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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夫里·迪弗 少女的坟墓

_10 杰夫里·迪弗(美)
  “抽支烟吧。”波特说。
  “我不会。”巴德说。
  “想象性地。”
  “怎么想象?”
  “我们出去吧,上尉。”
  他们走出货车大约二十英尺,钻进树丛。特工不自觉地调整自己的姿势,以便站得更直,在查理·巴德面前你会想这样做。波特停下来,同乔·西尔伯特和其他记者交谈。
  “我们又救出两个人了。”
  “又有两个?谁?”西尔伯特看上去在努力克制自己。
  “身份还不确定,”波特说,“我能说的是她们是学生。小女孩儿。她们毫发未损地被释放。里面还有四名学生和两名教师。”
  “你用什么条件交换的?”
  “我们不能透露这个信息。”
  他以为记者们会感激得到这条独家新闻,但是西尔伯特嘟哝着:“你不能这样简单应付。”
  波特瞥了一眼电脑屏幕,是关于一个无名警察吊人胃口的故事片断,等待行动——障碍战的无聊和急躁。波特认为写得很好,并如实告诉了记者。
  西尔伯特轻蔑地用鼻子哼了一声:“哦,如果我有一些重要新闻写进里面,会像诗一样优美。什么时候我们可以采访你呢?”
  “很快。”
  特工和警官漫步在火线以外的树丛中。波特打了个电话,告诉托比自己在哪里,要求他将来自汉迪的任何电话都立即转给他。
  “你说,查理,首席检察官助理到哪儿去了?”
  巴德环视四周。“我想他回旅馆了。”
  波特摇摇头。“马克斯想让汉迪得到直升机。地方警察告诉我要让汉迪死。联邦指挥可能半小时后到达——因此我们要直接得到主管者的命令还得有一段时间。注意我的话,查理,有人编写了一些我的材料,把我写成了一个恶棍。”
  “您?”巴德问,带着难以名状的忧郁,“您将成为一个英雄。”
  “哦,英雄不是靠机会。先生,武器可以做广告,而言语不能。”
  “那种想象性地吸烟是怎么回事?”
  “我妻子死于癌症后我戒烟了。”
  “肺癌?我叔叔也死于肺癌。”
  “不,胰腺癌。”
  不幸的是,波特为了妻子的康复而违背了与谈判对手的约定。即使这样,波特也不再吸烟了。
  “因此您就想象自己吸烟?”
  波特点点头。“而且当我失眠时,我想象自己吃安眠药。”
  “当您——您是说——沮丧时想象自己快乐?”
  亚瑟·波特已经发现,在这方面鲜有成效。
  巴德可能想问一些由于前一小时的恐惧而产生的问题,暂时忘却了忧伤,说:“您不爱抽什么牌子的香烟?”
  “骆驼牌,没有过滤嘴的。”
  “嗨,为什么不喜欢呢?”他的脸色变了,但看上去依旧悲哀,“我从不吸烟。或许我应该让自己想象一下杰克·丹尼尔这个牌子。”
  “当你想的时候,有一种替代品。”亚瑟·波特使劲地吸了一口假烟。他们站在梓树花和奥塞奇橘树丛中,波特低头看见了货车轮子深深的印迹,他问了巴德一些相关的事。
  “那些吗?真正的圣菲小路【注】。”
  【注】:圣菲小路(Santa Fe Trail),十九世纪连接北美西南部与密苏里的交通要道。
  “那些是原始的车辙印?”波特惊讶地问。
  “人们管它叫低湿地。正好在这儿转向西部。”
  波特,这个谱系专家,踢着深深的陷进泥土中的石头状的车辙印,很想知道这是否是梅勒妮的外曾曾祖父埃伯·施内德,于一八六八年跟着他守寡的母亲从俄亥俄州迁徙到内华达州时,那辆载着熟睡婴儿的马车留下的印迹。
  巴德向屠宰厂点点头。“形成这道车印的原因是奇泽姆牛车道。它纵贯南北,也正好经过这里。从圣安东尼奥到阿比林——那是我们的阿比林,在堪萨斯州。人们驱赶着长角牛来到这里,卖掉,屠杀,供应威奇托市场。”
  “还有一个问题。”波特过了一会儿说。
  “我不太精通州历史。我就知道这么多。”
  “很多时候,查理,我惊讶你为什么看上去那么忧郁不安。”
  巴德顿时对脚下的沼泽地失去兴趣。“哦,我想知道您到底要和我谈什么。”
  “四十分钟后,我要说服汉迪不要杀另一个女孩儿。我没有想好,想知道你的想法,你怎么看他?”
  “我?”
  “当然。”
  “哦,我不知道。”
  “这种事我们从不知道。给我一个有根据的猜测。你知道他的简历,也和安吉谈过,她是个非同寻常的女人,对吧?”
  “说起这事,亚瑟,情况是,我是个已婚男人。她跟我谈了很多。我多次提到梅格,而她好像根本没在意。”
  “把它当作恭维吧,查理。你控制着局面。”
  “可以说是控制。”他回头看着货车房,但是没看到那个黑头发特工在哪里。
  波特笑了。“因此现在,给我一些想法。”
  巴德摆弄着手指,或许以为自己真的端着威士忌酒杯。波特近几年正像他这样想象着抽烟——不是真的做一件事,不是哑剧,只是想象。这对他来说是一种冥想方式。
  “我在想,”巴德慢慢地说,“汉迪有某种计划。”
  “为什么?”
  “有些安吉说过了。他做的每件事都有目的,他不是个疯狂的杀手。”
  “你认为是什么计划?”
  “说不准。某种他想用智慧胜过我们的计划。”
  巴德的手又放在后面的衣袋里。这个男人就像他十五岁时第一次参加学校舞会那样紧张,波特这样想。
  “你为什么这样说?”
  “我还没有确切把握,只是一种感觉。或许因为他这种假仁假义的态度。他不尊重我们,每次他同我们谈话,我听到的都是蔑视,您知道。就好像他知道一切,而我们却一无所知。”
  这是真的。波特自己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没有绝望,没有恳求,没有紧张不安的嘲弄,没有虚假的挑战,你从人质劫持者那里听到的所有信息都是明显的心不在焉。
  “突围,”巴德继续说,“这就是我猜想的。或许在那个地方放一把火。”上尉笑了,“或许他有消防队员的全套装备——在那个他带进去的袋子里,而且他会趁着混乱溜走。”
  波特点点头:“以前发生过这种事。”
  “发生过?”巴德问,之前很怀疑自己想到的这个策略,现在对自己颇为满意。
  “一次是利用医务人员的装备,另一次是警服。但是我给所有牵制部队的警察分发了劫持者的轮廓图,像我早先分发的那样,因此劫持者立刻会被发现。这里的情况,尽管我不知道。看上去不是他的风格。但是对于他的态度你是对的。这很关键。这告诉了我们一些情况。我只是希望我知道怎么回事。”
  巴德再一次紧张地摸索他的口袋。
  “那些工具,”波特沉思,“或许跟它有关。或许他想放火,自己藏在一个机器的部件里,或者在地板下面,然后当援救人员到达时再爬出来。我们要保证每个人,不仅仅是警察,都有一份劫持者的轮廓图。”
  “我会非常小心,”巴德再一次紧张地笑了笑,“我会派人做这件事。”
  波特相当平静,他想起了玛丽安。偶尔他在家的夜晚,他们会一起坐在收音机旁,听国内公共无线电台广播,分享着香烟和葡萄酒。偶尔,每周一次,或两次,烟蒂在外面被踩灭,他们一起爬上楼梯,来到他们豪华的床上,放弃了那晚的音乐节目。
  “这些谈判材料,”巴德说,“对我来说相当混乱。”
  “怎么会这样?”  
  “哦,您跟他谈的那些事不是我要跟他谈的——您知道,他要的那些东西,还有人质,所有一切。交易。很多时候,好像你们在闲聊。”
  “你接受过心理治疗吗,查理?”
  年轻警官好像在偷笑,他摇摇头,或许精神分析是在堪萨斯州不受赞同的疗法。
  波特说:“我接受过,在我妻子死了之后。”
  “我想说,我很抱歉听到那些事。”
  “你知道我谈的心理治疗是关于什么的吗?宗谱。”
  “什么?”
  “这是我的业余爱好,家庭谱系,你知道。”
  “您付给医生很多钱,为了谈您的业余爱好?”
  “这是我值得花的钱。我开始了解到治疗学家的感受,反之亦然。我们彼此拉近了距离。我在这里做的——和汉迪——是同样的事。你不用碰开关,就让汉迪放弃那些女孩儿,就像医生不用碰开关就使病人一切都好转。关键是在他和我之间建立一种联系。他了解我,我了解他。”
  “哈,好像你们在约会?”
  “你可以那么说。”波特说,没有笑容,“我要让他进入我的思想——因此他会认识到那是一种毫无希望的局面;因此他会放弃那些女孩儿并且投降,感觉坚持下去毫无意义。不是智力上的理解,而是感觉。你看已经有点儿效果了,他已经放了两个人而且没再杀任何人,即使那个女孩儿溜了出来。”波特最后吸了一口假想的骆驼牌香烟,把烟蒂踩灭。
  他开始想象爬楼梯,拉着玛丽安的手,但是这个图景很快就消失了。
  “而且我这样做是为了进入他的思想,去理解他。”
  “因此您成为他的朋友?”
  “朋友?不是朋友。我说过我们成为连在一起的人。”
  “但是,我的意思是,那不是问题吗?如果您不得不命令人质营救队向他开枪,相当于您命令跟您紧密连接的人去死。这是出卖他们。”
  “哦,是的。”谈判官柔和地说,“是的,这是个问题。”
  巴德慢慢地呼出嘴里的气,再一次凝视着秋收的场面。“您说……”
  “什么?”
  “您以前说您愿意牺牲那些女孩儿去得到它,是真的吗?”
  波特看了他一会儿,巴德烦乱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几英里外缓缓开着的脱粒机。“是的,是真话。我的工作是阻止汉迪,那是我的命令。而且,必须有牺牲。”
  “但是她们是小女孩儿。”
  波特无情地笑了。“你怎么能做价值判断?这不再是女人和孩子优先的年代了。生命就是生命。如果汉迪今天逃跑,明天可能还会绑架某个家庭并杀掉他们。那些女孩儿难道比这个家庭更珍贵吗?或者两名交警因为阻止他超速而被杀呢?我不得不认为那些人质已经死了。如果我能救出来一些,那是再好不过的了。但是我不能用别的方式看待它,我要行使职责。”
  “看来您很擅长您的工作。”
  波特没有回答。
  “您认为还会有死亡?”
  “哦,是的,恐怕如此。只是推测,但我确实这样认为。”
  “那些女孩儿?”
  波特没有回答。
  “我们迫在眉睫的问题是,查理——我们能用什么去购买另一个小时?”
  巴德耸耸肩。“不能用枪或者弹药,是吗?”
  “那是不能谈判的。”
  “哦,他认为他能得到直升机,是吗?”
  “是的。”
  “既然我们在那些事上对他撒谎了,为什么不能在别的方面撒谎呢?答应他一些附加条件。”
  “不能给一个孩子玩具而没有电池,这就是你说的意思吧?”
  “我猜想是这样的。”
  “太妙了,查理。让我们和亨利一起骗他一次。”
  当他们走进货车房时,波特拍着警官的肩膀,巴德回复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这是特工有生以来没有见过的笑容。
  他们应该分成三组:阿尔法、布拉沃、查理。
  人质营救小组的警察在丹尼尔·特里梅的指挥下,在屠宰厂左边即西南边聚成一个小组,隐藏在树林中。这些人现在在防护服外面穿着黑色的攻击工作服,戴着诺梅克斯【注】头帽和手套。他们的护目镜放在前额顶部。
  【注】:诺梅克斯(Nomex),一种轻质耐高温材料,可以用于制作防护服、阻燃服、消防战斗服。
  阿尔法和布拉沃小组每组四人,两组都装备有H&K MP-5冲锋枪,配有B.E.A.M.装备和卤素闪光信号灯,两组都装备有H&K超级90半自动霰弹枪。查理小组的两名警察还有MP-5,另外还有配备精确系统的M429闪光炸弹、眩晕手榴弹和M451多星闪光手榴弹。
  另外还布置了两名警察。查克·芬宁格——先驱者一号——穿着标准警服站在指挥车旁边。乔伊·威尔逊——先驱者二号——身穿工装盔甲和伪装,在屠宰厂主门左边中间的窗户下面。他隐蔽在劳伦特·克莱克校车和银杏树中间,那里指挥所和野地警察都看不见。
  特里梅在脑海里又一次考虑了整个计划,当威尔逊报告劫持者离开人质的距离达到了他们的期望值时,芬宁格将炸开指挥车的发电机,用二百一十公升的弹药量,相当于微型的莫洛托夫【注】。这是一种小型汽油弹,密封在一个特殊的纤维板容器中,像那种专门用来装葡萄酒瓶或果汁潘趣酒瓶的盒子。这种容器在爆炸的高温下将分解,几乎连犯罪现场专家也难以发现。放置妥当的话,它将切断所有通讯并将警察封锁在货车里。这辆车是火焰驱动的,有很好的隔热效能和内部供氧系统。只要门保持关闭状态,里面的人就不会受伤。
  【注】:莫洛托夫(Molotov),一种燃烧弹。
  特里梅将正式主管行动,宣布局面进入白热化状态。
  只要这种事一发生,人质营救小组的三个小分队将进攻屠宰厂。查理小组将切断供电系统,在房顶上炸一个洞,向劫持者投下眩晕弹。阿尔法和布拉沃将同时炸掉边门和装货门,接着查理投下第二个炸弹——闪光手榴弹,爆炸将产生巨大的耀眼的光芒,然后他们通过打开的屋顶洞口,用绳索坠下进入建筑内部。布拉沃小组将直奔人质,阿尔法和查理将奔向劫持者,如果遇到抵抗的话就制服他们。
  他们现在等待着三名去查验边门、装货门和房顶的警察。
  丹尼尔·特里梅卧在冷漠的卡法罗中尉身边,注视着屠宰厂,它高出周围很多,像中世纪城堡,有很多凸起部分,而且阴森森的。上尉对警察们说:“你们要派四个人进去,前面两人是主射手,先用机关枪,接着用霰弹枪做后援,这将是动力射击口,你们要一直前进直到敌对目标被成功占领、控制,确保安全。里面有六个人质,处于我在地图上指示的位置。她们都是女性,四个是小女孩儿。她们或许会因恐慌而乱跑,你们在里面要绝对控制好武器的枪口,明白了?”
  一片肯定的回答。
  然后传来了坏消息。  
  负责监视的警察一个接一个打来电话。侦查结果显示,边门比图表指示的要厚得多,三英寸橡木,表面还有一层钢板。他们必须用四倍的开凿炸药;为了安全,爆炸时阿尔法小组必须比原计划离远一些。这将多用六秒钟时间才能接近人质。
  结果也证明,房顶上有一些建筑物在原始建筑图上没有标明——很多钢板,几乎覆盖了整个屋顶,而且多年前就已经锁定在一起。屋顶上的人不得不用大量的C4炸药打开它们,像这样的老式建筑,这么多的塑性炸药会使房梁倒塌——甚至可能波及整个屋顶。
  然后特里梅从第三组侦查员处得知,运货门被堵住,只能打开八英寸。那是一块大型钢板,由于太大而无法炸开。
  上尉同卡法罗协商后,同意修改计划。他们决定放弃从顶层和运货门攻击,而是会同两个组从北门单独攻入。威尔逊,站在窗户前投掷眩晕弹和闪光弹。这很危险,因为他将把自己暴露给警方和劫持者,可能会被任何一方枪杀,但是特里梅认为没有选择。
  他需要另一个小时准备一次有效的进攻——需要时间发现另一扇打开的门或窗,打开铰链,以便可以少用一些炸药。
  但是他没有时间,到下一个最后期限只有二十分钟。
  到下一个女孩儿的死亡。
  那么,好吧,只能是单一入口进攻了。特里梅说:“代码‘菲力’意味着进攻,代码‘斯塔林’意味着撤退。确认无误。”
  所有人作出回答。特里梅带领他们进入屠宰厂边的溪谷。在那里他们给自己涂上稀泥,进入绝对静止和沉默状态,因为命令就是如此。他们是一群绝对服从命令的人。
  
下午六点四十分
  乔·西尔伯特学会了用两个指头在安德伍德立式打字机上打字,它散发着油墨的气味和清洗橡胶片滑动架时又苦又甜的味道。
  对他来说,技术并没有太大地改变事物,而且他现在正在一台康柏笔记本电脑上费力地编写索引数字。屏幕上的橘黄色的光照着他和泰德·比金斯,使他们俩显得面色憔悴。西尔伯特猜想,自己的年龄几乎是比金斯的两倍,看上去一定是更加糟糕。
  菲尔·莫尔托按照忐忑不安的巴德上尉的指示,在尽职地站岗。
  “你想什么?”西尔伯特问比金斯。
  比金斯越过同事的肩膀,看着屏幕上密集的不空行的打字,咕哝着:“接过来,好吗?”他冲着屏幕点点头。
  “我自己来。”
  比金斯能够像魔鬼一样按指法打字,他的指头静静地移动,不用看键盘。“嗨,我天生是干这个的。”他说,他的头发梳理得很精心,尽管他只是个工程师,而西尔伯特事实上是摄影记者。
  “嗨,警官,”西尔伯特叫莫尔托,“快轮到我们的班了。我们打算把电脑留给下一组。他们会接着我们的故事写下去。”
  “他们会吗?”
  “这是合作,你知道。你能照看一下电脑吗?”
  “当然可以。怎么了?”
  西尔伯特皱着眉头,注视着警戒线后的树林和灌木丛。“你听到什么了吗?”
  比金斯站起来,不安地环视着四周。“听到了。”
  莫尔托扬着头,有脚步声。树枝折断的噼啪声,慢吞吞的走路声。
  “后面没有人。”中尉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我的意思是,不该有人在这儿。”
  西尔伯特的脸上带着进入战区作战地带的警惕,然后他突然嘲弄地笑了。“这个狗娘养的。中尉,我想我们这儿有入侵者。”
  警察手里握着枪,走进灌木丛。当他返回时,他带来两名穿黑色运动服的男人,记者证在胸前晃来晃去。
  “哎,看这是谁呀?”西尔伯特说,“沃尔特·科隆凯特和切特·亨特利。”
  比金斯对莫尔托说:“如果你要逮捕他们,可别用侵入罪,控告他们是头号笨蛋。”
  “你们认识?”  
  其中一个俘虏做着鬼脸。“西尔伯特,你这个狗娘养的。你揭发我们了?甚至不让你带的小笨蛋和我说话?”
  西尔伯特对莫尔托说:“他们是KLTV的人。山姆·凯洛格和托尼·比安科。他们好像忘了我们是记者团。”
  “你这个蠢猪。”比安科骂道。
  西尔伯特啐了他一口。“我像你一样放弃过独家新闻,凯洛格。你不会有机会的。”
  “我应该逮捕你们。”莫尔托对凯洛格和比安科说。
  “屁话。你不能那么做。”
  “我回新闻帐篷的路上会考虑这事的。走吧。”
  “警官,”凯洛格说,“只要我们在这儿……”
  “你们怎么来的,凯洛格?”比金斯说,“用肚皮爬来的吗?”
  “你也是蠢猪。”
  莫尔托把他们带走了。警察巡逻车一消失,西尔伯特就对比金斯喊道:“好了,开始吧。”
  比金斯解开电脑监测仪的包装,把它拉出来并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日本产的LL3R摄像机——超微型款式,价值十三万美元,重十四盎司,还配备了一套折叠式十二英寸的抛物线形的天线和发射机。它能在漆黑的夜晚拍摄出满足播出质量的图片,伸缩的镜头像狙击手步枪上的望远镜瞄准器一样精致,有效范围可达三英里,足以抵达KFAL移动传输中心,在那里,西尔伯特的同事们(托尼·比安科和山姆·凯洛格,如果不是太巧合的话)将很快——如果没有被捕——等着播送。万一他们真的成了第一修正案的牺牲品,其他技术人员将时刻准备着取而代之。
  西尔伯特打开公文包,拿出两件黑色的尼龙运动服——和凯洛格、比安科穿的一样,只有一处不同:在后背印着“美国警察”几个字。他们穿在了身上。
  “等等,”西尔伯特说,他趴在电脑屏幕上,删掉了比金斯写的全部材料——里面有一个句子:快捷的褐色狐狸超过了懒狗,写了大约有三百遍——然后按shift-F3,把屏幕转换成普通的警察在监视的故事,西尔伯特三年前就把它寄给了报社,今天晚上他们一输入电脑便回想起来了。这个故事得到了讨厌的亚瑟·波特的称赞。
  两个人跟着指挥车溜进溪谷,朝着丹尼尔·特里梅和他的人质营救小组行进的方向匆忙地赶着夜路。
  汽油罐。
  这是她睁开眼睛环视着屠宰房想到的第一件事。艾米丽伏在她的膝盖上,扮演着一个优秀的基督徒护士,擦掉了梅勒妮眼睛上的血迹。它已经肿了,尽管还能睁开。小女孩儿撕下她珍贵的劳拉·阿诗丽衣服的下摆,擦掉了好多血。
  梅勒妮依然躺着,当可怕的头部疼痛减轻之后,她的视力提高了。双胞胎之一,苏茜——她认为是苏茜——用小而灵巧的手指梳理着她的头发。
  汽油罐,在那儿。
  最后梅勒妮坐起来爬向贝弗莉。
  “你怎么样?”她问小女孩儿。
  汗水沾湿了贝弗莉金色的荷兰男孩儿似的头发,贴在脸上。她点着头,尽管她的胸部继续恐怖地起伏着。她还在使用吸入器,梅勒妮从没见过她这种病。那个仪器看来没多大用处。
  哈斯特朗太太依然躺在地板上。她又哭过,不过现在安静下来了。梅勒妮轻轻地拉着她肩上的彩色毛衣,她嘟哝着,梅勒妮知道她在说:“别这样,我冷。”
  “我必须要。”梅勒妮比画着。她的手指在这个女人面前跳动着,但她没有看懂这个信息。
  一分钟后,哈斯特朗太太的毛衣脱下来了。梅勒妮环顾四周,随便地把它扔到墙角,旁边一个拱形开口连着地板通向屠宰厂的后方。然后她溜到前面,直到她能看到主房间。熊偶尔瞥一眼她们,但是这些男人集中精力在看电视。梅勒妮看着双胞胎,用模糊的手势示意她们:“到汽油罐那儿去。”
  她们不安地彼此看着,然后一齐摇着头。
  “照我说的做,就现在!”她的手势很急迫——手指给人清楚、简洁的感觉。
  她们起身爬向那个红黄相间的罐子。
  苏茜看着她,她让小女孩儿捡起那件毛衣,这是哈斯特朗太太的妈妈在托皮卡为她编织的。红白蓝三种颜色相间,非常显眼——对现在来说,这真是件坏事,可一旦女孩儿们出去了就是件好事。可是苏茜一动不动,梅勒妮重复着命令。没有时间犹豫了,她解释道:“走!现在!”
  为什么她还在犹豫?她只是瞪着我。
  不,不是我……  
  然后一个阴影笼罩了她。当布鲁图抓住她的肩膀不停地旋转时,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布鲁图可能真的能读懂自己的思想,他有一种动物的第六感官,知道她想怎么处理那个汽油罐。但是接着她明白了他说的是关于她把凯莉推出门外的事。或许用手枪抽她的惩罚还不够。他拔出手枪,抵着她的头。
  带着令她震惊的愤怒的冲动,她把枪推到一边,站起来,走到工厂的主房间,能够感觉到他在身后叫喊的振动。她不理他,继续走向那个用来当作桌子的油桶。熊站起身,走向她,她也不予理睬。她拿起笔和纸,返回了屠宰房。
  她写道:你真的努力想证明自己是个坏蛋,是吗?然后猛地朝他脸上扔去。
  布鲁图笑了,他把纸撕碎,扔到地板上,研究了她好长时间,然后带着令人恐怖的镇静说:“……你和我闲谈。我的话不多……我能谈话的人不是很多。但是我能和你谈。这是为什么?……你不会顶嘴,我猜想。一个女人不顶嘴,这很好。普里斯,她总是有自己的想法……我就是无法理解她说什么。你,我看着你的脸,我能理解你。你看上去像只小老鼠,但是或许你还有更丰富的内容,一定有,不是吗?”
  梅勒妮惊恐地发现,在她心灵的某个地方,竟然有一丝喜悦。这个可怕的男人正在称赞她。他杀了苏珊,他杀了苏珊,他杀了苏珊,她反复告诉自己。如果他愿意,他可以随时杀了我。她知道这些事,但是此时她所感觉到的是他的赞赏。
  他放下枪,摆弄着鞋带。“你认为我坏……对你的朋友。是啊,按照你的想法我是个坏人。我不聪明,而且我没有特殊才能,但我就是个坏人。我不是说我没有心或者我有生以来都没哭过。我哥哥被杀我哭了一个星期。是的,我哭过。”布鲁图停下来,他的尖牙从薄嘴唇中露出来,“现在那个狗娘养的在外面……”他冲电话点着头。
  德·莱佩?他是指德·莱佩?
  “他和我,我们马上要打一仗。而且他要输了……为什么?因为坏人很简单而好人很复杂。简单的总是赢家。这是所有事情的最后结果。简单的总是赢家。这就是自然规律,你知道人类的各种麻烦都是因为忽视自然规律。看看你,你们所有聋人同胞,你们会在像我这样的人之前灭绝。我需要什么东西,我会说:‘把它给我。’我动动嘴,有人就会把东西给我。而你呢,你必须用手比画着,你不得不写下来。那太复杂。你是畸形儿……你会死掉,我会活着。这是自然规律。
  “我……我要把那个女孩儿带到那边去,那个穿花衣服的,并在十分钟后杀了她,如果……直升机没到的话。我想它不会到。对我来说,这很容易,就像挠痒痒或者渴了买瓶汽水一样。”
  他看着艾米丽撅起的嘴,现出淡淡的笑容。
  从他的目光中,梅勒妮突然发现了远比猎食者扑向猎物更复杂的东西。她看到了同学们所有的嘲弄,努力去理解世界的那种痛苦折磨,而这些只要靠奇妙的听力就可以迎刃而解。她看到了一种没有爱的空虚的生活。她看到了一张标题为《奇异恩典》的节目单的封面,而里面只有一张空白页。
  上帝的旨意……
  布鲁图的一瞥……
  而且因此她追寻他的目光变得的意义。
  她用指甲抠着他的手,他使劲地打她的脸。她的幻象被光线击碎了,手臂变得软弱无力。接下来的事情她意识到自己站在屠宰厂的窗前,注视着外面狂风漫卷的草地和闪亮的灯光在建筑物上摇曳。
  她的脸贴着玻璃,她想它可能会碎裂,玻璃片会扎到自己的眼睛。不,不,不要那种黑暗,永久的黑暗,不,求……
  鼬鼠走上前来,但是布鲁图挥手让他退下。他拔出了手枪,把她的头扳过来,以便她能看见他说话。“如果你能像个正常人那样和我说话,或许你能说点儿什么救自己。但是你不能。不不,你是个大自然的畸形儿,如果他们不把直升机弄来,你会变得更加畸形。谢泼德,几点了?”
  鼬鼠看上去很犹豫,说了些什么,她根本不懂。
  “他妈的几点了?”布鲁图充血的脸被愤怒扭曲着。
  他得到了回答,举起枪对准她的脸。然后慢慢地,用手抓着她的头发,把她转过来,因此她再一次面对着炫目的白光。
  梅勒妮。波特透过微型双筒望远镜看到了她的脸。梅勒妮是下一个受害者。
  巴德、勒波和法兰西斯盯着窗外。斯蒂尔威尔通过无线电说:“一个狙击手报告,汉迪正在流血。看上去不重,但是他的脸划破了。”
  “到最后期限还有十二分钟。”托比说,“下行线来电话。”
  电话响了,波特立即回答:“洛,什么——”
  “我换了个新的,阿特。”汉迪的声音很愤怒,“她着魔了。她放了那个惹麻烦的小东西后,我本来原谅了她。但是疯狂的念头钻进了她的脑袋,她要玩得开心些,和我在草上打滚。”
  保持镇静,波特告诫自己。他又在跟你玩。他压下自己激动的情绪,设想汉迪的思想。
  “她被那些病态的东西迷住了,阿特。她们中有的人是性虐待狂,她会学的,她会学的。你还有大约十分钟时间,阿特。我要是听不到头顶上有直升机,我们将给这个女孩儿做一些九毫米的整形手术。现在我要直升机,你弄到了吗?”
  “我们不得不从托皮卡带来一架,有——”
  “从这儿往西三英里有个该死的机场,混账,你们为什么不从那儿弄一架?”
  “你说你——”
  “十分钟。”
  电话挂断了。
  波特闭上眼睛叹息着。
  “安吉?”  
  “我觉得我们遇到个问题。”心理专家回答,“他要伤害她。”
  这是一次真正的退步。波特本想通过洛·汉迪的好心情使最后期限延长,而且十拿九稳。充满报复的洛·汉迪,局促不安而且愤怒的洛·汉迪,不想给他们任何东西,现在却想杀人。
  哦,梅勒妮,为什么你不能任其自然呢? (他感觉到了什么?为她骄傲?当他因为她救了凯莉而打她时,她有勇气抵抗汉迪?钦佩她?还是别的?)
  安吉漂亮而奇异的脸上眉头紧蹙。
  “怎么了?”巴德问她。
  “汉迪说要做整形手术。什么意思?”
  “他此刻不想再杀任何人,我想。”波特慢慢地说,“他担心损失太多人质,而我们不给他任何实质性的东西。因此他想伤害她,或许弄瞎她一只眼。”
  “主啊。”巴德低声说。
  托比喊道:“波特,我们从附近获得一些混乱的信号。”
  “什么频率?”
  “你是指多少兆赫?”
  “我不关心数字。可能是谁干的?”
  “是一种没有指派的频率。”
  “双向的?”
  “是。而且它们是制动信号。”
  一些行动非常秘密,法律实施者的无线电使用了特殊的调整扰频器,每几秒钟变换一次密码。德里克确认州警的无线电不具有这一特征。
  “有多远?”
  “半径一英里以内。”
  “记者?”
  “他们不常用扰频器,但可能是他们。”
  波特此时不能浪费时间。他攥着拳头,用莱卡望远镜注视着窗外。他看见梅勒妮的金发,手枪黑色的枪口。努力保持声音镇静,他说:“好吧,查理,你认为他要的这个玩具应配备那种想象的电池?”
  巴德无助地举起手。“我想象不出。我不知道。”他的声音里透着恐慌,“看看时间。”
  “亨利?”
  勒波慢慢地滚动着界面从冗长的路易斯·汉迪的材料里查找信息,对紧张的查理·巴德说:“任务越是紧急,上尉,你应当操作得越慢。让我看看,当他是个孩子时有多次盗窃汽车的记录。或许他对汽车感兴趣,我们按这个按钮?”
  “不行,查理说得很有道理,让我们想一些有关他逃跑的事。”
  “他把钱花在哪些方面?”安吉问。
  “不是很多。从没有过财产。从没抢劫过珠宝店……”
  “有什么兴趣吗?”波特问。
  安吉突然说:“他的鉴定报告。你们有那些材料吗?”
  “我刚扫描输入进去。”
  “读一下。看是否他曾请求过允许离开的司法权限和原因。为什么?”
  “很好,安吉。”波特称赞道。
  敲击键盘。“好了,是的,他有过。两次离开密尔沃基,他获释后就在那里度过,在明尼苏达钓鱼。北面靠近国际瀑布。三次北上加拿大。多次往返,并无事故发生。”勒波眯起眼睛,“钓鱼。这让我想起什么……”他输入搜索要求,“这儿,一个监狱法律顾问的报告。他喜欢钓鱼。非常热爱。在皮瑙珀萨特国家监狱的牢房地上列出了去鲑鱼溪的优点。”
  波特想,明尼苏达,他的家乡,有上千个湖的地方,加拿大。
  巴德——以标准的姿势站得很直——继续烦躁不安。“哦,老兄。”他看了两次表,相隔五秒钟。
  “说吧,查理。”
  “我们还有七分钟。”
  “我知道。你会灵机一动。你脑子里有什么妙主意?”
  “我不知道我该说什么。”
  波特再一次注视着梅勒妮。停下来,他命令自己,忘了她。他突然坐直起来。“有了。他喜欢钓鱼,愿意去北方?”
  “对呀。”巴德说,事实上好像在问:那又怎么样?
  但是勒波明白了。他点着头:“你是个诗人,波特。”
  “多谢查理在这儿。他使我想到了这一点。”
  巴德看上去只有困惑。
  “五分钟。”托比说。
  “我们要进行一次假逃跑的交易。”波特匆忙地说,指着指示板上的“欺骗”一栏。勒波站起来,夺过记号笔。波特想了一会儿。“汉迪打算兑现我说的话。他会给联邦航空局地区指挥部打电话。它在哪儿,查理?”
  “托皮卡。”
  波特对托比说:“我要一个联邦航空局主机呼入直接路径,所有来电号码都传到那里。”他指着一台控制电话。这将是一个艰巨的任务,但是托比没说一句话,就开始行动,按动电钮,冲着头部麦克风急切地说着话。
  “不,”巴德反对,“没有时间了。就给他那个号码,他怎么知道那是不是联邦航空局?”
  “如果他核查的话就太危险了。”波特拿起电话,按下重拨键。
  一个充满热情的声音回答:“喂。”
  “洛?”
  “你好,阿特。我的耳朵都快掉了,但是我没听到直升机的声音。你看我的女朋友在窗户这儿呢。”
  “洛,”波特镇定地说,注视着窗户,“我有个建议。”
  “十、九、八……”
  “听着——”
  “嗨,阿特,我只是有个想法。或许这是你做坏事的方式,或许你是个狗娘养的。”
  “直升机就要准备好了。”
  “这里这个女孩儿准备流血了。她已泪流成河。阿特,我受够了,我对你们这些人忍无可忍了。你不把我当回事。”他生气地说,“你不会给我任何我要的东西。”
  安吉前倾着身子,查理·巴德的嘴唇默默地发出无声的祷告。
  “好吧,洛,”波特咆哮着,“我知道你会杀了她。你知道我会让你做的。”
  静电噪音充满了房间。
  “至少听我把话说完。”
  “按我的表,我可以听你再说一到两分钟。”
  “洛,这一个小时里我一直在忙这件事。我不想说什么,直到一切就绪。但是我会告诉你任何事。一切即将完毕。”
  让期望建立起来。
  “嗯,什么?告诉我。”
  “再给我一个小时。不要伤害那个姑娘。我会让你得到联邦航天局特许飞行计划的优先权,直达加拿大。”
  一秒钟的沉默。
  “那是他妈的什么意思?”
  “你可以直接同联邦航空局协商。我们不知道你会去哪儿。”
  “但是飞行员知道。”  
  “飞行员将给自己和人质戴上手铐。你可以在加拿大任何地方着陆,弄坏直升机和无线电,我们发现他们之前,你已经离开几个小时了。”
  沉默。
  波特绝望地看着托比,眉毛竖起。年轻人大汗淋漓,深吸一口气,宣布:“正忙着呢。”
  “我们会在直升机里储存食物和水。你要背包、徒步旅行靴吗?哦,洛,我们甚至给你钓鱼竿。这是一笔好交易。别伤害她。再给我们一小时,你将得到特许飞行。”
  “让我想想。”
  “我将得到联邦航空局主管的名字,回头给你电话。”
  电话挂断了。
  托比镇定地盯着他的迟钝的拨号盘,然后用拳头砸向控制台,说:“我们的转播台在哪儿?”
  波特两手叠在一起,注视着窗外的轮廓,那是梅勒妮·沙罗尔——小巧发光的体形色彩亮丽,像电视屏幕上的图像。
  丹尼尔·特里梅上尉身体前倾,把树枝推向一边,一言不发。
  从这个角度,他只能看到窗户一角,里面一个年轻姑娘被控制着。特里梅是人质营救小组最好的狙击手之一,经常遗憾指挥官的职位使他没有机会将每发子弹装入枪膛,在着弹点观察员的帮助下,瞄准并控制八百至一千码以外的目标。
  但是今晚是房门突破行动,狙击手将无计可施,因此他将自己的思想从窗口模糊的目标转向手头的工作。
  特里梅的表指向七点。“最后期限,”他说,“先驱者一号,报告情况。”
  “炸药填装完毕。”
  “等候命令。”
  “明白。”
  “先驱者二号,报告情况。”
  “目标都在主房间,人质未受关注,除了窗口的那个姑娘。”
  “明白。”特里梅说,“A组和B组,报告情况。”
  “A组到达地点,装药锁定完毕。”
  “B组,装药锁定完毕。”
  特里梅把一只脚放在石头上,力量放在一个膝盖上,眼睛盯着汉迪。他看上去像一名等待枪声的赛跑选手——这也正是一两分钟后他的行动。
  “完成。”托比宣布,他加了一句,“理论上,至少。”
  波特擦着手掌,把电话换到另一只手上,然后给汉迪回话说,直升机特许已经安排妥当,他给了汉迪联邦航空局办公室的电话号码。
  “他叫什么名字?”汉迪嘟哝着,“我跟谁说话?”
  波特说:“唐·克瑞斯威尔。”这是他的表妹林顿的丈夫的名字。勒波匆匆地把它写在“欺骗”栏板里。
  “我们再想想,阿特。我会给你回话。这个姑娘就在我身边,直到我满意为止。”
  电话挂断了。
  波特转过身,看着托比的屏幕,说:“这回必须你上了,亨利,他熟悉我的声音。”
  勒波表情痛苦地说:“我需要时间准备一下,亚瑟。”
  “我们都是这样。”
  过了一会儿,托比说:“上行线来自屠宰厂……不是打到这里……号码……19135551212。托皮卡查号台。”
  他们听到汉迪的声音问联邦航空局办公室号码。查号员给了他号码。波特松了一口气。巴德说:“你说得对,他不相信你。”
  “上行线终止。”托比低声说,“上行线从屠宰厂转至托皮卡,下行线从主线转到……”他指着桌子上的电话,它已开始响了,“开始。”
  勒波深呼吸,点点头。
  “等等。”巴德急切地说,“他应该希望有个秘书或传达员。”
  “该死。”波特骂了一句,“当然。安吉?”
  她离电话最近。
  第三次响铃,第四次。
  她匆忙地点点头,一把抓起听筒。“联邦航空局,”她活泼轻松地说,“您需要什么帮助?”
  “我找唐·克瑞斯威尔。”
  “请稍等。请问您是哪位?”
  一阵笑声。“洛·汉迪。”
  她迅速把手盖在送话筒上,低声说:“怎么办?”
  托比从她手里接过电话,用一个手指盖着话筒,然后递给勒波。波特向她眨眨眼。
  勒波又呼了一口气,说:“我是克瑞斯威尔。”
  “你好,唐,你不认识我。”
  短暂的停顿。“你是联邦调查局跟我提的那个人?洛·汉迪?”
  “是的,我是那个人。告诉我,他跟我说的那些屁话是真的吗?是还是不是?”
  矮胖、温和的亨利·勒波呵斥道:“先生,我告诉你,对我来说那更是胡说八道。因为坦白说,它把我的生活搞乱了。我每小时要安排六十架飞机进入我们的机场,现在意味着四分之三要变更旅程。这还只是商业飞行。我一开始告诉那个特工绝不可能,但是他有紧急任务,而且是联邦调查局的紧急任务。他对我说,如果我不完全按你要求的做,他会把我的生活搞得一团糟。因此,尽管是屁话,但是,我打算给他他要的东西。”
  “确切地说,是什么?”
  “他没告诉你?一架M-4航空区特许优先权,直达西安大略湖。”
  做得太好了,亨利。波特想,他的眼睛盯着梅勒妮的侧面轮廓。
  “什么?”
  “这是最高优先权,是为空军一号和来访国家首脑提供的。我们叫它‘教皇特许权’,因为罗马教皇享受过这个待遇。现在听好,你应该把它记下来。你必须做的是保证直升机飞行员关闭发射机应答器。他会给你指出来,你可以关掉它或者砸碎它或采取别的处理方式,我们无法用雷达跟踪你。”
  “没有雷达?”
  “那是M-4的一部分。我们这样做,雷达搜索导弹就无法锁定权贵要人的直升机。”
  “异频雷达收发机。我想我听说过。我们有多少时间?”
  勒波看着波特,他举起八个手指。
  “我们可以保持航空区开放八个小时。之后会有很多商业运输,我们必须重新填写航空区需求单。”
  “好吧,就这样。”
  “一切正在运行。将会很高效。让我看看……”波特举起两个指头。
  “大约两个小时。”
  “去他妈的。最多一个小时,否则我杀了身边这个小东西。”
  “哦,我的上帝。你是认真的?——好吧,一小时,但是我需要整整一小时。只有一个请求,先生,不要伤害任何人。”
  汉迪的冷笑声从扬声器里传出来。“好吧,唐,让我问你几个问题。”
  “当然可以。”
  “现在你在托皮卡吗?”
  房间里一片寂静。
  波特的头从窗户转过来,注视着勒波。
  “当然。”
  波特捻着手指,指着勒波的电脑。情报官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他点着头。他按下消音键,一条信息显示出来:“安装百科全书。”这个词语不停地闪烁。
  “托皮卡,哈?”汉迪说,“好地方?”
  安装……安装……
  快点儿,波特绝望地想,快点儿!
  “我喜欢这个地方。”
  屏幕变成一片空白,最后一个彩色的标志出现了。勒波疯狂地打字。
  “你在那儿多长时间了?”
  汉迪的声音多么镇定,波特想。拿着枪对准女孩儿的眼睛,而且仍从多角度操作,该是多么冷酷。
  “大约一年。”勒波即兴说,“你为山姆大叔工作,他们会到处调动你。”他迅速地打字,然后手指停下来。一条错误的信息出现了:“无效搜索请求。”
  越是任务紧急……
  他重新开始。最后一个地图和正文出现了,在屏幕的一角是一幅以天空为背景的彩色图片。
  “想象一下他们的工作,像那位给你打电话的联邦特工,安迪·帕尔默,他一定也四处迁徙。”
  勒波喘口气,准备回答,但是波特写了个纸条:“不要对名字作出反应。”
  “哦,我猜会是这样。”
  “那是他的名字?真的?安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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