尔群岛上建立空军基地,这一行动没有遇到抵抗。
为了使对日战争得以继续进行,麦克阿瑟、尼米兹和哈尔西奉命派出他们的代表到华盛顿参加“太平洋军事会议”,以协调对有限资源提出的互相冲突的战略要求。然而,当他们于一九四三年三月十二日在参谋长联席会议主持下集中在一起的时候,很快地又陷入了难堪的僵局。使马歇尔不快的是,萨瑟兰将军按麦克阿瑟将军的指示要求得到更多的军事力量。这只能用削弱尼米兹的实力的办法才能办到。为此,金断然拒绝作出让步。由于受到“象征会议”协议对太平洋攻势限制的制约,参谋长联席会议决定缩减他们原未所确定的目标。但是罗斯福进行了干预,他果断地命令马歇尔在北非之先向太平洋派遣飞机,同时麦克阿瑟也奉令修改他的“埃尔克顿”计划。拉包尔也从一九四三年的攻占目标中被刷掉了;但应该作好准备,向新几内亚的莱城、萨拉莫阿、芬什哈芬和马丹推进,以“最终夺取俾斯麦群岛”。哈尔西
在所罗门群岛北上只限于“到达布干维尔岛的南部”。与此同时,金为了使尼米兹海军上将被任命力指挥太平洋所有海战的最高司令所作的努力遭到了失败。会上达成了不稳定的妥协:太平洋舰队司令部对盟车舰只的活动享有最后的支配权,但是受支配的只是尚未奉派去执行麦克阿瑟将军司令部下达作战任务的部队。
究竟是西南太平洋还是中太平洋应该是对日作战的主要反攻区,在这个问题上的争执就这样以意见对立的双方达成的妥协而告结束。在麦克阿瑟看来,参谋长联席会议的决定意味着他现在得到了美国海军舰队很大一部分力量的控制权;他渐渐地把哈尔西的战列舰、航空母舰和巡洋炮视作自己的力量。加上他原有的四百架飞机、七个海军陆战队和步兵师,麦克阿瑟把官看作是对他自己的十五个澳大利亚和美国师以及有一千二百架飞机的第五航空队的重要补充。总计起来,这当然组成了太平洋最强大的盟军力量。麦克阿瑟的参谋部现在准备用这支力量来对抗凭借着新几内亚和北所罗门群岛上的前进防御基地以周守拉包尔的大约九万日军和四百架飞机。
美国陆军和海军的蛆龋和由此而引起的对战略计划的修改,意味着盟军差不多需要三个月才能恢复攻势,在这段时间里,第五航空队和瓜达卡纳尔岛上的海军陆战队的战斗机把日本驻军有效地封锁起来,并不断地袭击他们的基地。所以,在一九四三年的上半年,在缅甸的英军是唯一真正在地面与敌人进行奋战的盟国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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