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维尔的目光短浅的战略最终将葬送仰光,正当他在缅甸执意实行这项战略的时候,哈特海军上将正在进行四国盟军的第一次海上作战,阻截据他的潜艇报告正在驶向婆罗洲石油港口巴厘巴板的敌人护航运输船队。这次作战同样厄运难逃。他的副手w·A·格拉斯福德海军少将奉命率领两艘轻型巡洋舰和四艘驱逐舰,从帝汶岛出发袭击已经占领巴厘巴板的日本入侵部队。刚开始就遭到不幸,“博伊斯号”巡洋舰撞到地图上没有标明的一个暗礁上,被迫退出战斗。格拉斯福德乘坐的“马布尔黑德号”巡洋舰的发动机出了故障,迫使他派遣四艘旧的驱逐舰北上望加锡海峡,在没有大炮的支援下发动进攻。
巴厘巴板战斗
一月二十四日夜晚,没有月亮,“约翰·福德号”驱逐舰率领“波普号”、“鹦鹉号”和“保罗·琼斯号”驱逐舰,以每小时二十七海里的航速,劈浪进入敌人的锚地。十二艘日本运兵船毫无防工地停泊在锚地里,早些时候出现的一艘荷兰潜艇,把西村祥治海军少将的驱逐舰都吸引过去了,驱遂舰到处搜寻潜艇,却不见踪影。美国驱逐舰赶到锚地,在凌晨三时之后不久开始发动攻击,这次运兵船正停泊在那里,在岸上油库熊熊火光的映衬下,呈现出黑呼呼的影子。驱逐舰发射鱼雷和炮火,水兵们因为打得准而高兴起来,可是敌船并未受损。塔尔博特舰长重新组织驱逐舰,抓住机会进行第二次攻击,这一次,它们的鱼雷发射完了,击沉三艘运兵船和一艘巡逻艇。巴厘巴板战斗是自从杜威在一八九八年率领美国亚洲舰队进入马尼拉以来,美国海军进行的首次水面战斗,四艘驱逐舰和“马布尔黑德号”巡洋舰一起返回爪哇的时候,舰上的水兵志高气昂。然而,消灭敌人的一支入侵舰队的好机会却丧失掉了:由于只有三艘运兵船被击沉,日军在婆罗洲发动的战役一天也未被推迟。
美英荷澳盟军司令部里洋溢着的胜利气氛,很快被第二天传来的消息一扫而光:珀西瓦尔将军已经下今向新加坡岛作最后撤退。保卫柔佛州的战斗仅仅十天就失败了。山下将军第一次进攻的目标是澳大利亚第二十七旅,这个旅在离柔佛海峡不到一百五十英里的公路旁挖壕固守。四十八小时之前,载送英国增援部队的第二批护航运兵船在新加坡靠岸;可是来不及将英国第十八师的部队运往前线。同时到达的五十架“飓风式”战斗机迅速起飞,但飞行员缺乏训练,而且飞机上的装备和涂抹的颜色只适于沙漠作战,因此很快就被日本“零式”战斗机击落。一月二十四日,当运兵船抵达新加坡,将二千人的澳大利亚部队——其中多数是从未放过一枪的新兵——送上岸的时候,作最后撒退的盟军已经象潮水一样地涌到柔佛州。
在伦敦,丘吉尔对马来亚战役的失败现在感到异常震惊了。一月十五日,他打电报给韦维尔:“请告诉我,一旦你们被迫撤遇到新加坡,将会怎样,”当他得知柔佛州方面“几乎没有”采取措施去保卫这座堡垒岛屿的时候,他大吃一惊,韦维尔透露的情况使首相震惊,他写道,“在我看来,新加坡可以没有陆地防御,等于一艘没有底的战舰可以航行。”首相预料“这将是极大的耻辱”,于是向三军参谋长会议——该会自从一九三七年演习以来就知道这座海上堡垒容易遭到攻击——发出了连珠炮般的“即日行动”命令,要求他们赶快修建陆地防御工事,“一直到工事里准备好镐和铲..新加坡必须成为堡垒,誓死保卫。”尽管首相在打气:“绝不考虑投降,”但他还是询问韦维尔,是否不该考虑将刚刚抵达的部队刻不容缓地调到仰光的计划付诸实行。“我认为保持缅滇公路畅通无阻比保住新加坡更重要。”
澳大利亚总理约翰·柯廷发来的一封告急电报很快改变了丘吉尔的主意。电报说:“我们得到过种种保证,我们认为从新加坡撤退是不可原谅的。”毫无疑问,堪培拉政府准备在关键时刻从中东撤走它的军队。首相担心,从新加坡撇退将被看作是“英国佬在美国人坚守科雷吉多尔岛的时候临阵溃逃”,丘古尔觉得这是“不可想象的”,华盛顿对丘古尔的想法的反应自然也是消极的。
在新加坡,日本进攻部队离柔佛浅海峡不到一百英里的消息,使数以百计的欧洲人携家跑到碎石铺地的码头,希望乘搭几艘还敢冲破敌人海空封锁的船只逃出去。
一月二十五日,珀西瓦尔没有其他办法,只好下令作最后撤退。两天以后,韦维尔的司令部接到报告:“我们一路战斗,但我们可能在一星期之内被赶回到这个岛上。”这时候,装满老百姓的火车和满载军队的卡车塞满了柔佛海峡的堤道。戈登·贝内特将军随他的澳大利亚师一起撤走的时候,忧郁地写道:“此地此刻彻底撤退。”许多厌战的英国和帝国部队艰难地跨过一千码长的海峡堤道,来到新加坡稍作喘息。二月一日拂晓,来自英国阿盖尔和萨瑟兰地区的苏格兰高地联队第二营残余部队带来了落伍的士兵,一支横笛吹奏着悲凉的曲子“高地男儿”。上午八时,工兵奉命炸毁堤道。
爆炸的烟尘落定之后,新加坡看起来又象是一座真正的岛屿了,从炸开的大缺口流泻过去的柔佛海峡的混浊海水,将这座岛屿割裂开来。然而,这也同这座“堡垒”岛屿本身一样,只不过是象征性的。炸药的重量计算错了。缺口处的水深不到四英尺——退潮的时候浅得连最矮的日本士兵也能膛过去。
第十一章一连串的灾难
山下奉文将军的部队同新加坡之间现在只隔着柔佛海峡,这支部队在柔佛州闪电般的进军速度向本间将军施加了新的压力,促使他在菲律宾重新发动业已停顿的攻势。新的部队运抵巴丹前线。日军共有二万五千人,同巴丹半岛的守军相比仍然处于一比三的劣势,但是到了一九四二年一月的第二个星期末,在坦克的支援下,他们在盟军沿着纳蒂布山坡建立的阿布凯防线的最薄弱处,深深地塞进了一个楔子。
麦克阿瑟试图重振队伍的士气,他在一月十五日颁布一道日日命令:“美国的援助正在途中。数以千计的兵员和数以百计的飞机正在调运..我们在巴丹的部队比进攻我们的日军还要多..一道坚不可摧的防御将挫败敌人的进攻..我们战斗,就会赢得胜利;我们撤退,就会被毁灭。”但是,勇气和决心还不足以挫败日军的屡次进攻。当“数以千计的兵员和数以百计的飞机”未见到达的时候,一般致命的无可奈何的情绪在前线散兵坑里滋长起来。疲惫不堪、饥肠辘辘的美国士兵,用粉笔在头盔上划上V 字——不是代表“胜利(Victory)”,而是代表“炮灰(Victim)”。昼夜战斗,快把他们的锐气消磨光了。
白天,敌人从空中和地面向他们发起无情的攻击;晚上,扩音器不停的嘲骂和鞭炮的僻啪作响吵得他们不得安宁。绝望的情绪在蔓延,睡眠不足,食品、药品缺乏使伤亡率直线上升。美国兵的忿恨情绪蔓延到菲律宾人中间,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最动摇军心、没完没了的歌词发泄了这样的情绪:
我们是巴丹的苦兵卒,没有妈,没有爸,没有山姆大叔,没有婶,没有叔,没有侄儿和侄女,没有枪,没有飞机和大炮,可是没有人在乎!
一月二十日晚上,突破了纳蒂布山坡右翼阵地的五千名新到的日军发起进攻,麦克阿瑟的阿布凯前沿防线开始崩溃。第二天,温赖特将军的左翼阵地遭到猛烈空袭,也开始崩溃。后备部队紧急调上去支援将败兵倒的前线。三天以后,萨瑟兰将军全面视察了阵地,麦克阿瑟接受了他的参谋长的建议,命令撤退到马里韦莱斯山脚下的第二道防线。“我亲自选择和准备了这个阵地,它是固若金汤的,”他发电报向马歇尔将军作出保证。“我打算血战到底,与阵地共存亡。”
冒着不停的空袭,向退守阵地作二十英里的撤退,给美国和菲律宾部队带来了新的绝望情绪,这些部队不仅要同日本人作战,而且要同疾病、流行性疟疾,以及难以充饥的食品中缺乏维他命A 而造成的夜盲症作斗争。
在阴湿的马林塔坑道里,气氛是严峻的,这个坑道不仅作为麦克阿瑟将军的家,也作为他的司令部。上面,炸弹密集、迅速地落在科雷吉多尔岛上。救援的飞机不见踪影,收听到的美国无线电广播说,麦克阿瑟重创了日军,这个消息象陆军部屡屡许下的援助就在途中的保证一样空洞和使人沮丧。但是,尽管参谋长联席会议可能已经放弃了援救的努力,总统和马歇尔将军却没有放弃寻找某种办法的希望。他们派遣前陆军部长帕特里克·赫尔刊去澳大利亚组织船只突破敌人的封锁。他将会发现日本人的“船只、飞机和大炮都比自己多”。赫尔利虽然作出了巨大的努力,最终只有几千吨供应品在夜间由小船运抵科雷吉多尔岛。
晚上,“东京玫瑰”无线电广播不堪入耳的声音叫嚣:一定要在月底之前将麦克阿瑟将军拉到日本首都的衔上游街。二月初,东条首相为了进一步破坏菲律宾的抵抗,向非律宾人保证:这个国家将被承认为日本“大东亚共荣圈”里的一个独立国家。华盛顿没有送来增援部队“注定要使菲律宾人为了取得喘息机会而陷于几乎完全灭绝的状态”,肺病缠身、在马林塔坑道里卧床不起的奎松总统,致电建议以宣布菲律宾中立的方式向日本人投降,以便终止毫无意义的抵抗和折磨。“你们必须确定怎样才能更好地完成阻滞敌人的任务,是迎合奎松呢,还是让我继续进行战斗,”麦克阿瑟本人在二月九日发给陆军部的一封电报中补充说。两人的联合呼吁“象一颗炸弹一样地”落在史汀生的办公桌上。总统立即回电,“断然否认本政府有可能赞同奎松总统建议中的政治内容”——并且亲自“担保对阁下和贵国人民所负的责任”,作出了援助就在途中的更加空洞的许诺。
马歇尔的断然拒绝强烈地提醒了麦克阿瑟,“只要还有抵抗的可能,”就不要再谈论投降。陷在科雷吉多尔岛的新闻记者,没有一个真正认为麦克阿瑟将军打算投降,因为他已经告诉他们:“如果我们得不到增援部队,结局将是残酷的、血腥的。”但是,华盛顿由于急于阻止奎松向日本人作出令人准堪的表示,建议他和高级专员、内阁以及麦克阿瑟的夫人一起撤走。麦克阿瑟将军原来反对这样做,认为太危险了:但是,或许饶有兴味的是,已经和华盛顿商量妥了,要在二月十六日用潜艇将年迈多病的奎松接走,因为过了那一天,大通银行菲律宾财政部帐户上有五十万美元将转入纽约美华银行托拉斯道格拉斯·麦克阿瑟的私人帐户上。这样一个非同寻常的要求必须得到罗斯福、史汀生和内政部长的批准,来往的电报要保密的。这一笔钱是根据奎松总统一九四二年一月三日的行政命令拨出的六十四万美元当中分给麦克阿瑟的一部分。这笔拨款“虽然数目不算多,却是为了报偿”这位将军、他的参谋长和另外两位“锻造了现在正在战场上狠狠打击敌人的武器”的军官所作出的“杰出贡献”。
美国武装部队的现役军官显然不能进行这样的现金交易,假如这个消息泄露出去,麦克阿瑟作为民族英雄正在增长的声望很有可能受到严重损害。在三英里对过的马尼拉湾彼岸,疲惫不堪的士兵正在同日本人殊死作战,这个消息肯定会对他们造成爆炸性的影响。“巴丹的苦兵卒”粉碎了敌人利用登陆作战越过他们防线的两次企图。这位将军不愿过来视察前线,已经在被人嘲笑。这些美国大兵按照“共和国战歇”的曲子编了歌词:
轰炸机炸不着,震动惊不着,道格①在坑道里吃着巴丹最佳食物,他的士兵还在挨饿..
① 指道格拉斯·麦克阿瑟,——译者
如果他们知道了这笔五十万美元的贿赂,将会在后面加上什么歌词,就只有靠想象了。
奎松总统做得对。好几个星期以来,华盛顿的参谋长联席会议意识到,返回到他们在一九四一年提出的“欧洲第一”的“彩虹5 号”战略,需要丢掉菲律宾。麦克阿瑟进行抵抗的目的,的确是为了赢得“喘息时机”,以便部署增援部队,阻挡日军南进的威胁,保卫荷属东印度和澳大利亚的海上通道。关于这一点,海军上将金是毫不动摇的,他在地图上从中途岛穿过萨摩亚和斐济至布里斯班划了一条线,并且命令太平洋舰队新的总司令“不惜一切代价”守住这条防线,根据这个计划,“约克城号”航空母舰奉命载着部队和飞机,于一月六日驶离圣迭戈,前往守卫萨摩亚。五天以后,帕果帕果遭到潜艇的袭击。澳大利亚的侦察机报告,日本战舰正在特鲁克群岛集结,这个消息引起了恐慌,担心这些战舰将要南下突破太平洋防线。结果,它们不是驶往斐济,而是企图占领萨摩亚群岛前端澳大利亚管理的新不列颠岛上的拉包尔城。
珍珠港事件得以雪耻
当天,“约克城号”航空母舰在“企业号”航空母舰特遣舰队的护卫下,抵达萨摩亚群岛进行增援。另一支载有两万美国部队的护航运输舰队被火速派往斩喀里多尼亚,这支部队将驻守新赫布里底群岛。海军上将金现在意识到“与澳大利亚的交通面临着严重的威胁”,为了对付这个威胁,他担任新划定的澳新海区的总指挥,命令尼米兹派遣“芝加哥号”重型巡洋舰、有可能的话还有“列克星敦号”航空母舰前往珊瑚海,与海军上将约翰·格雷斯爵士的两艘澳大利亚巡洋舰编成混合舰队。
尼米兹发现,甚至在他缺少军舰来保卫西太平洋和为往来于夏威夷与西海岸之间的运输船队提供保护的时候,他的舰队的力量由于保卫澳大利亚的海上通过而进一步受到削弱。他不顾太平洋舰队比较保守的海军将领们的劝告,打算继续执行他的原订计划,即派遣航空母舰特遣舰队对敌人的海岛基地发起勇敢的袭击。后来,一艘潜艇发射鱼雷击中“萨拉托加号”航空母舰的锅炉房,迫使它摇摇晃晃地返回美国的干船坞进行修理。尼米兹的航空母舰力量虽然减少了四分之一,他仍然坚持他的阻止日本进攻、袭击他们的海岛基地以提高太平洋舰队的士气的计划。美国部队在萨摩亚登陆之后,“企业号”和“约克城号”航空母舰特遣舰队于一月二十五日拔锚北上,袭击马绍尔和马金群岛的日本海军基地。
在二月一日黎明后的五个小时中,哈尔西交了好运,从“企业号”航空母舰上轮番出动飞机,连续扫射轰炸夸贾林锚地,使这次袭击成了一次小小的珍珠港事件。运兵船被击沉击伤,岸上设施在一次空袭中被炸坏,日本海军指挥将领被击毙。美国飞机损失了十三架,日本航空母舰出动的飞机袭击了“企业号”和一艘巡洋舰,后来尼米兹发出简短电报:“和哈尔西一起撤出。”在南面三百英里,“约克城号”航空母舰特遣舰队正在袭击马金、米利和贾卢岛。由于气候恶劣和缺乏勇敢,弗莱彻海军少将的战果不够辉煌。尽管如此,报界可以报道说,太平洋舰队至少发动了攻势。头条新闻夸大其词地向美国人报告了他们自从十二月七日以来一直渴望读到的消息:“珍珠港事件得以雪耻。”
美国海军在太平洋中部向日本人发起反攻所取得的胜利,尽管只不过是恼人的小动作,却比哈特的美英荷澳多国联合舰队的平凡活动强有力得多。潜艇和水面舰只的联合作战迄今为止只击沉少数运兵船。现在,由于日本开始向爪哇和苏门答腊进击,这四个盟国的海军力量联合组成一个单独的中队,共八艘巡汁舰和二十艘驱逐舰。这支小小的力量将向日本的战列舰、巡洋舰和调来保卫向荷属东印度作最后进军的日本部队的航空母舰进击队进行挑战。
二月一日,对爪哇北岸的猛烈空袭迫使哈特海军上将从泗水撤到南岸的芝拉扎。他的舰队司令卡雷尔·多尔曼海军少将坚持要在三天以后将他的突击部队开进望加锡海峡,以便阻截驶向西里伯斯南端的一支入侵护航运输船队,他的这个努力没有成功。“马尔布黑德号”巡洋舰遭到空袭,不得不前往锡兰进行修理;“休斯敦号”重型巡洋舰的后炮塔也失去作用。接着传来消息:一支大型熬军正南进入侵苏门答腊,多尔曼闻讯后再次出动舰队,冒着猛烈的空袭前往援救巨港。敌机从岸上起飞无情地轰炸,舰载敌机迫使他取消了这次行动,他痛苦地感觉到,“历史将谴责他临阵退却。”二月十五日下午,巨港落入日本手中。几天之后,澳大利亚和荷兰军队被迫向南退却,退却前只部分地破坏了石油设施。这使日本控制了荷属东印度一半的石油储备。
新加坡沦陷
对于同盟国来说,一九四二年二月十五日是一个令人寒心的日子,因为新加坡也在这一天陷落了。仅仅一个月之前,丘吉尔告诉美国人,这座岛屿堡垒可以经受住六个月的包围。可是,只包围了两个星期,它就陷落了。
“我们的任务是守住这座堡垒,直到援军到来,而援军肯定会到来的,”一月三十一日,当最后一批士兵跨过海峡堤道向新加坡撤退的时候,珀西瓦尔将军在激励士气的日日命令中发出这样的号召。在后来的一个星期中,被炸开的海峡堤道南面十四英里的新加坡城遭到频繁的空袭,日军为了造成假象,只以这种方式显示这座城已被包围,而且肯定会被攻下。混浊的柔佛海峡岸旁,是一片长满热带植物的沼泽地,英国、澳大利亚和印度军队正在沿岸拼命加固战前的军事计划人员忽视了的防御工事。英军撤退的时候,绝不该忘了拆毁绿色琉璃瓦盖顶的富丽堂皇的柔佛苏丹官城楼上竖起的那座高高的瞭望塔,现在,山下奉文将军和他的参谋人员站在这座瞭望塔上,从风景窗口用高倍野战望远镜窥视海峡对岸。高高的地势使他们可以将大炮对准目标,与此同时,三百艘可折迭的强击艇已运到前沿,隐藏在密林里。
当日本人注视着英军同仇敌汽加紧建造战术据点和炮兵阵地的时候,他们实际上把他们所面临的海峡对岸的守军人数低估了将近百分之六十。然而,珀西瓦尔将军虽然拥有八万五千兵力固守阵地以击退敌人的进攻,他却犯了和麦克阿瑟将军同样的错误:他把他的全部力量集中在海峡岸边。他不听韦维尔将军的劝告,调来英国第十八师的部队,部署在海峡堤道东北面的开阔地上,他认为敌人最有可能向那儿发起强攻。西北海岸交给戈登·贝内特的澳大利亚军队防守,为了建立一道防线,他们正在长满浓密的热带植物的沼泽地里滚爬着。丛林阻挡了射界,妨碍了各战术据点之间的交通。
由于深信珀西瓦尔有足够的军队和军需品来抵抗迫在眉睫的日军的进攻,总督申顿·托马斯爵士宣布新加坡将要书写“帝国历史上光辉的一页”。平民仍然在阻碍战备活动,他们坚决要求军队出具“主管当局”允许在高尔夫球场上挖壕或砍伐棕榈树的书面许可书。只有当章宜海军基地里代价高昂的新建设施开始甲炸药炸掉的时候,人们才认识到所临危险的程度。华商立即停止向欧洲顾客赊销货物,愈来愈烈的空袭引起了无法控制的火灾。由于没有防空洞,伤亡是惨重的。城外的沟渠成了扒满苍蝇的尸体的墓穴,衣衫槛楼、醉醺醺的逃兵在街上逛荡,洗劫炸塌的房屋,眼看就要成为难民的队伍在码头排成了长蛇阵。只剩下少数几架“水牛式”战斗机,皇家空军司令部要留着它们击退即将到来的进攻。所以,当“亚洲特快号”轮船在二月五日穿越海峡,遭到轰炸并被击沉的时候,没有飞机替它护航。“新加坡在燃烧,在破碎,”一位目击者说:“它好象是一座被丢弃的城市,数以千计的毫无斗志的士兵聚集在空旷的海滨、拉弗尔斯垦地和其他开阔地。他们在日本轰炸机机枪的扫射下成批地死去。”
二月七日晚间演出了英国在马来亚的悲剧的最后一幕,当时山下奉文将军派遣近卫师团越过海峡,占领控制昔现在已被炸成废墟的章宜海军基地的入口处的那座小岛。这是为了摆脱守军防御而举行的一次佯攻,就在这当儿,日军大炮开始猛烈射击,炮声如滚滚雷霆。到黎明时分,着火的油库上空笼罩着一层烟幕,摧毁油库是为了防止燃烧着的石油流进海峡。随着白昼的消逝,射击有条不素地指向西面,轰垮海峡堤道周围的机枪掩体和防御工事。
山下奉文将军的第一“攻击波趁着夜幕强渡海峡,每艘强击艇载四十人,由舷外加速推进器推进,晚上十时三十分,三百艘这样的胶合板强击艇开始强渡,它们不是驶向海峡堤道尔面坚固设防的开阔海岸阵地,而是驶向西面长满热带植物的沼泽地,那儿的防线薄弱,守军是疲惫不堪的澳大利亚军队。
贝内特将军的士兵失去了趁强击的日军尚未登陆就进行射击的机会,因为英国炮兵部队没有接到命令,等到开始射击或音打开探照灯的时候,已经为财太晚,探照灯可以照见逼近的登陆部队。在短短的儿小时中,四千多名日军登岸,从沼泽地里的热带植物和澳大利亚第二十二旅防线的空隙中间渗透过来。黎明时分,坦克和大炮被木筏送到对岸,到这时候,山下奉文三万人的整支部队几乎有一半已经在新加坡成功地登陆。黎明过后不久,一群群握着刺刀冲锋的日本士兵势如破竹,澳大利亚军队的防线开始动摇,守卫这些防线的士兵四处逃跑。“他们惊慌失措,小步跑着逃了过来,”一位英国军官回忆说。“天上下着瓢泼大雨,多数士兵的脚划了一道道的口子。他们涉过河流,穿过长满热带植物的沼泽地,穿过灌木丛,来到公路上。他们抛弃了一切累赘。他们扔掉了步枪和子弹..”
日军击溃了一部分澳大利亚部队。其他部队,比如在海峡堤道顶端周围守卫着这条防线的中间地区的第二十六旅,坚守了一整天,后来,敌人从他们崩溃的翼侧冲了过来,他们面临着彼切断的危险,于是也撤退了。山下奉文对胜利充满信心,到了晚上,他走下绿宫,和他的参谋人员一起冒着密集的炮火,乘渡船到达对岸,亲自指挥对海峡堤道发起最后进攻。哪儿战斗哪儿就有他的噪大佐,趁着黑夜抢登上岸,他发现自己实际上是在尸体上行走。在二月九日最初的儿个小时中,帝国禁卫军兽性大发,直至澳大利亚军队进行抵抗的一小块孤立阵地,他们一路上乱刺乱砍,屠杀了全部俘虏。
拂晓时,日军通过前线的一条一英里宽的空隙,蜂拥冲向所谓的裕廊防线,这是英军在岛内沿着西面的隆起部建立的第二道防线。日军的凶猛和飞快的进攻速度,弄得这道防线上的野战指挥官惶然不知所措,他们过早地下令进行另一次撤退。现在,珀西瓦尔要为他把大部分兵力集中在前沿防线付出代价。后备兵力不足,而且城前没有坚固的后方阵地,到了傍晚,他的焦急的参谋人员顶感到,日军横行整个岛屿只是时间问题了。
新加坡陷落之前不几天,韦维尔将军干二月十日从爪哇乘水上飞机抵达这座岛屿,企图挡开眼前的这场灾难。一天上午,在坎宁堡举行的一次会议上,韦维尔同琅西瓦尔发生了对抗,双方大发雷霆,口出不逊。韦维尔拿出他收到的丘吉尔首相的一道感情激动的命令:“战斗必须拚到底。战地指挥官和高级军官应该和士兵死在一起。英帝国的荣誉在此一举。俄国人正在浴血奋战,美国人固守吕宋岛,因此,我们国家的荣誉在此一举。”
在戈登·贝内特的前沿司令部里,韦维尔敦促向进攻的日军发动反击。他们不时地中断谈话,钻到桌子底下躲避轰炸袭击,从谈话中断的次数来看,这次反击不能成功是很明显的了。尽管如此,珀西瓦尔发表了丘吉尔的命令中似乎是表示歉意的一段话,然后下令仓促反击。黄昏时刻,反击渐息,遭到了惨败。
二月十一日太阳升起的时候,日军已经控制了半个岛屿。在市郊,日军先头部队隔着废弃的跑道与英军交火。然而,这场战斗已经成了日军的一个至关重要的阶段。山下奉文意识到他的三万部队在数量上处于劣势,他迫切需要唬住新加坡,让它迅速投降:“我一直担心英国人会发现我们兵力不足和缺乏补给,从而迫使我进行灾难性的巷战。”他放慢了进攻速度,调来轰炸机,完全不知道英军的抵抗意志多么快地就要瓦解。
殖民当局的文武官员坐在拉弗尔斯饭店的酒巴间里,维护着他们的尊严:外面的街道上却挤满了醉醺醺的逃兵,他们在一面墙上乱涂了起来:“英国是英国人的。澳大利亚是澳大利亚人的,马来亚只有狗娘养的才要它。”潮湿的季风中充满了死尸的恶臭和从阴沟里散发出来的酒气。总督预料这座城市将被占领,命令毁掉全部造酒备料。星期五,二月十三日,的确是新加坡的一个不幸的日子——对于乘搭最后一条船撤走的人来说甚至更不幸。在那一个星期,载着成年男女和儿童开走的五十条船中,除了少数几艘之外,几乎都被轰炸机和封锁这座岛屿的军舰击沉,几乎没有什么幸存者被日本人救起。
在英帝国黑暗的星期五中最黑暗的那个星期五,韦维尔先打电报给丘吉尔说:“担心抵抗恐怕不会持久,”然后试图给珀西瓦尔打气:“你的英勇抵抗意义重大,应当坚持到最后。”第二天上午达到了极限:日本人切断了这座城市的供水。贝年特将军独自决定不让澳大利亚士兵白白送死,命令他们节省越来越少的子弹,只有在保卫他们自己的环形防线时才进行射击。这使敌人得以直捣被削弱的防线,血洗亚历山大军医院,用刺刀野蛮地刺死伤兵,甚至把外科大夫推到一边,残害正在接受紧急外科手术的一息尚存的士兵。
第二天上午,山下奉文正在加固布郊的阵地,他断定,‘吓唬”新加坡举手投降的时刻到了。“本着骑士的精神,我们奉劝你们投降,”他在写给琅西瓦尔的信的开头说,这封信卷在一个挂着红、白、蓝三色飘带的卡纸版筒里,于上午九时之前在英军阵地上空投了下去。信件说,新加坡“已经彻底孤立,正在尽最大努力和英勇战斗来抬高大不列颠的声望”,正当参谋人员在坎宁堡仔细研究这封信件的时候,韦维尔发来一封电报,给予琅西瓦尔在一旦战斗变得“毫无意义”的时候就“决定停止抵抗的权力”。珀西瓦尔将军本来在指挥、武器和战术上处于劣势,现在在智谋上也逊敌一筹。他没有办法知道敌人的弹药和补给究竟多么少。他更担心的是缺乏饮水和使平民大批死亡的流行病的威胁。一个军官代表团乘坐一辆被打坏的小轿车前往日军前线,一个窗口的外面飘着一面米字旗,另一个窗口飘着一块自布。山下奉文担心耍弄缓兵之计,坚持只同总司令本人进行谈判。
二月十四日,星期六,琅西瓦尔将军按照日本人的命令,在下午六点钟和他的高级军官一起,冒着仍未减退的酷热,驱车前往敌人战线后方位于武吉智马的福特汽车制造厂。山下奉文将军等在那儿,他身体粗壮,穿着笔挺的上黄色陆军服,四周围着他的参谋人员。跟前候着一大群日本记者和新闻摄影师,准备记录下这个预先安排的投降仪式。
面容憔悴的珀西瓦尔来到了,布满血丝的双眼显示出他对失败的沉痛感受。英国人的军服上积满污垢,他们在一张未铺桌布的桌子的另一边排着坐下的时候,样子实在显得可怜。当他们通过翻译得知,这不是讨论投降条件的谈判,因而更加显得不安的时候,这位圆头的日本将军霍然指着桌于上摊在他们面前的投降书,祖鲁地问道:“签还是不签?”珀西瓦尔尽管已经颓靡不振,却还没有作好接受这个最后屈辱的准备,打算起身就走。但是,同他手下的军官商量之后,他还是决心要拯救他的士兵和新加坡的公民。八时十分,在拍摄镜头的电影摄影机面前,他忍辱签署了投降书。
双方各死伤约一万人。日本不仅征服了做岸于世的“狮子城”,而且砸碎了英国在远东的帝闽主义势力的基础。更多的苦难和死亡还在后头!山下奉文虽然在当天晚上答应饶恕平民的性命。出什么时候炸毁桥梁的决定。第二天凌晨三时,日军缩小包围圈,用机枪扫射铁桥。作出决定的时刻到了。廓尔喀旅的历史记录了锡当河行动的高潮:“首要因素是不能让这座桥完整地落入日军手中,越来越明显的是,由于敌人的猛烈火力,不能在白天炸毁这座桥梁,甚至怀疑能不能将这座桥守到大亮,炸毁它意味着要牺牲印度师,但各种迹象表明,这个师无论如何到达不了这座桥梁。情况越来越紧急,决定作出来了,桥梁炸毁了。”
二月二十三日凌晨五时半,锡当河大桥的桥梁“在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炸毁了,接着出现一道眩目的闪光和一股炽热的气浪,”保卫仰光所能依靠的这个印度师,已被日军和这分水流湍急的河流切断。然而,井田将军的第十五军团的工兵到北面十英里处的河流上游修建一座临时桥梁,却花了十天的时间。这使英国人有时间摧毁仰光的港口设施并撤出这座城市。这段拖延的时间拯救了几乎三千印度军队的性命,他们突围来到惕当河边,想乘临时制作的木筏划到对岸。廓尔喀旅的士兵虽有胆量,却不会游泳,几乎都在泅渡时淹死。
韦维尔将军听到锡当河惨败的消息后,和平常一样显得沉着冷静。显然,这个重要的港口已经失守,因为英国第七装甲旅和一个新的印度师现在不可能赶到仰光,及时地拯救这座城市。这只是使他的部队大量减员的一系列严重打击之一。日军的入侵挫败了盟军在二月十八日向帝汶岛运送增援部队的计划;第二天上午,南面三百英里开外的澳大利亚北部海岸上美英荷澳联军舰队的主要供应基地达尔文港,遭到南云的飞机的袭击,几乎成了第二个珍珠港。这支由六艘航空母舰组成的打击力量,只是愈来愈集中的一批敌舰当中的一部分,这批敌舰形成了一道年南袭击荷属东印度的攻击波。
哈特海军上将希望美英荷澳联军的突击舰队更加表现出进攻精神,主动出击去破坏敌人的登陆,但他发现荷兰海军上将赫尔弗里希经常阻碍着他,赫尔弗里希发誓,他不会允许他的舰只在没有充分的空中掩护的情况下出航。这场指挥上的争吵终于得到了解决,华盛顿的参谋长联席会议宁可让荷兰承担即将来临的灾难的责任,命令哈特将作战指挥权交给赫尔弗里希。这位荷兰海军上将接过了指挥权,胸中激发起坚强的决心:一定要采取行动拯救爪畦岛上的同胞。二月十八已他命令多尔曼海军少将袭击驶往巴厘的入侵部队——不用等候对帝位岛进行流产的袭击后同驱逐舰一起返航的“休斯敦号”重型巡洋舰,也不用等候护送运兵船通过西面六百英里开外的斐他海峡的英国和澳大利亚巡洋舰。
当天傍晚,“德鲁伊特尔号”驱逐舰率领它的姊妹舰“爪哇号”轻型巡洋舰,驶离芝拉扎,消失在热带的暮色之中,结果两艘荷兰驱逐舰当中的一艘撞在外海的暗礁上沉没。多尔曼的美国护航舰奉命在万隆海峡同另外四艘驱逐舰汇合,这个海峡将爪吐东端风景如画的多山的巴厘岛同龙目岛分隔开来。八艘荷兰鱼雷艇将组成另一支袭击队,第二天上午,当日军冒着美国B-17轰炸机的零星轰炸,在萨努尔海滩登陆的时候,美英荷澳联军的舰队离海滩还有二百多英里。当天晚上十时半左右,当多尔曼的舰队扫入锚地的时候,本来可以对日本运兵船进行的一次大规模袭击,被日本人熟练的驾船技术挫败了。日本的四艘驱逐舰巧妙地穿过盟军战舰的T字形战线,赢得了战术上的优势,在一场炮火和鱼雷的激烈交锋中,击沉了“皮特·海因号”战舰,后来,更多的日本驱逐舰参加战斗,向它们自己的战舰开火,战场上一片混乱。当“特罗姆普号”轻型巡洋舰和四艘美国驱逐舰一起冲出万隆海峡到达战场的时候,混乱更加剧了。炮火的闪光,曳光弹和竞射的鱼雷照亮了黑暗的夜空,一艘日本驱逐舰和“特罗姆普号”被鱼雷击伤,多尔曼好不容易才把他的舰队撤出去。没有一艘敌舰被击沉,不知怎么地,从万隆海峡驰授的荷兰鱼雷艇,既没有找到友军,也没有发现敌人。
美英荷澳联军的海军部队在万隆海峡战斗不力,被韦维尔司令部视作凶兆:他们的海军部队太涣散,不能击退预料之中的日军对爪哇的入侵。岛上只有两万五千荷兰军队和七千英国与澳大利亚军队,可供作成使用的飞机不足两打,守住五百英里长的海岸线是毫无希望的。“我不忍离开这些勇敢的荷兰士兵,我将坚守此地,尽可能和他们一起同敌人战斗到底,”韦维尔在二月二十一口顺从地对丘吉尔说。三天以后,“空中侦察报告两大股入侵部队已驶往爪哇岛,韦维尔断定让他的司令部乘飞机撤到锡兰的时刻来到了,与此同时,布里尔顿将军乘坐最后一架B—17轰炸机前往澳大利亚。
“我相信你们将尽力坚持战斗,”丘吉尔在拍给留在爪畦岛上同荷兰和澳大利亚军队一起进行最后抵抗的英国陆军和水兵的告别电报中说道。四国联合舰队中的丸艘巡洋舰和十一艘驱逐舰,是保全一部分荷属东印度领土的最后一线希望。二月二十六日,另外三艘皇家海军巡洋舰和驱逐舰驶往巴塔维亚,它们奉命出击驶往爪哇岛西北部的一支大型入侵护航运兵船队。它们遭到猛烈的空袭,好不容易通过巽他海峡逃到锡兰。
爪哇海战斗
当天下午,空中侦察发现另一支护航运兵船队驶往爪哇岛东端。多尔曼海军少将的舰队还没有来得及在泅水加油,就接到赫尔弗里希设在巴塔维亚的司令部的命令:“跟踪追击直至全部消灭日军。”他指示自己的多国部队:“我们必须履行我们的职责,直到最后时刻。”舰队搜寻了一整夜,可是毫无结果。黎明时分,它们返回泗水,逃脱了日本飞机的袭击,那天上午,当美国的老牌航空母删“兰利号”运送一批战斗机前往芝拉扎的时候,这些日本飞机发现并击沉了这艘航空母舰。
当空中侦察第二次发现这支运兵船队在巴韦安岛北面一百英里海面上的时候,多尔曼的舰队出发前往截击。没有时间举行作战会议,这位荷兰海军上将的命令,还须由“德鲁伊特尔号”上的一位美国海军联络官翻译出来,
再用信号灯发给“埃克塞特号”和“休斯敦号”重型巡洋舰。舰队后尾由“佩思号”和“爪哇号”轻型巡洋舰组成。左翼是皇家海军的三艘驱逐舰;右翼由两艘荷兰驱逐舰和四艘美国海军驱逐舰掩护。
多尔曼提出的派遣侦察机的请求遭到拒绝,因为所有飞机都已派去袭击运兵船队。下午三时半,掩护左翼的英国驱逐舰发现日本的支援舰队从西北方向驶来。这是田中赖三海军少将的“神通号”轻型巡洋舰和八艘驱逐舰。多尔曼现在命令他的舰队进入战斗,但是,由于没有雷达和侦察机,他完全不知道附近还有两支敌人的舰队。在运兵船队的支援舰队以西六英里是“那珂号”轻型巡洋舰和六艘驱逐舰,西北五英里尚未被发现的是高木竹尾海军中将的“那智号”和“羽黑号”重型巡详舰以及四艘驱逐舰。虽然多尔曼舰队的巡洋舰较强,因而火力也较强,可是这个优势却失去了,因为他是盲目参加战斗的,而敌人巡洋舰和水上飞机却能够观察它的敌人的动向。
爪哇海战斗是自从日德兰大战以来最大的一次水面战斗,这场战斗是一九四二年二月二日下午四时之前不久开始的。日本三个中队的舰只立即进入与盟军舰只平行的航道,保持的距离仅够重型巡洋舰八英寸口径炮的射程,这使多尔曼处于不利的地位,因为受伤的“休斯敦号”巡洋舰的确炮塔失去了作用。为了战胜这个决斗的对手,这位荷兰海军将领试图缩小距离,以便使他的巡洋舰上的六英寸口径炮能够发挥作用。他在小口径炮方面占有优势,可是、当距离缩小的时候,日本人发射鱼雷。
他们的射击技术也占优势,在开战的儿分钟里,“德鲁伊特尔号”的轮机舱被一颗没有爆炸的八英寸口径炮弹击中。四时半左右,重型巡洋舰齐射的另一排炮弹在“埃克塞特号”轮机舱爆炸。这艘舰立即起火,被迫退出战斗。由于它紧跟在旗舰后面,负责传达命令,舰队的其他舰只便老老实实地跟着它行动,一起调头南拐,留下“德鲁伊特尔号”独自向前高速行进。在这个危急关头,一发鱼雷将“科顿艾尔号”驱逐舰拦腰击断,断裂的两半馒慢沉往海底。
关键的几分钟丧失了,多尔曼这才调转头来,在美国驱逐舰施放的烟幕的掩护下,将舰队重新编队。日军进攻的压力迫使他让自己的舰队从波打瘫了的“埃克塞特号”的船头调转过去。
眼看就要发生的一场混乱被悔舰长挡开了,梅舰长按照驱逐舰的优良传统,乘坐“伊莱克特拉号”全速营救瘫痪的“埃克塞特号”,他挡开了敌人的两艘轻型巡洋舰的迎头攻击。一艘日本驱逐舰被击沉,“伊莱克特拉号”的轮机舱连中数弹,动弹不得,成了“神通号”炮手的攻击目标。
暗淡的暮色和缭绕的炮火硝烟严重妨碍多尔曼对敌人的活动作出判断,“德鲁伊特尔号”的信号灯一明一暗地打着闪光信号:“跟随我。”日本人发动鱼雷袭击以后,拉开了距离,已经消失在浓密的蓝色烟雾之中。“敌人向西面撤退,运兵船队在哪儿?”下午六时半,多尔曼一面十分焦急地询问赫尔弗里希的司令部,一面率领他的中队掉头转向东北,顶风停下,仍然在搜寻着日本的运兵船。由于没有空中侦察,他不可能知道高木海军中将已经在“那智号,”旗舰上下令运兵船队改变航向,船队已经到了三十英里开外的海面上,而且有三个日本海军中队保护,这三个中队现在向南行驶护卫着运兵船队。
夜幕降临,黑暗中时而亮起了伞投照明弹,这是敌人的侦察机投下的,以便跟踪盟军的海军中队。双方偶尔互相开炮,终于迫使多尔曼掉头转向西北。他打算摆脱日本飞机,于是沿着海岸兜了一圈,然后再次掉头向北,搜寻日本运兵船。
多尔曼的行动似乎就要取得成功,可是在晚上九时半的时候,突然一声巨响,撕裂了夜空。“我遭到鱼雷袭击,”“木星号”发出呼救。致使这艘舰下沉的这起爆炸,几乎肯定是由于它碰上了一颗漂流过来的最近沿海设防时布下的水雷;不过这倒是这位美国驱逐舰指挥官提出要求所需的机会,他请求让他的四艘驱逐舰返回泅水,因为它们的燃料快用完了。
盟军的巡洋舰继续全速前进,只有一艘扩航舰护卫,一小时后,这艘护航舰留下来搭救从不幸的“科顿艾尔号”上掉落下来的水兵。“德鲁伊特尔号”向北行驶,三艘巡洋舰顺从地跟着它,现在它们没有舰只护卫,面临着敌人的驱逐舰攻击的威胁。晚上十时半,“那智号”上一个眼光锐利的瞭望员再次发现多尔曼,当时多尔曼仍然在搜寻敌人的护航运兵船队,他断定这支船队还未抵达爪哇。
高木海军中将将他的旗舰和伴随旗舰的“羽黑号”巡洋舰朝东北方向平行排列开来,阻拦着通往运兵船队的航道,他开始展开炮战,田中海军少将则将“神通号”的支援舰调过来掩护留下缺口的侧翼。这是一场力量悬殊的战斗,因为日本人在八英寸口径炮方面拥有优势。他们的夜战技术立见分晓,只见赤黄色的炮火闪光来回波动。当距离缩短到不足五英里的时候,田中的驱逐舰向盟军海军中队发射了一排鱼雷。一颗致命的“长矛式”鱼雷钻进“德鲁伊特尔号”的船尾。这艘轻型巡洋舰的舰尾立即淹没在一片火海之中,“休斯敦号”和“佩思号”急忙转身逃走,避免了“爪哇号”那样的下场。“爪哇号”在几秒钟后就遭到鱼雷的袭击,舰艇人员往前挤,躲避火焰。这时候,旗舰上的信号火箭点燃了,夜空中出现一片奇异的烟火,宣告了这艘舰的覆灭。多尔曼最后发出的勇敢的信号是让剩下的两艘巡洋舰撤走,不要去救落水的水兵。美国和澳大利亚的两艘舰只迅速向南逃往巴塔维亚港,抛下两艘荷兰战舰任凭日本人攻打。这两艘舰只嘶嘶地沉入爪哇海的黑色海水之中,淹没了多尔曼和他的三百四十四名水手。
这场夺去了这位勇敢的荷兰海军将领的生命和使四艘战舰惨遭覆灭的战斗,只使日军在东爪畦的登陆推迟了二十四小时。在那一天,“休斯敦号”和“佩思号”在巴塔维亚加油,在东面四百英里的海面上,“埃克塞特号”在“冲突号”驱逐舰的护卫下,跛跛颠颠地驶入泗水港,同四艘美国驱逐舰会合。皇家海军的机械师吃力地修理着破打坏了的机器,死者被送到岸上安葬。夜幕降临以后,盟军海军部队准备作各种撤退。
当晚,美国海军四艘驱逐舰当中的三艘成功地冲出巴厘海峡,逃避了日本战舰。“约翰·D·保罗号”驱逐舰伴随着“冲突号”驱逐舰,护送受伤的“埃克塞特号”巡洋舰西出黑沉沉的爪哇海,准备在第二天夜晚通过巽他海峡。“休斯敦号”和“佩思号”巡洋舰已经出港,希望在当天晚上作同样的航行,以避免在破晓时遭到敌人轰炸机的轰炸。它们本当可以成功,但是,在十时十五分,当它们离巽他海峡的北口不到三十英里的时候,却突然遇到了班塔姆湾的日本入侵舰队。
沃勒海军上校毫不犹豫地率领“佩思号”和“休斯敦号”绕过两艘担任警戒的驱逐舰,进入班塔姆湾;借着照明弹的亮光,可以看见海湾里停泊着大约五十艘运兵船,排成月牙形状,盟军的大炮向这些运兵船吐着火舌,好几艘立即着火,一艘正在下沉。第十六军司令官今村中将坐在设有他的司令部的船上,也被炮弹掀进海里,他抓住一块漂浮的木头,吃力地游到岸上。炮火硝烟撕裂着夜空。鱼雷往来发射,狂乱地穿梭,其他的日本驱逐舰颠回海湾,加入这场混战。接着,四艘日本重型巡洋舰赶来封锁了盟军战舰的逃路。它们被围困在海湾里。“休斯敦号”上的一名军事观察家记录了这场直至终了的战斗:“据估计是巡洋舰或者航空母舰的敌人舰只,在距离约一万二千码的地方,朝着大海向‘休斯敦号’开火。敌舰确定了炮火射程以后,开始朝盟军舰只猛烈射击,造成相当大的损失。三艘或四艘编队作战的驱逐舰,使用火炮和鱼雷,向‘休斯敦号’的舰首和舰尾轮番攻击..所有仍能操作的通讯工具应接不暇,有的报告遭受的损伤,有的报告鱼雷正在袭来,有的报告敌人开始新的进攻,有的报告攻击目标有了变化。”
盟军这两艘火力居劣势的巡洋舰上的每一个人,知道这场铤而走险的最后混战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他们打得非常漂亮。午夜之前十五分钟,“佩思号”身中四条鱼雷后沉没。装甲较厚的“休斯敦号”仍然在设法躲避连续袭来的鱼雷,甲板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死了的和还未断气的水兵。它的前炮塔的八英寸口径火炮连续开炮,直到打完了炮弹,这时候,三发鱼雷命中舰的中央。舰身开始摇晃,舰长鲁克斯下令放弃这艘舰。日本人继续朝甲板上开火,幸存者跳入水中。日本人的探照灯冷酷地照射着这艘燃烧着的巡洋舰,足足有一刻钟之久。当它沉入水中的时候,舰上的那面撕破了的战旗仍然在飘扬。两艘舰上的人员,不到一半将彼从温热的黑水中救起,面临在日本战俘营中的捉摸不定的生路。
荷兰驱逐舰“埃弗森号”在那天晚上从巴塔维亚港起航太晚,因而没有赶上两艘巡洋舰,侥幸地从海战战场旁边溜走,逃进巽他海峡而没有被敌人发现。后来还是在劫难逃,黎明时分它被敌人的两艘驱逐舰击沉。受伤的“埃克塞特号”和它的两艘僚舰,始终不知道巽他海峡已被封锁的消息,在三月一日半夜二、三时,仍然以每小时二十多海里的速度向海峡行驶。夜幕使“埃克塞特号”舰长O·L·戈登得以向西边榴走,没有被在爪哇海上巡逻的日本战舰发现。然而,白昼却将它的位置暴露在敌机面前。上午十时,高木海军中将的重型巡洋舰向西全速行进,拦截三十六个小时前从他眼皮底下逃走的这艘巡洋舰。另一队重型巡洋舰和驱逐舰封锁了“埃克塞特号”向东的逃路。
“埃克塞特号”巡洋舰因为参加过击沉“格拉夫斯皮号”德国袖珍战列舰的海战而举世闻名。当它调转船头,企图用八英寸口径炮交叉发射的时候,它的两艘忠实的驱逐舰为它拉起了一道保护性的烟幕。舰上的机械师拼命修理打坏了的机器,使舰只尽量加速。在爪畦海上,它和死亡展开了竞赛,向东行驶了二十英里。日本水上飞机对“埃克塞特号”发动交叉袭击,雨点般的炮弹掀起冲天的水柱。“埃克塞特号”自己的火炮开火还击,但是,它的操纵台已被早先的一发炮弹打坏,接着它的锅炉房被炮弹摧毁,整条舰的速度开始减慢下来。十一时三十分,“埃克塞特号”的未日来临,戈登舰长下命放弃这艘舰,最后几发鱼雷将它炸翻,上空腾起一层烟幕。“冲突号”也跟着沉没。美国驱逐舰“保罗号”抓紧了救命的几分钟,躲进一团厚厚的烟雾中,只有当这场变化无常的暴雨停止,敌人的八英寸口径炮弹连珠般射来的时候,这艘驱逐舰方才仓皇逃走。高木海军中将赢得了二月二十六日这场海战的最后胜利。
当天上午,当爪哇海大海战最后几个小时的战斗正在进行的时候,一个令人尴尬的场面标志着美英荷澳盟军海军司令部的死亡。格拉斯福德和帕利泽海军少将不得不通知赫尔弗里希:他们奉命从他的司令部撤走他们的幸存的潜艇和驱逐舰,使他觉得自己象个没有经验的海军少尉。赫尔弗里希不由得提出抗议。由于未能阻止日军到达他们的主要目标——荷属东印度的油田,盟军为了建立联合指挥而作的首次努力失败了。美英荷澳联军的最后一场残酷的战斗,是在森林里进行的一场殊死血战,英国和澳大利亚部队同特普尔坦将军的士兵一。起抵抗日军的入侵,六天以后,他们在保卫万隆的时候,战斗到筋疲力尽,最后停止了抵抗。万隆电台广播了最后一条令人悲痛的消息:“我们停止了抵抗..来日再见。女王万岁!”
缅甸和巴丹
一九四二年三月八日是盟军遭到双重失败的一天。爪哇最后投降之前几个小时,在北面大约两千英里的地方,最后一列火车的英军在黎明时离开仰光。在爆破专家彻底摧毁了港口设施之后,最后一批船只离开了港口,这时,日本第三十二师团的先头部队已经进入仰光的郊区。
饭田中将在被盟军丢弃的仰光市举行了胜利游行。由于仰光已落人日本人手中,日本第十五军团现在控制着缅甸的门户。北进以切断通往中国的陆上战略交通线的道路已经打通,蒋介石正从重庆紧急派遣两支军队到缅甸保卫这条至关重要的公路。
韦维尔将军回到新德里的老司令部里,现在他对日本人的军事实力有了比较现实的看法。他意识到无论是中闰军队,还是新到的英国第七装甲师和印度新兵,都不能守住缅甸。英国首相却得出了相反的结论,他断定:“我们虽然无论如何派不出一支军队,我们至少可以派一个人来。”哈罗德·亚历山大爵士将军彼派来取代指挥不力的赫顿将军。亚历山大是一位出类拔萃的军事指挥官,丘吉尔是在依靠他享有的这个威望:“在枪林弹雨中,士兵乐于一步不离地踏着他的足迹前进。”亚历山大在三月八日到达缅甸,要想创造出他在敦刻尔克所创造的那种奇迹,已经为时太晚。他下达的命令是要“尽可能守住仰光,守不住就北撤保护缅甸北部。同时与中国人保持联系。”第一个选择已经不复存在,亚历山大只好下今作最初阶段的撤退,这将是英军的另一场撤退,一场“同日本人和即将未临的雨季的你死我活的竞赛”。
在一九四二年二月第一周周末,坚持抵抗日本人的唯一堡垒是在菲律宾。顽强地守卫着巴丹岛上由美军控制的最后几乎方英里领土的士兵们,尽管供应奇缺,仍然在进行着血腥的战斗。在科雷吉多尔岛的岩石上,麦克阿瑟将军指挥非津宾游击队进行抵抗,致使敌人仍然不能占据棉兰老岛和南部诸岛。尼米兹海军上将在太平洋上对日军基地发起袭击,成为美国报纸的头号新闻。“列克垦敦号”航空母舰上的飞行员,在二月二十一日击退了敌机对拉包尔发动的猛烈空袭,三天以后,哈尔西率领的“企业号”航空母舰特遣舰队轰炸了威克岛,但是这些只不过是牵制罢了,美国公众的注意力集中在被围困在菲律宾的官兵身上,由于日本军队在荷属东印度取得了胜利,他们现在彻底陷于孤立。
麦克阿瑟英勇斗争的消息,助长了美国的日益高涨的反日情绪。要求对美国的第二代日本移民采取行动的呼声越来越高,因为他们被指控为潜伏的间谍和第五纵队。多数第二代日本移民是和在美国出生的人一样热爱美国。但是,西海岸日益增长的担忧,“魔术”情报小组在头一年截狭的有关间谍组织的证据,成为总统在一九四二年二月十九日决定签署9066号行政命令的重要因素。这个紧急立法授权陆军部长将“部分或全体”人员逐出敏感的军事地区。这项立法以最笼统的措词,授权军方开始兜捕十二万七千名无辜的美籍日本人,他们被送往在中西部特别修建的十个营地——宪制自由的捍卫者指责这些营地是“集中营”。
报纸上夸大其词的头条新闻仍然在给美国人留下这样的印象,在菲律宾的麦克阿瑟的部队正在打击敌人,援兵突破封锁运抵菲津宾只是时间问题。总统和他的参谋长们知道这不是事实。某些国会议员也知道这不是事实,他们开始力促将麦克阿瑟将军调回国内并担任美国陆军最高统帅。麦克阿瑟本人现在对于增援部队完全绝望了,只好和他的官兵一起抵抗到底。二月二十一日夜晚,当菲津宾美国总督和奎松总统乘潜艇离开科雷吉多尔岛的时候,麦克阿瑟的妻子拒绝趁此机会和她的小儿子一起离开。麦克阿瑟象征性地送回一个盒于,里面装着他的勋章、证件和一份遗嘱。
总统已经判定,牺牲他的这位远亲和美国深孚众望的英雄,在政治上是做不到的。由于美英荷澳盟军司令部行将垮台,新几内亚和澳大利亚面临着威胁,堪培拉政府感到恐慌,马歇尔和罗斯福一致认为有必要任命一位新的盟军最高统帅,在英军撤退集中防守印度之后,这一任命就显得更紧迫了。澳大利亚总理和军事领导人不得不越来越依靠美国。由于英国要求将澳大利亚军队调人保卫缅甸遭到拒绝,伦敦和堪培拉之间的关系已经有些紧张,当柯廷总理扬言要从埃及召回剩下的师的时候,两国之间的关系井没有改善。丘吉尔接受了柯廷内阁的决定:澳大利亚军队可以去防守苏伊士运河,但美国必须同意派遣更多的军队到太平洋的这一边来,除非新的盟军最高统帅是美国人,否则这个承诺是不可能得到保证的。
明显的候选人是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将军。这个决定在二月二十二日已经作出,那一天,科雷吉多尔收到一封由总统、马歇尔和陆军部长联合签署的电报,命令麦克阿瑟立即启程前往棉兰老岛,从那里转赴墨尔本,“你在墨尔本将统率所有的美国军队。”美国没有把这个即将采取的行动告诉澳大利亚人,因为麦克阿瑟的离开是担有风险的,最初这位将军执意不肯抛弃他的官兵,甚至提出要辞职,或者“仅仅作为一个志愿者”重新入伍。他最后同意离开科雷吉多尔岛,但必须由他选择“最合适的时间”。九天以后,麦克阿瑟仍然呆在马林塔坑道的岗位上,他面容瘦削,内心痛苦,害怕由于没有履行和士兵死在一起的诺言而有损颜面,丧失良心。
华盛顿的情报表明,他即将逃走的消息传到了日本人那里,麦克阿瑟这才决定在三月十一日夜乘鱼雷快艇离开科雷古多尔岛,而不用等候正前来接他的潜艇。当天傍晚日落的时候,将军同他的妻子、小儿子和参谋部的十七位部下一起来到碎石凌乱的科雷吉多尔码头,分乘四艘鱼雷快艇,他把最后一包香烟和两瓶刮脸膏送给温赖特将军,在移交指作仅的时候许下保证:“如果我到达澳大利亚,你知道我会尽快地返回来,尽量多带些东西回来,在此期间你要守住。”
约翰·巴尔克利海军上刷指挥的这最后四艘鱼雷快艇,开始在黑暗中高速南下马尼拉湾,越过六百英里波涛汹涌的大海,直下棉兰老岛。晚上他们避过了日本巡逻艇,三月十二日自昼时刻在库约群岛躲藏起来。这是一次耗尽体力的艰难旅程,六十二岁的麦克阿瑟将军称它是“一次闷在混凝土搅拦机里的旅行”。经过三十五小时的航行,麦克阿瑟一行在第二天晚上抵达加雅甘德尔蒙特波罗种植园,他们浑身湿透,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幸好活了下来。当晚,将军一行饱餐了一顿自从两个月前离开马尼拉以来从未尝过的丰盛饭菜。棉兰老岛的南部已被日本人占领,北部仍由二万五千菲律宾部队守卫着,因此,只过了两天,从达尔文港起飞的一架“飞行堡垒”轰炸机就来把他接走。经过五个小时的颠簸飞行,麦克阿瑟到达澳大利亚,他还要乘火车穿过澳洲大陆内地的沙漠,经历另外四天使人筋疲力尽的旅行。在阿德莱德车站,他第一次被一窝蜂似的记者围了起未,他向他们作出了悄撒式的保证:“我来了,但我将回去!”
第十二章胜利病
一九四二年的头几个月里,失败的气氛笼罩着华盛顿和伦敦,东京却沉浸在一片狂欢之中。日本每取得一次新的胜利,市民们就排着长队,挥动着旗子,踏着冬雪,来到皇宫的城门前举行庆祝大会。大东亚共荣圈正在异常迅速地确立,似乎显示了帝国军事力量的不可战胜。他们的狂飓式的武力征服,为日本赢得了一个广衰万里的帝国,这个帝国有着丰富的食粮、原料和潜在的市场。世界上很大一部分的稻米生产,地球上多半的天然橡胶,四分之三的锡矿和很大一部分不可缺少的石油资源,现在部可以用来满足日本工业和这个工业为之服务的胜利的战争机器的贪婪胃口。
耐人寻味的是,东京军方把持的政府只限于制订“第一作战阶段”的战略计划,这个阶段只安排了征服东南亚的时间表。这个目标已经很快地实现了,胜利的速度和规模使日本领导人滋长了自满和过分自信的情绪。这种情绪后来被称作“胜利病”;它的症状很炔就在确定战略目标时显露出来,这个国家的军事、工业和行政管理能力远远达不到这些目标。
帝国参谋本部面临着两个根本问题:第一,如何牢牢守住他们的极为分散的帝国,同时迅速地与关国求得和平解决。第二,如何安抚和管理他们业已征服的领土,以便利用现成的人力和原料,加强日本的军事力量,“胜利的果实很快就要掉到我们的嘴里,”裕仁天皇在一九四二年三月九日预见性地对他的年大臣木户侯爵说。那一天是他的四十二岁生日,是预定的“第一作战阶段”结束的日期,日军以占领仰光纪念了这个日子,在此之前四十八小时,爪哇岛上的最后一批盟军部队投降了。
保卫一个新的分散的帝国,同时着手开发这个帝国,以便消化经济“胜利果实”,已经成为日本人关心的主要战略和行政问题。但是,东京缺乏被它撵走的欧洲列强的殖民经验和行政管理能力,犯了利用皇军强制推行同样严厉的军事统治的错误,这种统治已经使满洲和大陆中国的人民疏远了日本。日本宣称它为亚洲人解放了亚洲,对这种说法本来抱有同情的人很快就遇到了占领军的铁拳头。在仰光,日本兵的骄横使那些留下来欢迎向往中的“解放者”的市民们感到非常沮丧,日本兵追逐妇女,“到处打骂缅甸人,强迫他们做拖木头,担水的活儿。”为了共同驱走正在撇退的英军而成立的三万“缅甸解放军”,终将掉转枪口对准新的统治者。从监狱中释放出来领导爪畦傀儡政府的革命须袖艾哈迈德·苏加诺也将如此。
在菲律宾,由“亲日派人物”若斯·洛雷尔(他的儿子正在巴丹同美国人并肩战斗)领导的行政委员会保证忠于本间将军。他希望以此平息广大人民的怒气,但是,同其他由日本人扶持起来的傀儡政权一样,在亚洲新秩序的范围内允许成立的“独立政府”,终究只不过是发布皇军命令的橡皮图章而已。
实际上这是实施严厉的军事管制法的占领。太阳袖章必须佩戴,见了日本兵必须鞠躬,夜里走路不带提灯的人格杀勿论,西方电影和文学作品统统取缔,学校课程日本化。日历也换了,一九四二年变成从第一代日本天皇登基时算起的二○六二年。为了全部消除西方的影响,宪兵队的特别支队象东方的盖世太保一样进行活动,根除那些为老殖民政府服务过或者对西方表现出同情的人。华人受到了特别残酷的待遇,因为多数日本乒憎恶对大陆中国进行的旷日持久的战争。仅在新加坡,就有七万华人被兜捕和审问;五千华人被监禁,多数仅仅是因为皮肤上刺有花纹;许多华人彼当作拚刺刀的活靶子,骇人听闻地遭到处决。
对于新征服的领土上落入日本人手中的五十万欧洲平民——其中有许多是妇女和儿童——来说,尔后的三年是被野蛮监禁和横遭剥夺的三年。许多人还没有到达人满为患的监狱和拘禁营地就断送了性命,幸存者常常沿着丛林小道跋涉数百英里,然后象牲口一样地被关在这些监狱和拘禁营地里。巴厘巴板的所有白人都被杀死,以示对他们破坏石油设施的惩罚。英国外交大臣抗议香港居民遭受的残酷暴行,日本人肆无忌惮地奸污和屠杀年轻姑娘乃至尼姑,使香港的国际观察家毛骨谏然。爪哇和苏门答腊的荷兰人受到惨重的迫害;在菲律宾,三千多名美国平民被关在马尼拉郊区圣托马斯大学校园的有刺铁丝网里,又挤又脏地住了三年,既缺食物,又缺医疗。
日本人无视俘虏的生命,对战俘极不人道。帝国军人是用武士道——中世纪武士阶级遵守的道德规范,集严格的禁欲主义和大乘佛教的人我否定于一体——的严格纪律训练出来的,练就了要为天皇死战的性格。万一战死,就会为他的家属带来荣誉,本人的灵魂也得到自我拯救。军人训导手册明确规定:“记住这样一条:当俘虏不仅意味着自己身败名裂,而且意味着父母妻小永世不能抬头。最后一颗子弹无论如何要为自己保留着。”对于一个日本军人来说,当俘虏远不如死去的好。谁当俘虏,他实际上就不复存在——他的名字从他的乡村或城镇的花名册中除去。日本人就是这样地变成了宁死不降的盲信武士。这样的条件作用使普通的军人丝毫不理解西方的道德观念,他把所有的战俘视作只能蔑视并象奴隶一样地对待的下贱货。
在一九四二年头几个月里投降的十五万盟军战俘,经历了奴役、饥饿、疾病和死亡的漫长岁月。日本外相东乡茂德曾经保证他的国家将遵守一九二九年日内瓦公约,这个公约提出了国际公认的俘虏待遇条件。然而,日本国会从未批准这个条约。由于东京政府没有制订任何行动准则,处理俘虏只由当地军事指挥官酌情决定,他们是严格根据武士道而不是根据日内瓦公约来处理战俘的。日军自己的士兵经常缺乏食物,三百个战俘营里的俘虏只好挨饿了。日本公然违反西方国家公认的准则,强迫多数战俘从事异常沉重的体力劳动。许多人彼秘密送往满洲的煤矿和硫黄矿;另外一些人在疟疾流行的浓密丛林里修筑公路和铁路,还有少数人被送进特殊医疗试验营,供作动物试验之用。被日本人俘虏的人,绝大部分未能活下来,不是死于饥饿、流行病,就是死于看守指挥官的残酷虐待——许多看守指挥宫在一九四五年以后作为战犯接受审判和被处决。
日本政府对所谓共荣圈的赤裸裸的经济剥削,同日本军方的残酷暴行不相上下。“我们没有任何限制。他们是敌方的人。我们可以抓捕他们,为所欲为,”这就是三月十四日日本军方和企业家在东京举行的联络会议制订的基本政策。贪婪地掠夺东南亚的资源和原料,是为了满足日本制造商尤其是强大的“财阀”的利益,这些”财阀”现在派出代理人掠夺新的领土,授予他们这种特许权的是给工业界下达的指示:“目前南部地区将是原料来源地和我们的制造品市场。必须采取措施阻止这个地区的工业发展。工资必须尽可能压低。”为了榨取所有的外国资产并监督不用新货币,成立了南部地区开发银行,新货币表面上是日元,但是根据东京作出的秘密决定,日元得不到日本储备的支持。新钞票象雪片一样地印了出来,加剧了由于日军征用了所有的食品供应而造成的恶性通货膨胀。
在几个月的时间里,整个东南亚就象“满洲国”和朝鲜那样,沦为日本的经济殖民地。根据东京的命令,工资削减了一半;传统的农业方式被推翻,日本给每个地区强制规定定额,削减稻米生产,以便种植更多的棉花,满足战争的需要。日本人急不可待地掠夺东南亚的石油和原料储备,破坏了整个地区的交通网。他们强征庞大的商业船队为军方服务,由于缺乏有效的组织,贸易变成了只图日本致富的单行线交通。
远东的正常贸易往来被迅速破坏。仰光码头上的稻术发霉腐烂,马来亚人却在挨饿。“你们是在东京街头悬起人头吗?”新加坡的一位女招待就那些盗窃皇军粮仓的人被抓住后受到野蛮惩罚的问题质问一名日本记者。“高傲自负的英国人走了,粗鄙卑劣的日本人来了,”这就是同一个日本记者在走进拉弗尔斯饭店时的悲哀想法,这个饭店已经改名为昭南饭店,只接待日本同胞。日本人的殖民统治更加今人不堪忍受,因为这是亚洲人对亚洲人的统治。由于实行了严格的配给制,食品供应减少了,本来总是被营养不良和流行性疾病所折磨的国家,营养更加不良,疾病更加流行,对新的统治者的憎恨迅速传播开来。东南亚被日本占领后的六个月中,经济普遍衰败,在东京“新秩序”的严厉统治下的各国人民,仇恨满腔地咒骂“共荣圈”是“共穷圈”。
正如短视的日本官僚和冥顽的日本军队不能胜任有效管理东南亚的任务一样,日本军事领导人也未能解决如何防守新帝国的漫长的太平洋环形防线的战略难题。
对立的战略
自从一月初以来,帝国参谋本部在“第二作战阶段”应该采取什么战略这个问题上展开了激烈的辩论。陆军参谋本部希望停止进一步扩张。海军计划人员受到一连串胜利的鼓舞,强烈主张维持进攻势头,直至敌人讨饶求和。这两个方针都将使日本走入战略死胡同,而且不可能找到长久的军事解决办法。转而采取陆军的防守政策,必将给予美国时间和机会动员它的强大的工业力量,发动横渡太平洋的大规模强攻。海军仍然希望在美国人能够重建他们的舰队之前谋求进行一场决战,因此,以海军将领为一方,以陆军将领为另一方,进行了一场充满分歧的激烈的战略大辩论。
由于受到“胜利病”的严重侵染,南云海军中将的帝国海军参谋本部最初为第二作战阶段提出了一项野心勃勃的计划,这项计划要求占领新几内亚,作为最终入侵澳大利亚的跳板。陆军参谋本部在甚至还没有赢得对华战争的胜利之前,对于这样一项拿破仑一世似的作战规模当然表示惊讶。他们拒绝了这个计划,理由是他们没有现成的一百个师,也没有海上交通工具支援这样大规模的登陆作战。到了一九四二年一月底,海军参谋本部修改了他们的雄心勃勃的计划,足以使陆军支持他们的宏伟战略的第一阶段计划——占领新几内亚和戍守所罗门群岛。他们争辩说,这对于确保日本帝国南部环形防线的防御、阻止盟军从澳大利亚发动反攻是必不可少的。
海军参谋本部刚刚赢得帝国参谋本部对向南发动有限进攻的支持,就面临着山本海军大将和他的联合舰队参谋部要求在太平洋中部采取更加咄咄逼人的战略的越来越大的压力。山本五十六的观点在东京的作战会议上占有相当重的份量,因为他在珍珠港取得的胜利使他成为民族英雄。联合舰队参谋长字垣缠海军少将的想法反映了山本的战略观点,字垣认为:“时间将对日本不利,因为美国的资源占有巨大的优势。因此,除非日本迅速恢复进攻——越快越好——否则它最终将一事无成,只有坐待美国军队发动反攻。”
因此,字垣奉命在一月初提出“夺取夏威夷和摧毁美国太平洋舰队力量”的作战计划。经过仔细研究,证明日本海军的人力物力不能胜任之后,联合舰队参谋部另外制订了一项计划:对锡兰的英军发动两栖作战,掌握对印度洋的制空权,作为陆军入侵印度的序幕。若同通过中东和高加索发动大规模强攻的德国军队会师,英国人将被逐出亚洲,但是希特勒拒绝了这个由轴心国发动联合进攻的设想。陆军参谋本部于是力主保存陆军兵力,用于对华战争井对付夙敌俄国可能发动的进攻。缅甸是西进的终点,海军参谋本部将它的印度洋战略修改为“C 行动计划”,即派航空母舰进击队袭击锡兰科伦坡的英国海军基地,同时派遣巡洋舰攻击盂加湾的商船。山本意识到这个行动计划不能提供赢取战争胜利的机会,于是继续制订在太平洋中部发动进攻、引诱美国太平洋舰队陷入圈套的后续作战计划。
美国太平洋舰队航空母舰特遣舰队的袭击越来越大胆,到了一九四二年二月,日本陆、海军将领一致认为,最要紧的是巩固侮岛环形防线——尤其是最薄弱的南部。然而,二月二十日“列克星敦号”航空母舰特遣舰队对拉包尔的袭击,打断了日本向新几内亚的第一阶段进军。
良港拉包尔是在一月底被日本占领的,它位于新不列颠岛西端,正在变成日军南进的主要前进基地。美国的袭击差不多摧毁了十八架日本轰炸机中的三架,日军需要这批轰炸机为正在集结的入侵部队提供掩护。两个星期以后,当推迟的行动计划恢复进行,护航运乒船队起航横渡伸斯麦海峡,到新几内亚莱城和萨拉莫阿建立沿海空军基地的时候,情报机关向同盟国发出了警告。“列克星敦号”奉命加入巴布亚湾的“约克城号”航空母舰特遣舰队,舰载飞机准备越过欧文·斯坦利山脉对日军的滩头堡进行远程空袭。虽然井上成美海军中将的十八艘运兵船中只有两艘彼击沉,但有十三艘被击伤,迫使它们返回拉包尔进行修理。许多飞机的突然出现,使东京的海军参谋本部担心盟军正在珊瑚海集结一支强大的海军力量。他们决定推迟下一阶段对新几内亚的攻势,即“MO 行动计划”(入侵莫尔斯比港),直到南云的航空母舰在印度洋完成“C 行动计划”后于四月底返回时为止。此外,海军将领们更加下定了决心,要结束盟军在珊瑚海的行动自由,切断美国至澳大利亚的供应线。反过来,海军必须扩大第二作战阶段的计划,把攻占新喀里多尼亚;斐济和萨摩亚群岛也包括进去。
东京已经完成了这项扩大的南进计划的制订工作,南进势心需要联合舰队的全部人力物力,这同山本海军大将正在制订的战略发生了冲突。他现在希望进军太平洋中部,攻占中途岛,估计这样将把美国的太平洋舰队引诱出来进行决战。这两种对立战略的冲突在一九四二年四月的第一个星期摊牌了,双方在东京帝园海军军令部发生了激烈的口头交锋。
三代海军中佐认为,“联合舰队所持的观点——夺取中途岛,威胁夏威夷,将有助瓦解美国的斗志,并因此为和平谈判铺平道路——过分乐观了,”他向海军参谋本部陈述了自己的看法。他“几乎眼泪汪汪地”争辩说,印度洋行动计划和需要对航空母舰进击队进行补充,将使山本最晚要在六月执行中途岛行动计划的要求无法实现。他深信自己的计划也会导致同美国人“决战”,因为美国太平洋舰队将南下太平洋,解除斐济和萨摩亚面临的威胁。
山本的心腹渡边海军中佐以同样有力的陈述为进攻中途岛的战略作了辩护。“我们相信,我们通过实施所提议的进攻中途岛的行动计划,可以成功地把敌人的航空母舰力量引出来,然后在一次决战中将它歼灭,”他的语气十分坚决。“另一方面,假如敌人回避我们的挑战,我们将把我们的环形防线扩大到中途岛和阿留申群岛西部,因而仍然会有重要的收获。”为了把山本海军大将本人卷进辩论中来,渡边耍了聪明的一招,他给联合舰队旗舰打电话。他回答了参谋们认为只有向南发动进攻才能切断美国与澳大利亚的联系的论点。他重申了山本的对立的论点,即在太平洋中部摊牌的计划也会“摧毁敌人的航空毋舰力量,没有这个力量,供应线无论如何不可能维持。”渡边的活使南云确信:山本期待着他的战略被接受,否则南云必须辞职。
陆军参谋本部支持进攻太平洋中部的战略,因为这只需要他们提供少数驻守部队,海军参谋本部却在一年中第二次向联合舰队总司令投降了。尽管如此,他们仍然坚持继续执行进攻太平洋南部的战略,但速度可以放慢。最后结果是第二作战阶段过分分散了帝国海军的力量。海军战略要求集中兵力,他们胃着无视这一根本原则的危险,决定分散舰队力量,分头执行三项重大行动计划。这是日本战略中的致命弱点,美国很快就发现并利用了这个弱点。
太平洋第一
正当东京的军事领导人就下一步的行动进行辩论的时候,人西洋两岸同盟国的参谋长们也在重新制订他们自己的战略,日本在第一作战阶段的胜利使这一战略失去平衡。丘古尔意识到阿卡迪亚计划现在“大体上过时了”,致电罗斯福要求修改轻重缓急次序和资源分配计划,因为“不幸频频降临在我们头上”。迫切需要更多的坦克、飞机和更多的船舶,以便把更多的部队运到中东。他恳求“对澳大利亚提供额外的援助”,以便阻止堪培拉政府在隆美尔重新向苏伊土运河发动强攻的时候把它的剩下的部队撤出非洲的沙漠战场。
“美国的太平洋形势现在非常严重,”罗斯福回答说,他同参谋长联席会议成员一起开了三天“连续会议”,研究了如何才能帮助英国。虽然美国对英国在地中海和印度洋承担大量义务表示同情,可它偏偏没有足够的运输船只去满足首相的要求。何况美国还背着一个包袱,它要保卫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免遭日本进攻。为了对付日本的威胁,并且不使堪培拉政府从中东撤出更多的部队,美国将立即增派两个陆军师过太平洋。有人提醒丘吉尔,这意味着在英国集结的美国军队将会减少,美国参加对德空战将会受到限制,英国在北非的“体育家”行动计划将被放弃。
为了应付太平洋的危急局势,同盟国的参谋长们现在不顾阿卡迪亚协议,从欧洲战区抽调军队、飞机和船舶,这是背离同盟国在三个月前商定的战略的,这为金海军上将提供了他正在谋求的一个机会,他要利用这个机会力陈海军的主张,即只有立即向日本进攻,才能阻止敌人南下进攻澳大利亚。太平洋倡议反映了金本人的观点,即大西洋战区得到了过分的强调,也使他对人西洋政策的设计师斯塔克海军上将更加占了上风。一个星期以后,他彻底控制了美国海军参谋部,因为亲英国的海军作战部部长被派到伦敦去了。三月十二日,总统颁布一道命令,宣布美国舰队总司令兼任海军作战部长。早在总统颁布这道命令之前,金海军上将就已开始大刀阔斧地修改斯培克和马歇尔制订的优先考虑同希特勒作战的战略。
在三月五日开始的、总统召集的紧急战略研讨会上,金提出备忘录,要求立即在汤加群岛建立一个前进基地。在日本占领的太平洋岛屿还来不及构筑工事之前,这个基地将被用来向这些岛屿发动进攻。自从二月中旬以来,他一直在参谋长联席会议上敦促实施这一计划。这反映出他对英国人表示不安,对阿卡迪亚会议作出的“欧洲第一”的安排是否明智越来越抱有怀疑。国会和公众是不欢迎海军在太平洋处于守势的。民意测验表明,百分之六十五的美国人赞成尽早向日本人发起进攻,支持在欧洲开辟第二战场的却不到百分之二十五。
陆军参谋部并不十分喜欢金海军上将的计划。一个月前,当他初次试图修改“欧洲第一”的次序,提出派兵驻守的太平洋岛屿应比原来考虑的要多得多的时候,马歇尔认为这样的行动意味着“基本战略发生了变化”。战争计划委员会主任德怀特·D·艾森豪威尔准将坚持认为,要想最终打败轴心国,从战略和后勤需要考虑,在一九四二年把力量集中在大西洋战区是绝对必要的。在他看来,这些要求包括:“(a)扶持联合王国。..(b)使俄国在战争中坚持下来..(C)保持在印度和中东地区的地位,阻止两个主要敌人在地理上结合起来..”这必然意味着太平洋战区仍然主要起防守作用,至于澳大利亚的交通线保持畅通“虽然是值得向往的,但并不是不可缺少的”。艾森豪威尔的报告甚至认为,阻止日本入侵澳大利亚“对于战争的结局并没有直接的利害关系”。
金海军上将是不能同意这种观点的。澳洲次大陆必须守住,“因为这对世界上非白种人必然产生影响。”他希望美国对欧洲战争的贡献只限于提供生活用品和军火,美国不能仅仅只使通往澳大利亚的供应线保持畅通,还要建立一系列防守据点,从这些防守据点,可以逐步经由新赫布里底、所罗门和俾斯麦群岛发动全面进攻。金所力争的是要将美国的战略重点从大西洋转移到太平洋——艾森豪威尔将军也没有低估海军面临的一场恶战。“金海军上将是一个专断、固执的人,很聪明,喜欢威吓下级,”他在日记中写道:“但我想他渴望战斗,而这是令人鼓舞的。”
参谋长联席会议召开了一系列紧急会议,总统需要让丘吉尔在澳大利亚防务问题上放下心来,以致金海军上将的战略在三月六日被接受,他将这个战略总结如下:“守住夏威夷。支援澳大利亚,从新赫布里底向北发动大规模强攻。”虽然差不多过了六个月才发动这场“大规模强攻”,美国海军在三月底却在埃法特岛建立了一个前进基地。尼米兹虽然反对金提出的强烈要求,即把太平洋舰队的主力派到新赫布里底;但他同意“约克城号”和“列克星敦号”航空母舰继续在珊瑚海活动,而且接受澳新海区司令利里海军上将的指挥,因而也就处于美国舰队总司令的直接指挥之下。
陆军部担心他们的部队将被陆军部长史汀生形容的“金海军上将向新喀里多尼亚的蠕动”吸吮过去,三月七日丘吉尔的一封电报使危机的焦点从日本转移开来,陆军部的担心暂告平息。丘吉尔的电报说:“各种迹象表明,德国将在春季立即重新大举入侵俄国,对于这个正同德军大规模作战的唯一国家,我们几乎帮不了忙。”丘吉尔首相和罗斯福总统都担心,除非在欧洲作出一些努力,减轻德国向红军施加的压力,否则斯大林有可能被迫单独媾和。这对同盟国的事业将是一个十分沉重的打击,这个危险使马歇尔将军可以将战略重点重新放在对德作战方面。
陆军和海军计划人员就如何在大西洋和太平洋战略之间分配有限的船舶和供应资源又进行了一个星期的辩论之后,在一九四二年三月十六日举行了一次决策会议,参谋长联席会议成员和总统一起坐下来研究作何选择。三种方案摆到桌面上。阿诺德将军提出了陆军航空队参谋部的建议:全力以赴,在西欧打败希特勒。他认为德国的垮台必定使日本毁灭,主张不要向太平洋派遣增援部队——即使这意味着不得不失去澳大利亚。不出所料,金海军上将的建议完全相反。他的计划呼吁陆、海军发动联合攻势,把日本人赶出新不列颠的拉包尔,以便解除对澳大利亚的威胁,即使这意味着牺牲用于派往欧洲的增援部队也在所不惜。马歇尔提出了艾森豪威尔制订的妥协战略计划。这项计划实质上是大西洋战略,只将仅够保障澳大利亚和夏威夷的安全的有限兵力派往太平洋战区,由于将现有的船帕集中在英国,对于开辟拯救俄国的第二战场是至关重要的,因此海军不能早早地在太平洋发动大规模攻势。
马歇尔的支持者占多数,金海军上将成了少数派。因此,“没有经过多少有案可稽的讨论,”陆军部就赢得了胜利。太平洋战区只限于承担“目前的任务”。陆军将领们将这个战区的飞机数目限制在五个战斗帆中队和两个轰炸机中队,希望约束海军在一儿四二年从新赫布里底向其他岛屿发动进攻的任何要求。当金埋怨没有足够的地面部队去对付日本对新几内亚的威胁的时候,他被告知:他将不得不依靠海军陆战队和陆军两栖作战部队,这两种部队正在西海岸进行英国人所提倡的“突击队式”袭击训练。
四月一日,参谋长联席会议接受了艾森豪威尔将军提出的下一年在欧洲开辟第二战场的计划草案,至此,陆军战略家重新占了上风。于是,马歇尔将军在哈里·霍普金斯的陪同下,飞到沦敦争取英国人支持他们发动“包列罗行动”的计划,这个行动就是美国军队和装备在英国集结,以便同盟国的四十八个师在一九四三年春天向法国发动代号为“兜捕”的大规模强攻,他发现首相个人愿意接受这个计划,因为丘吉尔认为,他在北非发动攻势的战略,对于减轻俄国人的压力所担的风险更小。他的参谋长委员会不喜欢美国的设想,即一旦苏联岌岌可危,他们就应立即发动横跨英吉利海峡的紧急攻势,这个攻势美其名曰“大铁锤”。然而,英国领导人并没有过分强烈反对美国的计划,因为马歇尔已经放风:如果他返回华盛顿时还不同意这个计划,那么美国海军真有可能转而奉行太平洋战略。
由于迪尔事先通报了美国海军的情绪不太安定,艾伦·布鲁克爵士将军意识到美国陆军参谋长遏制金海军上将和麦克阿瑟是一个“聪明的行动”:“为了反击这些行动,马歇尔提出了欧洲攻势计划,而且正在全力以赴地实施这项计划。”布鲁克因此敦促战时内阁全面支持艾森豪威尔的计划,以便阻止美国转移战略重点。丘吉尔仍然希望能够“依靠影响和外交”来恢复他的另一个地中海计划,但是马歇尔将军对此一无所知,他回国后向总统汇报时说,盟国已经同意陆军的计划。艾森豪威尔将军也松了一口气,认为“我们都致力于一种战斗思想”,事实证明他宽慰得太早了。
在麦克阿瑟的帮助下,澳大利亚政府现在在国去山游说和在美国报刊上宣传“太平洋第一”的主张。麦克阿瑟从菲律宾到达澳大利亚的时候,人们把他当作英雄来欢迎——但他却发现,他预料已经集结好了的、只等着他在打败日本的战役中予以指挥的同盟国陆军和空军部队压根就不存在。他急于兴师收复非律宾,在墨尔本的孟席斯饭店建立了司令部。他虽然没有一支军队,却极孚众望:国会的压力迫使总统授与他荣誉勋章,在美国各地,一些街道、大坝、公共建筑、儿童,甚至一种舞步,以这位将军的名字命名,民意测验表明,多数美国人认为他是一位战争英雄。民意测验还表明,美国人希望他回到陆军部,有人还要求他当共和党总统候选人。麦克阿瑟精明地利用了这些支持,他举行记者招待会,向澳大利亚议会发表讲话,在广播电台发表演说,借以表示他要求得到提升的强烈愿望。他要求得到“足够的军队和足够的物资”来向日本人发动进攻。整整一个月,这位闷闷不乐的将军——《时代》杂志恰如其分地称他是“一位坐冷板凳的英雄”——等待着华盛顿的参谋长联席会议解决他们的战略分歧。当他得知华盛顿决定坚持“欧洲第一”的战略重点,并且不会任命一位最高统帅来指挥太平洋战争的时候,麦克阿瑟更加懊恼了。如同多数美国人一样,他认为他从科雷吉多尔岛调回来就是为了担负这一要职的,但是陆军和海军之间的冲突使这一任命成为不可能。金海军上将拒绝接受由一位陆军将领向他的海军将顿发号施令,理由是既然海军的作战将决定抗击日本的战争的进程,尼米兹必定是当然的人选。但尼米兹的军衔比麦克阿瑟低,资历也比他浅。
对日作战的指挥权将由陆、海军平分,尼米兹担任太平洋地区总司令,这个地区包括新西兰、萨摩亚、斐济,西至一百六十度黄经圈,这便是西南太平洋地区盟军最高统帅麦克阿瑟将军管辖区的东部界限。苏门答腊、马来亚、缅甸和印度洋仍由英国人控制。麦克阿瑟立即发现自己的职务原来是“澳大利亚新几内亚所罗门暨菲律宾盟军陆、海、空军总司令[与尼米兹职位相等]”。他仍然深信不疑的是,“在有关这场战争的所有错误决定中,最莫名其妙的恐怕是没有建立太平洋的统一指挥。”他对华盛顿的“海军阴谋集团”本来深怀怨恨,曾经骂它剥削了他在菲律宾的增援部队,现在对它更嫉恨在心。他认为正是这个小集团使他不能担任太平洋的最高统帅。他很沮丧地发现,参谋长联席会议的命令剥夺了他的统帅权,这道命令把很大部分的指挥权保留在参谋长联席会议手中,以避免太平洋的几个管辖区日后发生竞争。麦克阿瑟因此不得不向马歇尔将军汇报并从他那里接受命令。尼米兹将通过金海军上将接受指示,他们之间的任何分歧将由参谋长联席会议解决。
最使麦克阿瑟恼火的是,他发现他不能“直接指挥任何一国的部队”,也不能左右战略,西南太平洋盟军的陆军部队由澳大利亚将军托马斯·布莱迈指挥;美国舰队澳新海区海军司令赫伯特·利里海军将军负责海上作战。盟军空军最初由乔治·布雷特将军指挥——后来麦克阿瑟设法撤掉他,换上自己的“巴丹帮”中的人,这个人已在澳大利亚建立了司令部。麦克阿瑟眼前还不能说服马歇尔将军,后者还坚持要把温赖特将军提升为四星上将,以便让他统率仍在菲律宾进行战斗的所有美国部队,包括游击队,麦克阿瑟对此提出抗议也不管用。
巴丹的末日
争夺巴丹的战斗仍在激烈进行,温赖特将军恳求提供援助,现在是由麦克阿瑟接受这一恳求了,他发现突破日本封锁向巴丹提供支援是办不到的。他能提供的只有诺言。在科雷吉多尔岛,守军议论的“一英里长的”救授船队始终未见到达,使他们更加感觉到被抛弃了。在马里韦莱斯山前线散兵坑里,半饥饿的美国和菲律宾士兵儿个星期以前就把最后一批驮马和骡子杀死吃光了。营养不良带来了疾病,同这些疾病作斗争使兵员逐渐枯竭,而他们还要抗专敌人不断发动的进攻,保卫自己的阵地。疟疾在巴丹岛上已经成了流行病。这些士兵骨瘦如柴,象脚气和痢疾这样的消耗性疾病使他们身体极度虚弱,甚至连枪都举不起来。
“如果日本人胆敢进攻科雷吉多尔岛,他们将会发现我在这儿,不管我接到什么样的命令,”温赖特将军对他的士兵说,他在得知麦克阿瑟逃跑的消息后,试图把他们团结在一起,在后来的三个星期中,巴丹岛上艰难的行军暂时停止了,因为本问将军的攻势也由于给养不足和疟疾横行而被迫停了下来。麦克阿瑟竟然能够逃走,东京的帝国统帅部人为恼火,派遣服部将军率领另外一个师前往菲律宾发动新的进攻。一九四二年三月底,一万五千日军和一百四十门火炮,在八十架轰炸机的支援下,作好了对巴丹岛最后一道防线发起最后进攻的准备。“这次进攻没有理由不获成功,”本问在四月二日写道,他知道,如果这次进攻失败,他肯定要丢脸。
在美军前线,这一天是耶稣受难日。军队牧师从早到晚走访各阵地,举行战地纪念仪式。当晚,日本飞机轰炸,守军开始作最后的痛苦挣扎,轰炸逐渐达到高潮,使老兵想起了西线的恐怖。这次强攻的目标是位于美军防线中央的纳蒂布山前高地。日本轰炸机不受干扰地穿梭轰炸,高爆炸弹象雨点一样地投到阵地上,引起的一场大火在第二夭把森林烧着了。大树下面的草木首先着火,开着玩笑在火上点燃香烟的士兵,发现自己不得不立即冒着呛人的黑烟逃走,以免被火烧着。日军趁着一片混乱,从三英里宽的突出部发起猛攻。到了第二天下午,太阳旗在一千九百英尺高的萨马特山山顶升起——这对科雷吉多尔岛上的美国守军来说是一个凶兆:由于马里韦莱斯山的制高点已被敌人占领,巴丹再也守个性了。
“当补给情况变得不堪设想的时候,你们不能考虑投降,必须进攻,”这是麦克阿瑟的无线电命令。温赖特顺从地下令立即进行反攻。他在巴丹岛上的野战指挥官是爱德华·金少将,金是一位具有献身精神的将领,他的冷静的军事判断正确地估计到反攻是不可能的。他的战线已被日军分割,两翼都没有赖以发动进攻的兵力和阵地。阻止日军占领小小的马里韦莱斯港也是不月“能的,这个港口现在挤满了企图逃往科雷吉多尔的昏头昏脑的美国和菲津宾士兵,正如金所报告的那样,“两天之中,一支军队消失得无影无踪。”由于受到日军攻势的扫”击,他在四月八日下午发出了绝里的信号:“我们冉也没有办法进行有组织的抵抗了。”
但是温赖特个让投降。当夜幕降临,金设在马里韦莱斯山上的指挥部被捣之后,他意识到最后抵抗的时刻马上就要到来。守军开始炸毁剩下的弹药库,大自然本身在反抗,象一场地震似地摇撼着现场。“空中烟尘遮天,碎片横飞,爆炸声使人胆颤心惊,”一位年轻的海军军医写道,他好不容易乘坐一条小船撤到科雷吉多尔,就在他撤走的时候,一座汽油库正用炸药炸毁,使“这场爆炸愈演愈烈,大石巨砾和..人的肢体被掀到空中,抛进海里,击沉港口的小船,打伤周围的居民..”
半夜,金把参谋人员召集在一起,告诉他们形势已经没有希望了。为了挽救数千人的性命,他宣布在第二天早上六时挂起停战旗:“我没有通知温赖特将军,因为我不想让他承担责任。”这个消息传到科雷吉多尔太晚了,以致不能撤消投降的命令。破晓的时候,美军战线到处瞩起了白色停战旗。金少将乘坐的吉普车在坑坑洼洼的道路上颠簸地行驶着,上午九时到达拉瓦奥日军司令部。他当着日本军官的面把手枪放在桌于上,他个由得患起,李将军在一八六五年的同一天在阿波马托克斯投降的时候,肯定感受着同样的奇耻大辱。
一九四二年四月九日,美军在故场上遭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失败。“没有一支军队曾经以如此少的兵员装备作出如此大的贡献,没有比它最后经历的考验和苦难更能说明这一点”,麦克阿瑟将军在一次记者招待会上盛赞了这支军队。但是,对于投降的美国和菲律宾军人中的大多数人来说,考验和苦难仅仅才开始。
本间将军的司令部估计,只能将二万五千名战俘送往正在吕宋岛修建的战俘营。战俘的总人数比这个数目高两倍,日军后勤系统接受不了。不仅是所有的汽车和火车运不完这么多俘虏,而且他们设想俘虏还要吃他们的份额,令人吃惊的结果便是,已经在挨饿、生病、筋疲力尽了的俘虏兵,现在要在巴丹岛上的丛林小径中长途跋涉,而他们只有根少或者根本没有食物来维持生命。在卫兵的刺刀下,他们象一群牛似地被驱赶着,幸存者徒步走完的这六十五英里路程,作为“巴丹的死亡行军”,在历史上留下了悲惨的一页。一些日本兵对一队队衣衫褴楼、饥肠辘辘的俘虏的困境的确表示同情,甚至和他们分享自己的少得可怜的食物,但是多数人遵守武士道的严格命令。掉队的俘虏毫不留情地遭到毒打,由于生病和营养不良而奄奄一息的俘虏被弃之路旁,快要死去的俘虏在枪口的威胁下被自己的伙伴活活埋掉。
日本兵对不幸的菲律宾俘虏更加惨无人道。有一次,日本兵兽性大发,用刺刀活活挑死了大约三百名俘虏,他们是七千多名俘虏中的一部分,永远没有走完可怕的行军。活着到达俘虏营的六万多人中,多数骨瘦如柴,他们的唯一安慰是这次漫长的行军总算结束了。直至战争结束,活下来的俘虏一直被关在有刺铁丝网圈成的集中营里,少得可怜的食物、疾病和羞辱不断夺去他们的生命。
撤出印度洋
在巴丹失守的同一天,英国皇家海军面临着被迫将西印度洋送给日本人的同样耻辱。在“威尔士亲王号”和“反击号”惨遭击沉之后的数星期内,五艘战列舰和三艘航空母舰紧急驶往锡兰,保卫印度的海上通道和缅甸的航运通道。在美英菏澳盟军司令部垮台之后,丘吉尔坚决要求派遣一位骁勇善战的英国海军将领前往亭可马里,接替莱顿海军将军指挥东方舰队。詹姆斯·萨默维尔爵上被挑选上了,他在两年之中,率领皇家海军赫赫有名的特遣舰队下屡建战功,在奥兰轰炸法国战舰的是他,搜寻“俾斯麦号”战列舰的也是他。但是,他发现在锡兰西北端海军基地里等候着他的这支舰队,很难称得上是一支前线战斗力量。“厌战号”(在布鲁克林海军船坞整修后于最近返回)率领的五艘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的老战列舰,由于速度上不去,不能和两艘最炔的新式航空母舰和比较老的“竞技神号”航空母舰有效地配合作战。八艘巡洋舰、十五艘驱逐舰和五艘潜艇组成东方舰队——整个力量甚至不足以承担保卫整个印度洋(从澳大利亚的西部海上通道至好望角)和通往苏伊土运河以及印度的运输船队航道的艰巨任务。
然而,盟军正在为一次大规模行动作准备,这次行动的目的是要先发制人地阻止日本入侵马达加斯加,否则,日本海军就会垄断印度洋,切断印度和中东以及波斯湾对英国的石油供应。三月二十八日,萨默维尔刚刚在“厌战号”上升上旗,马上就接到情报机关的一份紧急报告,说似乎真有可能出现这样一场战略灾难:一支强人的日本航空母舰进击队正在驶入印度洋。为了防止这场不堪设想的灾难,他立即离港出海,正确估计到敌人正前往锡兰,准备袭击那里的皇家海军基地和战舰,他打算引诱日本人进行夜战,因为人夜以后,航空母舰不能出动飞机,他的战列舰对敌人的航空母舰进击队就拥有火力优势。三天的徒劳搜寻迫使他在印度南端附近马尔代夫群岛上的阿杜岛前进基地加油,与此同时,他派遣“竞技神号”小型航空母舰前往亭可马里载上舰载飞机,命令两艘巡洋舰开到料伦坡的海军船坞进行修理。
萨默维尔估计这支日本舰队仍然在印度洋,事实证明这是极大的错误。当天下午,一架“卡塔利娜式”巡逻机的驾驶员在被日本的“零式”战斗机击落之前,曾经报告敌人的航空母舰在锡兰南面人约三百五十英里的海面上。萨默维尔的力量已经分散,而且离敌太远,不能进行拦截,他所能做的,只不过是力求尽可能快地掩护至锡兰的六百英里海面。
南云海军中将没有从他的巡逻潜艇那里得到英国舰队下落的情报,同样错误地估计它必定停伯在科伦坡的港口里,他盘算着在第二天上午发动另一次珍珠港式的袭击,将这支英国舰队一举歼灭。
这一天是复活节,当教堂的钟声正为科伦坡的礼拜者....敲响的时候,雷达发现了逼近的敌机。上午将近八时,皇家空军“飓风式”战斗机从跑道改建的简易机场轰隆起飞。然而,与敌机相遇的第一批英国飞机,却是正从亭可马里重返“竞技神号”航空母舰(它已与两艘巡洋舰一起撤出港口)的一个“旗鱼式”鱼雷轰炸机小分队。所有十二架木质双翼机被击落入海,第一攻击波的日本飞机继续往前飞行。领队的是渊田美津雄海军中佐的飞机。“我现在确信敌人战斗机已起飞阻截我们。为了避开他们,我率领整个攻击队绕到科伦坡的北面,然后冲向我们的目标。一阵暴雨刚过,科伦坡市仍然一片湿渡,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我们飞临城市上空的时候,空中看不到敌人的战斗机,城市东南的大机场上也没有飞机,显然敌人的战斗机已朝南飞迎击我们。”渊田发现海港里几乎没有舰船,感到非常失望,于是命令他的轰炸机去干在珍珠港没有干过的事情:集中力量摧毁港口设施。猛烈的高射炮火,以及皇家空军“飓风式”战斗机在终于发现这批敌机后所发动的猛烈袭击,使这批日本舰载飞机驾驶员第一次尝到了真正抵抗的味道。六架“零式”战斗机被击落,皇家空军的飞机寡不敌众,损失了二十架。
两艘小型海军般只被击沉,一艘商船着火。这绝不是渊田希望给予英国舰队的重创。正午时分,他率领的飞机返回航空母舰的时候,“利根号”重型巡洋舰的水上飞机报告西南面有两艘巡洋舰。南云现在命令第二攻击波的飞机起飞,这批飞机留在舰上,是因为渊田的报告表明科伦坡没有更多的目标可炸。他们终于发现了英国舰队,顿时希望大增。心情急切的飞行员所发现的,只有两艘安有三个烟囱的重型巡洋舰,这两艘舰只在印度洋上蜿蜒行驶,企图逃避实力强大得多的敌机的炸弹。一万吨的“多塞特郡号”底部连中三十一颗炸弹,一连串的爆炸将它掀出水面。十二分钟以后,它的姊妹舰“康沃尔号”被八颗炸弹击中起火,下午将近二时,它翻倒过来沉往海底,两艘舰上的一千一百人留待英国驱逐舰搭救。
萨默维小几乎有了复仇的机会,当天下午晚些时候,他的一架航空母舰侦察机在锡兰南面大约三百英里的地方发现了“零式”战斗机。南云不愿让他的航空母舰特遣舰队投入不利的夜战,于是加速向东行驶。第二天,当他又向西搜寻的时候,发现英国人不想在不利于他们的白昼作战。在后来的四十小时中,两个舰队轮流躲避,始终没有迎面交火。四月六日下午,萨默维尔再次部署舰队,拦截向马尔代夫群岛行驶的日本舰队。可是他不知道,南云对捉迷藏的游戏已经厌倦了,他正向北行驶,执行“C 行动计划”的第二项任务——袭击亭可马里。
亭可马里海军基地及时得到警告,当晚将全部舰只撤出港口。第二天上午,一百架日本飞机扑过来投掷炸弹,摧毁了起重机、工场、弹药库和燃料库,“好象一场今人眼花缭乱的烟火表演,”二十二架皇家空军和陆军航空队的战斗机无法起飞还击。袭击仍在激烈进行的时候,“竞技神号”航空母舰和头天晚上出港的舰只过早地决定返回。由于没有舰载飞机可以出动,这艘老航空母舰成了敌机驾驶员容易攻击的目标。上午将近十一时,十颗炸弹将它击沉;“吸血鬼号”驱逐舰跟着被击沉。
正当南云的攻击舰队在锡兰附近的海面上包围皇家海军的东方舰队的时候,在印度洋的孟加拉湾,小泽治三郎海军中将的巡洋舰——C 行动计划的另一支海军力量——击沉了二十三艘商船。这迫使英国人暂停缅匈和印度之间的全部船舶来往。日本突袭印度洋,使同盟国损失了十万吨的船舶,并使萨默维尔相信,他没有其他办法,只好命令东方舰队撤退到非洲沿海港口蒙巴萨躲避起来,他假若知道南云在同一天下午已经启程回国的话,肯定不会下令进行战略撤退。自从袭击珍珠港以来,这支航空母舰进击队已经行驶了五万多英里,在拉包尔、达尔文港和锡兰取得了一连串的胜利,总共只损失十二架飞机。现在南云的舰只需要修理,飞行员需要休息和重新编队。在回国途中,只有第五师海军将军原的两艘航空母舰将脱离舰队,前往特鲁克群岛,为入侵新几内亚的最后阶段的作战提供掩护。
皇家海军对印度洋的控制遭到这一轮新的惨重打击之后,丘吉尔警告罗斯福:缅甸和印度现在面临着“极大的危险”。他建议美国太平洋舰队派出军舰,和萨默维尔的战舰一起“威胁一下日本人”。但是金海军上将不听这个建议。总统回答说,他只能增派一些轰炸机加强印度的防务。他没有暗示一个反击日本的行动已在进行。这个行动主要是为了取得宣传上的意外效果,提高美国的士气,帝国参谋本部将会受到极大的震动,被迫改变太平洋战争的进程。
第十三章挨了一顿揍
自从珍珠港事件以来,罗斯福一直敦促他的军事计划人员寻找轰炸东京的办法。从中国派飞机,虽然不愁没有志愿飞行员,可是飞去就回不来,对飞行员来说无异于自杀。直至一九四二年一月中旬,金海军上将的参谋部方才想出一个方案:从一艘航空母舰上出动陆基轰炸机去轰炸,航空母舰可以把它们载到离日本海岸足够近的海面,完成轰炸任务后可以继续飞到中国大陆。阿诺德将军热情地支持这个计划,这个计划要求改装双引擎B—25 轰炸机。二十四个机组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在跑道上标出的模拟飞行甲板上演练短程起飞滑跑。这个任务交给了陆军航空队第一流的飞行员、当年的飞行速度世界纪录保持者詹姆斯·社利特尔中尉。
一九四二年四月二日,新服役的“大黄蜂号”航空母舰载着杜利特尔的机组人员,从旧金山起航。十六架B—25 轰炸机,改装后增设了油箱和假机尾机关枪,小心谨慎地滑落在飞行甲板上。为了不被敌人发现,“大黄蜂号”穿过北太平洋风暴区,将在阿留申群岛和中途岛之间的一个指定地点同哈尔西海军中将的“企业号”会合。“迈克特遣舰队”——这是它现在的代号——在阴沉的海面上向着九州海岸以西约六百英里的起飞点破浪行进。由于计划人员安排时间表时忽视了国际日期变更线,舰队的航行多花了一天,假若没有这个缺陷,这次行动就十分顺利了。
四月十七日下午,“迈克特遣舰队”离起飞点只有二十四小时的水程,仍未被敌人发现。“大黄蜂号”上的甲板人员对B—25 轰炸机作了最后检查,他们用起货机装上炸弹,用粉笔写下这样的话,“我不想让整个世界燃烧起来,只想让东京着火罢了。”当晚,雷达发现了日本海上警戒线最外层的哨艇,舰队改变了航向,但是第二天上午七时半之后不久,一艘敌船发现了特遣舰队,它发出的无线电警报被舰队接收到了,几分钟之后,前卫巡洋舰用炮火击沉了这艘小型勤务艇。杜利特尔和哈尔西决定立即进攻,即使多飞一百英里可能使轰炸机不能剩下足够的油以返回中国大陆也在所不惜。他们是在进行重大的冒险:虽然日本防线即将处于警戒状态,但日本人不会料到当天就有袭击,因为特遣舰队离日本几乎还有七百英里。
“让杜利特尔上校和勇敢的中队起飞吧。一路平安,上帝保佑你们,”哈尔西向“大黄蜂号”发出信号,这艘航空母舰在上午八时之前不久调头迎风。电警笛拉响了,杜利特尔上校紧紧握了一下米切纳海军上校的手,然后对他的同伙喊道:“好,伙计们,就这么着。一起出发吧!”
杜利特尔的轰炸机准备起飞——无论是他,还是他的飞行员同伙,都是第一次尝试从猛烈摇晃的航空母舰飞行甲板上作微炒的起飞。“那天上午,风在怒吼,海在咆哮,蔚蓝的海水在航空母舰两侧迸裂出一簇簇浪花,”哈尔西海军中将在回忆那个危急关头时说。“吉米率领他的中队起飞了。七时二十五分,当他的飞机在‘大黄蜂号’的甲板上嗡嗡起飞的时候,特遣舰队的甲板人员没有一个不在帮他飞到空中去。一位飞行员的飞机总是失速,我们差不多将他的资产开列了清单。但十六架轰炸机中最后一架在八时二十四分飞走了,一分钟以后,我的值班参谋在旗舰航海日志上写道:‘改变航向,转弯九十度,立即以每小时二十五海里的速度撤出该海区。’”
特遣舰队转向东驶,杜利特尔率领他的B—25 米切尔式轰炸机向西飞去,执行后来人们形容的“轰炸和燃烧日本工业心脏”的使命。经过介绍,每一位飞行员都知道了各自所要轰炸的军事目标:钢厂、飞机厂和电站。杜利特尔对他的同伴说,万一他的飞机被打坏了,他就“寻找一个飞机坠毁能造成最大破坏的目标,开足马力猛栽下去”。
两个小时以后,当杜利特尔的轰炸机低空掠过东京湾的时候,这样的自杀勇气的确没有必要了。东京城里的人正在吃午饭,他发现的一队巡逻机没有发出警报。他真走运,阻御低空飞行的敌机空袭首都的银色阻塞气球,刚刚在上午的防空警报演习结束后取下来了。当他窜入这座城市乱七八糟向外延伸的北郊的上空时,甚至在他上面的高空中飞行的九架战斗机也没有发现他。“继续在郊区上空向正南方向和东京东区中心方向低空飞行。升到一千二百英尺的空中,转向西南方向飞去,向极易起火的地区投下燃烧弹,”他一面丢下第一颗高爆炸弹,一面如实地记着航空日志。“高射炮火非常猛烈,但只有一架飞机差点被击中。下降到房顶高度,然后钻进西郊低空的烟雾之中。调头向南飞到海上。”
警报器再次拉响了。在午餐时间拥挤的街头和公园里,当第一批轰炸机掠过上空的时候,人们不约而同地向头顶望去。人们挥着手,以为是日本空军在作逼真的表演。只有当爆炸震撼着首都,滚滚浓烟升起的时候,他们才知道这是真的轰炸。在撤退的航空母舰上,监听着东京广播电台的美国听众,从播音员声音后面的颤悠的警报声中,知道了杜利特尔的飞机已经到达城市上空。格鲁呆在美国大使馆里,正同瑞士大使共进午餐,他最初不相信这是“真事情”。他打了一百美元的赌,在后来的二十分钟里,另外十架美国轰炸机掠过头顶,城市里发生了一连串的爆炸,他只好输掉了这笔钱。这十架飞机遇上了大风,和头两架飞机拉开了距离,但是它们从四面八方飞来,继续制造了混乱,使日本人的防务陷于瘫痪。另外三架B—25轰炸机同时到达名古屋、大阪和神户的上空,日本战斗机驾驶员不知所措,好半天弄不清楚袭击是从哪个方向来的,美国轰炸机趁机向东逃往中国海,日本战斗机想追也来不及了。
袭击日本的十五架B—25轰炸机,好不容易飞抵中国海岸。一架飞机的油快完了,改变方向降落在符拉迪沃斯托克,机组人员立即被吃了一惊的俄国人扣留。黑暗、大雾、缺油排除了试图在国民党人的机场着陆的可能性,尽管已经通知这些机场接待他们。杜利特尔的飞行员被迫跳伞,但在中国游击队的帮助下,除了十一人外其余的人终于被安全护送到国民党战线的后方。三人在强迫着陆时死去,八人被俘虏,受到审问和拷打。《朝日新闻》题为《敌机轰炸校园》的文章,谴责这次袭击是“惨无人道、贪得无厌、不分青红皂白的轰炸”,从而激起了公众的愤怒。美国飞行员受到审判,被判处死刑。两名飞行员和一名机枪手被处决,其他人受到帝国的“宽大”,死刑改为长期徒刑——后来只有四人活了下来。
除了破坏九十座建筑物和造成五十名平民的死亡以外,这次袭击没有造成多少实际的损失。但是,正如总统所预料的那样,它直接地激发了美国的士气。“杜利特尔干得漂亮,”《洛杉矶时报》赞扬说。罗斯福为这件事增添了浓厚的神秘色彩,他说,这次进攻是从“香格里拉”(詹姆斯·希尔顿的小说《Lost Horizon》里面的神秘天堂)发动的。其实,他是为了掩盖使用了航空母舰这一事实。日本人已经猜到了这一点,但他们整整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用严刑拷打才从俘虏那里得到口供。与此同时,联合舰队立即出海追击敌舰。山本海军大将由于自己的战舰未能阻止美国轰炸机侵犯皇宫的神圣领空而感到极度痛苦,他退到旗舰上自己的舱室里,让他的参谋长指挥这场徒劳的搜索。哈尔西的特遣舰队轻易地躲开了追击的飞机,有雷达放哨,舰队穿过阴霾雾障航行,两天以后,帝国海军放弃了追逐。
袭击东京的最深远的影响是对帝国参谋本部的巨大心理冲击。陆、海军将领们丢尽了脸,他们由于愤怒作出的过分反应,终于导致一系列的战略灾难。陆军立即削减在中国大陆的前线空军力量,把战斗机群调回保卫本土岛屿。但海军参谋本部的成员感到极为羞耻。海军参谋长南云原来对即将到来的中途岛战役一直有不同的考虑,现在却接受了山本的观点,即除非把攻占太平洋中部岛屿以扩大日本的边防当作当务之急,否则整个帝国海军很快就要巡逻,阻止航空母舰对日本发动进一步的袭击。轰炸东京之后两天,帝国参谋本部决定准许联合舰队进攻中途岛。这次战役提前到六月的第一个星期进行,紧接着预定的攻占莫尔斯比港的登陆作战和在所罗门群岛建立基地的活动。将这三个背靠背的入侵行动安排得很紧很紧,不留任何回旋余地,也就使每一个行动艇而走险。但是,“胜利病”使海军参谋本部盲目自信。
轰炸东京的最直接的后果,是陆军参谋本部给侵华远征军的一道命令,侵华远征军派遣五十三个营讨伐国民党控制的浙江省和江苏省。七名美国飞行员因为参与袭击将被处死。在后来的几个星期中,约有二十五万中国农民被屠杀。十万日本兵在乡村烧、杀、奸、掳,野蛮和凶残不亚于南京大屠杀。这次严厉的报复是要警告国民党人不得再与美国的轰炸机合作。它还使重庆和华盛顿之间的关系变得不愉快,因为美国事前没有征求蒋介石的同意,害怕他的极易走漏风声的司令部泄露计划。日本的野蛮报复是在严厉警告美国人:对日本神圣领上的任何袭击,必将受到激烈的报复。
缅甸的战斗撤退
袭击东京促使饭田将军对在缅甸的十五军团催得更紧,要它加速进军,切断滇缅公路,断绝中国国民党人根据祖借法获得的物资供应。一九四二年四月十八日,日军推进到离腊戍不到二百英里的地方,腊戍是掸邦高原脚下的一个小镇,滇缅公路的起点,蒋介石正在紧急从中国向这个地方派遣三个精锐陆军师。这位中国领袖原来相信杜利特尔的轰炸机是来增援陈纳德上校实力日蹙的“飞虎队”的,当他发现非但没有增援的空军,美国陆军第十航空队反而被派往印度并在维韦尔的指挥下作战的时候,他当然非常愤怒。
为了守住缅甸,英国人需要一切可能得到的支持。亚历山大将军现在面临着日军的北上攻势,但印度洋上的英国船只遭到袭击却使他得不到增援部队和供应品。日本部队向印度推进的速度导致印度爆发内乱,给予甘地的独立运动以新的推动力。二月,蒋介石飞到印度,企图劝告这位圣雄在面临日本的日益增长的威胁的时候放弃他的独立运动。但是甘地,这位印度人眼中的圣人,却说必须利用这场危机来推进独立。“他们永远不会心甘情愿地平等对待我们,”他对这位委员长说。这句话打动了蒋介石的同情心,他本人由于被排除在同盟国最高作战委员会之外,提出抗议的次数够多的了。
在随后的一个月中,甘地呼吁全印国大党拒绝斯塔福德·克里普斯爵士代表团,尽管代表团保证英国人在战后将考虑印度的自治。“英国必须放弃对印度的控制,”甘地宣布,他坚持认为英国在次大陆的存在等于“向日本发出邀请”。对于新德里的军,政当局来说,印度国大党领导人屡不妥协,是在面临着外部的实际危险时来自内部的一个威胁。
就在印度和中国处于这种互相冲突的政治和军事动乱的时候,约瑟夫·史迪威将军驾到了。他在中国服务了十三年,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因而被罗斯福总统挑选担任蒋介石的参谋长。这位坚韧的战士,有着一股“起来就于”的冲劲,的确是一员优秀的战将,但却是一位蹩脚的外交官。他厌恶中国领导人的胆怯和腐败,尤其不喜欢蒋介石,嘲笑他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同时,“英国佬”的“无所作为”的态度使他感到恼火,所以,他不久就要一面打日本人,一面对付盟军司令部。
以往的经验告诉史迪威,中国的将领们是看不起他们的吃不饱、训练差、装备不足的农民军队的战斗力的。然而,史迪威仍然相信好的领导可以灌输战斗精神。蒋介石在用“外行战术”教训他的时候,他驳斥了这位委员长的如下说法:中国军队只有在对日本军队占有五比一的优势时才能发动进攻。史迪威是在最不利的时候到达重庆的,仰光的陷落使国民党人惊慌失措,根据租借法提供的物资是从这个港口运进的,港口陷落后,通往缅甸的供应线就会断绝。尽管如此,史迪威费了一个星期的口舌,说服蒋介石同意由他指挥中国的第五、第六军进军缅甸,保卫腊戍。
亚历山大将军在腊戍和曼德勒之间的眉苗山中避暑地建立了司令部。甚至在仰光的陷落断绝了他的外部援助之前,他就对他面临的军事困难抱有悲观的看法。他不得不以装备很差、由于最近遭到失败而士气低落的军队进行防御。在日本人打算征服的所有国家中,他们指望从缅甸人那里得到最多的援助,因为缅甸人非常憎恨英国的统治。“缅甸独立军”和日本人肩并肩战斗,身穿袈裟的和尚被怀疑向敌人递送情报。
一九四二年三月十一日,当史迪威到达眉苗,在一家浸礼会建立他的指挥部的时候,这座殖民地夏都的典型英国气派激起了他的“反英国佬”的成见,这里草坪如毡,红砖楼房掩映在绿树丛中,总督府旗杆大厦尤其显得醒目,英军司令部现在就设在这座大厦里。在史迪威看来,亚历山大将军这位被丘吉尔委以拯救缅甸重任、在敦克尔刻撤退时打不垮的英雄,好象是一名目中无人的英国皇家禁卫军军官,他“打量着我,似乎我是刚刚从一块石头底下爬出来的”。在一群风姿潇洒的参谋当中,只有新到达的威廉·斯利姆中将才给这位久历戎行的美国将军留下了不屈的战士的印象。
史迪威怀疑英国人保卫缅甸的决心,当他听说,他们的战略目标似乎是暂时阻止日军的进攻,只待经过若开山脉向西开辟一条通往印度的道路,以便他们和剩下的军队以及数以千计的难民可以一起逃之夭夭就行了的时候,他的怀疑就更加强烈了。大约九十万印度人,象一股人潮向北方逃走,当地的缅甸人憎恨他们,把他们当作比英国人更坏的外国剥削者。他们拥挤在天花和霍乱流行的营地里,严重妨碍了军事护送队的行动,两个月来,由于不断遭到缅甸村民、强盗土匪和日本兵的袭击,护送队的兵员已经人大减少了。
英国指挥官几乎甘愿撤退,以便让尽可能多的士兵保留下来守卫印度,史迪威却不同,他认为中国军队的参战仍然有可能守住缅甸北部。他首先希望继续控制缅滇战略公路,以便实现他所制订的计划:从腊戍向西修筑一条通往印度的新公路,英国人认为这个计划异想天开,不切合实际。
亚历山大和史迪威能够在一件事情上取得一致意见,那就是在扩大战斗范围的时候,缅甸的地形决定了他们所要采取的战略。除了南北走向的三大流域以外,复杂的地形阻碍了交通。仰光的陷落意味着将缅甸南部拱乎送给日本人,可是,当盟军退守缅甸北部和脐状的缅滇公路时,缅甸腹地和盟军防守的战略要地却是曼德勒。曼德勒盘据在伊洛瓦底江上游的一个弯曲部,如果敌人占领了这座宝塔林立的古都和交通中心,那么英国和中国军队将会发现他们被困在西面的钦敦和东面的喜马拉雅这两个高耸云天的山脉中间。
史迪威到达时,他发现英军正在卑谬前线重新进行部署,卑谬位于伊洛瓦底江的下游,离仰光一百五十英里。他同意他的中国第五军应当进军锡当河岸边的东吁,从萨尔温江由东往西横跨缅甸建立一道平行的防线。北面一百英里的地方是油田,临时凑合的蒸馏塔正在炼油,亚历山大将军依靠这些油田给他的坦克旅和数以百计的车辆提供石油。史迪威和斯利姆意识到,他们的战线大长太弱,阵地防御是不可能的;但他们打算将卑谬一东吁防线坚守足够长的时间,直至发动反攻。这个希望很快化为泡影,因为蒋介石在向东吁战线派遣更多的增援部队的问题上犹豫不定,而在东吁只有一个中国师。
可是,在三月二十二日,为了报复头一天对仰光的一次袭击,两百架日本轰炸机对缅甸中部的简易机场发动了空袭,猝不及防地击中了机场上的许多飞机,摧毁了盟军的空军力量。陈纳德“飞虎队”幸存的飞机逃到喜马拉雅山的另一边,皇家空军剩下的飞机飞到印度。日本人虽然在步兵数量上处于劣势,现在却控制着天空,使英国部队的士气更加低落。“我们看到天空中的每一架飞机都是敌人的——而且我们还将看到许多,”当日本人一次又一次地轰炸他的防线的时候,斯利姆记下了这样的话。“银色轰炸机排成楔形飞过天空,缅甸的城市一座接着一座冒起火焰,在咆哮的火海中化为焦土。”
日军对薄弱的盟军战线中部不断施加压力,在这个薄弱部,只有东吁的一个中国师守卫着通往锡当河的公路、铁路线。这个第二○○师正在孤军奋战,得不到军里其他师的支援,因为蒋介石的将领寻找各种借口——从敌机过多到铁路车辆太少——推迟将主力部队送往战场。“这些贪生怕死的家伙,”史迪威在日记中愤怒地写道。他恼火极了,因为“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拒绝把大红印交给他,使得他的部下只服从重庆的命令。“我不能枪毙他们:我不能撤他们的职,只同他们谈毫无用处”。
中国的将军们不把第五、第六军的主力部队送往战场,使盟军守住缅甸中部战线的企图落空。三月底,东吁差点陷落,亚历山大急忙命令斯利姆解除中国部队所受的压力,从卑谬向南发动进攻。在卑谬,印缅混合编成的第十七师仍然控制着伊洛瓦底江上的交通线,反攻在遭到日军的“侧击”后失败,损失了十辆无法弥补的坦克。现在亚历山大将军看到没有其他办法,只好放弃整条防线。
四月一日开始为期一个月的撤退,英军从卑谬沿伊洛瓦底江北上,中国军队在损失了三千人和大部分装备后,从东吁沿着锡当河撤走。进行撤退的那几个星期刚好是缅甸中部荒山最干燥的时候。温度上升到华氏一百一十五度,缺水便盟军士兵陷于绝境,可他们还要在敌机的骚扰下经常进行后卫战。用卡车运兵使英军离不开扬满灰尘的公路,敌人趁机渗透到他们的翼侧摆设路障,截击撤退的纵队。
数以千计乘着牛车或者步行的难民,使行军极为缓慢。对于又渴又累的斯利姆部队的士兵来说,这简直是一场不堪忍受的折磨。少得可怜的腌牛肉、米饭和硬饼干难以充饥,硬饼干里尽是象鼻虫(Weevils),士兵们挖苦地说是“维他命w”。英国军队占少数。“缅甸兵团”大部分是第十七师的印度兵、廓尔喀士兵以及在平原同胞逃走后和缅甸师呆在一起的当地山区部落的士兵。斯利姆将军依靠他在印度时曾长期在当地部队中服役,才使他现在能够把这支士气越来越低落的部队团结在一起。然而,甚至他也承认不可能执行亚历山大将军的计划,这个计划要求他们在卑谬以北大约一百英里的东枝同中国部队会师,然后停下来守卫油田并封锁通往曼德勒的公路。
斯利姆和史迪威企图在干旱的山区建立四十英里宽的防线,可是防线上的兵力太薄弱了。英国部队和中国部队之间几乎没有联系;要想让友军守住一个阵地,拿斯利姆的话来说,“就象引诱一只胆小的麻雀到你窗槛前栖息那样地困难。”日军不断地进攻,渗透到薄弱的防线后方发动袭击。到了四月十四日,斯利姆接到报告:他的防线又要崩溃,往油田的北面撤退已经势在必行。他下令开始炸毁油田设施。斯利姆的疲惫不堪的士兵赶在追击的日军前面,继续往北撤退,在他们身后,仁安羌缅甸石油公司的油井和储油罐正在熊熊燃烧。四月十六日夜晚,从翼侧包抄的敌军封锁了公路,断了他们的退路。由于不能突破强大的日军的包围,这些绝望的士兵苦战了两天,直至中国第三十八师赶来支援方才逃出陷阱。援军的英勇行动向史迪威和英国人证明,当这个友军遇到优秀的指挥官时,是多么地勇敢善战,英国人后来授予孙立人将军一枚“帝国勋章”。
在仁安羌突破日军的包围,使斯利姆损失了仅有的坦克、许多大炮和大部分运乒车。现在,由于他的一半部队面临着被切断在伊洛瓦底江东岸的危险,他无论如何要赶快组织对曼德勒的防御。亚历山大将军在四月十八日预料到这座城市会丢失,于是命令斯利姆开辟一条跨过钦敦江向西撤退的路线。与此同时,他希望“优先考虑”同东面的中国军队保持接触:“千万不能让他们抓住把柄,指责英国军队逃往印度。”
日本人不会让盟军来得及实施这一计划。当英军战线被迫溯伊洛瓦底江北撤的时候,日本第十五军的另一支挺进纵队正在锡当河旁的彬马那痛击中国第五军,还有一支挺进纵队在萨尔温江对过的克伦山山坡上歼剿中国第六军。
“我认为我们挨打了,”史迪威在四月十六日的日记中写道。他发狂似地敦促蒋介石向他的将军施加压力,命令他们增援前线,可是,使他恼怒的是,这位“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只是一再要求给他的军队发西瓜,好让他们更好地打仗。已经到达的中国部队太弱了,当日军在四月二十日夜间发动主攻的时候,中国第五十五师溃不成军,伤亡惨重,幸存者干脆逃往克伦山中。“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糟糕的事情,”吃惊不浅的史迪威向一位随军记者讲出了心底话。
日军现在可以畅通无阻地经过密铁拉进军腊戍,切断缅滇公路。中国的另一个师只是在敌人于四月二十四日北迸抵达东枝之后几小时才赶到,史迪威非常气愤,答应给他的士兵五万卢比的赏金,然后亲自率领他们收复这座关键的山间车站——不料日军已从他的翼侧包抄过去,正乘汽车从公路奔往一百五十英里以北的腊戍。
日军突破了盟军的东部防线,以便实现切断缅滇公路的战略目标。在西部战线,斯利姆将他的部队撤至离曼德勒不到一百英里的地方,英军的阵地也在崩溃。四月二十五日,亚历山大将军同史迪威召开了最后一次会议,炸弹就扔在离他们几码的地方。英国人断定,他们必须撤过伊洛瓦底江,然后前往印度,不然的话,他们的军队就会陷入正向曼德勒挺进的一支日本突击部队的包围。史迪威由于不愿放弃至少是对缅甸同中国之间的陆上交通的部分控制,宁可同仍由他指挥的三个中国步兵师一起,向北撤往密支那铁路终点站。“天啊,如果我们能够把这十万中国军队带到印度,我们就会有些资本,”他写道。重庆允许他把三个师带到边界另一边的阿萨姆进行重新武装和重新训练,使他感到鼓舞。
斯利姆将军的计划比较实际,也比较紧急。他必须抢在沿钦敦江北上的日军的前面,带领剩下的一万三千人的军队向西越过钦山,赶到印度边界。
四月三十日,日军的挺进纵队进入腊戍,切断了缅滇公路,迫使前往守卫腊戍的两个师的中国增援部队折进北部山区关口。当天晚上,最后一批散落的难民和英军后卫跨过阿瓦大桥,阿瓦大桥是宽阔的伊洛瓦底江上的一座大桥,位于曼德勒的南面。由于这座不少宝塔被炸弹炸坏了的城市已经丢给了敌人,斯利姆在午夜之前不久,下令点燃二月初就已放好的炸药:“一声巨响,这座桥在四月三十日二十三时五十分被炸掉,桥的中段完完整整地落入河中——既是一幅可悲的情景,也是一个信号:我们丢掉了缅甸。”
盟军沿着弯弯曲曲的钦敦江流域向西北作令人难以忍受的撤退。一队队衣衫褴褛的难民,一辆辆燃料已耗光的卡车,经常在崎岖不平的土路上抛锚,这都阻碍了盟军的撤退,斯利姆的疲惫不堪的军队,不得不在敌机的持续不断的袭击下,在一百多英里的路途中进行顽强的后卫战。五月五日到达瑞琴,五天五夜的渡运将数以千计的军队和难民送到钦敦江的对岸,廓尔喀士兵则在阻击着日军的先头部队。五月十日,敌人突破了后卫,廓尔喀士兵沿着加列瓦峡谷撤退到丛林中去的时候,同敌人进行了最后的交火。现在,这支筋疲力竭的队伍沿着卡波溪谷逃却,前前后后有九十英里长。开始下头场季风雨,溪谷里雾气檬漾,地上泥泞不堪,毒蚊使这条“死亡溪谷”里缺乏奎宁药的士兵普遍染上疟疾。
五月十六日,斯利姆的先遣纵队终于跚跚到达阿萨姆邦的达武镇。一万二千名士兵最后到达印度,结束了英国军事史上最长的撤退。在掩护九百英里撤退的时候,一万三千多名英国、印度、缅甸和廓尔喀士兵丧失了生命,七十五万以上的难民在撤退途中死去。
尽管如此,亚历山大将军仍然可以报告:经过长途行军,他的军队的衣服虽然褴褛不堪,他们的面容十分憔悴,但仍有半数以上的士兵肩扛着武器,他们的战斗精神并没有垮掉。这归功于他和““比尔”·斯利姆沉着冷静的指挥,斯利姆的不屈不挠的军人作风使这场灾难没有变成全军覆没。经过整编和重新武装,这些军队很快就要参加保卫印度的战斗。亚历山大在一九四二年五月二十日交出指挥权的时候,满怀信心地保证:“我们当然要夺回缅甸,它是英帝国的一部分。”
亚历山大和斯利姆将大部分英军撤出缅甸,几乎创造了一个奇迹,史迪威将军调来十万中国军队保卫印度的计划却从一开始就面临着灾难。他让剩下的三个师从二百五十英里的铁路线上加速撤退的决定受到了挫折,罗卓英将军以枪口相威胁,强迫征用一部机车拉他自己逃跑。机车撞上前面的一列火车,阻塞了单轨铁道。“那个胖王八蛋,”他一面咒骂他的这个中国副手耽误了他的事情,一面企图集中足够的卡车将他的军队送过这段被阻塞的铁道,可是没有成功。罗斯福曾经答应向蒋介石提供一批飞机,开辟一条空中供应线并使之保持畅通。现在,第一批美国运输机当中的一架冒着日军猛烈的炮火,在瑞博简易机场着陆。“阿诺德将军派我们来把您接走,先生,”
这架C—47 运输机的驾驶员报告。“醋性子乔”不愿要飞机,而是往北出发,企图赶在敌人的前面到达密支那。但是北进的道路被难民的牛车阻塞,而且他的车辆在崎岖的道路上不断地抛锚。
到了五月五日,史迪咸意识到日军将要赶在他的前面到达密支那,于是决定步行撤往印度。带着二十头骡子,他们一行一百一十四人,包括一名美国浸礼会医生和十九名缅甸护士,五月七日动身,准备西渡钦敦江。他们在丛林中沿着大象的足迹行走了五天,以野草树时弥补于粮的不足,直到抵达霍马林。他们从霍马林乘筏顺溪而下,行完了这段路程的最后一部分。五月十三日,他们跨过宽阔的钦敦江——只比日军早到三十六小时,最后他们还要行军五十英里,翻过丛林密布的山峰,才能到达印度。
五月十四日,这位六十岁的三星将军终于到达阿萨姆,他的不可屈服的意志力和厉害的舌头,使得他那一帮落伍者在这次长途跋涉的最艰苦阶段没有一个人掉队。史迪威坚韧不拔的英雄功绩使他出了名,但“醋性子乔”对盟军事业失败之惨不抱幻想。在他希望带出去的十万中国军队中,只有不足一万人最终到达印度。“我挨了一顿揍”,他在飞回重庆鼓励蒋介石将战争继续进行下去之前在新德里对记者说。“我们逃出了缅甸,丢尽了脸。我觉得我们应当找出造成这次失败的原因,然后回去将它收复。”
第十四章隐秘的胜利
四月是同盟国接连遭到军事失败的第四个月。丘吉尔所说的“一连串的灾难”仍然在远东泛滥,唯一的宽慰是轰炸了东京。这个行动在一段短时间内振奋了美国入的精神,但是,参谋长联席会议和帝国参谋本部一样,认为这个行动只不过是为了宣传而进行的一次袭击。事实证明它们都错了。在后来的几个月中,杜利特尔的袭击引起了一连串的事件,通过这些事件,美国找到了遏制日本征服浪潮的机会。
轰炸东京后,帝国海军作出了过份的反应,几乎把联合舰队的所有军舰都派出去了。这就产生了大量的无线电信号,为美国海军赢得一场出乎意料的然而却是至关重要的秘密胜利提供了机会。虽然他们没有可与日本匹敌的海军力量,却在秘密电子战方面拥有巨大的优势,而电子战恰恰是在辽闹的太平洋战场上取得战术优势的关键。这种情报提供的重要线索,将会揭示“胜利病”如何促使日本人在过长的战线上支援过多的战事,从而分散了他们压倒的优势。由于事先知道了敌人战略的弱点,尼米兹海军上将得以集中他的有限的海军力量,逐个对付敌人的行动,从而破坏了日本南下和西进太平洋的企图。
联合舰队疯狂地追逐哈尔西海军中将的正在撤退的特遣舰队,为情报拼板增添了许多村料,美国正在费力地将这些拼板凑在一起,以便揭开日本在第二作战阶段行动的秘密。从阿拉斯加到澳大利亚,环绕太平洋的一系列无线电站的监听者,从空中接收川流不息的密码电报,然后通过电传打字电报机发给华盛顿海军部情报处为劳伦斯·萨福德海军中校工作的密码破译人员,或者发给在珍珠港工作的、由约瑟夫·罗彻福特海军少校领导的规模较小的太平洋舰队作战情报处。
自从战争开始以米的五个月里,他们日夜煞费苦心地破译五位数一组的日本海军主要作战密码,这种密码被称作“日本海军二十五号”。除了日常通讯外,他们还使用特别安全的“梳子”信号波长,以便珍珠港、布里斯班和华盛顿的海军情报机关在探索电报的规律的时候,可以互相交换不断威收到的情报。这是一个需要破译小组、复杂的归档系统和国际商用机器公司打孔卡片制表机发挥难以掌握的技巧和直觉的过程。破译一组一组的密码的线索,要从两个字母的地名密码、日期时间密码、船只和指挥官的呼叫信号等密码的相似之处和反复出现的形式,以及从莫尔斯电码发报者的相同“手迹”中去摸索。这些情报记录在长五英寸宽八英寸的活页纸上,一叠叠地放在敞口的箱子里备用,太平洋舰队作战情报处称这些活页纸是“卡片”。十二月七日在珍珠港击落一架敌机,从飞机上抢救出来的文件列有空中密码和船只呼叫信号密码,这些密码提供了第一批重要的线索。
破译密码电报的实际过程是一项十分艰巨的任务,必须依靠人的聪明才智和国际商用机器公司制表机的不断摸索。日本海军二十五号密码,与被紫“黑箱”破译的机器译成的外交密码不一样。是一种从两部电码本中产生的传统密码。第一部“字典”是一栏栏随便挑选的五位数一组的数字,例如4375265739 14268 88221 73923,共有四万五千组。每一组代表日文中的一个具体的词或短语。在拍发密码电报之前,每一组数字逐次加在第二部电码本的类似的五位数一组的数字后面。每一组数字可被三整除,以便检查是否被篡改,因此,它们的总数也能被三整除。用莫尔斯电码拍发一封电报之前,先在电报前注上索引,收报者根据索引查出第二部电码本的哪一页、哪一栏和哪一行,然后参考“字典”将密码电报译出。
对于华盛顿海军部情报处和珍珠港太平洋舰队作战情报处的密码破译员来说,在日本舰队三天徒劳追逐期间截收到的大量电报是很大的收获。不仅暴露秘密的呼叫信号告诉他们,山本联合舰队的每一艘军舰几乎都已出海,而且这次大规模行动的目的也暴露了,有价值的洞察弄清了许多五位数的意义。美国的密码分析员在日本人坚持使用“B”型密码的那五个月中编纂的日本海军二十五号密码“字典”又增添了许多词汇。为了保守机密,东京海军参谋本部原来打算在四月一日更换那两部电码本。但是他们深信他们的双层密码是别人破译不了的,因而再次犯了“胜利病”,将更换日期推迟到五月一日,后来又推迟到六月一日,因为将新“字典”送到每一艘军舰上是很麻烦的。
这使美国海军情报机关到了四月底,对日本海军二十五号B 型舰队密码非常熟悉,以致每天能破译截收到的全部密码电报的二十分之一。这些情报,加上从比较容易破译的密码电报中收集到的情报,开始描绘出一幅有关敌人部署和意图的清楚的图画。三月二十五日,一封提到RZP 战役的电报暗示,MO 指的是新几内亚南端的莫尔斯比港,RZQ 指的是附近的水上飞机基地,这两个代号在来往的密码电报中大量出现,似乎表明日军正在南进。破译一份电报后获得的重要线索证实了这个情报,这份电报是在袭击东京之后一个星期发出的,它要求提供一千份在进攻计划中使用的文件和一幅完整的澳大利亚地图。三天以后破译的一封电报清楚地写道:“MO 的目标首先是限制敌人舰队的活动,将以沿着澳大利亚北部海岸发动进攻的方式实现这一目标。”在这个月里,集中于拉包尔的电报的数量增加了,表明正在加紧集结飞机、船只和军队,准备南下进攻澳大利亚。
通过有根据的猜测来填补情报拼凑中缺少的部分,以及通过破译密码来作出这样的解释的过程中,约瑟夫·罗彻福特起着主导作用。罗彻福特对于详情细节有着超人的记忆力,在多年学习日文和研究日本海军作战的过程中积累了丰富的知识,有很强的直观能力。他是珍珠港太平洋舰队作战情报处八名经过精心挑选的密码破译员的头头,也是他们的主要鼓舞力量。这个情报处在破译日本舰队密码方面逐步掌握了一种特殊的技能。他们的独特的能力赢得了尼米兹的信任,他越来越依靠他们的情报,把这些情报当作他在太平洋战争的最关键的作战阶段的秘密武器。
“你用不着异想天开——可是异想天开却帮助你。”这是H·德怀尔海军少校办公桌对面墙上贴的一张警语,这张办公桌上经常堆满乱七八糟的草稿、截收的电报和制表机的打印结果。罗彻福特的这位主要助手蓄着整齐的八字胡,戴着金丝眼镜,有着一位心不在焉的数学教授的古怪派头。“加利福尼亚号”战列舰乐队的乐师们被解职后,帮助情报处的八个人的工作气氛的确有点古怪,情报处处长在工作的时候喜欢穿一双拖鞋和一件褪色的绯红天鹅绒吸烟服,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象一艘潜艇那样地与世隔绝,”一位成员回忆他们在珍珠港新行政大楼的没有窗户的地下室里、在刺眼的日光灯下、在制表机和电传打字电报机不停的敲打声中昼夜紧张工作的情景时说。在这儿,钟表上的时刻已经失去了任何意义,空气调节环境下的恒温引起了这样的笑话:唯一的新鲜空气是由客人的口袋带来的。客人是非常少的,因为在挂着“作战情报处”招牌的单门前,有武装警卫站岗。
在一九四二年的这几个危急的星期里,德怀尔和罗彻福特一起昼夜二十四小时值班。罗彻福特经常在地下室里一呆就是好几天,靠三明治和咖啡维持体力,睡在制表机之间的帆布床上。在这里,人和机器高度集中地工作,只有华盛顿海军部情报处和麦克阿瑟司令部的密码破译员才能相比。麦克阿瑟的情报处的代号叫“卡斯特”,他们在澳大利亚建立了新的总部后改名为“贝尔康南”。
这三个单位的联合工作,已经使太平洋舰队航空母舰特遣舰队能够在截收到的日本关于目标地区上空气候的报告的帮助下,对这些目标进行袭击。无线电情报还帮助特遣舰队炸毁了弗里盖特暗礁(夏威夷和中途岛之间的暗礁),原来特遣舰队探出那儿有一艘敌人供应船,这艘船曾经给三月份袭击瓦胡岛的水上飞船加过油。假如日本人再派一艘供应船到那个锚地,他们必定会惊讶不已。
太平洋舰队情报部根据罗彻福特的作战情报处提供的情报,全面掌握了日本海军的动向。情报部是由埃德温·莱顿领导的,当尼米兹接管指挥权的时候,他保留了这位有希望的年轻军官,赏识他的常常能察觉出敌人下一步行动的本领。莱顿将这些情报收集在每日《情况简报》里,用密码发给所有的舰船和基地。莱顿分析情报的依据,不仅有破译的密码,而且有大量的原始无线电情报,还有他在远东值勤时积累的经验,这些经验使他具有从日本人的眼光看太平洋的独特的能力。
在杜利特尔出发袭击东京之前一个多月,菜顿和他的工作人员将截收的信号提供的零散的情报集中起来,在帝国海军指挥部发出第一批作战命令之前几天,预见到了日本海军正在向伸斯麦群岛和新几内亚展开进击。显而易见,敌人的意图是要部署几艘航空母舰、南海陆军师和第二十五航空战队,发动一场大规模攻势。“日本人现在能够同时袭击莫尔斯比港和图拉吉岛,”四月三日的太平洋舰队作战日志写道。三个星期以后,华盛顿海军部情报处破泽了发给日本第四舰队司令官井上海军中将的命令,使美国人知道,一俟从印度洋返回的、南云突击舰队派出的两艘航空母舰抵达马绍尔群岛的特鲁克基地,就立即开始执行MO行动计划。
向南进击
当尼米兹海军上将召集参谋商议如何进行反击时,他为了阻止日军向澳大利亚逼进而集中兵力的时间还不到两个星期。莱顿报告,日军预定在五月三日或五月三日左右在新几内亚一新不列颠一所罗门群岛登陆。他预计入侵敌军将有二十支部队,掩护力量有几百架陆基飞机和一支巡洋舰队,此外还有第五师的两艘航空母舰和一艘新的轻型航空母舰。敌人的目标显然是要将他们的控制由新几内亚的莱城和萨拉莫阿基地扩展到巴布亚半岛南端的莫尔斯比港,接着进军所罗门群岛,控制珊瑚海至澳大利亚的通道,并且提供一个空军基地,以便南进占领新喀里多尼亚的努美阿,继而占领斐济,造成切断美国海上通道的威胁。
尼米兹决心阻止日本进军所罗门群岛,因为这将威胁他在埃法特岛的前进基地以及计划在努美阿修建的一个新的前进基地。同金海军上将一样,他认为这一连串的战略岛屿是一条双行道:一条也可使美国进击拉包尔和日本在南半球的海岛基地的公路。只有倾注太平洋舰队的全部力量才能阻止即将到来的大规模进攻。由于缺乏前进基地,而且缺乏足够的油船来为珍珠港事件后加入太平洋舰队的七艘落后的战列舰加油,尼米兹作出大胆的决定,将它们派回西海岸,以便节省燃料。他断定必须以四支舰空母舰特遣舰队来阻止日军的进击。
这位太平洋舰队总司令得到了莱顿的保证:“还未发现舰船驶往夏威夷,”于是作出了更大胆的决定,将他的全部航空母舰派去增援正在珊瑚海的弗莱彻海军少将率领的第十七特遣舰队的“约克城号”航空母舰。奥布里·菲奇海军少将取代布朗海军中将担任第十一特遣舰队司令,“列克星敦号”于四月三日向西行驶。袭击东京后正在返回途中的哈尔西海军中将,还需要等两个星期才能补充给养,然后向西行驶同它们会合。尽管如此,尼米兹还是承认存在着风险,那就是可能只有前面的两艘航空母舰同占优势的敌人遭遇。他对部下说:“如果必要的话,我们得承认战斗中的劣势。”他的希望所在,是他的航空母舰载有较多的飞机,以及美国的丰富资源将会减少劣势。在珊瑚海进行大海战的计划制订完毕后,他飞到西海岸,去获得金海军上将的批准,因为将太平洋舰队的全部力量派到距离夏威夷三千五百英里的海域,是他们在珍珠港事件之后的海军战略的巨大转变。
四月二十五日,在旧金山联邦大楼第十二海区司令部会议室里,金、尼米兹和他们的高级助手一起紧张地研讨太平洋战略。最担心的是保守无线电情报的秘密,现在,他们的太平洋作战必须依靠无线电情报,否则就不能狠狠地打击敌人并使美国海军在太平洋上处于主动地位。金认为所罗门群岛是进攻的出发点,他赞成这样的观点:不让日本控制珊瑚海和所罗门群岛的战略必要性,要求太平洋舰队的全部航空母舰力量投入作战。这是要冒非常大的风险的,因为“黄蜂号”和“突击者号”航空毋舰还在大西洋,在第一艘新型“埃塞克斯号”航空母舰能如期在下一年服没之前,尼米兹只有一艘正在整修的“萨拉托加号”航空母舰留作后备。两位海军上将拿定了主意,相信他们的情报是准确的。
奇怪的是,金海军上将担心的,与其说是他们所冒的巨大风险,不如说是不断地从珍珠港清除“失败主义者和悲观主义者”,其中包括弗莱彻海军少将。在哈尔西海军中将到达之前,弗莱彻将指挥珊瑚海的特遣舰队。一个星期之前,当第十七特遣舰队报告,弗莱彻正驶往努美阿加油的时候,美国舰队总司令打电报责问弗莱彻是不是“躲避敌人而去加油”。金认为弗莱彻应该正在前往袭击拉包尔的途中,结果证明他估计错了。先补充给养,再去进攻敌人,表明有些缩手缩脚,总司令在前一个月对第十一将遣舰队指明了这一点,当时他命令威尔逊海军中将推迟返回珍珠港补充给养,如果必要的话就让水手们以硬饼千充饥,在一九四二年的最初几个月里,在南太平洋巡航的儿个特遣舰队常常把战线拉得太长,饮食很单调,总是吃豆子和面条,肉库里的肉快吃完了,舰上人员只好用抽签的办法售卖牛排。
西南太平洋的战略地位非常重要,金海军上将同意任命罗伯特·戈姆利海军中将——斯塔克海军上将将要接替他在伦敦的职务——在尼米兹的领导下指挥这个新海区。然而,要到五月中旬他才能越过太平洋建立司令部,何况麦克阿瑟已经提出抗议,认为他的海军司令利里海军上将应当拥有全部作战指挥权。澳大利亚报纸盛传即将对新几内亚发动攻势,这个消息是麦克阿瑟泄露的,气得金海军上将在马歇尔面前大发脾气,埋怨他的将领给整个海军情报活动带来了威胁。
日本人毫不理会悉尼《先驱晨报》的猜测。当尼米兹于四月二十八日飞
回珍珠港,实施二十二一四十二号行动计划,而且莱顿报告MO 行动计划没有发生变化的时候,这一点变得很明显。现在,MO 行动计划有所扩大,在占领莫尔斯比港以后,还要占领磷矿岛屿大洋岛和纳努岛。第二批占领军奉命同时开往代号为RZ 的地点,太平洋舰队作战情报处确定它是所罗门群岛中部佛罗里达岛上的图拉吉城。
美国海军聚集足够的力量阻止日本进军澳大利亚的能力现在成了问题,因为金海军上将奉行袭击东京的机会主义战略,使得尼米兹的全部航空毋舰不能集中起来在珊瑚海进行大海战。哈尔西海军中将指挥的“企业号”和“约克城号”航空母舰补充了给养,终于在一九四二年四月三十日驶出珍珠港,他发出的命令是“阻止敌人进占新几年亚一所罗门地区”。但他知道,他可能来不及同弗莱彻会合就要遭到日本人的进攻。
就在那一天,在离珍珠港四千英里的太平洋上,两艘日本运兵船在驱逐舰的护卫下,横渡所罗门海驶往图拉吉。这批日军预定在五月三日登陆。“瑞鹤号”和“翔鹤号”航空母舰从特鲁克出动掩护这次登陆,然后驶往珊瑚海支援MO 行动。第二天,进攻莫尔斯比港的帝国陆军南海分遣队,分乘十一艘运兵船,从拉包尔启航,密切支援这个船队的有三艘巡洋舰、“祥凤号”小型航空母舰,以及后藤海军少将的四艘重型巡洋舰。
井上成美海军中将的第四舰队的司令部设在特鲁克。现在,这个司令部的时间表安排得很紧,要求在五月十日完成上述两项行动计划,因为舰队的两艘航空母舰必须返回,参加山本联合舰队六月一日进攻中途岛的战斗。由于要紧急执行行动计划,两艘航空母舰没有时间去袭击澳大利亚北部的机场,以便掌握珊瑚海的制空权。而且,日本情报机构对同盟国海军部署的了解是很不全面的。他们只能推测,既然“列克星敦号”如他们相信的那样在一月份被日本潜艇击沉,那么据信参与袭击东京的三艘航空母舰必定返回夏威夷。当井上海军中将的七支海军部队启航,前往珊瑚海西边执行这一系列复杂的行动计划时,他的最后预测是:“强大的敌人部队不大可能在这个地区。”然而他的整个战略却是全靠突然袭击。
这个必不可少的因素已经失去了,因为在四月二十八日就首次证实了日本的计划已在执行。澳大利亚海岸警戒队报告,一艘日本运兵船和一些水上飞机在所罗门群岛上游的肖特兰岛建立了一个前进基地。这个警戒组织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为防备德国的袭击者而建立的;澳大利亚皇家海军军官恢复并协调了这个组织的活动。白人移居者和本地人在所罗门群岛和散布在俾斯麦海的其他岛屿上,建立了一个广阔的秘密无线电监听站网。几天以后,当这支日本入侵部队向南驶过新乔治亚岛的时候,他们用无线电发回了更多的“发现敌情”的报告。五月二日,图拉吉水上飞机基地的五十名澳大利亚军人撤退了。
日本人并不知道,他们的整个计划在五月的头三天就已经暴露了,在那三天里,大部分最后作战命令被破译出来。在珍珠港太平洋舰队司令部临时作战室里摊开了一张珊瑚海地区图。这张地图和描图纸别在一起,钉在支在两个锯木架上面的一张胶合板上。参谋人员用棕色铅笔标出敌人海军部队的进展情况。一条航线从拉包尔穿过所罗门海至佛罗里达岛,前往“RZ”。从特鲁克往南的两条棕色线,代表高木海军中将的两艘航空母舰和后藤海军少将的重型巡洋舰中队。预料入侵莫尔斯比港的部队所走的路线,是从拉包尔出发,然后拐向巴布亚顶端的卢伊酋亚德航道。蓝色铅笔标出将要会合的美国部队。从夏威夷往西行驶,但离会合地点还有大约两千英里的,是哈尔西海军中将指挥的两艘航空母舰特遣舰队。菲奇海军少将的“列克星敦号”,将在新赫布里底群岛以西大约二百五十英里的珊瑚海上一个标作“巴特卡普角”的会合地点,同弗莱彻海军少将的“约克城号”会合,组成第十七联合特遣舰队。从东面开出的是格雷斯海军上将部队的两艘澳大利亚巡洋舰,它们将得到从夏威夷派出的“芝加哥号”和“珀金斯号”重型巡洋舰的增援。
当MO行动计划开始执行的时候,井上海军中将没有得到警报,不知道它吸引了如此强大的一支同盟国海军力量,集给在珊瑚海,准备全力以赴阻止日军南进。在后来的六个月中,这个点缀着棕榈树岛屿的碧海,将是一个发生一系列冲突的皿腥战场,而这些冲突将决定太平洋战争的命运。
珊瑚海战斗
第一场战斗在五月三日开始酿成,那一天,麦克阿瑟在墨尔本的司令部收到警报:日军攻克了佛罗里达岛。尼米兹海军上将对中途岛的防务进行了短暂的视察后,正返回珍珠港监督这场战斗。甚至在这场故斗开始之前,日本秘密安排的海军作战行动就开始崩溃。高木海军中将的航空母舰,本应为入侵部队提供空中掩护,现在还在北面五百英里的地方加油,恶劣的气候耽误了他们的行动,使他们不能出动战斗机增援拉包尔。当弗莱彻海军少将接到敌人正在图拉吉登陆的消息时,他仍然在巴特卡普角以西一百多英里的海面上。“这是我们等了一个月的消息,”他写道。他立即中断加油,命令以每小时二十七海里的速度,向北驶往所罗门群岛中部。他严格遵守无线电静默的规定,派出一艘驱逐舰寻找菲奇海军少将,(菲奇的特遣舰队又在加油,)以便安排一个第二天会合的新地点。
五月四日拂晓,“约克城号”航空母舰到达瓜达卡纳尔岛西南约一百英里的海面,未被日本水上侦察机发现,因为阴霾的气候象一幅厚厚的屏幕,横挂在珊瑚海之间。航空母舰战斗机驾驶员看了旧的《全国地理》杂志的介绍,向图拉吉附近海面上的敌人部队发动了一系列袭击,摧毁了水上飞机,发回了有多少敌舰被击沉的夸大的报告,弗莱彻兴高彩烈地向珍珠港报告了胜利喜讯。
尼米兹的“祝贺”已被证明为时过早。后来对所谓的图拉吉战斗重新作了评价:“从消耗的弹药和取得的战果来比,这场战斗肯定是令人失望的。”对于穿过了瓜达卡纳尔上空云层的美国俯冲轰炸机和“野猫式”战斗机来说,条件是非常理想的。但是飞行员未能协同攻击,而且,当他们从一万七千英尺的冷空俯冲到潮湿的低空时,挡风玻璃上的雾气妨碍他们看清目标。只有一艘驱逐舰、一艘布雷艇和一条运兵船被击沉。不过,这次突然袭击确实迫使日本登陆部队撤走。当井上海军中将发现高木的航空母舰离得太远,不能提供支援时,他只把一个小小的守岛部队留在岛上。当地部队指挥官的紧急呼救,迫使后藤的重型巡洋舰和“祥凤号”轻型航空母舰急速往西行驶。他在当天下午赶到瓜达卡纳尔岛附近海面,却发现美国人已经消失在东南方向的阴霾雾霭里。
在密云的掩护下,弗莱彻于五月六日同格雷斯海军上将的重型巡洋舰和“列克星敦号”会合,一同加了油。珍珠港的最新情报表明,用两艘航空母舰提供空中掩护的入侵莫尔斯比港的部队,将于第二天穿过卢伊西亚德群岛。弗莱彻于是向西直驶珊瑚海,在乔马德航道设下埋伏。
正午时分,莫尔斯比港的空中巡逻机,发现后藤的部队护卫一队运输船通过同一海峡。前面是MO 入侵行动的先头部队,前往巴布亚顶端附近的迪博伊恩岛建立一个水上飞机前进基地。麦克阿瑟司令部由于疏忽,没有将入侵舰队中还有一艘轻型航空母舰的消息通知第十一特遣舰队。弗莱彻也不知道他在那天下午已波一架到处搜索的日本水上飞机发现了。
不是一艘,而是两艘敌人航空母舰正前往截击入侵莫尔斯比港的日本船队的消息,在拉包尔井上海军中将的司令部里几乎引起了恐慌。司令部紧急命令运输船停止前进,高木的航空母舰和后藤的重型巡洋舰则对付美国人。对弗莱彻来说,幸运的是日本突击部队在当天下午才收到警报。高木正在瓜达卡纳尔以南加油,等到他准备好了,将距离缩小到可以发动空袭的则候,他的飞机碰到了厚厚的云雾。于是,他决定继续加油,待黎明再去追逐。
假若弗莱彻海军少将在五月六日晚上就已知道他和敌人舰队之间相隔还不到一百英里,他在黎明时将特遣舰队兵分两路时就会更加犹豫了。他根据作战计划,派遣格雷斯往西守卫卢伊两亚德群岛的南面出口,他的主力舰队则向北行驶,封锁乔马德航道。五月七日拂晓,高木舰队的航空母舰司令原海军少将,决定集中力量继续搜索南面的美国特遣舰队。他的搜索在早上七时半过后不久就有了结果,一架侦察机报告发现了一艘航空母舰和一艘巡洋舰。估计这必定是敌人的特遣舰队,“翔鹤号”和“瑞鹤号”航空母舰舰载机全部出动发起袭击。只有当日本飞行员飞到这艘舰的上空时,他们才扫兴地发现,原来报告的一艘航空母舰却是一条油船,那艘巡洋舰其实不过是一艘驱逐舰。“尼奥肖号”油船和护卫它的“西姆斯号”驱逐舰,奉弗莱彻之命稳稳等候在舰队的尾部,现在只有一小时的喘息时间。为了寻找特遣舰队的主力,发动袭击的敌机飞走了。它们在正午时又飞回来了,要解决这两艘美国舰船。“西姆斯号”的炮手好不容易将第一批攻击机挡开了几分钟,接着三队俯冲轰炸机同时呼啸着俯冲下来,用炸弹将它炸成两截,这艘驱逐舰不到六十秒钟就沉没了。“尼奥肖号”油船中了七颗炸弹,还有许多炸弹扔在它的周围,溅起一道道水柱,这艘油船着火了,日本飞行员相信它很快就要沉没。然而,消防队员扑灭了火焰,油船好不容易漂浮了四天,最后被一艘营救的驱逐舰发现。“西姆斯号”上的幸存者将靠救生圈苦熬十天,在这场折磨中,只有六十八人活了下来。
日本人对损失六架飞机和那天早上对这些微不足道的目标的袭击的反应是“无比的懊恼”。弗莱彻由于犯了类似的判断错误而失去了机会。黎明之后两个小时,“列克星敦号”上的一架巡逻机,在卢伊西亚德群岛的北面报告发现了两艘航空母舰和四艘重型巡洋舰,他认为这是敌人的主力舰队,命令飞机全部出动袭击。直到九十三架美国飞机早已飞住目标,那架巡逻机方才返回“列克星敦号”,报告它只发现两艘轻型巡洋舰和西艘炮艇。由于密码的错误,这些舰艇被夸大成了一支突击部队。召回前去袭击的飞机已经来不及了,它们飞行的方向偏离威胁着第十七特遣舰队的主要危险达九十度。然而,弗莱彻还是幸运的。日本水上飞机发现了他的舰队,但是它们的无线电信号没有被高木的航空母舰收到,这些航空母舰上的飞机在半下午之前一直在袭击“西姆斯号”和“尼奥肖号”。后藤海军少将收到了警报。他现在稳稳呆在入侵莫尔斯比港的护航运输船队的北面,那儿可以得到拉包尔地面提供的空中掩护。“祥风号”上的井泽舰长奉命给他的战斗机加油,然后立即出动去袭击这支美国特遣舰队。
在东南不到一百英里的海面上,弗莱彻仅靠天气和运气才未被敌人发现,因为他的大部分飞机飞得太远,不能保护他的航空母舰。当“祥凤号”上的甲板人员正在替战斗机加油的时候,从汤斯维尔基地起飞的一架美国巡逻轰炸机,透过云间罅隙发现了它。过了几分钟,在上午十一时,由w·B·奥尔特海军中校率领的“列克星敦号”舰载机队中的一名飞行员,发现敌人的特遣舰队在他飞机右翼下面三十英里远的海面上。从一万五千英尺的高空俯冲下来,奥尔特的进攻扫掉了从“祥凤号”甲板上起飞截击他们的两架“零式”战斗机。鱼雷轰炸机并未击中“祥凤号”,但飞行员心满意足地看到,扔在附近的炸弹将五架日本飞机掀进海里。
井泽舰长现在犯了一个错误,他将“祥风号”调头迎风。企图出动剩下的飞机。飞行员的反应是可想而知的,但这艘航空母舰在“列克星敦号”航空母舰出动的俯冲轰炸机飞来的关键的几分钟里,却是沿着一条直线行驶,使它成了容易攻击的目标。俯冲轰炸机后面跟着“约克城号”航空母舰出动的第一批鱼雷轰炸机,它们收到无线电后赶飞过来,恰好看到美国飞机头一次击中一艘日本航空母舰。
“列克星敦号”和“约克城号”航空母舰上的拥挤的无线电室,也在收听着袭击逐步展开时的实况报告。每当报告一颗炸弹击中目标,听众便发出欢呼。在海战战场,“祥凤号”周围的护卫舰发射的高射炮火在碧空中开花,当美国飞行队的最后一架飞机赶到战场的时候,“祥凤号”(一艘最近彼改装的货船)已经变成了一团向前开动的火球。九十三架美国战斗机和轰炸机轮番进攻,结果是毫无疑问的。鱼雷直捣锅炉房,炸弹摧毁了剩下的可以使用的高射炮,甲板下面的过道里横七竖八地躺满了伤兵,伤兵的鲜血染红了从消防队员的水龙头里流出的水。经过半个小时的袭击,“祥风号”的动力停了,它的抽机停止转动,可怕的烈火在蔓延。
“祥凤号”上剩下的六架“零式”战斗机,为了挽救这艘挨打的航空母舰作出了疯狂的努力,但是,“约克城号”航空母舰出动的第二批鱼雷轰炸机给了它致命的一击。新的鱼雷把它炸裂之后三分钟,天皇的照片被取了出来,井泽下令放弃这艘舰。能跳的人都跳进海里。四分钟之后,再也看不到什么,只有一团黑烟和一片油污在珊瑚海扩散开来,标志着帝国海军在这里丧失了第一艘大型战舰和舰上九百名编制人员中的将近四分之三的官兵。
不一会儿,“约克城号”扬声器里传出R.E.狄克逊海军少校的声音:“敲掉一艘航空母舰。狄克逊向航空母舰报告:敲掉了一艘航空母舰。”两艘美国航空母舰的无线电广播室里爆发出一片欢呼声。
当天午后不久,除三架以外,所有的美国飞机在“列克星敦号”和“约克城号”上平安降落,美国海军赢得了第一轮珊瑚海战斗的胜利。弗莱彻从最初的惨败中恢复过来了。这使他更想寻找另外两艘日本航空母舰,要在它们向他猛扑过来之前就向它们发起进攻。甚至就在他的飞机降落的时候,旗舰收到报告:格雷斯的特遣舰队在迪博伊恩岛南面六十英里的海面上遭到日本岸基轰炸机的猛烈空袭。这个报告清楚地说明了弗莱彻的任务的紧迫性。
“澳大利亚号”旗舰的熟练指挥,美国、新西兰和澳大利亚舰长的优秀驾驶技术,使克雷斯的舰队只受了表面损伤。然而,使他不敢相信的是,他刚击退日本人,就看见三架美国B—26 轰炸机赶来袭击他的舰队。“幸亏他们轰炸得不准,同几分钟以前日本飞机的轰炸相比是很丢脸的,”克雷斯向布雷特将军报告说。布雷特否认他的飞行员犯了这样的错误,这一否认得到
了麦克阿瑟的正式认可,利里海军上将只好出来圆场,奉劝“陆军应当相信海军舰只才是”。
日美双方在五月七日的战斗中都犯了错误,但是因此而受到惩罚的却是日本人。原海军少将的飞行队至少知道他们的主要目标的位置,却白白花了一个下午搜索一百平方英里的海面,没有发现躲在濛濛雨雾里的美国航空毋舰。黄昏时候,他们已经飞到距离他们的袭击目标非常近的地方,被第十七特遣舰队的雷达发现了。“野猫式”战斗机出动伏击九架巡逻机。在暮色中,几个迷失方向的日本飞行员错误地试图在“约克城号”上降落。早已等着的炮手将其中的一架击落入海,另外几架慌忙逃入黑暗的夜空。
那天晚上,美国和日本指挥官都决定不进行夜战,以免损失各自的重型巡洋舰。弗莱彻二比一的火力优势,将会被缺乏夜战的训练所抵销。双方都预料到,决定这场海战结果的航空母舰之间的决战必定在第二天进行。即将在作战双方海军航空兵之间发生的首次冲突,几乎将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谁对对方发动突然空袭,谁就取得优势。就象体现了以往海战特点的大规模炮战那样,胜利属于其火炮能最快地测出与敌舰之间的距离、在敌舰还击之前能发射最多炮弹的军舰。现在,飞机首次取代火炮成为投掷炸弹的工具。虽然双方舰队之间的距离不是以数十英里,而是以数百英里来计算的,但结果是以同样的基本原则决定的。
黎明时分,蔚蓝的海洋静悄悄的,日战即将开始的时候,珍珠港太平洋总部作战室(五月七日在夏威夷,五月八日在珊瑚海)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在日出之前的最后一小时里,双方舰队的炮手在扫视着越来越亮的天空,航空母舰上的甲板人员在为飞机起飞作准备,飞行员在听情况简介。日本飞行员和美国飞行员都是匆匆用过早餐,医疗队在甲板底下准备好了外科包扎用品和吗啡,抢险队检查水密舱是否盖严了,双方军舰越来越近,战斗就要开始。“约克城号”上的餐厅发了一万颗糖果条;在日本军舰上,应急米糕也发了下去。
“列克星敦号”航空母舰迎着西风,出动十八架侦察机,搜索第十七特遣舰队的北面和西面之间一百英里的扇形海面的时候,离早晨五时半日出还有半个多小时。
两艘日本航空毋舰向南驶入云雾之中,也古黎明时出动一批侦察机。应该在哪里搜索,日本航空兵司令官原海军少将比他的敌人清楚得多。他依靠密云的掩护,在发现美国人之前一小时,冒险出动鱼雷轰炸机、俯冲轰炸机和护卫战斗机,总共六十九架。
命运注定搜索的飞机几乎将同时发现彼此的目标。八时十五分,飞行在最北边的J.G.史密斯上尉,发现敌人的航空母舰特遣舰队在“列克星敦号”东北约一百七十五英里的海面上,以每小时二十五海里的速度向南行驶。仅仅几分钟以后,美国航空母舰的无线电台收到了日本人兴高彩烈的报告,显然表明他们自己也被发现了。
弗莱彻海军少将命令他的八十七架飞机起飞出击,然后用信号通知“列克星敦号”:菲奇海军少将将担任这场海战的作战指挥,因为他在航空母舰作战方面的经验比较丰富。与此同时,弗莱彻电告麦克阿瑟将军的司令部,指明敌人航空母舰进击队的位置、航向和速度,要求他出动轰炸机参加袭击。
“约克城号”上的三十九架飞机在九时十五分起飞。一小时零三刻钟以后,发现“翔鹤号”和“瑞鹤号”正向东南方向行驶,两艘航空母舰之间相
距八英里,各由两艘重型巡洋舰和驱逐舰护航。正当美国人利用宝贵的几分钟,在团团积云里组织进攻的时候,“翔鹤号”趁机出动了更多的战斗机,“瑞鹤号”则躲进下着暴雨的附近海面。
乔·泰勒海军少校在一队“野猫式”战斗机的保护下,率领鱼雷轰炸机中队展开进攻。它们冒着密集的高射炮火,低空掠过“翔鹤号”的左舷船酋,阻止了十八架“零式”战斗机的严密防御。
向着严密防卫着的敌人舰队的航空母舰发起首次进攻的美国飞行员,缺乏协调鱼雷轰炸机和俯冲轰炸机进攻的实际经验。他们没有发挥数量上的优势,这个优势曾使他们在前一天对轻型航空母舰“祥凤号”轻易地取得了胜利。鱼雷射进海里,偏离目标很远,轰炸是盲目的。只有两颗炸弹击中目标,在航空母舰的飞行甲板上因油燃着而起火。十多分钟以后,“列克星敦号”上的飞机赶来了,但难于发现厚厚的云层底下的敌舰。使进攻受到进一步的挫折。只有十五架轰炸机好不容易发现了一个目标,但它们只有六架“野猫式”战斗机保护,很容易被“零式”战斗机冲散,“零式”战斗机击落了三架美国飞机。他们的鱼雷进攻再次失败,日本人报告时评论道:“鱼雷速度慢,射程远。我们可以拐弯躲过它们。”只有一架俯冲轰炸机击中了目标。
然而,美国飞行员的报告却不是这样。泰勒上尉在第一次攻击之后乐观地说:“左舷首尾约五十至一百英尺、从吃水线到飞行甲板的一块地方是一片火海..在发动进攻之后约十五分钟,最后看到这艘航空母舰时,火烧得很猛烈。据信它受到了非常严重的破坏,最后沉掉了。”
“列克星敦号”以为他们攻击的是“瑞鹤号”,报告说这艘航空母舰正在“迅速下沉”。这次进攻损失了四十三架美国飞机。虽然“翔鹤号”着火逃走,在火被扑灭前的一小时丧失了出动飞机掩护的能力,但它的吃水线以下的部分并未受损。舰上一百多人死亡,但它减速向北撤退时,仍然能进行战斗。
当美国飞行员开始返回他们自己的航空母舰对,他们惊讶地发现日本对手能够发动更有效的进攻,尽管有雷达,“列克星敦号”上的战斗机指挥官在敌机仍然在东北方向七十多英里的空中时就能知道它们的到来,但只有十七架“野猫式”战斗机起飞,其中大多数在二十二分钟之后,也就是十时十八分“战斗突然爆发”的时候。还没有飞到第十七特遣舰队的足够高的上空。一半的战斗巡逻机剩下的油太少了,不能起飞截击,已经起飞的“野猫式”战斗机,四架没有我到敌人,两架被“零式”战斗机制服,还有三架没有达到足够的高度,不能阻截敌人俯冲轰炸机的进攻。菲奇也出动了二十三架无所畏惧的俯冲轰炸机,加强他那微弱的空中防务力量。虽然它们速度太慢,装备太差,不能象战斗机那样发挥作用,但它们却击落了四架飞得较慢的日本鱼雷轰炸机,自己方面也损失了四架。
“强盗们逼近了!”红色巡逻机领队的声音通过无线电传给“列克星敦号”上的战斗机指挥官。日本飞行员无所畏惧地朝着航空母舰飞来,他们的铁的纪律和在没有阳光的优势下发起进攻,使他们占了有利条件。朝着“列克星敦号”低空飞来的前面几架鱼雷轰炸机当中的一架,在空中爆裂开来——可以看见机组人员在空中旋转地往下掉——但另外几架并没有转向飞过来。它们采用“铁砧”战术,朝着“列克星敦号”的左舷和右舷几乎准确无误地投掷鱼雷。
弗雷德里克·谢尔曼海军上校喝令舵手转满舵,但是这艘庞大的四万多
吨的航空母舰反应太慢。投下的十一颗鱼雷中,两颗在它的左侧爆炸。“我们以为我们在下沉,”这是C.M.威廉斯上尉的反应,他从密码室爬到左舷炮台上。“这是一道结实的水墙,整个炮组泡在约一英尺深的油和水里。我们还没有来得及站住脚跟,就有人高喊‘俯冲轰炸机!’这个小炮手一只脚站着,紧紧抓住他的二十毫米高射机枪,朝着俯冲轰炸机开火,用另一只脚踢他的弹药兵,替他壮胆。”在甲板下面,大火的烟从通风管和被打坏的锅炉房里冒出来,药剂师的助手给严重烧伤的病人服用吗啡和鞣酸浆,“身上的皮肉简直在往下掉。”
尾随“列克星敦号”的“约克城号”受到敌机同样的注意,这艘航空母舰仅有的战斗机企图靠近飞行,以便避开敌机的攻击。敌人的一批鱼雷轰炸机只是从左舷舰首发动攻击,因此巴克迈斯特海军上校可以轻易地掉转这艘较小的航空母舰,避开这批敌机。“约克城号”的转舵比较灵,使它可以比较容易地躲避俯冲轰炸机,只是在上层建筑的附近挨了一颗八百磅的炸弹,这颗炸弹穿过厚厚的飞行甲板、舰艇厨房和机库甲板,最后掉在五十英尺底下的第四层装甲板上爆炸。除了六十六人死亡或受了重伤以外,损害最严重的是舰上的冷饮柜、洗衣房和水兵宿舍。周围一片漆黑,甲板下面一片混乱,轮机员以为他们遭到严重的打击,暂时关闭了两个锅炉房。
这场舰船和飞机之间的战斗在上午十一时三十分达到了高潮。飞机从四面八方猛冲过来。“列克星敦号”的战斗机油快耗完了,企图平降在这艘航空母舰的被打坏了的甲板上;有几架翻进海里。这场遭遇战只持续十三分钟,日本人飞走的时候,兴高彩烈地报告他们替前一天“祥凤号”的失败报了仇,毫不含糊地击沉了一艘“大型航空母艘”和一艘“中型航空母舰”,原海军少将轻信了他们的报告。既然“列克星敦号”据信已在一月被潜艇鱼雷击沉,日本人现在声称将“萨拉托加号”葬入海底,一同埋葬的不是“企业号”,就是“约克城号”。他们不能立即断定是哪一艘,但他们相信:他们的飞行员已经实现了击沉两艘美国航空母舰的目标。
然而,双方航空母舰特遣舰队之间的这场首次冲突已经结束,战斗的硝烟正在消散的时候,弗莱彻也认为自己是无可置疑的胜利者。“列克星敦号”扑灭了火,堵住了漏洞,开始纠正它的倾斜。它和“约克城号”很快加快了速度,飞机在甲板上阵落了,准备出动再次袭击敌人。
当天下午十二时四十五分,谢尔曼海军上校收到了希利海军少校自“列克星敦号”损失控制中心向驾驶台打来的电活,希利显得乐观:“我们撑住了被鱼雷打坏的地方,扑灭了火,很快就会使舰只平稳下来。但是,先生,我要建议,如果你想再挨鱼雷,就在右舷挨好了。”两分钟以后,这个伟大的“夫人”猛然一扭,它的腹内发生了爆炸。谢尔曼最初以为中了潜艇发射的鱼雷,只见爆炸声起,底下的水密舱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烟尘,舰壳窜出一连串的火舌。电机室的一台发电机冒出的火花,点燃了被最初的鱼雷打坏的舰底油箱渗出来的油雾,引起了这场好象是炸弹的致命的爆炸。救火队急忙赶来救火,与此同时,“列克星敦号”继续以每小时二十五海里的速度航行了一小时,以便让它的一批战斗机在甲板上着陆。
“列克星敦号”的水手们同飞行甲板底下深处的可怕景象进行一场不可能取胜的战斗时,它的战斗机指挥官正设法让最后一批扼杀者在甲板上着陆。密码室已被一颗作弹炸得粉碎,“约克城号”的雷达失去了效用,俯冲轰炸机攻击队队长奥尔特海军中校返回母舰的希望化为泡影。他和他的报务
员在攻击“翔鹤号”时负了伤,现在,他发现自己处于一个飞行员的最危险的境地——在茫茫大海的上空迷失了方向,而油位指针在零度上面晃动。奥尔特同“约克城号”的最后对话洋溢着不怕死的英雄主义气概,典型地体现了美国海军飞行员的精神:
“约克城号”:最近的陆地在两百英里开外。
奥尔特:我们永远到不了那里。
“约克城号”:靠你自己了。祝你顺利。
奥尔特:请向“列克星敦号”转达。
我们把一颗一千磅的炸弹丢到一艘军舰上了。我们两人
都报告了两、三次。敌人战斗机飞来了。我改向北飞行。
请告诉我你们是否收听到我的话。
“约克城号”:收听到了。靠你自己了。我将转达你的话。祝你顺利。
奥尔特:好,再见。我们的一颗一千磅的炸弹击中了一艘军舰!
这是人们最后一次听到比尔·奥尔特的声音。然而,甚至当无线电网正在演出这场目不忍睹的悲剧的时候,“列克星敦号”内部又发生了一系列致命的爆炸。“夫人”的主桅上挂起了三角旗,这是“这艘舰需要救援”的信号,它的速度越来越慢,象火葬柴堆发出的乌黑的油烟在倾斜的飞行甲板上绦绕,同安全阀放出的滚滚白色蒸汽交织在一起。夹住的救生圈被取了下来,过道里灌满了烟,“牛眼”灯的灯光昏暗,伤员们从过道被抬到甲板上面。“莫里斯号”和“哈曼号”驱逐舰顶风开来,靠拢庞大的“列克星敦号”,开始救走幸存者。
“好啦,特德,咱们一起把人救出来吧,”菲奇海军少将在五时零七分对谢尔曼海军上校说。菲奇知道,这艘航空母舰快要完蛋了,从底下往上翻腾的酷热,很快就会烤得甲板不能走人。他们在飞行甲板上井井有条地排着队,准备顺着五十英尺长的绳子爬到海里或者爬到等候着的驱逐舰上面,当轮到自己往下爬的时候,人们似乎不愿离开这个行将沉没的朋友。
军需官威廉斯海军上尉想把航空母舰保险柜里的大量美钞抢救出来;一队水兵正在若尤其事地吃着冰淇淋,这是他们戴着钢盔从厨房里抢出来的。水兵们顺着绳子往下爬,把他们的鞋子留在甲板上面,一双双摆成许多排;瓦格斯——谢尔曼海军上校的狗——被小心翼翼地递到一条驱逐舰上。谢尔曼海军上校最后一个离开,他在舰上最后转了一圈,看看有没有活着的人留在上面。离舰的人没有一个需要在舒服的温热的海水中呆上很长时间。
救援的小舰队开走了,夜幕降临了,“列克星敦号”倾斜得更厉害,仍然停在甲板上的飞机从右舷翻进海里,火舌开始窜往舰上高大的上层建筑。当黑夜吞没第十七特遣舰队的时候,“夫人”仍然在作死亡前的痛苦挣扎。最后,晚上十时,弗莱彻海军少将命令“费尔普斯号”驱逐舰结束这一悲惨的景象。“列克星敦号”冒出的黑烟太浓密了,谁也看不清它是怎样沉没的,驱逐舰发射的鱼雷引起了最后的大爆炸,毁坏的舰体沉入深达二千四百..的珊瑚海海底。
“祝贺你们在最后两天取得的光荣成就,”尼米兹当天下午早些时候致电弗莱彻海军少将。可是,当晚他接受了“列克星敦号”可能已经得救的看法,直到他看到珍珠港司令部笼罩着阴郁的气氛,方才迅速复告:“记住这一点,我们丝毫不知道敌人的情况——敌人受到多大的打击。可以有把握地
说,敌人也受到了打击!”究竟有多么惨重有侍猜想,因为这位海军上将和他的参谋部都不相信美国飞行员所说的已经击沉了那两艘日本航空母舰。失去“列克星敦号”使弗莱彻放弃了派遣巡洋舰队进行夜战的原来打算。在接到尼米兹关于不要拿他剩下的航空母舰进行不适当的冒险的命令之后,第十七特遣舰队便向东南方向驶往努美阿。
高木海军中将向着所罗门群岛北部航行了一夜,那儿有一艘油船等着执行紧急加油的任务。高木也不想再追了。尽管受伤的“翔鹤号”正以较慢的速度驶往特鲁克,他仍然能够实施一次全面空袭,因为有用的飞机已经转移到未受伤的“瑞鹤号”。但是,无论是他,还是他的航空兵司令原海军将军,都认为没有理由怀疑他们的飞行员所说的美国航空母舰确已葬身珊瑚海海底。
井上海军中将已经决定召回入侵莫尔斯比港的部队,再次推迟入侵巴布亚半岛,直至更多的航空毋舰和岸基飞机能够赢得有争议的珊瑚海的制空权。当山本在午夜收到召回入侵部队的电报的时候,他气愤地电今后藤海军少将和高木海军中将改变航向去“消灭敌人”。
第二天上午,“瑞鹤号”的飞行员必须起飞去进行另一次黎明侦察巡逻。在后来的两天中,他们在波光粼粼的寂静的珊瑚海上航行。海上仅有的是第一次海战留下的尸体,在这场海战中,双方的飞机攻击对方的舰艇,双方的指挥官一次也没有看见对方的舰只。日本人损失了七十一七架飞机和一万二千吨的“祥风号”轻型航空母舰,一千零七十四人死亡。美国海军估计损失了六十六架飞机、一艘油船、一艘驱逐舰,四万二千吨的“列克星敦号”重型航空母舰被击沉,“约克城号”被击伤,五百四十三人死亡。按吨位计算,帝国海军显然取得了珊瑚海海战的战术上的胜利。但是,被击沉的舰只的数目并不一定意味着战略上的胜利,正如一九一六年日德兰大海战所表明的那样。假若把一九四二年五月关系重大的第一周周末发生的珊瑚海海战的后果,同这些海战对一系列事变的结果所产生的影响相衡量,那么美国及其盟国毫无疑问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弗莱彻海军少将的部队成功地挫败了日本南下以便控制珊瑚海和澳大利亚的海上通道的战略计划。自从珍珠港事件以来,日本海军不可战胜的神话第一次遭到沉重的心理打击,这是一个将使战略力量对比发生重大变化的事件。
尼米兹宣布这是“一个将产生决定性的具有深远意义的后果的胜利”。意义究竟多么深远,他在后来的一个月里还无从知道。损失了一艘轻型航空母舰和许多训练有素的飞行员,虽然是有限地但却是决定性地削弱了联合舰队的优势,这将严重影响山本海军大将谋求在中途岛同太平洋舰队摊牌的行动计划。
美国报界使公众毫不怀疑谁应戴上胜利的桂冠——但这是因为美国海军将“列克星敦号”被击沉的事实巧妙地隐瞒了四个多星期的缘故。“日本人在太平洋大海战中受挫,十七至二十二艘舰只被击沉击伤,”通常保守的《纽约时报》在五月九日冠以这样的大字标题。“极好的消息,”日本同盟通讯社则在正式新闻公报中宣称自己是胜利者。双方的宣传机器继续进行珊瑚海海战,帝国海军声称他们击沉了两艘航空母舰和一艘战列舰。
在科雷吉多尔岛的末日
美国报界将要给公众造成美国在珊瑚海海战中取得了更大胜利的印象,
因为美国的这一胜利,是对日本部队在菲律宾取得了最后胜利的消息的沉重打击。在巴丹失守之后的一个月里,对于最初以为自己有幸逃到科雷吉多尔岛的两千菲律宾和美国士兵来说,这四个星期结果成了一段极为恐怖的时期,因为日本的大炮和炸弹无情地轰炸这座小岛。对于固守在海滩防御工事后面散兵坑里的海军陆战队第四师的一千三百名士兵来说,就“好象住在靶的中心”。大雨夜以继日地下个不停,毁坏了防御工事,刚修好又被冲坏,整个岛屿被冲洗得碎石凌乱。四月二十九日夜晚,轰击达到高潮,为了向天皇的法定生日献札,一百五十门重炮向盟军阵地猛射,大树底下尚存的草木燃烧起来了,爆炸卷起滚滚尘烟,顿时天昏地暗,大陆依稀难辨。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第二天晚上,两架海军PBY 水上飞机设法靠岸,接走了五十多个人,多半是女护士。随着日本轰击速度的加快,拥挤在科雷吉多尔的四千军队难以忍受了。马林塔坑道是唯一可以躲避敌人袭击的地方,充满恶臭的窄洞里挤着更多的人。营养不良、疟疾和痢疾消磨了人们生存的意志,制造了被称作“坑道病”的特有的神经错乱。五月三日晚上,“星鱼号”潜艇前来接走另外二十五个撤退者,包括十三名护士。温赖特将军对潜艇艇长说:“他们只有打过来才能接近我们..不然他们是无法接近我们的。”温赖特知道这将是他向外部世界的最后告别。他电告麦克阿瑟,由于淡水不够五天之用,形势迅速变得十分危急了。第二天,他又作了一个估计,是讲给马歇尔将军听的:“依我看来,敌人随时能够向科雷吉多尔岛发动进攻。”
好象是在回答上面的暗示,日军在五月四日向科雷吉多尔岛倾泻了一万六千发炮弹,本间将军当晚前往巴丹半岛顶端的拉马奥港,为运载进攻这个要塞岛屿的两千多部队的强击艇送行。本间的部队没有想到马尼拉湾的入口水流湍急。日军在他们登陆前又发射了一阵猛烈的炮火,但强击艇偏离他们预定的岛屿末端的登陆海滩有一英里多。当他们企图登岸的时候,遇到了海军陆战队第一营密集的纵射炮火,该营趁着月亮升起时反击敌人。不足六百名日本兵强行登上了嶙峋的海岸,迅速控制了岛屿的东端,准备进攻扼守马林塔坑道入口处的那座高地的脊背。
“你和你的忠实的将士已成为我们作战目标的象征和我们的胜利的保证,”温赖特将军当晚受到了总统特发无线电报的嘉奖。这份电报暂时鼓舞了马林塔坑道司令部里面容憔悴的军官们,但他们与外围部队的联系正被迅速切断,接着有人报告,日军已经摧毁了海军陆战队的炮兵阵地,这个阵地离坑道的垒着沙袋的东门还不到一英里。乱纷纷的报告不断传来,说又有几批敌人已经登陆,正在坦克的掩护下向岛内进逼。
酷热的坑道司令部里骚乱不堪,显然,温赖特的筋疲力尽的参谋们面临着失败。一队衣衫褴褛的海军陆战队和海军军官,和威廉斯少校率领的一批军士一起,勇敢地发起了最后一次猛烈反击,企图重新夺回那座半边塌毁的水塔旁边的炮兵阵地。
黎明时天色灰暗,这一队人象耗子一样地从一个弹坑爬到另一个弹坑。凭着一股由于绝望而产生的决心,威廉斯成功地发动了猛烈反击,使阵地上的日军措手不及。这是一个短时间的胜利。坦克和大陆炮火的定点轰击很快摧垮了这道勇敢的防线,日军毫不放松地向垒着沙袋的马林塔坑道的入口进逼。
温赖特担心一旦日军进入几千赤手空拳的伤员拥挤在一起的坑道,会有
一场血腥的屠杀,于是电告总统,他将“怀着破碎的心,因悲伤而不是羞耻低下头”,他必须安排投降。“告诉日本人我们将在正午停火,”他向仍然在弹洞垒垒的地下掩蔽所里坚持战斗的战地指挥官发出命令。“我们或许不得不在正午时放弃抵抗,我们还不知道他们是否要向我们开炮,我们可能坚持不住了,”电报员欧文·斯特罗宾二等兵发出了电报。
在巴丹岛本间将军司令部里,五月五日黎明后的最初几小时给日本人带来了颇使他们感到不安的消息:他们只剩下二十一艘登陆艇。这些登陆艇正把最后一批日军预备队送到血战方酣的战场。本间担心他的入侵可能失败,使他丢脸,这个担心越来越厉害,但到了正午前不久,有人报信,科雷吉多尔岛美军阵地上飘起了白色停战旗。当战斗逼近马林塔坑道东口最后几码的时候,温赖特知道他必须停战,以便保全坑道内人员的性命。他命令发出投降的信号。
“一切都完了,每个人都象婴儿一样地在叫喊,”二等兵斯特罗宾拍着电报。“我知道被捕鼠器逮住了的耗子正等着人来干掉它的时候是个什么滋味。”几分钟之后,他将停止发报,他拍发了他在布鲁克林的家庭地址,同时要求:“将我的情况告诉妈妈。”
直到当天下午四时之前不久,温赖特将军和他的几位助手才被日本人送到大陆。他们驱车前往卡布卡本的一座蓝色小别墅,别墅门前长着郁郁葱葱的美洲红树,门廊面向马尼拉湾。他们在那儿可以看到,埃尔卡比尔岛顶端的鼓堡(小小的“混凝土战列舰”),仍然不顾停战命令,用十四英寸火炮射击。
下午五时,本间将军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显得自信、精悍,身穿漂亮的军服,好让等候着的一群日本摄影记者照相。“你必定很累很乏了,”当他们在门廊摆着的一张桌子两旁坐下的时候,他客气地向形容憔悴的美国人打招呼。可是他很快就气得毛发倒竖,他的翻译对他说,温赖特不愿在投降书上签字,因为投降书要求他命令仍然在菲律宾进行抵抗的所有美国军队投降。本间用双拳擂桌子,扬言要在科雷吉多尔岛继续进行战斗。温赖特的助手听了这样令人震惊的威胁,赶快催促他们的司令官重新考虑,但是这位日军总司令觉得受了侮辱,叫他返回科雷吉多尔岛向当地司令官投降。
温赖特将军在第二天受尽了侮辱,他被带到马尼拉,在投降书上签了字,并且在无线电广播中向菲律宾全国宣读了投降书。他抑制住自己的感情,忍受着个人的奇耻大辱,哽咽地宣读着日本人口授的广播稿,命令所有非律宾和美国部队遵守投降条件。“如不完全并忠实地遵守这些条件,只会带来最惨重的结果..”下午十二时二十分,他呆望着麦克风,无法继续念下去。
在澳大利亚,麦克阿瑟听到温赖特命令菲律宾完全投降,不觉大吃一惊。他致电马歇尔说,他只能认为这是温赖特将军“一时的精神错乱,他的处境使他易受敌人的利用”。他广播了撤消投降的命令,提醒棉兰老的夏普将军:“投降无效。”战斗继续进行了两天,后来日本人命令温赖特的一名参谋飞到该岛,敦促他们停火。除了游击队的活动外,菲律宾现在成了日本的“共荣圈”的一部分。
对科雷吉多尔岛的最后进攻使八百多个美国和菲律宾人丧生,日军死亡人数超过这个数目的三倍。但是海军陆战队第四师的幸存人员中,仅仅三分之一在后来的野蛮监禁中活了下来。
“科雷吉多尔不需要我发表评论,”麦克阿瑟在记者招待会上宣读了他
精心准备的赞颂稿。“它自己已经在枪口下讲了话。它在敌人的墓碑上题了自己的墓志铭。但是,透过它那最后一枪散发出来的硝烟,我似乎总是看到那些严峻的、面容憔悴的、苍白的士兵们的形象,他们仍然无所畏惧。”
这些难忘的形象驱使他的个人责任感,要去为死去的数以千计的美国和非律宾士兵报仇,鞭策他重新呼吁发动远征,收复菲津宾。
第十五章有算计的冒险
一九四二年五月五日,当珊瑚海海战进入高潮的时候,日本城乡挤满了游行的人群。游行的队伍打着色彩鲜艳的鲤鱼旗和纸风筝,以一个频频取得军事胜利的国家所特有的欢快心情,庆祝一年一度的“男孩节”。东京帝国参谋本部选择这个吉日发布作战命令,这个作战命令将使胜利的潮流倒转。“天皇陛下谕令联合舰队总司令山本,”海军第十八号命令说道,布置了“中途岛战役”的具体计划:“联合舰队司令官同陆军合作,占领中途岛和阿留申群岛以西的战略据点。”这道命令发动了帝国海军从未敢进行的一场最大的战役,并且倡导了一种战略,山本希望这种战略将会导致一场“决定性的海战”。他相信日本海军占压倒的优势必将取得决定性的胜利,然后,他打算利用个人的极高声望劝说东条首相作出让步,从而使美国走到谈判桌边来,并使太平洋战争迅速结束。
山本接到命令的那一天,正在停泊在广岛以南景色如画的柱岛锚地的旗舰上,同他的高级军官一起举行情况介绍会和进行摹拟作战演习。半年来,帝国海军的主力舰艇,包括斩服役的八万吨巨型战舰“大和号”,在它们的浮标周围闲着摇荡。见过大部分海战的舰载机驾驶员轻蔑地称它们是“柱岛舰队”。现在,聚集在世界上最大军舰的宽敞密室里的海军将领们,终于得知这支舰队即将开往战场,参加一次大规模海战。
将山本的复杂而又庞大的计划的各个方面组合在一起,这一任务是他的能干的作战参谋黑岛龟人海军大佐多日冥思苦想的结果。在总司令的亲自指导下,参谋部经过紧张的研究,制订了将日本防线延伸两千英里,扩展到太平洋中部以威胁澳大利亚的生命线的战略。山本打算和美国海军摊牌。在四天的会议中,他向舰队的各位舰长和高级军官提出计划,要求发动一系列连锁攻势,十一艘战列舰、八艘航空母舰,二十二艘巡洋舰、六十五艘驱逐舰、二十一艘潜艇和两百多架海军飞机将参加战斗。整个舰队将分成六个单独的小舰队,部署在马里亚纳群岛至阿留申群岛的辽阔的太平洋上。整个战役将由一系列在时间上密切配合的行动组成,攻击目标集中在中途岛。一支两千人的部队将于“N”日进攻这座环状珊瑚岛,在此之前七十二小时,将对阿留申群岛的美国基地进行牵制性袭击。在“N”日的第二天“N—2”日,入侵运兵船从塞班启航,南云的航空母舰突击部队必须在进攻前轰炸削弱中途岛的防御工事,这是整个战略成败的关键。山本埋伏在这两个相距很远的攻击舰队之间,等候西出珍珠港的美国太平洋舰从前来进攻,他的潜艇埋伏在后者的航行路线上,准备在最后的水面战斗之前给它一个打击。
“大和号”上在场的高级军官对这个复杂的计划并非没有提出批评。第二舰队司令近藤信竹海军中将对进攻中途岛是否明智表示怀疑,因为该岛的陆基轰炸机对军舰可能构成强大的威胁。南云海军中将的航空母舰指挥官们,对于主力舰队将被部署在三百多英里开外的地方表示不安,这个距离太遥远了,一旦他们需要支持,就会援救不及。在旗舰的宽敞的作战室里进行海战摹拟演习时,这项总计划的更多的潜在缺点暴露出来了。通讯联络显然成问题,因为联合舰队总司令将在海上,必须实行无线电寂静,而且,航空母舰的西北方向大大暴露,容易遭受攻击。但是山本断然拒绝考虑推迟六月一日的最后期限,不允许制订进一步的计划或对他的战略方案的细节作出重大修改。他还患了过分自信的近视症。耐人寻味的是,虽然他一贯极力强调
舰载机攻击力量,他为“决定性的海战”制订的战术计划,最终却强调战舰之间的老式的炮战。
“胜利病”似乎使山本的强烈的战略意识迟钝了。他忽视了——或者有意忽视了——一个最严重的缺陷,这个缺陷正好存在于他进攻中途岛和阿留申群岛的宏伟计划的基础上。他想抓两个遥遥相隔的目标,忘记了马汉关于集中海军力量的原则。由于六个小舰队分散在数千英里的太平洋上,联合舰队将会失去它的压倒优势。为了引诱他的对手进行“决战”,山本的战略需要美国海军指挥官按照他的宏伟计划行事。但是,鉴于美国人事前对中途岛战役计划有足够的了解,他们将能集中太平洋舰队的力量挫败对中途岛的入侵,从而破坏整个复杂的安排。
历史经常重演,山本决定在六月的头几天对中途岛发动大规模进攻,是对历史的荒谬的嘲弄。三十六年前的同一个星期,海军将领约翰·杰利科爵士同样错误地相信德国将会按照他的作战方略行事,于是率领大舰队到北海同德国皇帝的公海舰队摊牌,山本的联合舰队将蹈其覆辙。
日本的海军将领仔细研究过日德兰海战,但是他们显然忘记了如下的教训:现代海战的速度和混乱是如何使得皇家海军没有赢得预期的第二次特拉法尔加海战的胜利的。纳尔逊的传统概念是两排行动笨拙的战舰展开猛烈的炮战,无畏战舰的火力和机动性已经改变了这一概念。在一九一六年日德兰海战中只起微小作用的飞机,在介于两次大战之间的年代里已为海战带来了另一场伟大的革命——一场山本自己在其中起了促进作用的转变。更使人感到意外的是,他无视珊瑚海航空母舰交锋的教训,就在中途岛战役会议在“大和号”上举行的时候,这场交锋仍待见分晓。这有力地证明了空中袭击的速度和破坏力如何改变了海军的战术;但是,令人吃惊的是,山本和他的参谋部仍然坚信,美国太平洋舰队必定如期对他们进攻中途岛的战略作出反应。
揭开日本计划的秘密
对于日本人努力实现第二作战阶段的主要计划来说,至关重要的是保密,可是秘密将被逐渐剥开,暴露出它的主要目标既不在太平洋中部,也不在太平洋南部。截收到的一九四二年三月四日的一封电报,提供了这方面的第一个线索,电报中提到的AF被暂时确定为中途岛。四月底,电报中提到阿留申群岛也被确定为在珊瑚海的MO行动之后将要出现的一次战役。尼米兹大概对此确信无疑,因而在五月二日勿匆视察孤守中途岛的海军陆战队。但是在那时,在后来看来似乎是对敌人计划的离奇的预见,顶多不过是一种预感,因为在尼米兹从珍珠港起飞的当天上午,太平洋总部情报处估计主攻仍然在珊瑚海展开,所有现有的美国航空母舰和同盟国的战舰都集中在那儿,就象太平洋舰队司令所相信的那样,准备同日本人摊牌。直至五月四日,尼米兹从中途岛返回之后两天,这个估计才被重新考虑。罗彻福特领导的太平洋舰队作战情报处发现,他们把战列舰和潜艇的呼号弄混淆了,这些呼号暗示继续南进。那一天,两份被部分破译的密电提供了重要的线索:“六月二十日以后,A 部和突击部队将在特鲁克停留大约两周的时间,请安排——并标示锚地,”以及“这艘舰在进行上述行动期间将进行修理..完修日期定在[五月二十一日左右],将不能陪同你们参加战役。”总起来看,这两份密电表明,第二个重大行动将在五月的最后十天展开,然后部队将向特鲁克群岛活动。第二天破译了一份密电,披露联合舰队正请求东京“迅速提供加油管”,暗
示一项太平洋中部的远距离作战计划正在制订之中。莱顿海军中校看了地图,只是对中途岛表示关注,尼米兹命令增援部队加速驶往该岛。在珊瑚海海战期间,电信分析员没有发现敌人有大型舰队南下参加战斗。值得注意的是,太平洋舰队司令部在五月六日对形势作了如下的估计:“虽然日本继续在南太平洋发动进攻,现在却发现他们在太平洋中部有足够的兵力,可对太平洋的中部和北部发动袭击。”
在后来的一些日子里,发现提到AF 的电信与第二个“K”行动计划有关。既然第一个是水上飞机从法国帆船浅滩袭击夏威夷,那么第二个指的也就是中途岛了。五月十一日,给第二舰队的信号命令一支部队“开往塞班—关岛地区,等候参加即将到来的战斗”,接着发出的信号命令航空兵和运输舰船开往同一地区。显然,日本正在集结兵力,准备在太平洋中部发动大规模进攻。五月十六日截收的一份四段电报也暗示了这一点,这份电报陈述了准备进行一次大规模预备性舰队演习的细节。显然正在部署某个重大行功,虽然它的确切目标还不太清楚。五月十八日从贾卢特向一支潜艇部队发出的命令提供了更多的线索:“请改变关于占领AF 和AO 的部队的行动命令..位置在AI 东面一百五十英里左右的地方,潜艇当然要在这个位置的最前面。”太平洋总部情报处肯定AF 就是中途岛,AO 是阿留申群岛,潜艇将包围瓦胡岛,他们相信瓦胡岛就是AI。
有关联合舰队的新攻势的拚板正拚凑在一起的时候,无线电情报发现井上海军中将正企图弥补在珊瑚海遭受的挫折,极力敦促实施五月十七日占领硫黄列岛的“RY 行动计划”。因此,当哈尔西海军中将在五月十一日率领第十六特遣舰队进入努美阿,晚了一个星期未能参加战斗的时候,他的失望情绪由于接到下述的命令而有所缓和:他要作好准备前去阻止敌人入侵大洋岛和地鲁岛。
太平洋总部情报处正确估计到日军将实施挽回面予的行动计划,华盛顿海军部萨福德海军中校领导的情报处却作出了完全不同的估计。南云致电要求为他在特鲁克的航空母舰提供卧铺,他们联系截收到的这份电报,估计日军仍在南进。假如日期被破译出来,海军部情报处的报告就会写明:敌人的航空母舰舰队打算在这个“战役”以后,而不是在这之前进驻特鲁克。参谋长联席会议各情报处正根据自己所受的压力和当务之急,对于日本人下一步的行动作出自己的猜测。美国陆军航空队情报处说服阿诺德将军,使他相信对西海岸的入侵迫在眉睫,使他更不愿把已经商定的份额的新式轰炸机派往西南太平洋。麦克阿瑟将军司令部情报处没有发现任何情报可以改变他认为日本正计划入侵澳人利亚的观点。因此,他致电陆军部,提出不可能实现的要求:派遣增援部队,包括两艘航空母舰,一千架飞机,三个师的部队,已经开往悉尼的两个师不算在内。
马歇尔将军考虑后作出的判断是,澳大利亚面临的威胁,既不象麦克阿瑟所叫嚷的那样可怕;也不象金所争辩的那样紧迫,即使破坏了他刚在英国达成的协议,把集结在一起执行“包列罗”行动计划的舰船和飞机抽调出来也未尝不可。他认为同盟国面临的严重得多的威胁是俄国可能垮台,因为德国重新向高加索发动进攻。金海军上将要求提供更多的轰炸机和军队,增援新喀里多尼亚和斐济的驻军,马歇尔不理会这个要求。气得美国海军总司令“跳了起来”。
“太平洋战区以已有兵力必定会应付得很好,”这是美国陆军首脑的不
可改变的立场,发给麦克阿瑟的电报表明了这一立场,电报保证:“陆军和海军航空兵的部署非常灵活,无论敌人在哪里出现,我们都可以给予毁灭性的打击。”“欧洲第一”战略的设计师首先决心防止向“太平洋第一”方向的转变,总统似乎赞成这个转变,四月底他在太平洋作战委员会的一次会议上说,他正“考虑”向澳大利亚增派十万军队和一千架飞机。马歇尔认为,为了不使红军遭到失败,夏季可能不得不跨过海峡发动紧急进攻,他提醒罗斯福,兵力分配作如此根本的改变,将使“美国在一九四二年不能把任何地西部队派到欧洲去”。
参谋长联席会议的五月会议,就战略上的当务之急重新展开了常常是很激烈的辩论,出现了意见分歧。现在已经知道,对于跨过海峡进攻欧陆的“大铁锤”行动计划从来就不积极的英国三军参谋长会议,已经认定在一九四二年不可能执行。他们意识到自己的义务,要在这一年在西线发动大规模进攻,减轻俄国这个盟国的压力,因此恢复实施进攻北非的“体育家”行动计划,或者进攻挪威。金海军上将接受了“欧洲第一”的原则,但他认为这两个行动计划都是莽撞蛮干,从战略意义上讲,还不如把现有的每艘舰船、每架轰炸机和每个士兵派到太平洋上制止日本的进攻。五月四日,他把他的意见写在一份措辞强烈的备忘录中。备忘录警告,由于日本现在“在托管地集结了强大的陆、海、空军兵力,”为了避免澳大利亚、夏威夷或阿留申群岛可能遭到的进攻和可能造成的“惨重后果”,必须向太平洋诸岛派遣增援部队,“制止日本人可能向我们发动的进攻。”
马歇尔将军反对这样无限承担义务,因为这样很可能使同盟国的战略侧重太平洋。他反驳说,“要使太平洋一连串岛屿上的每一个据点都变得坚不可摧是办不到的,”稍微把军队或轰炸机抽调到南太平洋,就会削弱打击纳粹这个主要敌人的机会。看来这是一个牺牲太平洋以坚持大西洋战略的问题,面对这个问题,总统和参谋长联席会议再次支持马歇尔的不可动摇的信念,即必须先打败德国,然后再去打败日本。尼米兹和麦克阿瑟被告知:他们只能以现有的兵力尽量应付。
当戈姆利海军中将奉命前往努美阿建立自己的司令部的时候,太平洋的形势迅速发展到顶点。珊瑚海战役使太平洋舰队的航空母舰力量削减了一半,只剩下哈尔西海军中将的第十六特遣舰队和克雷斯海军上将的巡祥舰保卫从夏威夷到澳大利亚的辽阔的海洋。为了对付这些危险,美国海军首脑在五月十八日致电伦敦提出情求:“海军部接受临时从东方舰队抽调航空母舰支援利里舰队的请求吗?如果同意,请立即行动。”金甚至准备乞求英国人帮忙,拿他的一位助手的话来说,这确实反映了这场危机的严重程度。海军部拒绝了他的请求,这是他永远不能原谅的污辱。
鉴于美国海军早就准备派遣战列舰和一艘航空母舰参加大西洋战斗,皇家海军甚至不愿队正在西非沿海活动的三艘航空母舰中抽出一艘,简直吝啬至极。金原来打算,增援珊瑚海的澳大利亚巡洋舰力量,就可以牵制日本人正计划对太平洋发动的任何大规模进攻。丘吉尔后来发现,皇家海军的这个行动使不能饶人的欧内斯特·J·金多么强烈地反对英国人,丘吉尔为英国的这个错误感到遗憾。
海军部为它不能在美国海军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提供这种帮助所找的借口是,它自己的情报估计表明日本人即将进攻马达加斯加。海军部早就制订了“装甲舰行动计划”来防止出现这样的战略上的灾难,这个灾难可以有效地
封锁印度洋,使同盟国不能进入印度,不能得到波斯湾的石油。
五月四日,英国的行动计划终于开始执行了,内维尔·赛雷特爵士的两艘航空母舰和一艘战列舰从德班起航,将两个旅的海军陆战队送到马达加斯加的主要港口迭戈—苏瓦雷斯。马达加斯加长达九百英里,由于缺乏人力物力对这个岛屿进行全面入侵,丘吉尔致电赛雷特,提醒他:他的任务不是征服整个岛屿,而是“占领要冲,使其免遭日本人的全面进攻”。迫使维希总督在武力面前投降的希望已经落空了,五月五日,为了把海军陆战队送上港口,需要舰载机的空袭和“拉米尔斯号”战列舰十五英寸火炮轰击的支援。这个法国人拒绝交出岛屿,丘吉尔命令赛雷特停止进攻,给予总督“一些考虑的时间,改变他的亲维希政府的态度”。为了击沉“拉米尔斯号”战列舰,日本袖珍潜艇在三个星期以后偷偷进入迭戈—苏瓦雷斯,这使结束马达加斯加问题僵局的任何希望比为泡影。韦维尔将军要求这些海军陆战队加强印度的防务,直到九月方才派出一支新的远征军去降服这个岛上剩下的守军。
五月的上半月,金海军上将一直主张哈尔西的特遣舰队仍然留在努美阿,这是因为英国人拒绝将他们的航空母舰派到澳大利亚水域,美国海军部情报处使他相信日本仍然在南太平洋发动攻势。他甚至指示尼米兹:允许这个舰队仅有的两艘航空母舰去冒不必要的风险是“不明智的”,建议尼米兹“把一个或者更多的舰载机大队调到岸上去”保卫岛上的前进基地。太平洋舰队总司令认为这将使他的主要力量失去机动性,他感到十分惊愕,尤其是这时他的情报处已经确信日本海军打算对太平洋中部发动大规模进攻。尼米兹不能顶抗或直截了当地拒绝金,而是采用外交手法和巧妙的逃避手段来对付美国海军总司令的顽固态度。
五月十四日,他向金发了一封电报,要求允许撤销将第十六特遣舰队留在努美阿的命令。同一天,哈尔西往北拦截驶向硫黄列岛的日本入侵舰队。两封电报很快就使这位好战的海军中将打算取得巨大胜利的希望落空了。第一封是美国海军总司令通过太平洋舰队总司令转来的,警告:“第十六特遣舰队在自己的岸基飞机不能提供空中掩护的前方水域进行活动是不明智的。”第二封是尼米兹本人发来的,他谨慎小心地不使它发到美国海军总司令那里,这封电报指示哈尔西,在遵循金的谨慎命令后撤之前,要弄清是否真的发现第十六特遣舰队向北航行。哈尔西肯定不知这封电报的用意何在,但仍然遵照命令,在当天晚上改变航向,向西驶往所罗门群岛。第二天,从图拉吉出发的水上飞机巡逻队发现他继续北上,显然是驶向大洋岛和纳鲁岛。在夜幕的掩护下,他终于改变方向驶向努美阿。
这个手法是要成功地达到两个目的。太平洋舰队作战情报处截收的电报证实,井上海军中将取消了占领硫黄列岛的计划,给尼米兹当晚致电哈尔西提供了所需的借口,电报说:“希望你进入夏威夷海区。”就在同一小时,美国海军总司令收到一封急电,这封内容详细的电报提供了敌军正在加紧集结的最新证据。他的情报处指出,塞班有一支敌军在集结,准备在太平洋中部参加战斗。尼米兹认为,“同一天作出的估计有着相当大的区别,”说明海军部情报处为什么预料敌人将再次向南发动进攻。“密切注意形势,如果敌人在南部紧急集结,让哈尔西重新南下,”太平洋舰队总司令的报告最后这样说,并且预料麦克阿瑟将会抗议海军不去保卫澳大利亚的门户。
五月十七日,金海军上将在作了全面的重新估计之后,承认日本的确在太平洋中部集结兵力,并且赞成太平洋舰队总司令的下述计划:派遣一支巡
洋舰队南下,换回航空母舰,以挫败日军向莫尔斯比港重新发动的任何进攻。与此同时,美国海军总司令规定了一个必须绝对遵守的条件:尼米兹将“主要采用强有力的消耗战术,不许我们的部队投入有可能使我们的航空母舰和巡洋舰遭受重大损失的决战。”
哈尔西海军中将仍然不知道所有这些幕后活动。五月十人日,当他接到太平洋舰队总司令发来的“迅速返回”的紧急电报时,他正确地估计到“太平洋的其他地方将要出现麻烦”。威胁有多大,威胁指向什么地方,他只能猜测,但是当他返回珍珠港时,愈来愈可以肯定:截收的日本命令中经常出现的“AF”代号所指的只能是中途岛。华盛顿海军部情报处认为这个代号可能是夏威夷,或者甚至是西海岸,但是,太平洋舰队作战情报处的罗彻福特海军中校重新分析了日本电报后,确信他的解释是正确的。五月二十日截收了一封长电报,这是联合舰队旗舰发给各部队的,电报多处提到AF,显然,这是下令实施一项作战计划。因此,最后确定AF 是什么地方就非常重要了。
莱顿和他的密码破译员昼夜煞费苦心地破译日本作战计划的时候,罗彻福特豁然想出了一个确定无疑地证明AF 是什么地方的办法。潜艇电报系统向中途岛发出指示,要守岛部队指挥官用普通英文发出紧急无线电报,就说岛上的水蒸馏塔坏了。为了继续欺骗敌人,第十四海区司令布洛克海军少将立即回电说,有一艘供水船正前往该岛紧急供水。这个计策很奏效。不出二十四小时,威克岛上的敌方无线电台报告AF 显然缺水,接着发出命令:入侵部队要多带水。五月二十二日,“梳子”系统报告:“关于AF 的供水情况,中途岛用明文向第十四海区报告牲畜饲养情况,如前所述这里已证实AF 是中途岛。”
五月二十一日,当尼米兹召集太平洋舰队司令部成员研究他们自己的战斗序列的时候,莱顿海军中校能够对日本的计划作出准确的介绍,随着罗彻福特海军中校的密码破译员破译了有关这个计划的密码,计划的细节也就越来越清楚了。有两个主要组成部分:“AL 行动”进攻阿留申群岛的最西部,两艘航空母舰在袭击阿拉斯加的美国基地后支援这个行动。“AR 行动”要求敌人的舰载机主力部队袭击中途岛,为在战列舰和巡洋舰的掩护下从塞班出发的入侵部队登陆作准备。第一个行动显然是牵制行动;进攻中途岛才是主要目标。没有给联合舰队战列舰主力舰队发出具体指示,由此可知它必定和旗舰一起停泊在柱岛,尼米兹正确地推断出山本海军大将打算亲自率领这支舰队,在太平洋舰队火迅西进以保护中途岛时向它猛扑。为了提前报告美国的动向,敌人的潜艇有可能监视夏威夷附近水域,此外还派出了一些潜艇,支持水上飞机侦察瓦胡岛的那项已被发现的计划。
山本的总计划中仍然没有暴露的关键部分是确切的日期和时间。为了保密,这些情报是用新的五位数字密码发出去的。尽管如此,莱顿经过全面的估计,可以断定敌人将在六月的第一个星期开始行动。根据这个推断,尼米兹可以制订他的对应战略,这个战略要求避免同优势之敌进行一比一的对抗。“我们必须以消耗战来削弱敌人的兵力——用潜艇和轰炸机袭击孤立之敌,”太平洋舰队总司令下达指示,打算利用他的情报优势来弥补数量上的劣势,以便集中力量挫败日本的先头进攻部队。尽管形势对他不利,尼米兹还是决定把航速太慢、跟不上航空母舰的七艘老战列舰留在西海岸。太平洋舰队剩下的舰艇部队将由哈尔西指挥,给予前来袭击中途岛的敌人突击部队以沉重的打击。尼米兹知道,珊瑚海海战使南云失去了两艘航空母舰,美国
的航空母舰比较多,能载更多的飞机,如果“约克城号”能够及时投入作战,这将使他们的舰载机力量同日本四艘航空母舰的舰载机力量不相上下。那时,尼米兹就可指望二百三十架舰载机,中途岛这个“固定的航空母舰”上的飞机可以对这些飞机提供支援。
自从尼米兹五月初视察中途岛以来,许多增援的飞机飞到该岛,守岛的海军陆战队第六防守营开玩笑说,这个环状珊瑚岛有沉没的危险,因为压在它上面的有二十二架重型PBY水上巡逻机、二十七架海军陆战队战斗机、十六架俯冲轰炸机和十七架鱼雷轰炸机,包括陆军的四架B—26“掠夺者式”轰炸机,后来又飞来了十七架B-17“空中堡垒式”轰炸机,是埃蒙斯将军经劝说后从夏威夷派来的。
太平洋舰队很大一部分力量集中起来对付AF行动,使尼米兹没有剩下多少舰只对付阿留申水域的AL行动。当罗伯特·西奥博尔德海军上将五月二十一日从珍珠港出发,前往寒雾弥漫的阿拉斯加沿海的时候,他知道他那由两艘重型巡洋舰、两艘轻型巡洋舰和四艘驱逐舰组成的舰队不是日本航空毋舰的对手。与此同时,太平洋舰队的十七艘潜艇作为第七特遣舰队,被派往中途岛的周围担任警戒。由于美国的战略比日本更依靠突然袭击这个因素,太平洋舰队总司令安排停靠在埃法特岛的“坦吉尔号”供应舰和在澳大利亚水域的“盐湖城号”巡洋舰发出无线电信号,假装航空母舰在出动飞机,以便欺骗敌人的情报机关,使它们相信哈尔西的舰队仍然在西南太平洋。
为了保证他的航空母舰在合适的时候到达合适的地方,尼米兹必须知道AF行动的确切时间表。但是,太平洋舰队作战情报处经过三天三夜紧张的破译,隐藏在这些密码中的关键的日期的秘密仍然没有解开。五月二十四日,罗彻福特难得亲自参加总司令召集的会议,他估计到尼米兹想要知道什么,在头天晚上忙了一个通宵,为破译难以对付的五位数密码作了最后的尝试。他费尽了脑子,在半上午的时候,终于解开了这个连环套中的最后环节。罗彻福特这才想起他早该去参加会了。他急忙脱去吸烟服和拖鞋,换上制服,双眼布满血丝,精疲力尽地来到尼米兹的面前。总司令的怒气在听了他的汇报之后逐渐消了。他很有把握地说,阿留申的港口将在六月三日遭到进攻,四日,日本舰载机攻击部队将要袭击中途岛。这和太平洋总部情报处的估计偶合,使通常谨慎的莱顿海军中校可以预料:“他们将从西北方向来,方位是三百二十五度,他们将在离中途岛一百七十五英里的地方被我们发现,时间是中途岛时间六时。”
大赌注
根据上述很有把握的预测,金海军上将在第十六特遣舰队的二十六艘舰只于五月二十六日正午返回珍珠港之前,很快就表示赞同情报处的估计。“企业号”和“大黄蜂号”停泊之后,哈尔西海军中将立即前来向总司令汇报。尼米兹发现这个通常精神饱满的海军将领被严重皮炎弄得筋疲力竭,不由得大吃一惊,这是他没有料到的。他原来指望领导艺术有了长进、指挥航空母舰有方的哈尔西在或许是整个战争的最关键的一场海战中指挥美国的海军部队。
哈尔西认为他不能指挥这次海战是“我一生中最悲痛和失望的事情”,不过他仍然无私地推荐他的巡洋舰指挥官雷蒙德·斯普鲁恩斯海军少将代替他。同烈性子“公牛”哈尔西不一样,斯普鲁恩斯是一个讲究方法的文静的
策略家,他作为一个行政管理家的才能使他在太平洋舰队司令部中注定占有重要地位。尼米兹意识到,以战术判断准确和头脑冷静著称的斯普鲁恩斯,有可能成为美国海军最关键的一次海战的优秀指挥官。但是,他缺乏航空母舰指挥官的经验,使他不得不服从弗莱彻海军少将的命令,后者在第二天就要乘受伤的“约克城号”抵达珍珠港。斯普鲁恩斯也决心应付他平生的第一场海空战斗,但他穿过基地前往医院看望哈尔西的时候,想起总司令再三说过的这将是他最后一次出海作战的话时,心里却不是滋味。哈尔西身上贴着药膏,止住揪心的痛痒,他虽然无能为力,却在尽量安慰斯普鲁恩斯不要担心缺乏指挥航空母舰的经验,他向他保证,第十六特遣舰队参谋们的全力支持将会弥补这个不足。率领这一班参谋的是他的参谋长布朗宁海军中校。布朗宁是海军中著名的空战战术家,《生活》杂志最近说是他策划了对日本海岛基地的袭击。可是,斯普鲁恩斯却发现布朗宁变幻无常,难以共事。如果说斯普鲁恩斯自己喜欢挑剔,冷若冰霜,和布朗宁的喜欢自由自在的飞行员们没有形成融洽的工作关系,那么他的满怀信心的领导很快赢得了他们的信任和尊重。
第二天连续召开的情况介绍会,打消了尼米兹关于斯普鲁恩斯是否是指挥第十六特遣舰队的合适人选的疑虑,介绍会只中断过一次,是为了出席“企业号”飞行甲板上举行的检阅,为勇敢的飞行员授勋。“我想几天之后你有机会赢得另一枚勋章,”总司令对一位飞行员说,一面把一枚显贵的飞行十字勋章别在他的胸前。
当天下午,汽笛长鸣,水手们欢呼雀跃,迎接“约克城号”的归来,这艘在珊瑚海海战中负了重伤的航空母舰慢慢靠港,后面留下一条长达十英里的浮着一层油膜的航道。拖船推着这艘航空母舰进入第一号千船坞的敞开的闸门。几个小时以后,水泵仍然在抽船坞里的水,尼米兹穿着长筒靴,和船坞的修船工一起检查宽大的船壳。他们仔细察看了日本贴近的炸弹在船底炸开的裂口,决定用钢板焊接的办法修补临时用木头支撑的舰壳和水密舱。“我们必须在三天之内把舰修好,”总司令再三叮嘱。要想使“约克城号”恢复全速或滴水不渗,不到西海岸进行长期修理是不行的;但是可以将它临时修补一下,使它能和第十六特遣舰队一起参战,何况它的舰载机很有可能决定这场海战的胜败。
当天晚上,一千四百名修船工放下其他不太紧要的工作,借着弧光灯开始修船,他们一口气干了两天两夜。那天晚上临时停电,基地电话交换台不断接到愤怒的火奴鲁鲁居民打来的电后,抱怨电弧焊耗电太多。尼米兹则在忙着应付美国海军总司令提出的更严厉的抱怨,总司令想撤换弗莱彻海军少将,因为他认为弗莱彻的特遣舰队在珊瑚海海战中作战不力。尼米兹深信金的批评过于草率,于是立即把战斗报告寄给他,里面附着一张条子:“弗莱彻表现很好,判断准确。”
第二天,弗莱彻和所普鲁恩斯的参谋们以及尼米兹一起就战术问题进行了紧张的磋商。十页长的“29—42 作战计划”简介分析了日本可能采取的行动,在中途岛东北二百英里的太平洋舰队的整个航空母舰力量,“将采用强有力的消耗战术,给敌人以最大限度的杀伤。”五月二十八日上午,当斯普鲁恩斯和第十六特遣舰队准备起航的时候,太平洋舰队总司令的一道命令清楚地强调了他对两艘航空母舰的安全承担的责任:“你将奉行有算计的冒险的原则,你可以把这条原则解释为避免暴露自己的部队,使之不受优势之敌
的攻击,假如这样的暴露不能给敌人以更严重的打击的话。”尼米兹平常并不是一个教训他的军官应该如何打仗的总司令,但他坚持保留全面指挥这场关键的海战的权利。
第二天,“约克城号”用大钢板焊补好了之后离开了干船坞。补充工作正在进行的时候,数以千计的船坞工人仍然围着舰内被打坏的水密舱,支撑舱壁,完成临时修理工作。“一路平安,胜利而归!”总司令致贺道,第二天上午,在第十七特遣舰队启航之前,他亲自登上了这艘航空母舰。对“约克城号”来说,更值得欢迎的是巴克迈斯特舰长许下的诺言,他说这艘舰真正是最后一次作战,然后进行长期检修,舰艇人员届时将会得到盼望已久的休假,“再也不会是短短的两个星期!”
“约克城号”在瓦胡岛附近海面上航行的时候,甲板人员接受了舰载飞机。在那天上午平安降落的七十二架飞机中,有等待着“萨拉托加号”到达的一个中队的十七架鱼雷轰炸机,以及最新型号的“野猫式”战斗机,人们对这种战斗机的新式折迭翼很不熟悉,必须先看看说明书,才知道如何把它们弄进机库。在进行这些操作的时候,一架飞机拉断了制动索,最受欢迎的“约克城号”副舰长因此丧生。舰上所有的人都不想把这起事件看作一个凶兆。最后,这艘航空母舰在两艘巡洋舰的陪同和六艘驱逐舰的护卫下,驶向被恰如其分地称作“幸运角”的地方——中途岛以北大约三百五十英里的一个指定的洋面上,弗莱彻海军少将将于六月一日在那里同斯普鲁恩斯会合。
美国军舰此行要想取得成功,保密是至关重要的,为此,它们在离开夏威夷水域后严格实行无线电静默。但是,在五月三十日上午,当“约克城号”的舰载机在舰上降落的时候,突然增加的无线电通信传到了太平洋彼岸,被日本联合舰队旗舰上的一名警觉的电报员接收到了。在此之前不久,“大和号”在两艘小型战列舰、一艘轻型航空母舰、一艘巡洋舰和九艘驱逐舰的陪同下驶离柱岛锚地。最前面的是近藤信竹海军中将的强大的攻击部队:两艘战列舰、一艘轻型航空母舰和巡洋舰,八艘驱逐舰和四艘油船,所有这些舰只将集中在中途岛附近水域,布置自己的埋伏。
两天以前,南云的四艘航空母舰已和八艘供应油船一起起航,陪同的有两艘战列舰、三艘巡洋舰和十二艘驱逐舰。整个战役依靠这四艘航空母舰,舰上的官兵信心十足。在标图桌上最后一次演习AF 行动计划时没有遇到故障,大家畅饮了天皇赠送的米酒,预祝战役取得巨大成功。五月二十九日,十五艘运兵舰载着前去占领中途岛的五千名军人,在一艘轻型巡洋舰和十艘驱逐舰的严密护卫下驶离塞班。当天从关岛起航与它们会合的是一支支援舰队,由三艘水上飞机供应船、四艘重型巡洋舰和三艘驱逐舰组成。进攻阿留申群岛的两艘轻型航空母舰、两艘重型巡洋舰、两艘水上飞机供应般和四艘驱逐舰,离它们的目标荷兰港只有一半的水程。五月三十日,运载进攻基斯卡和阿图岛的部队的八艘运兵舰驶离九州最北部的港口大湊,陪同的有两艘巡洋舰和六艘驱逐舰,它们将同在荒凉的千岛群岛附近海面上航行的另一支巡洋舰队会合。
一九四二年六月一日,日本联合舰队的全部力量出海了。参加中途岛战役的共有一百四十五艘舰只,它们的锅炉房消耗的燃料,将比帝国海军在过去整整一年中烧掉的燃料还要多——所有舰只的目标都是为了控制太平洋上这块小小的珊瑚沙岛,它的两千英亩的面积还没有联合舰队甲板面积的总和大。阴霾的气候恰好掩护着从日本起航的那些部队向东行驶,使舰上官兵更
加觉得他们的这次战役一定会取得成功。参战的日本陆军部队深信一定能够占领中途岛,他们嘱咐塞班的人,如果收到他们的信,就请转寄“日出之岛”,这是他们对这座珊瑚岛所取的名字。
然而,山本的过于庞大的计划甚至在开始的时候就乱了套。K 行动计划——水上飞机侦察飞行——本应在五月三十日开始执行,可是不得不放弃,因为奉命在法国帆船浅滩加油的潜艇到达后发现那里停着一艘美国布雷艇。前往包围瓦胡岛的十三艘潜艇晚到了一天,没有截住美国太平洋舰队的两个特遣舰队,这两个特遣舰队正在神不知鬼不觉地驶往中途岛。
山本曾写信告诉鎌居——前艺妓“梅龙”,八年来一直是他的知己和情妇——“现在已经到了关键时刻。”至于早在他意料之中的这场决战,他在信中莫测高深地说:“我对它并不抱多大的期望,”同他在他的军官前面表现得信心十足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因此,当他收到“大和号”通信军官的报告,说他们收到了显然表明美国航空母舰在夏威夷水域的信号的时候,他认为不值得打破无线电静默而使整个行动受到破坏,尽管他的参谋们担心,没有对珍珠港作侦察飞行可能比最初想象的还要严重。“赤城号”虽然向东多行驶了三百英里,可是它的无线电无线不够高,收不到“约克城号”空中交通管制员发出的微弱的信号,因此,南云没有理由象山本那样疑虑重重。他仍然依靠东京海军军令部发出的无线电情报。“坦吉尔号”和“盐湖城号”的无线电诱骗使他们完全相信,两个星期以前在所罗门群岛附近发现的美国航空母舰仍然在遥远的南太平洋。既然“祥凤号”需要修理三个月,他们也认为在珊瑚海海战中受伤的美国航空母舰同样不可能在三个月之前出海。
好运气和日本人的疏忽使太平洋舰队在情报方面占了优势,可是,在五月二十八日,日本联合舰队终于改用新的密码本。这使太平洋舰队作战情报处有许多个星期不能破译这些新密码。假如变换密码只早几天,太平洋舰队司令部周密制订的整个伏击计划就有可能破产。日本袖珍潜艇五月三十一日在马达加斯加袭击皇家海军战列舰,当天晚上在悉尼港击沉一艘轮渡,本来会使美国人再度担忧起来:日本还是向澳大利亚和印度洋进军。然而,尼米兹现在对山本海军大将的中途岛行动计划有了足够的了解,不会上这个声东击西的当,也不会被第二天对阿拉斯加沿岸的袭击所蒙骗。
第十六章“给他们吃点苦头”
雾和厚云笼罩着荒凉的阿留申群岛,栗田健男海军中将的航空母舰得以偷偷向东行驶,在一九四二年六月三日上午到达离尤纳拉斯加岛不到二百英里的海面上。从当风的菏兰港出发巡逻的海军PBY“卡塔利娜式”巡逻机没有发现它们。西奥博尔德海军上将的巡洋舰特遣舰队却在东南四百英里开外的海面上,他被自己的预感所驱使,总觉得日本人不会入侵基斯卡岛和阿图岛,而会入侵科迪亚克岛,威胁阿拉斯加大陆的主要港口。
日出之后不久,栗田的每一艘航空母舰出动的轰炸机群,钻进给尤纳拉斯加岛投下阴影的浓云中向前飞去。“隼鹰号”上的舰载机参照已经过时三十年的航线图,迷失了方向,不得不返回加油。“龙骧号”上的舰载讥的运气稍好些,它们冲出云层,飞到阳光灿烂的晴空,几乎可以看见荷兰港。直到上午八时,美国雷达才发现入侵的飞机。报警之后不过几分钟,十二架喷着火舌的日本飞机呼啸飞来。港口的舰船来不及开走,PBY 水上飞机和陆军的少数P—40 战斗机来不及起飞。空袭使油库着火,摧毁了部分兵营和设有医院的木头房子。无线电台和几架水上飞机被摧毁,敌机只损失一架,这架飞机被高射炮火击中后栽进港口冰冷的海水里。九架日本俯冲轰炸机和剩下的两架战斗机终于返回“龙骧号”,加油后起飞进行第二次袭击。然而,乌云密布,它们找不到早些时候在马库欣湾发现的驱逐舰和潜艇。
那天早上,山本海军大将在“大和号”的舱房里接到袭击荷兰港获得成功的报告之后,被两天的胃痉挛折腾苦了的他又恢复了胃口,想吃早饭了。在旗舰前方靠东的很远的海面上,攻击舰队正同大雾搏斗,雾很重,南云的航空母舰不得不依靠探照灯来避免互相碰撞。当他们到达指定地点,准备按计划将航向由东北变为东南,向中途岛最后冲刺的时候,浓雾使他们不能进行空中侦察。缺乏关于敌人动向的最新情报引起了他的警惕。“敌人舰队究竟在哪里?”他反复问他的参谋,然后才承认在这样的浓雾中没有其他办法,只好让旗晚的电台用最低功率发出改变航向的命令。南云在半上午的时候发出的简短信号,被尾随在后的相距六百英里的“大和号”接收到了,引起了一阵小小的惊恐。然而,尽管山本有些担忧,这些信号没有被东面七百英里海面上的美国特遣舰队收听到,这些特遣舰队正驶向中途岛西北二百英里的“幸运角”。
但是,仅仅几分钟以前,在中途岛以西大约七百英里的拱形搜索面顶端巡逻的一架PBY“卡塔利娜式”水上飞机,揭开了日本人的秘密,日本人却以为这个秘密还在掩盖着他们的行动。“我瞧见的东西你瞧见没有?”水上飞机正驾驶员杰克·里德海军少尉一面抓着望远镜,一面询问他的副驾驶员。他发现在前面三十海里的海面上有一排运载即将攻占中途岛的日军的运输舰。这架“卡塔利娜式”水上飞机跟踪了两个小时,以便证实护航舰队的航向和行进速度,然后用无线电报告:“主力舰队..方位262,距离七百英里..十一艘舰只,航向090,速度每小时十九海里。”陆军的B—17 轰炸机接到警报后立即从这座环形珊瑚岛的机场跑道起飞。
“这将扫清所有的怀疑者。他们应当看看这个报告,就知道我告诉他们的是正确的,”尼米兹对莱顿海军中校说,将接到袭击荷兰港的消息后立即收到的这个观察报告递给他。为了不使弗莱彻的特遣舰队闻讯后往南追击运输舰队,太平洋舰队总司令用无线电发出紧急信号:“主力舰队..那不是敌人的突击部队。”
当十九架“飞行堡垒式”轰炸机轰隆隆地飞过国际日期变更线,到达日本护航舰队上空的时候,早已进入六月三日下午了。从一万英尺高空袭击下面缓缓行进的目标,对于陆军航空队训练有素的投弹手来说已是一项困难的任务,对于这些缺乏训练的轰炸员来说简直不堪设想,几个月以前,他们还是老百姓,有的是出租汽车司机,有的是店员,有的是农民。但是,他们扔下的炸弹激起的冲天水柱给他们留下了够深的印象,兴冲冲地报告他们击沉了几艘“诺曼底式”舰船。
当天下午在中途岛降落的四架新的海军PBY“卡塔利娜式”水上飞机,出乎意料地奉命装上鱼雷,立即起飞进行第二次袭击。当它们开足马力俯冲下去的时候,已是入夜时分了。飞机低低掠过运输舰队,投下鱼雷,只击伤一艘油船,但没有阻止日本护航舰队向东面的中途岛进发。
这两次袭击的消息使山本海军人将毫不怀疑他入侵中途岛的计划已经暴露,但并没有引起他和他的参谋部的过分不安。他们断定,只有比原计划提前几小时把太平洋舰队的主力引出珍珠港,才对他们有利。中途岛是他精心设置的陷阱里的诱饵;航空母舰进击队的前颚正在星光照耀的太平洋上行进,准备在黎明时对那座环形珊瑚岛进行空袭,一艘护航的重型巡洋舰上的一名神经极度紧张的炮手,向一架幻觉中的飞机开火,打破了洋面上宁静的美。
在中途岛,六月三日紧张的夜晚过得极慢。海军陆战队炮手希望他们不会遇到威克岛那样的命运,他们在炮架旁边,尽量抽空打会儿盹。守卫这座岛屿的一百一十架飞机的空勤人员,在收音机旁边打起瞌睡来,准备一声令下就登上飞机。总部有一台监视雷达,固定在荧光显示器上面的天线,向太平洋夜空发射着无形的电磁波。
在东北三百英里海面上航行的三艘美国航空母舰上的官兵,也觉得这一夜很长。许多人向亲属写了战斗前夕的信件。“约克城号”上的飞行员在晚上九时刚刚结束马拉松式掷骰子赌博,就听见迪克·克罗韦尔海军上尉对他们说:“美国的命运现在掌握在二百四十名飞行员手里。”在这三艘航空母舰的机库甲板上,机械师彻夜检查飞机,厨师们做出了几千份三明治,供第二天战斗时食用。
“局势正按预料发展。应当找出执行最重要任务的航空母舰,”太平洋舰队总司令向他的特遣舰队指挥官发出消除疑虑的紧急信号,提醒他们:“明天将是你们给他们吃点苦头的时候了。”
珍珠港拉响了防范敌人水上飞机的紧急警报,远至西海岸,无线电台全部停止广播,以防为敌人轰炸机轰炸旧金山导航。在四百英里远的海面上,各式各样的快艇和征用的民用巡逻艇形成一道警戒线,监视着黑暗的地平线上是否隐隐出现敌人的战舰。黎明冲破了日本和美国舰队上空的黑暗,太阳升起来了,在加利福尼亚沿海巡逻警戒的志愿者结束了寂寞的一夜。
在遥远的太平洋上,美国海军空勤人员在夜里一时半听到哨声后跳下睡铺,吃了一顿牛排鸡蛋早餐。在西面不到三百英里的帝国海军军舰上,飞行员穿着飞行服,正在用早餐,盘子里盛着丰盛的米饭、豆汤、腌菜和干栗子,接着喝酒助兴,互祝战斗取得成功。两支敌对的舰队处于一个巨大的V 字的两个末端,长达二百英里,交叉点就是中途岛。美国的指挥官很清楚日本人的位置,南云海军中将在看了东京的最新情报之后,却在黎明前的最后一次情况介绍会上说:“没有证据表明我们附近有敌人的特遣舰队。”正在舰上诊所治疗肺炎的源田海军中佐被叫醒了,在他的同意下,第一批轰炸机群即将装上高爆炸弹“去袭击中途岛,摧毁那里的陆基飞机,支援登陆作战。”这个攻击波由七十二架轰炸机和三十六架战斗机组成,一百二十六架载有穿甲炸弹和鱼雷的飞机留作后备。“然后我们可以回过头来,迎击敌人的特遣舰队并将它歼灭,”南云满怀信心地对他的参谋们说,相信他们仍然剩下三十六架“零式”战斗机为航空母舰作战斗巡逻飞行,航空母舰将在战列舰和巡洋舰的严密护卫下行进,以便最大限度地得到后者的炮火掩护。
南云认为他已万无一失地确保他的突击部队不会遭到敌人的“猛扑”,其实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没有命令战列舰和巡洋舰所载的十架水上飞机全部出动,在黎明时对中途岛周围的海面作一次全面的侦察。如果他象山本那样,在三天以前就怀疑在夏威夷那样近的地方就有一艘美国航空母舰,他很可能不会只出动四架水上飞机。厄运再次降临,削弱了执行这次任务的有生力量:“利根号”重型巡洋舰的飞机弹射器忙得不可开交,耽误了一架飞机的弹射,这架飞机奉命搜索最东面的海面,只要一个多小时它就会飞到美国航空母舰的上空。
凌晨四时半,日本舰队上面的灰色天空变得一片藏红,飞往中途岛的一百二十八架飞机中的第一架,在“赤城号”上滑跑起飞。它越过标在木质飞行甲板的舰首末端的起飞线。渊田海军中佐非常遗憾地望着这架飞机起飞,他在旗舰从柱岛起航的第二天接受了阑尾切除手术,使他不能指挥这次进攻。这一次,率领在越来越亮的天空排成两个V字形的飞机前去袭击的是友永海军上尉,他率领“飞龙号”航空母舰所载的“九九式”轰炸机中队,进行第一次海上作战。
袭击中途岛
一九四二年六月四日拂晓,美国特遣舰队上空明亮、清晰,只飘着几丝云彩,微微吹着东南信风。中途岛的PBY“卡塔利娜式”巡逻机,早在日出前从该岛的环礁湖起飞了,现在,它们就象一个直径达一千多英里的巨型水轮上的轮辐,在蔚蓝辽阔的太平洋上成扇形展开。弗莱彻海军少将依靠它们的侦察来了解入侵之敌的部署。为了证明是他先发现日本的航空母舰,而不是日本的航空母舰先发现他,他派遣一队侦察巡逻机搜查了一块海面,莱顿的最新简报预料敌人将从这块海面的西北方入侵中途岛。他的轰炸机正在装炸弹和加油,飞行员穿着飞行员,在情况介绍室里等候敌人位置的消息,然后起飞袭击。几分钟过去了,几小时过去了,他们羡慕正在为他们的航空母舰作掩护飞行的“野猫式”战斗机驾驶员,还羡慕“约克城号”上的十架“无畏式”俯冲轰炸机的驾驶员,这十架飞机自从日出后就一直在搜索海面。
从日本的进攻目标中途岛沿着同一巨大“V”字的另一条边飞行的是霍华德·艾迪海军上尉的PBY飞机。他飞了一个小时之后,发现下面有一架水上飞机沿着相反的航向向他逼近,他立即用无线电发出“出现飞机”的警报。在他的飞机后面十五分钟航程的空中,另一架由威廉·蔡斯海军上尉驾驶的“卡塔利娜式”飞机也朝着搜索区的西北方向飞去。清晨五时四十五分,他发出信号:“许多敌机飞向中途岛,方位三百二十度,距离一百五十英里。”艾迪在钻进云层之前的几分钟里,发现在他前下方仅仅二十英里的海面上,“地球上最壮观的一出戏启幕了。”这是南云的突击部队。“敌人的航空母舰,”他一面报告,一面又躲进云层里,闪避敌人的战斗机,发完中途岛司令部等候着的报告:“两艘航空母舰,两艘战列舰,方位三百二十度,距离一百八十英里,航向一百三十五度,速度每小时二十五海里。”
中途岛接到报告后,用电报向珍珠港作了转达,现在,太平洋舰队司令部可以在作战地图上确定主要目标的位置,满面笑容的厄米兹向莱顿海军中校表示祝贺:“好,你的估计只差五英里。”
在“约克城号”和“企业号”上,两个特遣舰队的空勤人员正在划航线,以使他们的舰载机沿着航线到达可对敌部发起袭击的地方。弗莱彻海军少将不愿暴露自己,没有用无线电召回正在作侦察飞行的“无畏式”轰炸机,而用信号灯通知后面八英里远的斯普鲁恩斯:“向西南方向行进,确实找到敌人的航空母舰就向它们攻击..飞机返回后立即跟上来。”在“企业号”上,弗莱彻和他的参谋长布朗宁忙着用两脚规在海图上计算,他们估计,朝着中途岛方向再全速航行三小时,敌人的航空母舰就会进入空袭范围。
在中途岛东岛的简易机场上,飞机在跑道上嗡嗡滑行,凡是飞得起来的都趁日本人来袭击之前飞往空中。PBY 水上飞机隆隆飞出环礁湖,在东面的一个安全范围内巡航;海军的六架“复仇者式”鱼雷攻击机和陆军的四架B—26“掠夺者式”双引擎轰炸机,作为第一波向西北飞去。第二波由海军陆战队的十六架“无畏式”俯冲轰炸机和陆军的B—17“堡垒式”轰炸机组成。最后面的是海军陆战队的十一架飞行速度较慢的“复仇者式”鱼雷轰炸机。
岛上的二十七架“野猫式”战斗机和海军陆战队的“水牛式”战斗机接着起飞,爬到一万二千英尺的高空,准备向敌人俯冲。数以百计的飞机发动机的喧声渐渐消失之后,这座环形珊瑚岛上静悄悄的,只听见波涛不停地拍打着海岸,黑脚信天翁发出粗厉的叫声。扩音器里传出的命令打破了静寂,海军陆战队队员进入沙袋掩体隐蔽起来,两个沙嘴上头戴钢盔的炮手转动高射炮,指向西北天空。
清晨六时十六分,无线电探测器终于发现了入侵的飞机,它们在七十四英里远的地平线的上空,肉眼仍然看不见,扩音器开始倒数计算高射炮开火的时间。入侵的日本飞机还未飞完这个航程的一半,弗洛伊德·帕克斯少校的海军陆战队战斗机中队就俯冲到“零式”战斗机护卫着的日本“九九式”和“九七式”轰炸机编队之间。
海军陆战队第二空军联队队长艾拉·凯姆斯中校,用双筒望远镜观察这场空中混战,他沮丧地看到,操纵极为灵敏的三十六架“零式”战斗机,又一次战胜了过时的“水牛式”和“野猫式”战斗机。他的飞行员战斗得很勇敢,十七架被击落,七架受重创,再也不能重返空中。正当中途岛的战斗机迎击敌机的时候,友永海军上尉率领“九七式”轰炸机,从一万四千英尺的高空毫无阻碍地对该岛进行轰炸,蘑菇云似的高射炮火也无可奈何。空袭摧毁了水上飞机库,烧着了沙岛上的储油罐和医院。在东岛,它们没有完成摧毁简易机场的任务,只是炸坏了电站和海军陆战队指挥部。二十分钟以后,日本飞机的炸弹丢完了,空袭停止。除了四架轰炸机和两架战斗机以外,其他的日本飞机都在返回航空母舰,早晨六时五十分,友永用无线电向“亦城号”简短地报告:“需要进行第二次袭击。”
中途岛的飞机发起进攻
仅仅十分钟之后,日本军舰上的号手吹响了空袭警号,第二次袭击不得不进行了。美国的PBY 飞机从中途岛起飞袭击,它们采用“非常狡猾的手法”,时而躲进云中,时而钻出云外。“赤城号”上的战斗机塔台指挥员,几乎花了一个小时指引“零式”战斗机去击落这些美国飞机,可是没有成功。因为没有雷达,南云海军中将只是从“利根号”的水上飞机那里接到敌人轰炸机即将来临的警报,可是已经晚了。“赤城号”上剩下的“零式”战斗机立即出动。就在这时候,动手术后身体仍然虚弱的渊田倒下了。他不让人抬到舰上诊所,宁可在甲板上靠着一个降落伞,吃惊地瞧着没有战斗机掩护的美国鱼雷飞机正在低空飞过来。
L· K·菲伯林海军上尉率领六架“复仇者式”鱼雷轰炸机执行敢死使命:“它们还是贴着水面飞过来。黑色的高射炮火在它们周围开花,但是没有一架被击落。‘赤城号’的火炮开始射击的时候,三架‘零式’飞机冒着我们自己的炮火迎击美国人。不一会儿,三架敌机起火并坠入大海,激起高高的烟柱。另外三架不顾一切地飞过来,最后投下鱼雷。”一架被击中,象一团火球似地坠人航空母舰甲板附近的海水里;“赤城号”轻易地躲过了慢慢行进的美国鱼雷。只有一架“复仇者式”进行袭击后未被击落,能够回去报告这次惨败。接着前来袭击的是四架B—26 轰炸机。这是陆军飞行员第一次进行的鱼雷袭击,他们低低地飞入密集的炮火之中,勇敢情神大大超过了飞行技术。日本枪炮手连续发射的时候,看见大型双引擎飞机离他们很近,以致可以估计出机翼上白星机徽的大小,这对他们来说是从未有过的经历。一架径直钻入海里;另一架丢下鱼雷,然后低低掠过“赤城号”,把这艘旗舰上的无线电天线刮断了;第三架还未飞临航空母舰就爆炸燃烧起来。
袭击在上午七时十五分停息。日本枪炮手祝贺自己轻易取得的胜利,渊田却在思索着美国飞行员的勇敢。在旗舰“赤城号”的舰桥上,南云正在同他的参谋们进行热烈的讨论,作出这场海械中最重要的战术决策。
突击舰队遭到的空袭使他们毫不怀疑需要对中途岛进行第二次袭击;但是,九十三架准备起飞的飞机载着鱼雷和穿甲弹,所要袭击的是军舰,而不是跑道。南云听取了他的空军作战参谋源田的建议,命令将飞机拖进底下的机库里,重新装上高爆炸弹。
斯普鲁恩斯和布朗宁的空军参谋人员听说中途岛遭到袭击后,不得不重新考虑他们原来作出的九时以前不出动飞机的决定,这时,在不到二百英里开外的地方,他们的对手已从日本航空母舰起飞,在“V”字的西边那条线上飞行。经过迅速的计算,发现可以趁日本飞机再次进攻中途岛时对他们的航空母舰发动袭击,这是乘敌方最易受攻击的时候予以袭击的极好机会。斯普鲁恩斯承认航程可能太远,他的鱼雷轰炸机在返回时也许就没有油了,但他还是决定利用这个战术优势首先发动强有力的袭击。当他们与日本人之间的距离缩短的时候,美国特遣舰队被发现的可能性越来越大。斯普鲁恩斯大胆命令“企业号”和“大黄蜂号”所载的轰炸机全部立即出击,只留下三十六架战斗机作战斗巡逻飞行。
上午七时前不久,飞机开始起飞,第十六特遣舰队调头迎着东南风。因此,出动飞机将使美国的航空母舰远离敌部,这是在当天的战斗中一直使斯普鲁恩斯和弗莱彻感到不安的问题。出动二十架“野猫式”战斗机、六十七架“无畏式”俯冲轰炸机和二十九架“蹂躏者式”鱼雷轰炸机,一共花了一个多小时。在地平线上发现有一架日本侦察机的时候,已起飞的飞机还不到一半,它们在空中兜着圈子,白白地消耗宝贵的汽油,慢腾腾的起飞对斯普鲁恩斯来说更伤脑筋。“企业号”收到的敌机驾驶员急切发出的无线电报证明,他正在向日本航空母舰报告美国舰队的位置。七时四十五分,斯普鲁恩斯命令俯冲轰炸机队队长C.W.麦克拉斯基海军上尉先飞走,不用等候“大黄蜂号”上其余的舰载机。
弗莱彻海军少将尾随在第十六特遣舰队的后面,相距约二十五英里,他现在决定“约克城号”舰载机必须出击。中途岛的PBY巡逻机没有报告发现敌人的其他航空母舰,即使如此,他决心不重犯珊瑚海海战时将自己的飞机全部出动的错误。他将一半飞机留作后备,十七架“无畏式”、十六架“蹂躏者式”和六架“野猫式”则向西飞去。
到八时半的时候,美国指挥官已出动三批飞机共一百五十五架袭击日本的航空母舰。但没有一架日本飞机前来袭击他们。“利根号”巡洋舰出动的那架水上飞机发现斯背鲁恩斯的部队之后,几乎过去了一个小时,由于弹射器忙不过来,这艘巡洋舰出动侦察机晚了半个小时。那架水上飞机的驾驶员,只是在返回巡洋舰加油之前作最后曲折搜索的时候,偶尔发现了第十六特遣舰队。
“看到显然是敌人的船只,方位010度,距离中途岛二百四十英里。航向一百五十度,速度每小时三十多海里,”“利根号”上的这架飞机发出警报。这个警报在南云决定对中途岛发动第二次袭击之后二十分钟就送到“亦城号”的舰桥上。在不到二百英里远的海面,有美国海军部队,这个完全出乎意料的消息“象晴天霹雳”打击着这位海军中将和他的参谋部。警报并没有讲明敌人舰只中是否包括航空母舰。南云决定他不能冒风险,假定那里没有航空母舰。甲板底下,旗舰机库人员正在给准备进行第二次袭击的飞机重新装上高爆炸弹,他们还未完成这个颇费时间的任务。南云只好给另外三艘航空母舰下达命令:“准备袭击敌人舰队。将鱼雷留在还未换上炸弹的那些攻击机上。”
南云现在迫切需要知道敌方是否有航空母舰,然后才能最后决定是否取消对中途岛的第二次袭击。“弄清敌舰类型并保持联系,”给“利根号”的那架侦察机通了无线电话。十分钟过去了,没有回答。又过了一会儿,飞行员只是报告敌舰航向有了变化。“赤城号”舰桥上的人怒气冲冲。
八时零九分,飞行员报告:“敌方有五艘巡洋舰和五艘驱逐舰,”这个报告只使南云暂时松了一口气。十一分钟后,他收到了无线电室送来的令人吃惊的报告:“断后的敌方好象有一艘航空母舰。”人们咒骂这位飞行员含糊其词。南云和他的参谋部就下一步怎么办展开了激烈的辩论。再过十分钟,袭击中途岛的飞机开始返回军舰,它们剩的油不多了,同时,给第二批袭击的飞机重新装弹的任务接近完成。如果先出动这批飞机,再让返回的飞机降落,那么南云将会看到第一批飞机由于油耗完了而掉进海里。但是,如果他不立即出动飞机袭击敌人的航空母舰,那么他就要冒风险:飞机拥挤地停在飞行甲板上,美军来扔炸弹。
中途岛鱼雷轰炸机的袭击
对于一个航空母舰指挥官来说,这是可能出现的最坏的困境了。当南云和他的部下正在争执,试图寻求一个摆脱战术困境的办法时,中途岛的飞机发动新的袭击的消息使他更加感到不安。洛夫顿·亨德森少校率领的俯冲轰炸机飞了过来,它们在俯冲轰炸时没有战斗机的掩护,成了“零式”战斗机容易射击的目标。十六架海军陆战队“无畏者式”飞机的一半被击落,另外一半好不容易回到中途岛简易机场,但是其中的六架受重创,再也飞不上天了。十五架“飞行堡垒”飞机紧跟在它们后面,于八时十分到达,从而万英尺的高空透过薄云扔下炸弹。炸弹激起不少水柱,可是没有击中敌舰———尽管陆军的飞行员将要声称池们击沉了两艘航空母舰。
十分钟以后,本杰明·诺里斯少校率领的十一架“复仇者式”飞来投射鱼雷。“零式”战斗机速度很快,而“风标”——海军陆战队飞行员对他们的过了时的飞机的讽刺称呼——飞得很慢,航空母舰轻易地避开了它们的攻击。它们转过来集中轰炸“榛名号”战列舰,但没有一颗鱼雷击中一艘日本战舰。诺里斯使九架机翼遍布弹孔的飞机安全返回,简直是奇迹。
中途岛飞机的最后一次空袭也许没有击中过敌舰,但它们使南云的舰只不得不急于躲闪而乱作一团,同时,这位海军中将和他的参谋部正在为作出成败攸关的决定而苦苦思索。布罗克曼海军少校从“鹦鹉螺号”潜水艇的潜望镜进行观察,当他的报务员收到PBY“卡塔利娜式”水上飞机的第一次报告的时候,他正在进行水面巡逻,他成功地截住了日本人。他的潜望镜正在利用重新空袭的机会选择一个目标的时候被敌人发现。“四面八方的舰只正高速通过这个海区,但都绕过潜艇的位置。”尽管如此,他仍然成功地发射了一颗鱼雷,但没有击中它的战列舰目标,八时二十五分,潜艇潜入一百二十五英尺深的水中,以躲避护卫驱逐舰的深水炸弹的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