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ef,霍恩礁;Jutland日德兰;Lion雄狮号;Norway挪威;Scheer舍尔;Skagerrak斯卡格拉克海峡;The
Naze内兹娜。
“加拉蒂亚号”2时20分发出的信号和接着2时28分的炮声足以引起贝蒂将军的警觉。敌人的某种阴谋正在进行,德军战舰正在海上。2时32分,已用信号向护航舰告知其意图的“雄狮号”再次调头,加速至22节出发追击,驶向霍恩礁海峡,旨在拦截任何可能驶出港口的敌舰。所有战列巡洋舰尾随“雄狮号”执行海军中将的命令。但是在后面4.5海里的第5战列中队继续执行以前的命令,沿左侧向北成之字形正好朝相反的方向行驶了8分钟,似乎忘却了形势的重大变化。在这8分钟里,第5战列中队以40海里以上时速与战列巡洋舰越来越远。当最后它们在2时40分转向时,它们已经落后先头舰只10海里;在开战之前它们尽了最大努力,也无法完全挽回这一距离和时间上的损失。
有关日德兰海战诸多争论之一是以第5战列中队延误调头一事为中心。一方面,有人争论说,指挥该中队的海军少将埃文·托马斯直到2时40分才看信号旗②。另一方面,有人宣称:他在2时20分就已得知敌舰出现;他的旗舰“巴勒姆号”在2时30分就已收到无线电获悉“雄狮号”行驶的航向;③他得到的总的主要命令是保持离“雄狮号”5海里的支持位置;无论辨读信号旗的难度有多大,战列巡洋舰的行动是显而易见的;在“巴勒姆号”驾驶台上的人不可能望不见9000码外的6艘巨型英舰突然调头朝东驶向敌舰;根本不需要旗语信号或发无线电命令要求海军少将埃文·托马斯的战列中队与整个舰队和司令的运动保持一致,托马斯的全部目的和职责就是支援舰队。这就是针锋相对的两种观点,就此作出决断并非难事。各方之间的共同点是:埃文·托马斯将军一旦看清形势,应竭尽全力弥补损失的距离,他利用向同一方向汇聚和调整航向偏差,他实际上已缩短原先距离4海里。然而,由于他调头耽延8分钟,无法挽回地使他和他指挥的重型大炮在最关键的、生死攸关的最初半小时里不能投入战斗,甚至此后使他处于最远射程位置。
不过讨论又提出了这样的问题:贝蒂将军立即转向追击敌人是正确的吗?难道他不应该首先集合第5战列中队,再使他的10艘巨舰一起调头?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也很清楚。无论何时只要可能,集中优势兵力投入战斗是指挥官的职责。但是贝蒂所率6艘战列巡洋舰本身在数量、航速和大炮威力上都超过整个德军战列巡洋舰,即使当时还不肯定,德军6艘战列巡洋舰是不是全在海上。因此,对这位英国海军上将来说,问题不是应否集中优势兵力,而是在集中优势兵力以后,是否应该驶离敌人6分钟的距离,以期集中占压倒优势的力量。驶离敌人6分钟可能意味追击中6000码的损失。上一次贝蒂见到德国军舰是16个月前在多格滩,当时希珀的战列巡洋舰消失在受创的“雄狮号”视野之外。每分钟都很重要这一认识在贝蒂思想上占主导地位。每次纸上分析和对实战的回忆判断,认为他的兵力当时已足够强大,为什么还要等待增加实力呢?如果当他调头的时候第5战列中队也在调头,那末当战斗发生对我方处境不妙时,它就能接近支援。集中了足够的兵力之后,一位将军还要拖延,冒丧失全部机会的风险,去集结更大兵力的理论,甚至应用于战列舰队,这纯粹是教条,它将使快速侦察舰的行动失效。然而,如果战列巡洋舰和第5战列中队的最初巡航编队比较严密,那末形势无疑更为有利。但是事实是,当2时32分贝蒂确定,来到的敌人有足够力量,有理由将重型舰只调头返回,此时,他断定立刻以最快速度朝敌人方向驶去是他明显的责任。毫无疑问,将军当时心中无疑充满冲动和热烈献身精神;不过这些感情与最冷静的战争科学和海军史颂赞的观点交融在一起。
在德军侦察屏护舰队后面,不可能没有尾随实力更强的敌舰;但是直至此时仅出现了几艘轻型巡洋舰和驱逐舰。大约3时20分,“新西兰号”在右弦船首方向发现5艘敌舰;从3时31分起,“雄狮号”清晰辨认出鱼贯而至的全部5艘德军战列巡洋舰。在持续一小时的时间里,德军舰队司令冯·希拍的经历颇类似于英军贝蒂将军的遭遇。他的轻型巡洋舰已急速插进英军侦察舰群。希珀急忙向前支援。3时20分,他面前突然出现贝蒂所率6艘战列巡洋舰全速向他压来,随行的还有几支小舰队和数艘轻型巡洋舰,还有遮蔽西方天空竖立的黑烟威胁着他。就像1915年1月24日一样,他立刻采取行动,马上调头显然想逃向老巢。不过这一次有两个新的因素发挥了作用。贝蒂从他们在海上的相对位置认定,他有能力迫使敌人作战。希珀心里明白,他正在诱使贝蒂落入前进的公海舰队的虎口。历历在目的是,这些壮观的中队乘风破浪,它们行将被大炮痛击,双方指挥官各怀最大的希望。英军司令欣喜欲狂,因为他有把握压倒敌人;德军司令则暗怀他布置陷阱的秘密。所以在一段时间里两支舰队静静地向前行驶。
在日德兰海外主力舰遭遇之前的战列巡洋舰战斗是一场有节制的插曲。两位舰队司令,除战术之外,希望较量一番舰只的实力和品质。人类从未如此果断地运用过如此可怕的武器或如此严密的毁灭组织。双方使用着威力最大的火炮,威力最大的炸药,投入了已下水的最快最大的舰只和英德两军官兵中的精华,双方都使用了海军军事科学所达到的最高成就,在这场激烈的虽然是断断续续的决战中互相进行较量。每一方轮流面对敌人的数量优势;每一方后面有支援力量,只要有援军,它们就要致对方于死地。希珀指望公海舰队,而贝蒂一直以四艘“伊丽莎白女王”级战舰为后盾。双方轮番在优势兵力前后退,试图引诱对手陷入极端劣势。双方的官兵表现出丝毫不受司令官决定的影响,操纵着可怕的武器相互攻击,他们的战斗显示努力作战的紧张、全神贯注和巨大的消耗。这场战列巡洋舰的战斗与主力舰队之间的大战相比,当然逊色。不过,因为从没有出现这类重大的战争,所以贝蒂和希珀之间两小时的交锋,成为现代海战的奇迹。
这场海战的细节别处已讲得很多,讲得很好,在此只需简要重复一下即可。德国和法国的报导都极为精采,而英国的官方纪述堪称准确又激动人心的专业描述的典范。其显著特色任何人均能领会。
图18、战列巡洋舰下午3时50分作战状况
13th Flotilla to Champion,第13小舰队去尚皮永;9th Flotilla,第9小舰队;about
16300
Yards,约16300码;Birmingham,伯明翰号;Derfflinger,德夫林格号;Dublin,都柏林号;Fifth
Battle
squadron,第5战列中队;Indefatigable,不倦号;Lion,雄狮号;Lützow,吕措号;Moltke,莫尔特克号;New
Zealand,新西兰号;North(True),真北;Nottingham,诺丁汉号;Queen
Mary,玛丽女王号;Regensburg,雷根斯堡号;Royal
Princess,皇家公主号;Seydlitz,赛德利茨号;Southampton,南安普敦号;Tiger,猛虎号;von
Dertann,冯·德尔坦号。
双方同时审慎地注意测算有效的攻击距离。3时45分稍过,“吕措号”首先开火,“雄狮号”立刻还击。每艘军舰分别与各自对手交火;由于英军以6艘战列巡洋舰对德军的5艘,所以“狮雄号”和“皇家公主号”得以集中攻击敌旗舰“吕措号”。双方在战斗中的概率导致选择攻击目标的差错,有时候两艘英舰同时向一艘德舰开火而置另一艘于不顾,德舰的情况也是这样。舰距约14000码,开炮后两分钟,“雄狮号”连中两弹;“皇家公主号”第三次大炮齐发,击中了“吕措号”。双方每次有4门大炮开火,双方每次发射重约半吨的4颗炮弹,成排地击中目标或落在水里。在持续约两小时战斗的前37分钟里,英军军舰三分之一被击毁。4时整,“不倦号”与“冯·德·坦号”激战12分钟后,被齐发的4枚炮弹中,爆炸沉没,几乎无人生还。26分钟以后,“玛丽女王号”被“德夫林格号”齐发的俯射炮弹击中正中部,顿时火焰笼罩,船体倾覆,30秒钟后一声巨响,向空中升起一道800英尺高的烟柱,沉舰带着它前进了200英尺。“猛虎号”和“新西兰号”以寻常火车的速度尾随“玛丽女王号”,相距仅500码,刚刚来得及急转向,避开了她的残骸。“猛虎号”穿过漆黑的烟云,司炮官无法开火,便趁着一片漆黑的有利条件将四座同转炮塔的指挥控制器重新校正到基准射击角度④。与此同时,“雄狮号”在战斗8分钟后被一颗炮弹击中舰体中部Q号回转炮塔;要不是有人临危不惧和谙熟的抢救行动,舰体将受致命创伤。
炮塔上的全体人员,除了指挥官(皇家海军炮兵)赫维少校及其中士之外,皆顷刻毙命;赫维少校一条腿被炸伤,另一腿炸断。主力舰上的每座回转炮塔都是独立整装的系统,它像碉堡一样安装在舰体上;它从可见的装甲炮室向下延伸50英尺,至舰底龙骨。它错综复杂的水压机,与弹仓和火药库相通的圆形弹药通道——全都能转向双管炮所指的任何方向。“吕措号”发射的炮弹炸毁了回转炮塔,使炮塔起火。剧烈的震荡将其中一支炮管弯向上方,20分钟以后在炮尾的弹药筒滑出,弹药筒着火并引燃了炮室中的其余弹药。“玛丽女王号”沉没之际由此处发出的火焰沿圆形弹药通道漫延到舰底的弹药仓,炮塔上的人非死也已气息奄奄。第一颗炮弹的爆炸使周围一切尽毁。配电室的人员和弹仓控制人员顷刻被无烟火药的火焰烧死。爆炸气浪穿过炮塔的各通道和基座,飞腾到裂开的塔顶上空200英尺。但是弹药仓的门是关闭的。赫维少校虽然遍体鳞伤,躺在血泊中感到窒闷和焦灼,但还是通过传话筒向下发布命令:“封闭弹药仓门,给弹药仓注满水!”就这样,“雄狮号”一路前进,对自身所处的险境浑然不觉,也不知道这种危险是英雄怎样用最后一口气成功地避免的。在皇家海军漫长、艰辛、光荣的历史上,就所表现的英雄气概与产生的后果而言,还没有一个名字与业绩堪能与此相比。
与此同时,海军中将在驾驶台上踱来踱去,水中飞起的弹片在其身旁乱舞,就像从前纳尔逊身处敌人猛烈的炮火中一样,他知道“不倦号”和“玛丽女王号”已被击毁,他自己舰内的弹药仓正受到炮火的威胁。人们很难把海战和陆战作一比较。但是每艘战列巡洋舰至少比得上一个完整的步兵师;因此,他所率6个师中已有2个师于眨眼之间被消灭了。英军以6艘对5艘不能打败敌人,现在敌人以5艘对我们4艘。远处5艘德国战列巡洋舰依然完整无缺,看来无懈可击。“尽管如此,”官方纪要说,“我们的中队毫不气馁地继续前进。”但是此时此刻,这些盲目的没有生命的钢铁堡垒的运动,完全受一个人的精神的控制。如果他稍有畏缩,如果他不以真正征服者的观念看待英国的战机,那末所有这些海上巨大机器和战争力量便会在毫无意义的混乱中颤抖。这是一个英国海军史学家们津津乐道的时刻;因此其事实真相值得记述。“不倦号”已消失于巨浪之下。“玛丽女王号”化为火柱飞上了天;“雄狮号”在烈火中燃烧。大量齐射炮弹击中尾随她的“皇家公主号”,或落在她周围,使她消失在溅起的水花和烟雾之中。信号手奔上驾驶台报告说,“长官,‘皇家公主号’被炸!”闻此,海军中将对身边的旗舰舰长说,“查特菲尔德,今天我们的军舰似乎做错了什么。转左舷225度!”这就是说,更接近敌人22.5度。
图19、敌战列舰队示意图,下午4时40分
111/2 Miles,11.5海里;2nd CS.,第2轻巡洋舰中队;about 20000
Yards约2万码;Beatty贝蒂;Fifth Battle Squadron;第5战列中队;High
SeaFleet;公海舰队;Hipper,希珀;König,柯尼希号;North(True),真北。
于是,战斗的危机被克服了。德军给我方的全部损失是开头半小时造成的。随着战事的进展,英军战列巡洋舰尽管减少到在数量上处于劣势,但开始占敌人的上风,他们的炮火越来越有效力,自己却再没有遭受严重损伤。在随后一个半小时里,德军火力精确度和发射率明显地每况愈下。双方轮番巧妙地靠近或远离敌人以期达到挫败对手的目的。从4时10分起,第5战列中队开始自1.7万码距离向德军舰队司令冯·希泊的最后两艘军舰射击。这个迟来却及时的介入产生了影响,英国官方记述者似乎只对它轻描淡写。德国的记述倒对它作了充分的评述:埃文·托马斯所率4艘威力强大的军舰十分精确地将15英寸炮弹越过英舰与德舰后方的遥远距离,如果他们再近5000码,那末希珀中队必然即使不全军覆没也得大败而归。托马斯的舰队未能更靠近5000码,完全是因为开始交战时,他们把握战机太慢。然而此时他们以雷霆万钧之力投入了战斗;假若当日没有其他德军舰只出海,那末英军这支舰队在进入有效射程后不用一个小时便能取得决定性胜利。双方战列巡洋舰以最快速度在不同射程不断地相互炮击。第5战列中队越来越靠近,火力越来越强,双方的驱逐舰攻击和反击凶猛,但是从4时30分起,都明显地减轻了战斗的强度。
率整个公海舰队前进的德国舰队司令舍尔,于下午2时28分几乎在轻巡洋舰之间初次交战刚一发生之后便得到了这一消息。3时25分,他又获悉英国战列巡洋舰的出现;3时45分,从“侦察参谋长”处得到的消息表明,舰队司令冯·希泊在东南方向航线上与6艘敌战列巡洋舰交战。舍尔清楚地知道,希珀正在向他退来,舍尔希望把英国战列巡洋舰吸引到德军主力舰队炮火下来。他于是继续前行,如有可能使追逐的英舰处于背腹受敌之境,但数分钟之后当得知“伊丽莎白女王号”也出现在战场时,他感到有责任直接驰援现已在数量上居劣势的他的战列巡洋舰。4时刚过,他便率舰成纵列以17节时速向北驶去,让老旧战列舰全速随行。此时,两支敌对的舰队以43海里的时速互相逼近。
在贝蒂前面保护他免遭突然袭击的第2轻巡洋舰中队首先发现敌方舰队。4时33分,悬挂古迪纳夫准将大三角旗的“南安普顿号”发现长列的德军战列舰的先导出现在海平面上,它打信号用暗语示意“战列舰出现”。关于敌轻巡洋舰的报告几乎在传到“雄狮号”的同时,贝蒂本人也望见了公海舰队。他当机立断,不失时机地率所剩4艘军舰来了个180°大转弯,径直回航驶向杰利科。已和舍尔取得联系的希珀,马上转向穷追不舍。因此,两位舰队司令的形势刚好颠倒过来:贝蒂力图将希泊和德军战列舰队引向杰利科;希珀则追赶后退之敌,不知自己正越来越接近英国大舰队。海战的这个阶段被称为“奔北”,此时双方战列巡洋舰的炮火持续不断;不过此时日光对英军大大有利,因此德军战列巡洋舰经受了英军火力的重创。
在发现德军主力舰队时,贝蒂极迅速调头,以致他的舰只很快遇到全速前来并继续向南行驶的第5战列中队。当两支中队相互逆向而过时,“雄狮号”发信号给“巴勒姆号”要求跟着调头。“雄狮号”的回航信号是4时48分升上的。4时53分,当信号旗还在空中飘扬时,她与“巴勒姆号”已相距2海里;海军少将埃文·托马斯在三四分钟以后对信号作出回应。或许是因为投入战斗行动过慢,海军少将宁愿慢一点退出战斗。这一间隙时间很短,但是全部军舰行驶的速度足以使第5战列中队与德军战列舰队的先锋进行交战。德舰队先锋由第3中队组成,包括“柯尼希斯号”和“恺撒斯号”,均系德国海军中最精良和最新舰只。现在4艘“伊丽莎白女王”级军舰,在每艘军舰陆续转向的地点遭到特别集中的火力攻击。两艘领航军舰“巴勒姆号”和“勇敢号”与敌战列巡洋舰交战;殿后军舰“沃斯派特号”和“马来亚号”与德国舰队中实力最强的整个中队作战。这场明显力量悬殊的战斗持续了半个多小时。除“勇敢号”以外,其余军舰均被最重炮弹反复击中,仅“沃斯派特号”就身中13弹,“马来亚号”中7弹。然而这些舰只皆坚固异常,既没有一座炮塔失去战斗力,其航速也未受任何影响。
双方主力舰队正在迅速靠近,所有舰只在一个紧要时刻都汇集和到达这个战场。所有舰只在同时调动;经过一段几乎难以觉察的间歇之后,双方战列巡洋舰的决战便与一场舰队大会战的序幕融成了一体。
图20、返回北方,下午5点
1st D,第1分队;2nd D,第2分队;3rd D,第3分队;45.5 Miles from
Lion,距雄狮号45.5海里;4th D,第4分队;5th B.S.,第5战列中队;5th Divion,第5分队;6th
D,第6分队;about 17500 yards,大约1.75万码;Beatty,贝蒂;Grand Fleet;大舰队;High
seas Fleet,公海舰队;Hipper,希珀;N(True),真北。
————————————
①本文记述的主要事实与时间均摘自《海军部官方日德兰海战纪实》(The Official Admiralty Narrative of
Jutland)。
②《官方纪实》(Official Narrative):杰利科勋爵的陈述,见附录G,第106页。
③海军部对杰利科勋爵陈述的注释。
④《日德兰战记》》(Fighting at Jutland)。
第42章、日德兰:会战
01.
至此,我们所叙述的事件虽然惊心动魄,但毕竟属于前奏的范围。以前战列巡洋舰已彼此有过较量,因此双方的舰队司令对战斗的特点、武器的威力和磨难的程度都心中有数。此外,如前所述,任何一方的战列巡洋舰都未曾使用孤注一掷的力量。但是现在双方战列舰队本身正以每小时35海里以的上的迎面速度相互逼近,随着分分秒秒的消逝,我们即刻进入既是决定性的又是未知的境地。
多年以来,英德两国海军部思索和努力所集中关注的最后时刻现在来到了。双方几乎将全国为海军所作的努力都奉献给战列舰队。无论如何在英国海军中,大海战的图景主宰了任何其他思想,它的需要先于其他一切需要,优先得到满足。不惜任何代价造出了占压倒优势的、种类齐全的兵器群,因此,德国的战列舰队肯定将在顷刻之间葬身火海。舰只数量、火力、人员素质、训练都竭英国国力,并将科学之所能提供给总司令。除非出现完全意想不到的因素和某种难以估计的意外,否则毫无理由怀疑,在两条平行战线之间、在1万码距离以内、30分钟的交战之中,我方将取得完全胜利。
杰利科多年来在集中思考海战的最简单阵势是:单行排列和平行航线;远程大炮战.对付鱼雷攻击防御战。在这开始阶段以后的一切,都是复杂难测的。如果开始阶段令人满意,或许其他胜利将接踵而至。海军部只能为总司令提供各类舰只的大量优势,而无法展望战事的前景。投入战斗的方法和时机以及战术手段,悉由总司令一人决定。现在有人争论说,如果不把注意和努力集中于大致平行航线排列的两支舰队作远射程炮战,而是采取更灵活的手段,由舰艇分队交战,将最快的战列舰与较慢的战列舰分开使用,以及根据当时的需要随机应变,那末战果将会更佳。后果很可能如此。如果在战争中英德舰队之间发生过几次战斗,甚至遭遇战,那末毫无疑问将会总结出一套更高超的战术方法。不过像这样的特殊战例既是空前的也是绝后的,“纳尔逊风格”是在当时最强大军舰之间作战的那些年份出现的。纳尔逊的天才使他能正确推测出任何决策的后果。但是那种天才只在准确的实际资料之上发挥作用。他在特拉法尔加角战役以前多次观察到较小规模的同样情形。纳尔逊不必担心水下攻击的损害。他对舰队作战中将发生的事情胸有成竹。杰利科不知道。没有人知道。他只知道一次完全的胜利不会决定性地改善业已有利的海战形势,而一次完全的失败将输掉战争。他准备根据自己的条件应战;他不准备打有严重危险的仗。因此,那仗将按他的意愿打,或者干脆不打。
然而,我们虽然可以根据国家政策的广泛基础证明总司令对打决战的条件所持总的态度是正确的,但这并不等于称赞或同意他在舰队中制订的指挥与训练体制。事无巨细皆集中于旗舰;除了回避鱼雷攻击之外,中队和分队领导人的创议皆被否定。因此,需要从旗舰源源不断发出的信号调整舰队的行动和火力分布。这些信号规定每艘军舰的航向和速度,以及每一次机动性转弯。在演习中,这种集中化可能产生较好的训练效果。但是在实战的浓烟、混乱与变化无常之中,这一程序太嫌复杂。舰队太大,不可能以单一的组织作战,也不可能由一个人的手指指挥。德国海军,仿效陆军的指挥系统,他们战前已经预见到,在舰队的战斗中必须有彻底领会他们上级总意图与精神的下属的良好合作。取代严格的和集中的控制。此时此刻,他们迎上来的队形,实际上是三支各自为战的独立机动中队前后相随。杰利科的体制不但否定小舰队的主动性。在战斗中,他始终力图亲自指挥整个舰队。但是正如他自己的记述所说①,他只能目击或了解战事进展的一小部分;且因任何人在一定的时间内只能接受有限的信息,所以他的控制作为全局的指导力量已不复存在,他只能他人的进取计划作一次复核而已。
现在我们来考察一下德国舰队司令舍尔的情形。他根本无意与整个不列颠舰队决一雌雄,他对对方炮组的相对实力不存任何幻想。如果把他的舰队与对方排成平行航线,没有比这更愚蠢的了,因为对方发射比他重两倍的炮弹,而对方的人员的科学知识、航海技术和坚毅意志是令他真诚尊敬的。他从来没有要进行一场激战的想法。他从来不愿意在无望的劣势下作战。如果遭遇较弱或势均力敌的对手,或遭遇他有公平竞争机会或有可能取胜机会的任何对手,那末他愿意为德意志荣誉献出全部军事技术和勇气决一雌雄。但是从得知他正面对联合大舰队并目睹整个海平面因其宏伟气势而颤动的时候起,他的唯一目的就是尽快不失体面地逃出致命的陷阱。他此举完全获得成功。
他小心周到地在鱼雷攻击和烟幕的掩护下实施了调头行动,列队的每艘军舰各自转圈,向相反方向行驶,即使队形成了一条弧线或因“干扰”而无序也不能不执行这个命令。德国舰队的两次成功逃脱,应归于舍尔的这一随机应变,归功于各舰长对他的策略的透彻理解。
综观两位司令的脾性和意图,其各自的战略问题,其地理位置,其相对速度以及他们相遇时还剩留三小时的白天,不难看出要在5月31日打一场舰队大会战的机会还非常遥远。
图21、海战部署图
Fig 1,图1:B=Benbow,本鲍号;C=Colossus,科洛苏斯号;Direction of
Enemy,敌舰航向;ID=Iron
Duke,铁公爵号;KGY,KGY号;M=Marlborough,马尔伯勒号;O=Orion,奥赖恩号;Speed 18
Knots,速度18节;纵队为首舰只同步转8点(90°)等速行驶。需时4分钟。如果敌舰在中间纵队右前方并采取同一方向,则适用。
Fig 2,图2:at 15 mins,15分钟后;B=Benbow,本鲍号;C=Colossus,科洛苏斯号;Direction
of Enemy,敌舰航向;ID=Iron
Duke,铁公爵号;KGY,KGY号;M=Marlborough,马尔伯勒号;O=Orion,奥赖恩号;Speed 18
Knots,速度18节;等速行驶如日德兰的部署需时22.5分钟。敌舰转向右舷60°距铁公爵号舰首7海里。
Fig 3,图3:at 15 mins,15分钟后;B=Benbow,本鲍号;C=Colossus,科洛苏斯号;Direction
of Enemy,敌舰航向;ID=Iron
Duke,铁公爵号;KGY,KGY号;M=Marlborough,马尔伯勒号;O=Orion,奥赖恩号;Speed 18
Knots,速度18节;中间纵队的部署。左翼两纵队独立调动以跟上右翼的纵队。左翼纵队可以减速,或者改变航向16点(180°)。采取这一态势会使英国战线靠近德国舰队4000码。
02.
现在读者应该把注意力停留在“铁公爵号”的驾驶台上,该舰在这次遭遇时间里一直引导英国战列舰队的中心前进,约翰·杰利科爵士阅读了贝蒂将军所率轻巡洋舰和战列巡洋舰发出的每一个信号。因此,他参照海图,对从“加拉蒂亚号”首先报告发现可疑舰只,到古迪纳夫准将宣告公海舰队出现等一系列事件的过程了若指掌。他所指挥的军舰呈大新月形运动。其南角就是贝蒂独立指挥的一支舰队。在北边或较隐蔽的侧翼是胡德将军率领的与贝蒂类似但规模较小的舰队,由第3战列巡洋舰中队和2艘轻巡洋舰和驱逐舰组成。战列舰队最前部由8艘前“无畏”级装甲巡洋舰后跟4艘最新轻巡洋舰(“卡罗琳”级)掩护。
总司令知道,其南冀的全部强大先进的侦察舰正在交战,一次重大的战列巡洋舰战斗已持续了近2小时。从听到警报的最初一刻起,他逐步将舰队调整到最高联合速度,而他的全部24艘战列舰②现在正以20节速度行驶。他刚一得悉德军战列巡洋舰出海,随即命令胡德将军率数艘“无敌”级和其他战舰增援贝蒂。他赶紧向海军部发去正式电报“舰队作战在即”;在遥远的沿英国锯齿状海岸的各地军火库、船厂、医院皆立即投入了早已准备就绪的紧张行动。
现在的任务是舰队的部署。在此双方大舰队正互相靠近之际,我们得离开话题片刻,让非专业读者了解几个有关的技术性问题。
冲击战术时代的骑兵的发展和现代舰队的发展相似:都是纵列逼近,横列战斗;骑兵和舰队训练主要包括快速和有条不紊的队形变化。此时大舰队正成群按4艘军舰组成的6列纵队队形前进,纵队间距1海里。舰队旗舰“铁公爵号”居从右算起的第4列纵队之首。尽管这个队形的宽度超过1万码,它完全在总司令控制之下。③他此时对接触的理想是从正面碰上敌人舰队,为此目的,他可以使用在一定限度内改变方向的能力,正如高明的骑兵使他的坐骑正好面对栅栏。虽然庞大队形可方便地用于逼近或机动调整,但是对于骑兵师或大舰队都一样,一旦这种阵势被已作横列部署的敌人夹住,就非常危险。
在英军战列舰队能作战之前,它必须部署为横列。总司令将整个舰队逼向敌人越近,就越有把握引导舰队正好对准正确方向;但他等待的时间越长,完成部署之前越接近敌人,舰队处在极其不利条件下遭夹击的风险也就越大。这需要在两组对立的危险之间选择正确时机。如果总司令有神机妙算或者吉星高照,引导全部战列舰向敌舰队的准确方向前进,恰好与敌正面相遇,那末他的部署可迅速而且轻而易举地完成。他只需根据形势将各纵队领航舰只向右转或左转即可,整个舰队将在4分钟内排成一排横列战线便可全力开火。然而,如果因受无法控制或判断等条件的影响,不能使舰队对准正确方向,或如果他仍无法判定敌人的准确位置,那末他还有别的部署方法。他可令一侧纵队趋前,其余各列依次相续,直至完全形成战线的单一长列。这第二种方法具有更可能适应意想不到局面的优点。敌人一旦露出海平面,可以命令不论哪一侧的领航舰选择与敌舰队航线正好相关的航向行驶,其余舰只则连续尾随其后。尽管当日英国大舰队按第一种方法部署为横列仅耗时4分钟,但是跟随一个侧面纵队后面的部署(通称“侧翼部署”)却需要24分钟以后才能充分施展火力。当其时,敌人的整个舰队可能和我们一部分已部署成战斗横列的军舰作战。
要达到正确部署的目的,准确及时获取敌舰队所在位置的情报至关重要。总司令受他直接控制的巡洋舰和轻巡洋舰的保护,她们力求不断观察敌舰队的动向,并每隔数分钟向他报告敌舰队的去向和队形。在部署前一刻钟,这些侦察舰队或其中数艘,应既能看见敌人又能看到自己的旗舰。最复杂也可以变为最简单。在此关键时刻除了探照灯闪光发出的直接可见信号外没有任何应当相信的东西。这差不多与人们在彼此交谈一样。在如此重大的问题上完全信赖视野之外的巡洋舰发回的无线电报告,无异在冒不必要的风险。无线电报告诚然高度重要,有时可以揭示准确形势;但如果需要做到万无一失,探照灯信号在舰队部署时刻最可信赖;而确实可靠的情报是无法从总司令视野之外的、或是他能看到但在视觉上无联系的巡洋舰那里获得的。
双方的舰队和所有巡洋舰都在高速运动,其相互关系时刻在变。看不见的巡洋舰很可能在激烈战斗,紧紧咬住敌方舰队,应变前进,或突然转变以躲避炮火或鱼雷。巡洋舰肯定不在总司令的视线之内。她们的报告必须写下来、译成密码、发出,在这里接收、解译之后才能送呈总司令。这过程很可能费时10分钟;但战事不容有10分钟的耽搁。此外,从各侦察舰发回的报告也不尽一致;可能同时有三、四种不同的说法抵达总司令手中,其中没有一种是绝对精确的。因此,生死攸关的部署行动应该始终不渝依据确实见到敌舰队的侦察舰发回的视觉信号。在部署行动前要正确知道敌舰队位置的唯一可靠方法是一种原始办法,即命己方轻型巡洋舰处于敌我均能望见的位置。有此视线网络,即可确保对位置这一重大问题的准确认识。
挨近德军公海舰队并不断用无线电向贝蒂和杰利科报告敌人行踪的职责,最初是由贝蒂的侦察舰队和轻巡洋舰承担的;而古迪纳夫准将及其中队执行这一任务令人钦佩。没有任何理由批评“雄狮号”在激战中未能从轻巡洋舰发出信号。“铁公爵号”已同时阅悉经无线电传递的一切。但是从60、50、40甚至30海里以外的轻巡洋舰传回的信号,证明是相互矛盾而且错误的。我们现在知道古迪纳夫在距敌4海里之外,他尚不能正确判定舰只方位,而“铁公爵号”的距离则在6海里以上。发自贝蒂的任何一艘处在海平面以远、非视力所能及的舰只的报告,是杰利科据以了解战事一般进程和来犯之敌的非常重要的手段。但是不能也绝不应该依赖这些报告,因这些报告取代了他直接指挥的侦察巡洋舰发回的报告。
总司令也不是没有配备必要的舰只。除了分派给贝蒂的先遣部队的14艘轻巡洋舰之外,杰利科保留了4艘最新“卡罗琳”级轻巡洋舰供自己专用。他还另有8艘前“无畏”级时代的装甲巡洋舰(“防御号”、“勇士号”等)。接到第一次警报,他命令这些旧军舰只增快到全速作正面掩护;但由于她们的航速最高只有20节,而他的旗舰航速最初是18节,后升至20节,所以在关键的2小时里它们并没有明显地赶到他的前面。然而“卡罗琳”级轻巡洋舰设计时速是29节。如果知道贝蒂的舰队正在海平面以远处作战,那末总司令便会审慎地调用他的4艘“卡罗琳”级专为他获取及时准确的情报,并以此作为部署的依据。他亲自下达的战斗令宣布,在能见度小于12海里的情况下提到敌人所在经纬度是毫无意义的,并强调与巡洋舰取得联系,保持视觉的接触是极端重要的。
在两个小时里,扇形编队的“卡罗琳”级轻巡洋舰本可以轻易追上15海里外朝敌人总方向行驶的“铁公爵号”;然后她们便能看到英国装甲巡洋舰;从大舰队完全可以看见这些巡洋舰。此时“卡罗琳”级诸舰的能见距离至少有7海里。因此,总司令只要愿意,本可以通过视觉信号获得20海里以外德国舰队的方位和前进队列的准确情报。这原是外加的一种预防措施,使他能将巨大编队的舰队安全地带到准确位置,在那里运用4分钟编队法部署在交战的正确航道上。
03.
双方舰队的所有舰只在英舰完成部署之前半小时已经汇聚成一大群。在此期间发生了如下重大战争,大部分是同时出现的。贝蒂的战列巡洋舰,后面紧跟第5战列中队,匆匆北驶与大舰队接近并诱导敌舰驶向大舰队;希伯和海军少将伯迪克尔率第1和第2侦察舰队也向北行驶,掩护德军公海舰队向前推进。贝蒂和希珀在大致平行的航线上交战,第5战列中舰队与领航的德军战列舰和希珀的战列巡洋舰激战。其时,在“无敌号”上的胡德将军,率第3战列巡洋舰中队,以轻巡洋舰“切斯特号”和“坎特伯雷号”为先锋,在英舰列队的北侧前进。于是,约5点40分时,两支德军侦察舰队直插英舰新月形(现已成马蹄形)列阵的中心,新月形的南角(贝蒂)迅速后退,北角(胡德)迅速推进。
图22、遭遇战,下午5时30分
1st Division,第1分队;1st L.C.S.,第1轻巡洋舰中队;1stS.G.,第1侦察组;2nd
Division,第2分队;2nd LCF.,第2轻巡洋舰舰队;2nd S.G..,第2侦察组;3rd
B.C.S.(Invincible),第3轻巡洋舰中队(无敌号);3rd Division,第3分队;3rd
L.C.S.,第3轻巡洋舰中队;4th Division,第4分队;4th LCS,第4轻巡洋舰中队;57°N,北纬57°;5th
B.S.,第5战列中队;5th Division,第5分队;6°00E,东经6。;6th
Division,第6分队;A.D.Hood,胡德海军上将号;B.C.F,战列巡洋舰队;Barham,巴拉姆号;Black
Prince,黑王子号;Calliope,卡利奥佩;Canterbury,坎特伯雷号;Chester,切斯特号;Cochrane,科克伦号;Defence,防御号;Duke
Edinburgh,爱丁堡公爵号;Falmouth,法尔茅斯号;Galatea,加拉蒂亚号;Goodenough,古迪纳夫;Hampshire,汉普郡号;Iron
Duke,铁公爵号;König,柯尼希号;Lion,雄狮号;Magnetic,磁北;Minotaur,弥诺陶洛斯号;NNW 5
Miles,西北北5海里;Shannon,香农号;Sir Robert
Arbuthnot,罗伯特阿巴思诺特爵士;Southhampton,南安普敦号;Warnor,勇士号。
希珀率第1侦察舰队向西南发起新的攻击,到5时36分时,为胡德将军执行侦察任务的“切斯特号”突然与德军第2侦察舰队遭遇。5时40分,组成德军侦察舰队的四艘轻型巡洋舰中的三艘迅速从烟雾中冒出,“切斯特号”“几乎顷刻之间被大火吞没。”④差不多所有大炮被炸毁,甲板上一片混乱。但是,英舰新月形列队的中心仍迅速推进;5时47分,“防御号”(海军少将罗伯特·阿巴思诺特爵士的旗舰)和“勇士号”,她们是直接掩护大舰队前进的装甲巡洋舰队的中心舰只,看到从相反方向过来的德军第2侦察舰队,于是用猛烈炮火向它攻击。正在兴冲冲追击受创的“切斯特号”的伯迪克尔率领的轻巡洋舰群,调头躲避这些已到中年而雄风犹在的舰只,结果却遇上了更可怕的英国对手。
胡德将军率3艘战列巡洋舰突然转身驶向开炮处,冲出浓重硝烟,5时55分,用她的12英寸大炮向德军轻巡洋舰群猛击,于数分钟内使“威斯巴登号”失去战斗力,并重创“皮劳号”和“法兰克福号”。北面突然出现的主力舰“如雷暴似的扑向伯迪克尔将军”,⑤从后边远处传来贝蒂巡洋舰激战的巨声。这个新对手想必是英国主力舰队的前锋。伯迪克尔立即转向以求虎口逃生,让受创的“威斯巴登号”尽快逃离危险。胡德大炮的爆炸声向希珀发出了同样的警告,下文再述。
与此同时,阿巴思诺特的“防御号”,由“勇士号”尾随,追击德军第2侦察舰队。他发现“威斯巴登号”沉重缓慢地逃脱;他决定将其击毁,于是“全速向其冲去”,⑥再次处在英国战列巡洋舰前面与希珀交战的“雄狮号”,也向同一目标驶去。阿巴思诺特斗志昂扬,强力调转舰首,迫使军舰离开原来航向,全中队万炮齐发,用自己坐舰烟囱的浓烟遮盖敌人的目标。他跟威斯巴顿号不超过6000码,他转向右面使全部舰舷炮对准目标;此时继续在前进的希珀将大炮对向他,此时德军的战列舰也进入了射程。转瞬间“防御号”连续被重炮击中,发生可怕的爆炸巨响;6时19分,军舰连同近800名官兵,消失在巨大的烟柱中。千孔百疮的“勇士号”看来行将遭遇同样命运。然而同时,更大的战斗即将发生,大舰队的部署已于6时15分开始。
图23、海战部署,下午6时19分
11th Flotilla,第11小舰队;11th 1/2 Flotilla,第11半支小舰队;12th
Flotilla,第12小舰队;12th 1/2 Flotilla,第12半支小舰队;13th
Flotilla,第13小舰队;1st Flotilla,第1小舰队;1st L.C.S.,第1轻巡洋舰中队;1st 1/2
Flotilla,第1半支小舰队;2nd Squadron,4th S.G.,第2中队,第4侦察组;3rd
Flotilla,第3小舰队;4th Flotilla,第4小舰队;4th L.C.S.,第4轻巡洋舰中队;5th & 7th
Flotilla,第5和第7小舰队;9th
Flotilla,第9小舰队;Acasta,阿卡斯塔号;Agincourt,阿金库尔特号;Ajax,阿贾克斯号;Barman,巴受号;Bellerophon,贝勒罗丰号;Benbow,本鲍号;Cables,1链=185.3米;Canada,加拿大号;Centurion,森图里昂号;Collingwood,科林伍德号;Colossus,科洛苏斯号;Consequerer,征服者号;Defence,防御号;Derffiinger,德夫林格号;Duke
Edinburgh,爱丁堡公爵号;Erin,爱尔兰号;Fifth Battle Squadron,第5战列中队;Following
Westfalen some Distence Astern,阿斯特恩跟在威斯特法伦之后一段距离;Friedrich der
Grosse,弗里德里希大帝号;Frinzregent Luitpolo,弗林茨雷根特·卢伊特波洛号;Grosser
Kurfurst,大选帝侯号;Helgoland,黑尔戈兰号;Indomitable,大无畏号;Inflexible,不屈号;Invincible,无敌号;Iron
Duke,铁公爵号;König,柯尼希号;Kaiser,皇帝号;Kalserin,女皇号;King Geogre
V,国王乔治五世号;Kronprinz,皇太子号;Lion,雄狮号;Lützow,吕措号;Magnetic,磁北;Malaya,马来亚号;Marlborough,马尔伯勒号;Marxgraf,马克斯伯爵号;Mercules,默库莱斯号;Moltke,莫尔特克号;Monarch,君主号;Nassau,拿骚号;Neptune,海王星号;New
Zealand,新西兰号;Oldenburg,奥尔登堡号;Orion,奥赖恩号;Ostfriesland,东弗里斯兰号;Posen,波森号;Princes
Royal,皇家公主号;Revende,复仇号;Rheinland,莱茵兰号;Rostock,罗斯托克号;Royal
Oak,皇家橡树号;Scale,比例尺;Sea Meles,海里;Seydlitz,赛德利茨;Shark,盆号;St
Vincent,圣文森特号;Super,超级号;Temeraire,勇往直前号;Thunderer,雷神号;Thüringen,杜林根号;Tiger,猛虎号;Valiat,勇敢号;Vanguard,先锋号;von
der
Tann,冯·德·坦号;Warrior,勇士号;Warspite,沃尔斯派特号;Westfalen,威斯特法伦号;Wiesbaden
(Disabled),威斯巴登号(失去战斗力)。
在这些战斗过程中,向北方行驶已告结束。5时25分,贝蒂与希珀再次交战;此时阳光对英军有利。“巴勒姆号”和“勇敢号”的15英寸大炮也朝德军战列巡洋舰开火,它们渐受重创。正当此时,5时42分,东北方传来“无敌号”攻击德军第2侦察舰队的炮声;希珀闻此,有充分理由感到自己已陷入优势兵力的包围,而且在实际交火中受制于敌,他迅速命所率军舰调头向公海舰队撤退。当对手向右方离去,贝蒂首先采取同样行动,然后以战斗中的自然行动朝正东绕住他,也有意阻止无论转向哪个方向逃逸的希珀发现英国战列舰队。正当此时,“雄狮号”见到“铁公爵号”。后者的出现令杰利科甚感惊讶。根据贝蒂发来的无线电信号推算,“铁公爵号”以为他已东去甚远;两舰推算的累计错误不小于11海里。事实立即取代了计算。“雄狮号”就在6海里之外,在“铁公爵号”的右边,比推算的位置大出近45°。因此有理由设想,敌战列舰队的位置也超出同样的角度,更偏向西面;这意味着杰利科不会迎头或差不多迎头与敌人相遇,敌舰在自己45°的右前方。
形势严重、紧急而模糊。总司令觉得敌人的呼吸就在他的右颊和右肩,他此刻显然想指令舰队转朝新的方向。但是这部分转舵⑦需时15分钟,而他没有这么多时间。当他望见贝蒂在战斗中以全速驶过他的舰首,他迅即用探照灯发信号询问:“敌战列舰队在哪里?”(6时01分。)一分钟后,由于贝蒂舰队的出现并确定了其方位,又来不及转舵,他下令各分队领航舰向南行驶,以占据那个方向的水面来改善接近敌人时的阵线。这个举措没有损失时间,想法也绝对正确,但是它使舰队变成由分队排列的梯队形式,完全不便于舰队部署,而德军舰队很可能就在附近。它随时都可能从六七海里外的雾中冒出来并立即开火。6时06分,总司令恢复了原来的队形,此举虽然所指方向欠准,但仍为他的部署提供了最大的选择余地。
与此同时,在“马尔伯勒号”(战列舰群右角上的舰只)前仅2海里的贝蒂回答说:“敌人的战列巡洋舰朝向东南。”⑧闻此,总司令重问,“敌战列舰队在哪里?”对此,“雄狮号”无法回答。希珀目前已消失,“雄狮号”看不到任何敌人。
杰利科时而焦虑地翘首凝望海平面上有威胁性的天幕,时而低头注视海图的矛盾与模糊之处,在紧张的捉摸不定中,又坚持向前行驶了8分钟。豁然明亮的时刻终于到来。6时10分,“巴勒姆号”发现舍尔所率战列舰在东南偏南方向;因它的无线电台已被击毁,由“勇敢号”报告这一消息。杰利科于6时14分得报。几乎与此同时,“雄狮号”报告见到公海舰队在西南偏南方向。这两份报告确定敌人在我右舷舰首45°,或按军队用语的说法,右半舵。方向是正确的,但是把德军先头战列舰“柯尼希号”的位置比实际所在说近了3海里。据此,似乎不容再有迟疑;决策的时刻已到。《海军部纪实》称:“部署舰队已刻不容缓。”
遭遇发生的角度这样不理想,以分队向左舷或右舷迅速部署舰队都不可行。这样做不能使舰队进入与敌人可能的战线保持确当关系的阵势队列。只剩下22分钟的侧冀部署法了。杰利科认为只有两种选择:一种是让最靠近敌人的右边纵列驶在前头,其余皆跟着它,另一种是让距敌最远的左边纵列为先导。如果选择前者,他就要冒敌人集中火力攻击先导舰只而舰队其余舰只无法还击的风险。假若选择后一种方法,他的战线就要离敌人更远1万码。他放弃部署舰队本可立即投入战斗和开火的方法,愿意将舰队部署在炮火有效射程以外;因此,他在战场上的开始行动便是退却。
根据我们现在的认识得出的结论是:他本可以没有风险地按右舷冀趋前法部署,第5战列中队有无比威力的大炮、装甲和速度,实际上是将处在由旧“无畏”级战舰组成的“马尔伯勒”的分队在前面担任先锋;贝蒂所辖战列巡洋舰已经居前行驶在准确航道上,在所有舰只前面更远处,胡德自然会率领舰只转向驶入编队。整个舰队本可望协调一致地在决定性的射程内全力作战,所有快速大型舰只处在战线的右端,可切断敌人与基地的联系。但总司令选择了较为安全的方针。谁也不能说,根据他当时所了解的情形,这是一项错误的决定。双方都有充分的理由,而他毕竟是受命作出抉择的人。假如他在朝向敌人那个侧翼进行部署,再假如英军先头中队被德军战列舰队的火力压倒,或者假如我舰队先锋遭重型鱼雷攻击,假如我全线在部署中由此而受牵制乃至混乱不堪,而且有四、五艘舰只被击沉(这有可能就在部署的数分钟内发生),那末势必不乏对舰队司令不谨慎决定的批评。而批评是严重后果中最不重要的。
不过,对约翰·杰利科爵士来说,的确还有第三种方针,它没有上述艰难选择的不利条件。尽管涉及复杂的位置变换,但它原则上仍不失为一个非常简单的方法。事实上,它是所有方法中最简单和最原始的。他可以以自己为中心进行部署,并由本人带头。皇家海军中有一道沿用已久、众所周知的指示信号,它能使总司令率领其分队驶出舰队,令其余舰只依他所选任何序列紧随其后。这只须升挂一面“A”字形三角旗,旗下悬示指定各舰后随顺序的连续数字。这样做要求在左面两个分队的每艘军舰或者减速或者向左绕一整圈以免失速,同时右边分队排列在总司令后面。舰队并未遭到炮火攻击,因而该项策略是切实可行的。简而言之,它的意思就是“跟我来”。没有无所适从的混乱,没有令人痛苦的两难窘境,这是有把握的、慎重而适宜的中间办法。采用此法完成部署之后,约翰·杰利科爵士仍保有控制他舰队的最合适方法。较之对敌侧翼部署,他多享有3海里的缓冲距离和10分钟的宽裕时间;他将避免从前进的敌人面前退却;他将率领他的舰队,而全舰队将紧随其后。
看来似乎奇怪的是,在对他所采取的行动的说明与解释中,他竟然从未试图运用这个供选择办法。这或许也不难解释。约翰·杰利科爵士是按一种确定的事先想好的计划行事。他处在可能是世界最大海战开端的威吓之下与神秘之中,尽可能严格恪守自己的规则。毕竟他在海战的所有部署中只想到布置左边或右边战列舰纵列领头的方法。结果是,大舰队战斗令中的例行指令信号体系,根本没有考虑过这种司令旗舰领先的部署方法。旧的指令信号为将士所熟知。只要信号旗升起,其含义立即为全体官兵所理解,然而上述这个方法最终被弃而不用,当时总司令似乎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个方法。
他同样没有想到的是,为防止并不会危及自己舰队安全的敌人逃脱应采取何种明显的预防措施。他小心部署外部侧翼,为更加迫切地弄清楚前来作战的敌人的位置。欲达此目的,他只需命令第5战列中队的4艘“伊丽莎白女王”级舰只分别攻击敌人未与我交战一侧即可,而不必稳稳地集合在敌人阵线的尾部,浪费她们独一无二的速度和力量的优势。这些舰只不会有受敌人数量优势威胁的危险,其航速比德军舍尔舰队的联合行驶时的速度快8—9节。一旦遭到猛烈攻击,她们可随时脱离战斗。既然有如此之多的保障,那末,她们对老旧“德意志”级中队发动突然袭击并在数分钟内重创或击毁二、三艘敌舰,不是再容易不过的事吗?如果这样,舍尔就不得不停下来,去援助“德意志”级诸舰;在背腹受敌的形势下,他将非全力应战不可。这正是我在海军部工作时的主要目的之一,这正是花巨额经费和费诸多周折建造超级航速、火力与装甲的“无畏”级战舰分队所希望出现的形势。但是总司令和这些战舰的将领都没想到更好地使用这些战舰,让她们徒然以17节时速跟在舰队后面,而她们本身的航速在24节以上。
因此,到下午6时15分,以信号和无线电同时发布命令,令舰队作左翼部署。在微风中飘动的决定性的军旗被降了下来。命令开始执行,英国战列舰庞大横列的六分之五转向,开始扩大与敌人的距离。这就是战列舰队在日德兰采取的第一个行动。
04.
贝蒂和第5战列中队一贯适合于按右翼部署法就位。向左舷部署迫使贝蒂以全速横过战斗队形的前面,以便在前锋就位;胡德在贝蒂之先驶入列队。战列巡洋舰冒出的烟雾模糊了战列舰的身影;6时26分,杰利科命舰队减速至14节,让战列巡洋舰驶到前面。信号未能迅速传到各舰,开始发生拥挤和重迭,尤其是在转弯处。第5战列中队,因落后太远无法横过杰利科部署队形的前面,又没有得到独立行动的命令,只好决定在后面就位,在德军战列巡洋舰和先头战列舰的集中火力攻击下来了个左转弯。装备15英寸大炮和13英寸铁甲的快速战列舰再次与占大量优势的敌舰展开激战,双方都受到了沉重打击。“沃斯派特号”因舵轮一时发生固障而脱离中队,由于失去控制又加之受到猛烈炮火的攻击,便迅速绕了个大圈。这一圈使她来到受重创的“勇士号”近旁,混乱中的“勇士号”,感谢拯救者非有意识的侠义行为,艰难地驶向安全地带。
图24、舍尔第一次脱逃,下午6时35分
1st & 2nd B.C.S.,第1和第2战列巡洋舰中队;1st L.C.S.,第1轻巡洋舰中队;1st
S.G..,第1侦察组;1st squadron,第1中队;2nd C.S.,第2巡洋舰中队;2nd
L.C.S.,第2轻巡洋舰中队;2nd squadron,第2中队;3rd B.C.S.,第3战列巡洋舰中队;3rd
L.C.S.(Part),第3轻巡洋舰中队(部分);3rd squadron,第3中队;4th
LCS,第4轻巡洋舰中队;Battle
Fleet,战列舰队;Canterbury,坎特伯里号;Chester,切斯特号;Cockrane,科克伦号;Fifth
Battle
Squadron,第5战列中队;Galatea,加拉蒂亚号;Hampshjre,汉普郡号;Invincible,无敌号;Magnetic,磁北;Minotaur,弥诺陶洛斯号;Scale,比例尺;Sea
Miles,海里;Shannon,香农号;Yard,码。
6时25分,部署还在进行,舰队开始开火;约三分之一的军舰找到了攻击目标,或者向倒霉的“威斯巴登号”开火,它停在两条战线的中间,化作一团火光熊熊的残骸;或者射向敌舰队前面的第3中队(“柯尼希”级)。因烟雾浓重射程难以校准,能见度差。但是杰利科的方位变化使英舰获得最有利的光照,敌人仅能看见我炮火的闪光。当舰队的一半渡过难点时,杰利科似乎想到改变小分队的航线向敌人接近。舰队当时所列“L”形战阵,他可能觉得改变航线的行动不切实际,因而在这个行动尚未开始,发出的信号便取消了。到部署完成时(下午6时47分),英舰队半数已经开火;德军第3中队连连中弹,而英军战列舰秋毫无损。
其间,胡德率第3战列巡洋舰中队一直在与希珀的战列巡洋舰交战,战绩斐然。可是6时31分,“德夫林格号”的一阵齐射将“无敌号”击毁。用《官方纪实》⑨的话说:
接二连三发生几响震耳的爆炸声,大量煤尘从撕裂的船壳漏出,熊熊的火舌笼罩舰身,桅杆纷纷倒下,舰身裂成两段,巨大的黑色烟幕升向天空。烟幕消散之后犹见舰首和舰尾竖立在水面,似乎告示世人,这里是一位将军的长眠之地。⑩
舰上1026名官兵,仅有6人幸存。
现在我们看一看德军在这一段时间的动态。舍尔发现从6时25分起他就一直遭到英军战舰的炮火攻击,他误以为胡德的战列巡洋舰是英军舰队的先锋。因此他认为自己将被包围。他不对英舰队采取正面直角拦截的策略,倒误以为英军将对他进行这样策略。因此到6时35分,他命全体舰队的每艘军舰以最快速行动,同时调头,朝西向英格兰驶去,与此同时派一支小舰队以鱼雷攻击和施放烟幕弹掩护其撤退。这个十分老练的设计获得成功,甚至恰到好处。尽管有战斗的压力和混乱,杰利科因受到一连串鱼雷的威胁,仍按自己长期坚持的方针转向离去。两支舰队迅速分离;德舰队消失在雾层里,舍尔发现身后已无追敌。
但是随着发生一起令人震惊的事件,完全出乎合理料想之外,这样的事件往往成为历史的转折点。舍尔向西行驶约20分钟之后,刚发现自己脱身,又立即命各舰右转调头,重新向东行驶。其目的何在?返回港口之后他声称,这是寻找机会进一步与英国舰队较量。“当我注意到英军的压力已不复存在,而我掌握的舰队依然完好无损失时,我便调转头来,认为战斗不能如此结束,我应该寻机与敌人再比高低。”○11这一解释得到了德国官方历史的赞同。然而似乎更有可能的是,他预计这一行动将使他插入英国舰队的后部,他希望穿过舰队的后部击毁殿后的英舰并重新在靠近本国的一侧作战。我们知道,他当时认为英国战列巡洋舰群是英军战斗队形的先锋。由此他头脑中必然得出的结论是,英军战列舰队在战列巡洋舰所处位置之后5海里。基于上述设想,他的行动将恰好插入英舰队的后部。然而与他假想不同,他正好钻进了整个英国舰队的中心,这当然是他最不希望出现的局面。这个错误本来可能对德舰造成致命的结果。不可能有比这更危险的局势了。杰利科的舰队无疑准备得不太顺利,他正率各分队向南成梯队行驶。事实上,此刻(下午7时12分)对他最初的部署来说他是在最不喜欢的处境中被德舰抓住的。不过尽管如此,实际上没有出现严重困难。当德国舰一艘接一艘从迷雾中出现时,所有射程看得清的英国战列舰均向其猛烈开火。德军先锋,庞大的“柯尼希”级诸舰,目力所及四面八方均是一片炮火闪光。密集的火力持续了约6分钟,炮弹如狂风暴雨在德国军舰上爆炸。希珀的多次受创的、令人敬畏的侦察舰队,再次遭到最沉重的打击。“赛德利茨号”突然猛烈燃烧起来,“吕措号”摇摇晃晃退出战线。这是最猛烈的海上炮击战。
战事持续时间不长。舍尔一旦意识到所陷入的境地,虽不够冷静,他还是重复了6时35分运用过的策略;7时17分,他再次将战列舰队调头向西,又发动了一系列小舰队攻击,释放更多的烟幕,命令喘息未定的战列巡洋舰不惜一切代价发动攻击,以掩护他的撤退(一次“死亡之旅”),再次迅速西驶。杰利科又一次听任舍尔西去,为躲避纷纷射来的鱼雷,第一次转22.5°,然后又转22.5°。在地图上一望可知,这里无论如何有一个极佳时刻,很容易将英国舰队与率领右分队的第5战列中队分开,对敌人进行两面夹击。但是这位英军总司令全神贯注于躲避鱼雷攻击,不断转变方向。射程扩大了,两支舰队分离了,舍尔再次从杰利科的视线内消失了——这一次是永远地消失了。
图25、舍尔第二次脱逃,下午7时12分至下午7时20分
11th Half Flotilla第11半支小舰队;1st L.C.S.(less
Galatea),第1轻巡洋舰中队(缺加拉蒂亚号);1st S.G.,第1侦察组;1st Squadron,第1中队;2nd
L.C.S,第2轻巡洋舰中队;2nd S.G.,第2侦察组;2nd Squadron,第2中队;3 Boats of 3rd
Flotilla,第3小舰队的3艘小艇;3rd L.C.S.,第3轻巡洋舰中队;3rd Squadron,第3中队;4th
L.C.S.,第4轻巡洋舰中队;4th
S.G.,第4侦察组;B.C.F.,战列巡洋舰舰队;Barham,巴拉姆号;Benbow,本鲍号;Colossus,科洛苏斯号;Duke
Edinburgh,爱丁堡公爵号;Fired 3 Torpedoes,发射3枚鱼雷;Friedrich der
Grosse,弗里德里希大帝;Iron Duke,铁公爵号;King George
V,国王乔治五世号;König,柯尼希号;Lion,雄狮号;Magnetic,磁北;Marlborough,马尔伯勒号;Orion,奥赖恩号;Scale,比例尺;Sea
Miles,海里;Smoke Screen,烟幕;Southamton,南安普敦号;Yard码
在6时与7时30分之间,德军小舰队发动了不下七次对英国战列舰队的攻击。对这些攻击的真正回答是英军小舰队和轻巡洋舰中队的反击,其中后两次反击很有效,而且接近成功。本当命令这些舰队前进,打掉敌人的鱼雷艇,这一点完全能做得到。杰利科舍此积极的战术于不用,每次都叫战列舰转身躲避;因而停止与敌人的接触。在此整个阶段,德国小舰队仅仅损失了一艘舰只,而它们却有效地保护了舰队死里逃生安全撤退。
然而贝蒂仍力求重新交战;最最重要的是驱逐德军舰队向西驶去,离开其老家。“雄狮号”望见了敌人;但是英国战列舰队并未向“雄狮号”靠近,几艘战列巡洋舰不可能单独与舍尔交战。7时45分,贝蒂通过“弥诺陶洛斯号”向领航的英国战列舰报告敌人的方位;7时47分,向总司令发去经过反复斟酌的电报:“建议战列舰前锋随我行驶;我们能切断敌人舰队的归路。”电报刚发,他改变航向逼近敌人。其时,舍尔回家决心已逐步使公海舰队从向西改为向南航向。两支舰队再次相遇,双方的轻型巡洋舰和驱逐舰开始射击。英国战列巡洋舰将很快进入战斗,可是我战列舰队前锋在哪里?杰利科接到贝蒂的信号后,在他向第2战列中队发出必要的命令——其中无重要言词——之前,让一刻钟时间白白过去。指挥该中队的海军中将杰拉姆没有指挥该中队加快航速,也没有叫它驶到主舰队前面,也没有向“弥诺陶洛斯号”询问“雄狮号”的位置。他只是保持航向,心中对总的局势捉摸不定。因此,“雄狮号”及其护航舰只在日德兰海战中单独与敌巨大军舰作最后一次遭遇战,就像她最初与敌作单独遭遇战一样。严重受伤的德军战列巡洋舰不具备作战条件,此时日光仍对英军有利。从“猛虎号”发射的炮弹从0.9—1.3万码的射程击中各舰。“德夫林格号”上残留两个炮塔之一被打得不能开炮。“赛德利茨号”和“吕措号”几乎一弹难发。突然,老旧的“德意志”级战列舰前来救援希珀的受重创的英勇的舰只;在暮色中与英德舰的巨炮作最后的互射。15分钟之后,德舰再次调头西去,消失在渐浓的夜色里。
05.
夜已经来临,到9点黑暗笼罩了大海。因此,海战的条件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强者的力量在昏暗中被削弱得与对方相等。远程的巡洋舰成了瞎子。友好的驱逐舰变成了对受其保护的军舰有危险的东西。大炮无法校准射程,此时此刻,鱼雷开始主宰。两支敌对的海军,相距不过6海里,在黑暗中向前行驶,双方保持沉默,互不相见,可能在5分钟内转向任何方向,谁也不知道对方将欲何为,或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图26、夜幕降临时舰船的位置,下午9时
1st L.C.S.,第1轻巡洋舰中队;1st S.G.,第1侦察组;1st Squadron,第1中队;2nd
C.S.,第2巡洋舰中队;2nd L.C.S.,第2轻巡洋舰中队;2nd Squadron,第2中队;3rd
L.C.S.,第3轻巡洋舰中队;3rd Squadron,第3中队;4th S.G.,第4侦察组;5th
B.S,第5战列中队;Benbow,本鲍号;Calliope,卡利奥佩号;Colossus,科洛苏斯号;Comus,科穆斯号;Constance,康斯坦斯号;Derfflinger,德夫林格号;F.Luitpolo
F.,卢伊特波洛号;Friedrich der Grosse,弗里德里希大帝;Iron
Duke,铁公爵号;Karotine,卡罗琳号;King George
V,国王乔治五世号;König,柯尼希号;Lion,雄狮号;Magnetic,磁北;Marlborough,马尔伯勒号;Orion,奥赖恩号;Royal,保皇党人号;Scale,比例尺;Schlesweg
Holstein,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号;Sea Miles,海里;Westfalen,威斯特法伦号。
但是舰队司令舍尔早已打定主意,他的航向虽然险象环生,却是明明白白的。他是个意志坚定的人,其决心建立在理性判断的基础之上。他心里明自,一支优势兵力的敌人舰队正在他与本国港口之间,若被发现处于这样的位置上,到明天白天极可能意味彻底的毁灭。夜晚短暂,到2时半就将破晓。他必须刻不容缓地行动。他的计划很简单:冒一切风险,不惜任何代价,走最短路路程尽快回家。倘若发现英国舰队挡道,便强行突破。如此行动,双方会有多艘舰只被击沉,但是德国海军的大部分可望逃回海港。这无论如何也胜过在海上被占压倒优势的敌军捉住,在日光下战斗18小时要好。9时14分他用无线电发布如下命令:“我主力舰队继续前进驶入本港,保持航向东南偏南,即1/4东;航速16节。”于是公海舰队从正南航向转为东南偏南,由小舰队和轻巡洋舰中队为先导,以最高联合速度直驶霍恩礁。谁也不能怀疑他采取这一行动的正确性。
约翰·杰利科爵士要处理的问题比较复杂。此时他的敌人所处的位置肯定不是德军事先拟定的计划的组成部分。他正确地放弃了夜战的打算。拂晓进行的任何战斗都不必担心陷阱或精心预设的埋伏。它将是一场在海上决出胜负的直截了当的战斗;他的实力超过敌人一倍以上。其显而易见的最高职责就是迫使敌人作这样的战争。可是怎样才能达到这一目的呢?
自战争开始,德军就在黑尔戈兰湾设置了两个水雷区,以阻遏英国舰队的进攻。德军此举得到了英国海军部的帮助——其原因须作进一步解释。由于双方的努力,该湾大片水域被英、德敷设的水雷封锁。但是德军在这些水雷区像扫出三条宽阔的航道:一条经通往北方霍恩礁;第二条处于黑尔戈吸湾正中,第三条经埃姆斯河通往南方。双方对对方的水雷区完全了解。水雷区像暗礁和浅滩一样在海图上标得一清二楚,因而双方同样有把握避开它们。英国海军部不但了解水雷区,而且知道通过这些水雷区的德国三条航道,所以,约翰·杰利科爵士在他的海图上注明摆在舍尔上将面前的三条航道。
还有第四种选择:舍尔完全可以根本不去黑尔戈兰湾,一到天黑立刻转向朝北,向回国方向经卡特加特海峡驶入波罗的海。他将选择这四条航道中的哪一条?任何处在英军总司令地位上的人都难以判定。杰利科作出的任何决定,必然有多种难保万无一失的风险。对他的唯一指望便是他能根据合理的可能性行事,让其余的一切听天由命。因此,本章必须考察的最后一个问题就是,他是否按合理的可能性采取行动了。
图27、下午9时各舰队的位置及其至次日黎明前2时30分时的大致航迹
注:德军舰巡弋航迹为1st S.G..,第1侦察组。
AM=上午;Amrum,阿姆鲁姆;Area,海域;B.C.S.,战列巡洋舰中队;Battle Fleet,战列舰队;East
from
Greenwich,格林尼治以东;Heligoland,黑尔戈兰;Hornsreef,霍恩礁;Lion,雄狮号;Midnight午夜;Mined,布雷;N,北纬;North
Limit of Mined Areas,北方布雷海域界限;PM=下午。
可以马上排除那些对敌人最小可能性的选择。经由卡特加特海峡退入波罗的海无法确保舍尔不在白天作战。这个选择需驶近350海里的航程,给较快速的英国舰队提供一整天在公海追逐的时间。杰利科只消为这一航道采取简单措施(然而他并未采取),即派遣数艘轻巡洋舰监视该水域,便可保证在拂晓及时得到情报。埃姆斯河这条路漫长而曲折,也可因不存在可能性而不予考虑。因此,四种选择减少到两种,即霍恩礁航道和黑尔戈兰岛航道;而这两条航道相距并不甚远。如果约翰·杰利科爵士认为霍恩礁和黑尔戈兰岛两条航道都可能为敌人所利用,那么他的判断是正确的。但是在这两个基础上有一个良好的可以实施的行动的机会。将舰队驶往霍恩礁灯塔西南10海里的地方,在拂晓时他便可占据一有利位置迫使舍尔作战,无论后者去往霍恩礁还是黑尔戈兰湾。英国舰队的航速比德国舰队至少快3节,因而在夜色降临时更接近该地点。
可是杰利科似乎已经形成这样的看法:德国舰队的选择在黑尔戈兰湾和埃姆斯河两条航道之间;他不提霍恩礁这一显而易见最有可能的可能性。他说○12,“我不愿放弃阵地优势,这种优势可产生于朝东或朝西的航向○13,因此我决定向南行驶,可以在那里于白天重新交战;而且只要敌人驶向黑尔戈兰湾或埃姆河并由此沿德国北方海岸返回基地,那末我也可处于拦截敌人的有利地位。”这根本不是最合理的设想,它不但没有得到,反而排除了重大的有利机会。沿此航向一直行驶到凌晨2时30分,将使英国舰队处于霍恩礁西南43海里和舍尔驶向黑尔戈兰岛直接航线以西25海里的地方;因此在这两个地方都不能获得与敌交战的机会。让舍尔无论取道霍恩礁还是经由黑尔戈兰湾,或者只要他愿意,穿过卡特加特海峡自由自在地撤退,仅仅经埃姆斯河这一可能性最小的航道被封锁了。
晚上9时1分,英国战列舰队以分队为单位转向,按17节时速朝几乎是正南方向继续行驶。9时17分,舰队采取密集列阵,以三列纵队的夜航编队形式.9时27分,驱逐舰小舰队奉命在舰队后5海里处航行。该项命令可达到双重目的:防止战列舰队在黑暗中与己方小舰队靠近,因而能把所有鱼雷艇认定为敌人,如果鱼雷艇一旦出现,即可将其击沉;它还延长了英舰队行列,增加了拦截敌人的机会。然而并未向驱逐舰小舰队下达攻击敌人的命令,所以它们消极地保持距离行驶,没有得到任何指示或情报。杰利科向小舰队发出的信号被设在新明斯特的德里监听站截获,该站于夜间10时10分向舍尔报告,“驱逐舰群在敌主力舰队后5海里就位。”约10时50分,德军第7小舰队报告它发现英驱逐舰群。因此,德军舰队司令,如果获悉了新明斯特的情报,从此时起便对两支舰队的相对位置有了相当清晰的认识○14。夜间的行动的第一阶段就此结束。英国舰队正以17节时速向南行驶,每时每刻都为敌人最近最可能的退却路线敞开了方便之门。德国舰队正以16节时速驶向霍恩礁,将径直通过杰利科舰队的尾部,德舰队的驱逐舰群已经擦及其尾部。不过还来得及挽救局势。
约晚上10时30分,德军第4侦察舰队与跟随我战列舰队的第2轻巡洋舰中队接触,传来一阵剧烈的炮弹爆炸声。“南安普敦号”和“都柏林号”损失惨重,德军老旧巡洋舰“妇女颂号”被一枚鱼雷击沉。这场遭遇战的大炮闪光和探照灯曳光的情景,几乎在大舰队各舰的航海日志中都有记载。这一个所在地的炮战,尽管不是证据,但至少暗示敌人在驶向霍恩礁的途中正在设法穿过英国舰队的后部。不过有决定性质的确证即将到来。
在遥远的白厅,海军部一直在监听德军的无线电。他们已经收听到并破译了舰队司令舍尔晚上9时14分向公海舰队下达的命令。“铁公爵号”于10时41分收到电报,11时30分译出电码,约翰·杰利科爵士读到了以下令人震惊的情报:“德战列舰队于9时15分下令返航,战列巡洋舰殿后。航向在南偏南,东3/4。时速16节。”○15如果该情报值得相信,这就意味也只能意味德舰队打算经由霍恩礁返航。首先与一般可能性联系起来,其次和队尾传来的炮声联系起来考虑,加上海军部的情报(除非完全错误),就几乎是确凿无疑的。假若杰利科决定据此采取行动,他只要将舰队转向与德舰队平行的航线,以便确保于拂晓时与敌作战。如此行事既不冒夜战危险,也不会增加鱼雷攻击的现实危险。
可是海军部的情报可信吗?约翰·杰利科爵士不以为然。他无疑记得当日早些时候,即发现敌战列巡洋舰群前数分钟,同一官方来源的情报告知他,德公海舰队可能尚未出海,其旗舰正从海港发信号。当海军部所提供的舍尔的航线在“铁公爵号”的海图上标绘出来时,因细微差错,似乎刚好使德国舰队处于杰利科本人的旗舰当时所在位置。这实在荒谬。此外,他于10时15分接到“南安普顿号”的报告称,敌舰仍向西行驶。总之,他认为敌人位置并不明确,因而他置海军部情报于不顾,继续以17节时速南行。
难以认为,此项决定与证据的重点不是相矛盾的。可以肯定的是,如果约翰·杰利科爵士依照海军部的情报采取行动——即使事实证明情报是错误的——他就有理由为自己的行动辩护,其行动也绝不可能受到非难。当他加速南驶时,他不理会如此之多的有利机会,对后果考虑又如此之少,因此难以猜透他内心的想法。当然,上面所说怀疑与矛盾的因素也必须予以充分考虑。
11时30分,公海舰队的航向几经细小变动之后,撞上了英军第4小舰队,紧接着是一场短暂的激战。驱逐舰“蒂泊雷里号”和“布罗克号”丧失了战斗能力、“喷火号”与战舰“拿骚号”相撞,“雀鹰号”与受伤的“布罗克号”相撞,德国巡洋舰“埃尔宾号”遭到“波森号”的撞击并失去战斗力;“罗斯托克号”被鱼雷击中。英国其余小舰队匆匆离去,消失在夜色中,但它们又重新转向回来,再次冲向敌人。此时驱逐舰“幸运号”和“热情号”均被炮火击沉。午夜稍过,脱离舰队正力图归队的铁甲巡洋舰“黑王子号”突然闯入德军“超无畏”级战舰中队1600码以内,立即被炸成碎片,750名官兵无一幸存。12时25分,此时正位于英国舰队左舷方位的德舰队的先头舰只冲入英军第9、第10和第13小舰队并击沉驱逐舰“汹涌号”。在上述意外冲突中,对尽职守紧跟大舰队的英军各小舰队,遭受严重损失有如正规实际攻击一样。最后一次与敌遭遇发生在2时10分,第12小舰队发现敌人已绕到左舷,在舰队长斯特林率领下积极主动和明确进攻,击毁了“波美拉尼亚号”,全体700名官兵丧生,还击沉德国驱逐舰V—4号。战斗到此告终。
直到午夜之后半小时,杰利科还有时间及时赶到霍恩礁进行白天战斗。甚至此时以后,还可能切断德舰队后部和掉队舰只。重炮连续不断的爆炸声、巨大爆炸发出的闪光、自西向东连续摇曳的探照灯光柱——难道没有可能多次说明问题?但是大舰队继续坚定不移地向南行驶;当它在凌晨2时30分调头向北时,德国舰队已经永远无法追上了。北上的航向也仍然使英国舰队脱离退却之敌;显而易见,从此时起总司令已经彻底放弃了重新交战的一切希望。剩下的任务只是集合舰只,打扫战场以期发现掉队舰只,然后回港。凡此皆按计划完成。
日德长之战就这样结束了。德国人高呼胜利。其实谁都无胜利可言;不过他们有充分的理由对自己的年轻海军表示满意。它打得巧妙成效不错。它从压倒优势兵力夹缝中逃脱。与此同时,它使对方在舰只和人员方面所遭受的损失比自己更大。英国战列舰队从未认真作战,仅有一艘军舰“巨人号”为敌舰炮弹击中,舰上2万余名官兵中两死五伤而已。英国竭多年最大努力装备了这支举世无双的海上劲旅,它在数量、吨位、航速首先是火炮威力方面都远优于其对手;而在训练、个人技能和勇气方面至少与敌人不分高下。举国上下的失望情诸是深重的,立刻出现的责备和反责备的论调持续至今;对这些论调,本篇的叙述力求忠实与公正。所有人都希望给他们另一次机会,热切从战斗的教训中找寻教益。歼敌制胜的良机,第一次是在部署的时刻提供的,第二次是在一个小时以后当舍尔重大估计错误的时候提供的,第三次是将近午夜时总司令决定不理睬海军部情报的证据时提供的。三次良机可谓多矣!
06.
尽管如此,还是提供了迫使德舰作战的最后机会。日德兰之战六周以后,8月18日夜,德军舰队司令舍尔再次出海。其目标是炮击森德兰,并希望一旦英国舰队干预,就将它诱进他的潜艇小队。17艘潜艇组成的主力小舰队部署在英国舰队可能经过的两条航线上:一条在布莱斯海外,另一条在约克郡海岸外;同时12艘“佛兰德”级舰只组成的小舰队停泊在荷兰海岸外。4架齐柏林飞艇在彼得黑德与挪威之间巡航,3架在纽卡斯尔与黑尔之间英国海岸外巡航,l架在弗兰德斯湾巡逻。由慢速“德意志”级诸舰组成的德国第2战列中队,此次未获准与舰队同行。这样,德国舰队既受到飞艇的保护,四周又有潜艇巡弋,而且摆脱了老旧舰只的拖累,因此一路上大胆行驶。
德国海军的初步行动并不是没有引起英国海军部的注意。18日上午,大舰队各战列中队奉命在朗福蒂斯浅滩集结,战列巡洋舰在稍南海区汇合,哈里奇舰队在雅茅斯以东海面集结。26艘英国潜艇——5艘在黑尔戈兰湾,8艘在弗兰德斯湾,1艘在荷兰海岸外,12艘在雅茅斯和泰恩河海外——依次分布拦截敌人。
图28、1916年8月19日,北海
3.18 A.M.,上午3点18分;3.57 P.M. Grand Fleet returns,下午3点57分大舰队返航;7.3
A.M.Grand Fleet turns North on report of Nottingham being
torpedoed,据报“诺丁汉号”被鱼雷击中,上午7点3分大舰队北转;9.0 A.M. Grand Fleet turns to
South,上午9点大舰队南转;A. Position of German Fleet at 5.5 A.M. as
reported by E23 at 9.16
A.M.,英E—23号潜艇上午9点16分报告上午5点5分德国舰队的位置;A.M.,上午;Ameland,阿默兰岛;Aug.20,8月20日;August
19th 1916,1916年8月19日;B.Position of German Flagship
(Directional)12.23,12点23分时德国旗舰(指挥舰)的位置;B.C.S.,战列舰队;British
Battlefleet,英国战列舰队;Cromer,克罗默;Falmouth
(Torpedoed),法尔茅斯号(被鱼雷击中);German Battlefleet,德国战列舰队;German
Battlecruisers,德国战列巡洋舰队;German Minefield,德水雷区;German S/M
Line德潜艇布雷线;German S/M Line Flanders I,德国潜艇布雷线侧翼I;German S/M Line
Flanders II,德国潜艇布雷线侧翼II;Grand Fleet,大舰队;Hartlepool,哈特尔浦;Harwich
Force,哈里奇舰队;High Sea Fleet,公海舰队;Hull,赫尔;Iron Duke joins Grand
Fleet 4.50 A.M.,上午4点50分“铁公爵号”加入大舰队;L Channel,L航道;M
Channel,M航道;Noon,中午;North Sea,北海;Nottingham
(Torpedoed),“诺丁汉号”被鱼雷击中;P.M.,下午;R.Humber,亨伯河;Scarborugh,斯卡伯勒;Terschelling,泰尔斯海灵岛;The
Wash,沃什湾;Westfalen Returns,“威斯特法伦号”返航Westfalen
Torpedoed.,“威斯特法伦号”被鱼雷击中。
两支舰队19日的行动大致轮廓如海图所示。当日的战斗行动始于双方的潜艇攻击。早晨5时5分,德国战列舰“威斯特法伦号”被英国潜艇E—23发射鱼雷击中,于7时22分转向返航。舰队司令舍尔率舰队余部坚持他的航向前进。大约在上午6时,贝蒂所率先遣巡洋舰队之一“诺丁汉号”被德国潜艇U—52号发射的两枚鱼雷击中,6时25分再次被击中,于7时10分沉没。起初,它究竟被水雷还是鱼雷击沉,尚存怀疑。但是6时48分,旗舰“铁公爵号”收到“南安普顿号”发来报告,才肯定“诺丁汉号”确系被鱼雷击沉。大约与此同时,收到海军部发来的信号,确定了德国舰队的位置。然而约翰·杰利科爵士似乎依然认为“诺丁汉号”是被水雷摧毁的;因此,他怀疑有一个陷阱,于是他于上午7时整命令大舰队调头北驶2小时以上,直至9时8分。
令人迷惑不解的是,即使假定“诺丁汉号”是被水雷炸沉的,大舰队北驶有什么必要?航向的相对细微变化就会使大舰队离开可疑布雷水域许多海里,如此便有可能使自己处于德国舰队与其本国海岸之间。
然而德国潜艇U—52的攻击比英舰队先前知道的更加猛烈。大舰队再次转向面对敌人去恢复失去的阵地花了两个钟点。总共损失4小时,因此拦截公海舰队的机会大大减少。不过不能说这就是战斗未有结果的原因。后来出现了性质不同事件的干预:此时蒂里特将军率哈里奇舰队到达南面集合点附近。下午,舍尔收到了飞艇发回5份报告——1个关于大舰队,4个关于哈里奇舰队。他还收到了潜艇发回有关大舰队情况的3份报告。北驶的英国舰队看来正离他远去,似乎在那个方向集结。然而中午12时35分,德国飞艇L—12号报告,向南约70海里处有英国强大舰群,这些军舰在上午11时30分是在北方。这当然就是哈里奇舰队。舍尔上将立即得出结论,这就是英国大舰队,危及他的撤退。他于是在3时15分命舰队完全调头,待其战列巡洋舰驶到他前面之后全体返航。其时,约翰·杰利科恢复了他损失的距离,于下午1时30分收到海军部确定德军旗舰在12时33分时的位置的信号,此刻他以19节时速驶向舍尔刚刚撤离的水域。“铁公爵号”上的海图似乎表明一场舰队战斗即将发生,约翰·杰利科爵士作好了与敌交战的一切准备。他布置战列巡洋舰在他的右舷,第5战列中队在他的左舷,向前行驶近两小时之后,他仍见不到敌人的踪影。3时57分,大舰队放弃了与德军相遇的全部希望,重新转向归途,途中又损失另一艘轻巡洋舰“法尔茅斯号”,是被德潜艇发射的鱼雷击中的。约6时许,哈里奇舰队发现德国舰队;但是大舰队距离太远,不能提供任何支援;下午7时,蒂里特将军转向驶回基地。8月19日的军事行动就这样结束。
07.
我觉得本章如果不从上面描述的事件中得出某些结论而结束,未免不太合适。首先在物质上,3艘英国战列巡洋舰迅速被毁的原因何在?“无敌号”的侧装甲厚度仅为6—7英寸。她是在1万码射程以内交战的,她的弹药仓很可能是被直接穿透吃水线以下装甲的重型炮弹引爆的。可是“玛丽女王号”被致命的齐射炮弹击中时正在1.8万码射程以外作战;在她爆炸前一二分钟时,她处在完好的队形中,以25节时速前进,舰上所有大炮都在向敌开火。“不倦号”同样轻易地被毁于最大射程。这只能有两种可能的解释:要末是弹药仓被炮弹穿透,要末是回转炮塔中爆炸的炮弹引燃了炮塔中的弹药,火花和火焰沿60英尺高的升降机下窜进入弹药仓。毫无疑问,英国战列巡洋舰的弹药仓对远程炮火的防护能力不足。大战中考虑海战的射程比战前考虑的要大得多。因此,我国军舰建造者们事先并未充分考虑到甲板和炮塔顶部将承受炮火的穿透力。德国战列巡洋舰铁甲的分布就比较合理。此外,由费希尔奠定基础、杰利科大事扩充的英国战列巡洋舰,虽然装备的大炮大于德国同类舰只,但铁甲的强度不及后者。以新的眼光审视1911年建造的军舰结构时,我对那种战列巡洋舰感到不安,因为当时耗资200万英磅,建造一艘威力最大和速度最快的军舰,而这种军舰竟不敌强大的战列舰,这在我看来纯属徒劳之举。因此我反对增加我们已经处于优势的战列巡洋舰,并成功地说服海军部委员会取消了提出的战列巡洋舰建造计划,建造5艘“伊丽莎白女王”级快速战列舰,代替1艘战列巡洋舰和4艘航速较慢的战列舰。我还排除了1913年度和1914年度计划中每年建造战列巡洋舰的计划。这些事情在本书前面已作过充分论述。
图29、炮塔顶部遭炮击对战舰各部分的影响
Armoured Side,装甲侧面;Caol,煤仓;Codite Charges,无烟炸药包;Dynamo
Room,发电仓;Forecastle Deck,前甲板;Hoist,升降机;Hydraulic Engine
Room,液压动力室;L.W.L.,载重水线;Magz.ne,弹药库;Main Deck,主甲板;Path of
Flash,火花掉入通道;Path of Shell,炮弹弹道;Protective
Deck,护甲板;Revolving,旋转;Shell Room,炮弹库;Turret,炮塔;Upper Deck,上甲板。
“玛丽女王号”和“不倦号”更有可能是因沿炮塔弹药升降机而下的火花,而不是炮弹穿透甲板被毁的。直接暴露于俯射炮火之下的炮室顶部装甲厚度仅3英寸。从这些炮塔操作室有弹药输送管道直接通到60英尺底下的弹药仓外的操纵室。从现代铁甲舰问世之初,一直认识到爆炸引起的火花沿输送管道而下存在危险。然而和平时期舰只之间炮术演习忽略了各种预防措施。输送管道底部的弹药仓门没有加装双重门,因此,在战斗中单一的仓门很难保持一直关闭,甚至也没有用厚的毡幕遮挡。封闭提升弹药的升降机的活动遮板在某些情况下为了提高装卸速度已被拆除。由于如今使用的是无烟火药,滋长了漫不经心的习惯。英国炸药的丝质包装的防火性能不及德舰上铜质弹壳安全,尽管铜质弹壳有许多其他弊端。自炮尾沿输送管道而下至弹药仓,至少有4组双份无烟炸药包构成一个完整的输送炸药系列。在炮室内爆炸的重型炮弹的火花或者在那里无烟炸药引发的明火,几乎同时有可能漫延到弹药仓本身。“玛丽女王号”和“不倦号”被炸毁的原因,最可能于此。我们知道“雄狮号”险些遭受同样的命运。
1915年1月多格滩之战,向德国海军警告必须防止这种危险,因而他们预先作了准备。当时一枚13.5英寸炮弹穿透了“赛德利茨号”的后炮塔,当时炮管中填装的火药和一个小型“应急弹药仓”燃烧起来,熊熊大火吞噬了整个炮塔并经通道蔓延到另一炮塔,结果将两座炮塔的内部彻底烧毁,造成200余名官兵死亡。由于这个教训彻底改变了德舰军火供给的保护和训练,日德兰海战后,英军舰只也采用了同样方法。
我国海军专家们总是争辩说,尽管后来的德国战列巡洋舰——我们有关于她们的灵通情报——装备比英国对手更厚的装甲,但这一优势早已被我更大的火炮和炮弹所抵消。然而战斗的考验证明,英国重型穿甲弹在穿甲爆炸的能力上不及相同规格的德国炮弹。这样的结果应该永远根绝我国海军军械署技术部门的自鸣得意情绪,应该促使继任的海军部委员会反复详察它们提交的科学数据,并以虚心的态度将这些数据与外国的进行比较。
万一进行一场决战到底的舰队大会战,这些缺陷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这是一个带根本性的问题,同时也可以找到明确的答案。
在多格滩之战和日德兰之战中,德国最重型炮弹没有一次成功地穿透英舰7.5英寸以上厚的铁甲。所有命中9英寸铁甲的炮弹都受到甲板的有效抵挡。参加日德兰之战的所有英国战舰的要害部位都受到13英寸、12英寸、11英寸或至少9英寸厚度铁甲的防护。因而可以断定:如果英国主要战列舰队在日德兰进行认真的战斗——除了运气不好偶然一次有火花落入弹药升降机——它是不会遭受德舰炮弹的重创的。我们知道一艘“伊丽莎白女王”级战舰在承受德国战列舰队威力最强大的舰只和战列巡洋舰的猛烈轰击之后,其主要武器装备和机器皆完好的无损。5发命中的12英寸炮弹,没有一发穿透其厚甲板。“马来亚号”一座回转炮塔顶部(4.5英寸厚)被一枚重型炮弹击中,没有造成任何损伤,因此可以得出结论:英国战列舰队的铁甲防护,足以抵挡在日德兰海战中德军最重型大炮的12英寸炮弹。
另一方面,在多格滩海战中,英舰的13.5英寸炮弹穿透“赛德利茨号”炮塔的9英寸厚装甲板,在塔内爆炸;在日德兰海战中,英舰一枚15英寸炮弹穿透“赛德利茨号”D号炮塔前部10英寸厚装甲,一枚13.5英寸炮弹穿透其9英寸厚的装甲。然而在后两次穿透中其爆炸力在装甲外耗尽。在日德兰海战中,“吕措号”显示了类似的结果:至少有一枚13.5英寸炮弹穿透8英寸或12英寸装甲,并在内部爆炸,而另一枚射入炮塔10英寸厚装甲,引起炮塔内部燃烧。至少一枚15英寸炮弹穿透“德夫林格号”炮塔的10英寸或12英寸一厚的装甲,并在塔内爆炸,引发猛烈大火将炮塔内部完全烧毁。以上是两舰队远程交战产生的结果,这种例子还有不少。假若战斗是在中程或短程趾离进行要决出胜负,则双方大炮的穿透力势必增加;但是英军重型炮弹,将在任何即离都保持其优势地位。
必须以确凿的事实为依据,来考虑敌我舰队在数量上的实力。英军舰队以37艘“无畏”级战舰对德军21艘同样的战舰,英舰舷炮有双倍力量,这些都是战阵上的优势,可以恰当地称之为压倒性的;数量和大炮力量足以保证英舰的安全,足以将上述重大缺点减少到很小的程度,并为意外事件留出充分回旋余地。
在战术领域,显而易见的是恐惧水雷或鱼雷造成水下破坏,担忧那种“未放一炮,舰队便损失一半”的危险主宰了英军总司令的思想。这一危险尽管没有当时设想的那么严重,然而是实际存在的,而且是可怕的;加上战斗对敌我海军曾造成的不相称结果,这两个原因迫使约翰·杰利科爵士采取极端谨慎的方针。这项方针是他经过长期思考之后慎重采取的,不但在日德兰海战之前和海战期间坚定遵守,而且在海战后依旧不变。不能因为这个方针导致了不能令人满意的插曲,不能因为没有立刻充分认识到反向航行或鲁莽行事完全可能造成致命后果而谴责这个方针。然而,充分承认这一点,并不遮掩日德兰之战中几个极端严峻的形势,也掩遮不了8月19日德舰队突围产生的严峻形势。在这些情况下,大舰队本可采取抓住敌人不放的战术行动,这无论如何不会增加被诱入水下陷阱的危险。如果推行了更灵活的舰队训练和演习体制,便能实施这种战术行动。在战斗中将如此庞大的舰队的整个指挥集中于一人之手,这种尝试是失败的。总司令尽管具备最坚定的意志力,却看不见甚至无法获悉战事进展的情况。他根本不曾试图使用快速战列舰分队(“伊丽莎白女王”级)与敌交战,使敌不得脱身。他没有运用英国轻巡洋舰中队和小舰队,去挡开并消除敌人鱼雷的攻击,而仅仅命令全舰队消极地改变航向去对付它。总司令的为防止被诱入陷阱的稳健而审慎的推理,并不适用于当时的形势,那时敌人惊恐万状、与其港口隔绝,敌人处于完全预见不到也无法预见的紧急境况。值得赞美的谨慎养成防御性的心理习惯和战术构想,这种习惯和构想,阻止了大舰队在不需要谨慎的特定条件下采取正确行动。
约翰·杰利科爵士在两年中忠心耿耿的指挥,虽然难说他是胜利地、成功地肩负沉重而辛酸的责任而无可辩驳地赢得了举国一致的永久敬意;但是皇家海军必须在敌人身上和一切场合找到最合适的时机,通过大战将过去敢于冒险和克敌制胜的传统发扬光大,新的一代人的目光将转而注视贝蒂和他所率的战列巡洋舰,注视泽布吕赫之战中大显身手的凯斯,蒂里特及其哈里奇打击力量,注视不怕任何天气和风浪对敌作战的驱逐舰和潜艇小舰队,注视伪装猎潜船的大胆冒险和英国商船队的坚定不移的决心。
————————————
①《大舰队》(The Grand Fleet)。
②再加4艘“伊丽莎白女王”级共计28艘。
③原书第635页图显示从这一队形可能出现的一些演变情况。
④《官方纪实》,第36页。
⑤同上。
⑥同上。
⑦水兵意作“依导向装置改变方向(如此多)度数”。
⑧“前进”二字省略。
⑨见原书第635页图。
⑩《官方纪实》,第49—50页。
○11《官方纪实》。
○12“总司令公文札”,见《日德兰海战文件汇编》(Jutland Papers),第21页。
○13即他向东或向西航行。
○14据说他回到港口后才得知这一情报。
○15《官方纪实》,第72页。
第43章、索姆河战役
01.
年底,驻法国的英军指挥部出现变动。我们已经知道,约翰·弗伦奇爵士在怎样的情况下怀着怎样的疑虑于上年9月在洛斯让自己卷入愚蠢的法国香槟的巨大攻势。他忠诚地最后甚至满怀热情地遵奉基奇纳勋爵的愿望和遵照英国内阁的默许行事。但是这一切在失败以后对他很为不利。那些既无信心也无决心阻止进攻那场无望的人士,在进攻必然失败之后对进攻的指挥提出苛评。12月份开始对他提出指控,因此到年底约翰·弗伦奇爵士由驻法英军司令改任本土武装部队司令,这个高级职位由他的第一集团军司令道格拉斯·黑格爵士继任。
无论从办事效率还是专业素养方面看,道格拉斯·黑格爵士都是英国陆军中第一流的将领。他学识渊博,具有各种经历,担任过各种要职,堪当总司令重任。他是一个有社会地位和独立财产的骑兵军官,他的一生都致力于军事理论研究与实践。曾任团副官,参加该团马球队;后毕业于参谋学院;南非战争中他担任骑兵师参谋长,在战场上获得荣誉晋级令和勋章,担任过纵队司令;在印度曾任军队司令;后供职陆军部;又曾在奥尔德肖特指挥过两个师,这两个师组成唯一的英国军,从这个职位上他率英国第一军开赴法国。在约翰·弗伦奇爵士指挥期间,每次战斗他都担任主要角色。在第一次伊普尔战役的最危险时刻,英军各战斗营和炮兵连疲惫不堪,寡不敌众,节节后退,而这位全军司令策马缓步在全体参谋官之先,沿炮弹纷飞的梅嫩公路深入实战前线;此情此景,令全体将士深受鼓舞。
任何一位军官尽管他担任过一系列职务,或他的不寻常资历,但无论如何都不能与黑格实际担承过的工作相比。战前英国军事制度认为重要的各项必备条件,黑格都具备,而且非常出色。多年以来,在其事业的各个阶段,上司和同僚皆一致认为,只要此人身经百战而幸存,就必将晋升到英国陆军的最高职位。斯通沃尔·杰克逊传记的作者、在黑格毕业期间任参谋学院教授的亨德森上校,就曾作过上述这样的预言。黑格在战争第一年的表现不负众望;因此在约翰·弗伦奇爵士离任时他被任命为总司令,既不使人感到惊讶,也未引起任何不平,更没有招来他人的嫉妒。军事职业培养了他的信念,在三年空前规模战争中出现的形形色色的遭遇、失望和错误判断,都不曾使他的信念发生过丝毫动摇。
敬重他的军界同僚们发现,在他的自信中有一种健康的互为补充的心理。他知道升任此职是因为他的功绩和正确;他也知道自己没有竞争对手;且他担任此职,既不是因为受宠,更非夺权。这种心态是非常难能可贵的。他的心态、决心以及平和的脾气结合在一起,使他在战争失利和灾难的冲击时能沉着应付,而且能忍受由于与协约国军和与英国内阁的关系所引发的较为复杂的和同样是恼人的事端。他作为英军首脑对自己充满信心,如同一名乡村绅士,在祖先世世代代耕作过土地上,为耕耘献出他的一生。可是这次大战没有专家;谁也不能应付战争产生的众多新奇问题;谁也不能控制战争的飓风;谁的眼睛也不能洞察它旋卷起的尘云。在本书叙述的过程中,为了将来的利益,有必要十分诚恳地探讨一些可相信的真实事情和有价值的东西。但是探讨完毕时,事实依然是,一般英王子民所难以接受的严酷的考验,这个考验便是道格拉斯·黑格爵士以沉着、坚忍与刚毅精神迎接挑战的命运。
02.
一种势在必战的感觉笼罩了索姆河战场。英军热情高昂,指挥官们信心百倍,我们协约国的需要和企盼呼吁十分迫切,决定性胜利的结果似乎就在眼前,以致谁也不能阻止决战的尝试。整个春季法军战斗在凡尔登,牺牲在凡尔登,无数成年男子祭献在那座铁砧祭坛上;新来英军凭自己的侠肝义胆去救助法兰西,同时也受到牺牲和勇敢精神的激励。勃鲁西洛夫的惊人成功,如果属实,令英军将领们信心倍增。他们相信,他们将击败敌人并攻破敌人入侵法国的战线。他们信赖自己所率部队的献身精神,而且了解这种献身精神是无限的。他们相信战争中积贮了空前巨量的大炮和炮弹,因此,他们怀着最高的使命感和最坚强的必胜信心发动进攻。
进攻计划所依据的军事思想的特征很简单。法军和英军司令的方针是,选择无疑是世界上最牢固和最完备的防守阵地作为他们的进攻点。
“在近两年的准备中,”(道格拉斯·黑格爵士写道)①“他们(敌人)不遗余地力把这些防御工事加固得坚不可摧。第一和第二体系各由数条深壕构成,筑有防弹掩体,由无数交通壕把它们连接起来。每个体系的壕堑前沿有铁丝缠绕物防护,其中许多是宽达40码的双股铁丝,竖起铁桩,用带刺铁丝交织其间,铁丝常常有手指那么粗。
“在这些防卫体系之间的树林和村庄已变成名副其实的堡垒。村庄中通常随处可见深深的地窖,许许多多白垩地层的坑穴和采石场,都被用来作为机枪和迫击炮的掩体。原有的土窖又精心加筑了地下掩蔽部,掩蔽部往往有两层,由地下深达30英尺的通道互相连接。敌防线的各突出部是敌人可以从那里向正面进行纵射的部位,建成的设施齐全的堡垒,且常有布雷区保护;同时,各阵地构筑了坚固的多面堡和混凝土机枪掩体,一旦己方壕堑被攻占,可以从那里对之进行扫射。这样的阵地可以观测炮弹在敌方的落点,敌人还巧妙地部署了交叉火力网。
“这些防御体系连同它们之间构筑工事的地点和其他支援点全都选址刁钻,可以相互提供支援,而且机枪和大炮可纵射和侧射,有最大可能的发挥。总之,这些体系不但形成连续的防线,而且是强大的纵深复合体。
“敌人第二道壕堑系统的后面,除了树林、村庄和其他准备作防御用的牢固据.点之外,他们还另有几道业已竣工的防线:我们根据飞机侦察获悉,敌人正奋力改进和加固这些防线,还在这些防线之间和更后面挖掘新的防线。”
所有上述情况清楚地向英法军参谋部指明了适合于我方进攻的战场;可以肯定,如果敌人在此地被击败,他们将比在其他防守较为薄弱的战场受挫更为沮丧。
道格拉斯爵士还描述了他自己的战备状况,这些状况既全面又正确可靠:②
“大批弹药和各种储备必须先期集聚在我前线的适当距离以内。为了修筑许多英里标准窄轨的新铁路,敷设了壕堑电车轨道。所有可用道路都经改善,并增筑了多条别的道路,还筑起了几条越过多沼泽的低凹处的堤道。……必须挖掘数十英里深壕交通线和铺设电话线的浅沟,以及供集合与突击用的堑壕,构筑大量枪炮掩体与观察哨。”
因此,不存在突然袭击的机会。没有任何办法遮掩两军之间直截了当的实力较量,或阻碍攻击部队方面展示勇猛的气慨。德军观察了将被进攻的部位的前方所进行的毫不伪装的全面战备达数月之久。一周以来,变化无常但空前剧烈的进攻前的炮轰,把钢铁与火焰射击敌人的壕堑。蹲伏在深深的白垩洞里顽强的德军步兵,因炮轰而常常短缺食物和饮水,但他们在等候信号去修复炸毁的胸墙。英军榴霰弹在敌人倒刺铁丝网中炸开小路,但小路都受到严密监视,机枪放在准确的位置上扫射进攻者,或者用侧翼火力交叉封住进路。熟练果敢战士手中的一挺机枪可以毙伤五百名敌人;沿着攻击线有上千挺这样的武器精确地部署在几道防线上静候猎物。在远处,德军炮手们没有经受过炮轰的滋味,正准备向英军前线及其交通壕各集合点施放防御性排炮。
博拉斯顿上校的记述对于7月1日他的长官寻求的目标故意写得含含糊糊。英法联军的计划就是确定无疑地要突破德军在许多公里防线上的整个壕堑系统,然后顺利地向前推进——英军向北和东北,法军向东南——从两冀包抄德军防线的暴露部分;英法骑兵师已整装待命,准备通过这样打开的豁口向前推进。法军的目标是夺取佩罗讷以南、索姆河以东的高地,而“英军的相应目标”则是占领“从勒特朗卢瓦附近经巴波姆至大阿谢的半圆状高地”。③但是博拉斯顿上校说,这些并不是首次攻击中期望达到的目标。“这些索姆河阵地是相关的军队占领的目标,而不是一直执行进攻任务的军队的目标。进攻军队的穿插程度是达到纵深阶段的标志。……协约国军根据足够深度便将注意力转向战斗的第二阶段,就是说,包抄突破点侧翼的德军。”④肯定从一开始就预料这将是一场长期的恶战;但是我们将看到,时间因素是完全不确定的。有人依然认为,这种穿插推进和向外运动是否能在数日、一周、两周或更长时间之内实现,相对说来无关紧要。可是这种论点是站不住脚的。战斗计划的整体效果取决于其实施的速度。例如,假设纵深穿透与外向运动之间出现两或三天的间歇,则敌人防线势将从豁口的两侧迅速反扑合拢,一整套新的防御工事网将阻挡我继续前进。打开敌人一个巨大缺口,继之以包抄两翼的全部成功希望,有赖于前进步伐的迅速,因而敌人不可能构筑和组织新的防线。如果霞飞—黑格计划打算除了仅仅消耗敌人之外还要获得其他成功,那末推进就必须连续而快速,预定的目标必须最迟在两三日内达到。这一点得不到保证,则大进攻将会失败。虽然随后可能制订其他进攻计划,也可能取得局部成功,但是打开敌人防线一大缺口的设想肯定就此完结。
不难证明快速推进实际上已经过深思熟虑而且志在必得。黑格对炮队的运用清楚地表明了作为其目标的直接雄心。英军的炮队不是将火力集中在行将攻击第一线,而是在作战中分布的第二线和更远的防线,乃至远在后面的许多巩固的据点,很明显,他希望在第一天或第二天的战斗过程中完成所有这些目标。紧邻战斗前线的英法骑兵的阵地也明显地展示了指挥官们的希望和预期。
7月1日晨7时整,英法军从战壕中一跃而起,头戴钢盔和防毒面具,配合各种最新式兵器,炸弹、迫击炮、轻重机枪,在所有炮火支援下,扑向45公里战线上的敌人。14个英军师和5个法军师几乎立即进入战斗。⑤在索姆河以南的战线,德军完全措手不及;他们不相信法军在凡尔登遭受重创之后还有能力采取任何重大的攻势。他们预计充其量不过是虚晃一枪而已。德军没有作好对付法军的准备,因而法军的进攻,尽管不幸地采取不合时宜的小规模,但俘虏和击溃了整个第一道壕堑系统中的德军。
英军的命运截然不同。所到之处他们发现敌人皆有充分准备备,七天的炮轰根本没有达到预期的目标。安全地躲在地下深处掩体内的守军和他们的机枪实际上完好无损;在攻击的时刻或者甚至在进攻的浪潮真正从敌人头上越过奔向后方时,敌人却从掩体出来发挥致命的效力。尽管德军战线有多处被穿过,但我军向其阵地的大推进除了在右翼之外均告失败。右翼的英军3个师攻占了蒙托邦和马梅茨以及宽4.5英里深1.5英里的区域,从而将南部的弗里库尔孤立起来。该村以北的第21师也有所推进,深入了近1英里。但是,尽管弗里库尔的守军因此几乎被切断与外界的联系,强攻该村的企图还是失败了。再次向北进攻的第3集团军的两个师,虽然向前推进1000码,尽管反复努力,仍未能占领波济耶尔高原漫长山嘴上的拉布瓦塞勒或奥维莱。到夜幕降临时,这一部分战场的进展仅占领敌人阵地中的两块孤立地区或突出部。第10军以三个师发动的进攻在蒂埃普瓦山嘴和高原的强大防御工事面前受挫。尽管占领其两个强大火力支援点,即莱比锡和士瓦本的两个棱堡,但对蒂埃普瓦的所有进攻都失败了,因为未能拿下蒂埃普瓦,并导致了从士瓦本的撤离。在最左边博蒙阿梅尔对面,虽然第8军冲到德军战线后,但又被赶回自己的壕堑。第3集团军对戈梅库尔发动的辅助进攻完全失败,长时间的炮轰实际上对德军防御工事没有造成损坏。
03.
让我们从总体观察转入细致地看一看一个师的战况。第8师在战场上有完整的3个旅,他们进攻奥维莱山嘴;中心一个旅直上山山脊;其他两个旅从两侧穿过山谷。两条山谷受到拉布瓦塞勒和蒂埃普瓦前面德军阵地纵向火力的射击。对抗这3个旅的是德军第180步兵团,该团的两个营把守正面防御工事,第3营驻波济耶尔以北作后备队。把一个营的后备队计算在内,德军有10个连约1800人,对付我军第8师3个旅,共约8500名步兵。
图30、索姆河战役图,1916年7月1日至18日—·—·,英军与法军的边界线;——,1916年7月1日的战线;Achiet le
Grand,阿希勒格朗;Albert,阿尔贝;Allenby,艾伦比;Ancre,昂克尔河;Bapaume,巴渡姆;Barleux,巴尔洛;Beaumont
Harmel,博蒙阿梅尔;Biache,比阿谢;Bray,布雷;Chaulnes,绍讷;Chilly,沙利;Comble,孔布勒;Cueudecourt,屈尼库尔;Cutchy,屈希;Fayolle,法约勒;Flers,弗莱尔;Fouraucourt,富罗库尔;Fricourt,弗里库尔;Gommcourt,戈默库尔;Gough,高夫;Grallemont,格拉莱芒;Hebuierne,埃布耶内;La
Boissell,拉布瓦塞尔;Lashigny,拉西格尼;Le Maisonette,勒迈松内特;Le Sars,勒萨尔;Le
Translioy,勒特朗斯卢瓦;Mamel,马梅尔;Maranuch,马拉努什;Maricourt,马里库尔;Maurepas,莫雷帕;Micheler,米舍莱克;Miles,英里;Mt
St
Quenlin,圣康兰山;Nesle,内勒;Ovilurs,奥维吕斯;Peronne,佩罗讷;Poxcieres,帕格西埃勒;Pressoir,普雷苏瓦尔;Proyart,普鲁瓦尔;Remy,雷尔尼;Rosieres,罗西埃;Rowlinson,罗林森;Roye,鲁瓦耶;Sailiy
Sallisel,赛利—萨利塞尔;Scale,比例尺;Serre,塞尔;Somme,索姆河;St
Pierre-Divan,圣皮埃尔—迪万;Tiepvat,蒂埃普瓦;Tortille R.,托尔蒂勒河;Villers
Curbonnel,维莱屈尔邦内尔。
7时30分,英军大炮齐射向前延伸,壕堑迫击炮中止射击,三个旅的各先锋营跃出战壕向前推进,每营拉开正面宽度400码。德军阵地整个战线的机枪和步枪立即猛烈开火,尤其是从拉布瓦塞勒和奥维莱的隐蔽机枪据点的火力更加密集;几乎与此同时设在奥维莱后面的德军炮队向“无人地带”并沿英军战线和辅助战壕进行幕射,请看德军目击者的记述:
“大家意识到猛烈的炮轰是最后步兵攻击的前奏。因此掩体内的士兵们准备就绪等候命令。他们腰系挂满手榴弹的武装带,手握步枪,倾听炮轰从前沿防御工事区向后面的防御工事延伸。至关重要的是必须争分夺秒地在空旷处摆好阵势迎击紧随大炮幕射前进的英军步兵。通过伸出掩体入口的高高的战壕潜望镜向英军壕堑望去,可以看见露出胸墙上面的许多钢盔,这表明他们的突击部队已作好冲锋准备。早晨7时30分,炮弹的飓风如突然来临一样突然中止。我们的战士立即从掩体爬上阳光照射的陡峭的通风口,单个或成群地奔向最近的弹坑。机枪搬出了掩体并匆匆架设就位,机枪手们把沉重的子弹箱沿梯级拖上来放在机枪旁。就这样迅速建立一条难以穿越的火力线。刚一就位,就看见许许多多英军步兵拉开的队形从英军战壕向前移动;第一队似乎永远不断地连续向左右分开。随后紧跟着第二队,然后是第三和第四队。他们以稳健而轻松的步伐走来,似乎期望我正面战壕里没有活人。……正面第一排敌人此刻正在“无人地带”的半途上,前面有稀疏的一排狙击手和投弹兵,“预备!”的口令沿我们的防线从一个弹坑传向另一个弹坑。士兵占领好观察效果最佳的最后阵地并把机枪架固之后,他们的头露出弹坑边缘。几分钟后当领头的一排英军进入100码以内时,沿整排弹坑上的机枪和步枪爆发出哒哒的射击声:有的跪着射击,以便更好地命中不平坦地面上的目标;另一些士兵当时万分活跃,不顾自身安全站起来向时面的人群扫射。红色的曳光弹飞入蓝天向炮队发出信号,顷刻之间后方的德军炮队发出无数炮弹飞经长空在敌前进途中爆炸。成批的敌人纷纷倒下,后边以密集队形的敌军迅速散开。在这阵炮弹呼啸之下,推进很快瘫痪。只见沿途的敌兵抛掉武器,随后倒下再也没有动弹。重伤者痛苦地翻滚,轻伤者爬向最近的弹坑躲避。然而,英国军人不乏勇敢精神,他们一旦投入战斗,便义无返顾地坚持到底。其伸展在前沿的队伍阵线虽已严重动摇并出现许多缺口,却更快地向我逼进。他们加快脚步,以跑步方式冲刺。不出几分钟,先锋部队已距我前沿战壕只有一箭之遥,我们一部分人继续进行近距离射击,另一些人向他们扔手榴弹。英军投弹手还击,而步兵装上刺刀冲锋。厮杀之声难以形容。英军一边冲锋一边声嘶力竭叫喊,其声清晰可闻,盖过了机枪和步枪急疾密集齐射与炸弹的爆炸声,盖过大炮隆隆声和炮弹的爆炸声。在这些震耳声中夹杂着伤员的鸣咽声和呻吟声,求救的呼喊和重伤者的最后尖叫声。英军步兵向前伸展的队伍在德军的防御工事面前被打碎,就像海浪拍在崖石上只能被打回。
“这是双方史无先例的英勇无畏和顽强决心的惊人悲壮的场面。”⑥
在猛烈炮火下幸存的英军攻入了德军壕堑的几个地方。他们在任何地点的力量都不足以维持他们的阵地;到9点钟,活着未受伤的部队,有的返回自己的战线的壕沟,有的躲在“无人地带”的弹坑里,有的被切断归路在攻占的德军战壕里拼命自卫。师司令部立即命令发动新的进攻。但是旅长们报告他们没有兵力再次进攻,于是从第2军司令部派来一个旅。然而在该旅还没有遭受同样命运之前,进入德军战壕的英军在战壕中继续战斗的一切迹象已经消失,结果取消了重新发动突击的命令。
在两个小时略多一些的时间里,那个师全体参加战斗的300名军官中损失218名,8500名士兵中损失5274人。到7月1日夜,德军第180步兵团重新占领了其全部战壕,当日战斗中他们的损失是有8名军官和273名士兵死伤与失踪。他们3个营中仅有两营参战,没有必要命令后备营支援。
04.
夜幕笼罩了依然炮声隆隆的战场。近6000英军官兵倒下,或死或伤或成为敌人手中的战俘。这是英国陆军史上在一天之内遭受的最沉重的损失和最残酷的屠杀。在进攻的步兵中,近半数非死即伤或被俘。以此为代价,不计算土地,我们抓获了4000名战俘并缴获20门大炮。博拉斯顿上校写出下面的话是需要相当勇气的⑦:
7月1日的战事……证实了英军高层指挥部的结论,并充分肯定了所采取战术手段的正确性。”
新闻检查掩盖了灾难的程度;灾难的严重性也被仅投入4个师以及继续进行规模小得多的战斗所掩饰。左边被打散的各师置于高夫将军指挥下,其指挥部原名“后备军”,旨在接纳休整中的部队,现改称“后备集团军”,奉命对敌战线保持“一股有序的缓慢压力”。此后,战斗降格为小规模军事行动,在较小的战线上继续进行。然而,这一阶段随着德军发动多次猛烈的反攻,双方的损失较为平衡。
“总结这5天的战斗结果,”(黑格非常精确地说)⑧”在6英里多的战线上……我部队横扫了敌军整个第一线最牢固的防御工事系统……迫使敌人后退了一英里多的距离,并攻占了4座精心设防的村庄。”
然而,这些进展是用我近10万精锐部队的损失换取的。战斗继续进行;现在的目标是占领已经被摧毁的村庄和炸得七零八落的树林,每一阶段攻克地区的宽度和深度都十分有限,没有任何战略效果。7月14日向巴藏坦勒格朗发动的凌晨进攻取得了局部成功;人们奔走相告,说第7龙骑禁卫军的一个中队实际上策马远至海伍德,翌日始自该处撤回。
“敌人的第2道主要防御工事系统(道格拉斯爵士写道)⑨,有3英里多的战线被攻占,我们迫使其后退1英里多……另有敌人4座设防村庄和3片树林经过坚决战斗从他们手中夺取,我先头部队已深入远至其第3道防线。”
不幸的是,敌人“在其原来战线的前后挖掘了多条新的战壕并安装了电话联络线,他们还增派了新部队,完全没有可能对这些敌人采取突然袭击。因此,摆在我们面前的任务非常艰巨……在此关键时刻,不利的天气又增加了任务的难度。”⑩
随着专门准备参战的几个师连续被击溃消耗,它们的余部被派往战线的平静部分把守战壕,从而腾出此前尚未参战的各师,轮到他们接受严峻的考验。直到7月20日战斗才再次扩大到大规模军事行动的程度。当日及后续两天,由英法联军17个师在波齐埃尔富科库尔前线组织了一次大进攻。损失义是很惨重,尤其是英军,沿前线平均推进了几百码。
战斗再次降格为两三个师局部兵力的、却是血腥的拼搏,人力补充像消耗那么快、消耗得像补充那么快。到7月底,我军在敌人防线上突破约两英里半的缺口,向前推进了不超过两英里。为取得这个进展死伤英军有17.1万人○11。我军抓获了11400名德军战俘,但是有该数两倍以上的英军战俘和伤员落入敌人之手,其中许多人在恶劣的战斗条件下,由于得不到朋友和敌人的救助,死于敌我战线之间。
对凡尔登之战和索姆河之战的剖析结果相同。战场是既定的,环绕该战场构筑了两层,三层乃至四层由无数大炮组成的壁垒。在壁垒后面修筑铁路提供给养,炮弹堆积如山。所有这些是几个月艰苦努力的结果。因此这个战场为成千上万各种类型的火炮所包围,炮队之间留出一块宽阔的椭圆形空地。各部队所有的师,在四周大炮的不停猛击下,鱼贯穿过这个可怕竞技场,好像它们就是两只咬合的齿轮相互碾磨的牙齿。
最猛烈的不间断炮轰持续了一月又一月;由英雄们组成的威武之师一月复一月在这可怕的轮流中被打得七零八落。接着冬季来临,从天而降的倾盆大雨叫人寸步难行,在他们的大炮鹰眼前升起了雾幕。竞技场上——正如在古罗马时代的圆形剧场时常发生的那样——洪水泛滥。成千上万的车辆,几十万士兵和几百万颗炮弹将无边无际的泥土搅成血红色泥浆,代替了爆炸扬起的尘土。战斗仍在继续。无情的车辆仍在转动。无数的大炮仍在怒吼。最后士兵的腿不再能够动弹,他们只得绝望地在泥泞打滚和挣扎。他们的粮食和武器弹药落在他们后面被炸毁和阻塞的道路上。
随着战斗的发展,进攻与防御的条件更趋平衡。战壕被夷平,铁刺网被彻底摧毁。战斗越来越成为在弹坑累累的旷野战。随着几星期过去,敌人的损失增加。9月25日和以后几天,战斗再次上升为大战;11月13日又发起沿吊克尔河支流的数起大规模进攻和对博蒙—阿梅尔的猛攻,战绩辉煌。
尽管德军几乎在每阶段使用的人数比进攻的英军少得多,但是这些较少人数的防守经历或许比进攻者更加可怕,眼睁睁看着阵地、战壕连续被攻占,其守军或死或俘,德军士气无疑深感沮丧。而英军,虽然蒙受的损失大得多,但觉得自己在不断地推进,并为缴获战利品和抓到战俘而振奋不已,以致坚定不移的德国军人也不免有这样的印象,即他们正在一点一点地被更强大的敌人吞噬。这种影响是持久的。虽然德军的突击部队和进攻师在后来的战役中表现了极高的素质并取得了非凡的战绩,但是德军大多数一般士兵再也没有像在索姆河那样进行战斗。
防守吉耶蒙的德军第27师是在那里参战的最精锐师之一。其军史载:
“无可争辩(在索姆河)战斗达到了最高点,以后再也没有接近这一点。我们当时的经历超过以前所有的想象。敌人的炮火不曾停止一小时。炮弹不分白天黑夜地落在战线上,在我守军队伍之间撕开可怕的缺口;炮弹落在战线临近,因而向前线调动任何部队根本不可能;炮弹落在通向后方的战壕和大炮阵地,炸得血肉横飞,军需物资狼藉一片,其惨状空前绝后;炮弹甚至不断飞到前线后面很远的休整营,造成非常令人痛苦的损失;而我们的大炮没有力量抑制它。”
又称:
“在1916年索姆河战斗中表现出的英雄主义精神,此后在该师再也不见踪影,不管它(这个师)多么引人注目,直到战争结束”……“1918年的官兵失去了他们的前官兵那种坚韧不拔、吃苦耐劳和牺牲的精神。”○12
随着进攻部队经验的积累,地下深筑的掩蔽体系转而对德军不利。“协约国部队,”鲁登道夫写道:○13“越来越渗入了德军的防线;我人员和物资遭受沉重损失。在战线还牢固地扼守着的时候,士兵在掩体和地下室躲避敌人的炮火。但敌人紧跟烟幕弹冲上来,在我军爬出藏身之处之前他们就冲进了战壕和村庄。结果是,不断地有人成为敌军的战俘。由于体力和精力过份疲劳,各师一次只能在战线坚持数日……可调用的师的数量在减少。……各单位无望地混编在一起,弹药供应越来越短缺。……西线的局势引起的不安比我预料的更大。但当时我尚未认识到其全部意义。不过这倒也好,否则我决没有勇气采取重大决策,将更多的师从激战的西线调往东线,以恢复那里的主动,并给罗马尼亚决定性的打击。”
由于日益增长的想压倒敌人的念头和不惜一切代价作一决战的强烈希望,9月份发生了十分缺乏远见的履带式军车的泄密事件。首批履带式车辆于1月初在哈特菲尔德公园进行演习,在场观看的有国王、基奇纳勋爵和几位高级官员。基奇纳勋爵对它有怀疑;但是劳合·乔治先生对它很热情,英军司令部则表示了适度的兴趣。高度秘密地研制的50辆此类军车已经完成,故意起了一个误导的名字叫“坦克”(水箱)。它们在索姆河之战的早期阶段运抵法国用于实验目的和操作人员的训练。当发现它们在英军战线后面设置的试验场上轻而易举地越过战壕并将铁刺网碾平时,其设计威力对法军指挥官们产生了吸引力。此前一直不甚热情的总参谋部,现在却希望将它们马上投入战斗。但是劳合·乔治先生认为把如此少量新武器部署作战时间尚不成熟。他将正在进行的讨论情况通知了我。将这一高度机密以如此之小的规模并仅仅在我认为非决定性的军事行动中作为无足轻重的武器暴露给敌人,我对此建议感到震惊;因此,我请求与阿斯奎斯先生作一次面谈,对于他我当时是十分明确的反对派。首相非常友好地接见了我,并十分耐心地倾听了我的呼吁,所以我认为已经成功地把他说服。然而,如果真的如此,他也并没有贯彻他的意志。9月15日,首批坦克,或如公报所称“大型装甲车”,在进攻孔布勒谷壑与马丁皮什之间的第4集团军前线投入战斗。
在数月前由当时组建坦克兵团的斯温顿将军撰写的回忆录中说,有人极力主张使用坦克引导进攻,应投入尽可能多的数量,在坦克后面立刻紧跟大量步兵联合出击。但该建议未被采纳。不论在哪里,这些坦克都分作三三两两进攻某些坚固据点或单独执行特殊任务。它们被当作完全无足轻重的武器使用,运往法国的59辆坦克中,49辆抵达战场,其中35辆抵达它们作战出发点,它们中31辆越过德军战壕。尽管深受初期不健全状态的制约,且因驾驶员大多未受过训练,但立即证明坦克是一种新的要素被引进了战争。在最早的战斗中,一辆坦克发现进攻的步兵在弗莱尔前面被铁刺网和机枪挡住,它便爬过德军战壕,在战壕后横冲直撞,完好无损地立即迫使据守战壕的300多名敌军投降。仅仅9辆坦克克服重重困难在步兵的前面进攻。不论何处只要一辆坦克达到目的地,它的出现足以使惊呆的德军非逃即降。10天以后,即9月25日,另一辆凹形坦克,后跟两个步兵连,横扫吉尔德战壕1500码,除毙伤大量敌军外,还俘获8名德军军官和362名士兵,而英军总共仅损失5人。让这些插曲与上文讲过的第8师惨败作对照吧。
其时,为取得这些微小的成功,为教育职业军人,使其思想向前推进一步,将只要运用得当本可以在1917年取得一次震撼世界的胜利的战争秘密,毫不介意地泄露给敌人。然而幸运的是参战者规模之小也模糊了德军参谋部的视线,甚至遮住了鲁登道夫的敏锐目光。同样地,德军1915年在伊普尔小规模地使用毒气暴露了他们的秘密计划,当时他们没有现成的储备来扩展最初的成功。但是他们的敌人并未忽视在那次事件中所获得的信息。
05.
整个7月份,公众与内阁连续得到保证说,德军在索姆河之战蒙受的损失远远超过了我方。前面一章即“血的考验”中的伤亡人员表说明给人的印象是虚假的。道格拉斯·黑格爵士在当时并没有得到在总部情报部门他的顾问们的忠诚服务。○14向位高权重的上司报告他最喜欢听的事情,是一种诱惑,这是导致错误政策最常见原因之一;因此领导人对他在生死攸关事情决策上的观点通常较无情事实所允许的要乐观得多。
然而,对事件作回顾考察时,似乎不应当一味为这次战役指责道格拉斯·黑格爵士。神秘主义的佛教徒相信,在每一生命的终结时又有一新的生命产生,作为其先辈之善与恶的继承者。1916年的悲剧是1915年的事件决定的。协约国政府针对那年实施打败土耳其和联合巴尔干国家反对中欧帝国的努力宣告失败,从而失去了有利的行动手段。法军在凡尔登遭受的极度痛苦,迫使英军的新部队尤其是大量扩充的炮兵,为营救法国攻击部队遭受最沉重损失,在充分训练之前,就在法国进行救援性的反攻。坦克虽已有设想,但尚有待生产与完善。现存的财力物力不足以沿战线同时发动数起进攻,本可以以此使敌人直到最后时刻都无法断定那里是真正的进攻点。缺乏必不可少的准备,同样无法做到必不可少的突然袭击。然而进攻的要求是义不容辞的,而且刻不容缓。道格拉斯·黑格爵士和西线的所有指挥官一样,只要他是一位尽职尽责的将领,无疑会反对在1915年可能实施的欧洲东南部大回转运动,仅此运动的结果就可能在1916年产生决定性后果。他有把握而且坚信能打破在索姆河的德军防线。但是即使他对进攻德军阵地的勉强态度与热情兼而有之,他也不可能按兵不动。各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有如命运之轮的转动一样,将统治者和被统治者带到一起。
尽管如此1916年西线的战役自始自终就是一场血淋淋的残杀,在结局已定之后英军和法军的力量与德军相比,较战役开始时更弱,实际战线除了凡尔登有所缓解外并无明显的改变,而凡尔登给予德军的缓解不比法军少。我方没有取得任何战略优势。法军的大量伤亡把德军进攻凡尔登决策的愚蠢掩盖得一干二净,即法军防守中表现的过分英雄主义的牺牲差不多抵消了德军在总战略方面的愚蠢。德军长期保持的威望因未能攻克凡尔登而蒙受的损失,但它在另一战场上获得成功,得到了补偿而有余;同时他们一直固守索姆河牢不可破的战线。
但这个暗淡的判断——后世有可能用更敏锐的语言赞同这个判断——丝毫没有减少英国陆军的真正荣誉。它是一支年轻的军队,但是它是我们曾拥有过的最精锐之师;它在炮轰声中仓促组建,人人都是志愿军人,激励他们的不但是对国家的爱,他们普遍深信人类自由受到了军国主义和帝国暴政的挑战,他们不惜作任何无效牺牲,不畏任何毁灭性的磨难。他们踏过战壕的泥泞与污秽勇往直前,穿过横尸遍野、弹坑累累的战场,在大炮的耀眼火光和隆隆震耳声中,在致命的机枪射击中,他们意识到自己在为民族献身,为自己的事业感到自豪,他们扼住欧洲最可怕军人的咽喉,杀死他们,迫使他们节节败退。如果指挥官要求付出两条甚至十条性命的代价去杀死一名德军,我战斗部队从来没有半句怨言。无论进攻如何无成功希望或损失惨重,他们永远保持高昂斗志;再惨重的伤亡也阻挡不了他们恢复冲锋;在无论怎样严酷的物质条件下他们都保持对指挥官的服从和忠诚。烈士和生还的战士一样多,他们完成了深受其鼓舞的崇高使命。索姆河的战场成了基奇纳军队的基地。人们告别各行各业宁静的平民生活,响应不列颠的号召而来,(如我们依然希望的那样)应人道之召而来,从英帝国最遥远的地方来到这里,慷慨的年轻生命之花在1916年永远地凋落了。除了死亡他们是不可征服的,他们征服了死亡,他们建立了一座民族美德的丰碑。只要我们海岛民族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这座丰碑将永远受到世界民族的感叹、敬仰和感激。
————————————
①《道格拉斯·黑格爵士公文札》(Sir Douglas Haig's Despatches),J.H.博拉斯顿,第22—23页。
②同上书,第21页。
③《道格拉斯·黑格爵士的指挥》(Sir Douglas Haig's Command),第93页。
④同上书。
⑤见原书第669页地图。
⑥《昂克尔河畔士瓦本之战纪实》(Die Schwaben an der Ancre)格斯特。
⑦《道格拉斯·黑格爵士的指挥》,第103页。
⑧《道格拉斯·黑格爵士公文札》,第27页。
⑨同上书,第30—31页。
⑩同上书,第33页。
○11即19.6万人减去平静区2.5万人,(《军事努力》每月统计表,第253页及以下)。
○12《世界大战中的第27步兵师》(Die 27 Infanterie Division im Krieg)。
○13《我的战争回忆录》,第244页。
○14在此,读者当查阅我的未经节选的回忆录(《第一次世界大战回忆录》1916—1918年,第1卷)的备忘录全文,可以看出我在索姆河之战正在进行之际我所写的对真实形势的看法;该备忘录全文当时由弗雷德里克·史密斯爵士(现在的伯肯黑德勋爵)提交内阁传阅。它有助于支持我的声称,即我没有根据事后知道的消息强烈批评司令官指挥失当,除非存在文件证据证明,在争论之前或争论中确有同一批评记录在案,而当时所有争论点还不为人所知。
第44章、罗马尼亚的灾难
01.
我们已经知道,1916年初处于孤立地位的罗马尼亚,多么容易受威逼利诱加入日耳曼强国阵营。我们已经看到法金汉如何把矛头转向西方对准法国,并让奥地利将矛头指向意大利,从而减轻罗马尼亚受到的敌对压力,因而它可再保持6个月骑墙的观望态度。现在一系列有决定性的重大事件即将发生。
法金汉愚蠢地策划的两起重大灾难,8月底,第二起灾难落到了中欧帝国头上,即罗马尼亚对其宣战。尽管勃鲁西洛夫6月初的胜利使罗对其宣战的危险步步逼近,德国为阻止危险的发生采取了重大的预防措施,但实际宣战比德国政府预料的还要快得多,这一点令德国舆论为之震惊。一场表示愤怒与憎恶的自发运动席卷德意志帝国;德国的地位在此关键时刻,的确比最终崩溃前的任何其他时期都更为危急。凡尔登战役仍在大量消耗德国的资源,那里即将发生最严重的精神上的失败。索姆河之战正处于高潮,英军并未因遭受的损失而止步,继续将新的部队投入战斗,而且间隔不久就发动可怕的攻击。德军在西线受到的压力非常沉重;凡尔登之战的失败感和在索姆河慢慢被优势兵力压倒和消耗殆尽的感觉,影响了军队的士气。物资的消耗和战斗中的损失使德军的储备捉襟见肘。前线吃紧,严冬御寒物短缺,德军要在此情况下挨过许多星期的危机和应付捉摸不定的局面。与此同时奥地利的失败令人注目,东方的整个南部战线变幻莫测。俄军似潮水般滚滚向前,势不可挡。20多万捷克军争先恐后地投降敌人,并作为独立的兵团编入俄军。意大利向伊松佐河的反攻正在开展。奥匈帝国的全部抵抗力量渐渐分崩离析。此时,一支勇敢和训练有素的50万罗马尼亚新军投向了天平的另一端,在日耳曼国家最薄弱和最易受伤害的战区参战。至关重要的罗马尼亚谷仓和油田丧失了,连匈牙利大平原本身也岌岌可危。长期封锁的压力大伤德国民众的元气,多方面牵制并恶化了战争物资的生产。
在此暗淡绝望之时,理解德国民众情绪的皇帝求助于战争的两个伟大军人,他们以寡不敌众的兵力长期阻止了东方敌人的推进,在他们的眉宇间仍闪烁着坦嫩伯格胜利的光彩。8月28日,即罗马尼亚宣战的第二天,法余汉接到皇帝军事会议主席冯·林克伯爵的通知说,皇帝陛下已决定召见兴登堡和鲁登道夫。法金汉理解这是罢免他的暗示,于是马上辞职;当晚,兴登堡任参谋长,鲁登道夫任副参谋长并享有同等权力,二人共同执掌同盟国战时最高指挥权。
此二人之间关系如何?兴登堡将他们的关系描述为美满的婚姻。“在这样的关系中,”他写道,①“第三者怎能清楚地分清我们两人的功过呢?我们的思想和行动同出一辙,往往一个人说的就表达了另一个人的愿望和感受。当我了解鲁登道夫将军的价值之后,而且是很快了解的,我就了解我的主要任务之一就是尽快充分发挥他的智慧力量,充分发挥其近乎超人的工作能力和不倦地贯彻参谋长的决定,如果有必要便为他扫清道路,扫清我们的共同愿望和共同目标所指向的道路。……我们的军事政治信念的一致性构成了我们关于正确利用国家资源的共同观点的基础。意见的分歧不难调和,任何一方都不曾产生被迫服从的感觉而妨碍我们的关系。”
这位年事已高的陆军元帅,因爱国主义和没有妒忌的性格而始终精神振奋,他已年迈,他军旅生涯黄金时代已过去,由于战争发生的巨变,他甘心情愿地将创议、准备和执行等机会几乎完全交给性格暴烈的同僚,他自己则对完全同意的最重大决定,凭借位高权重清除执行道路上的障碍和反对意见。他们在整个大战期间表现了绝对的团结。
但是如果我们透过表面看事实,那末毫无疑问的是,鲁登道夫支配一切,而兴登堡主要是被挑选出来使他能支配一切。重大决定是在鲁登道夫的脑子里作出的。经过兴登堡有能力的手,调动与控制整个德国军队以及军队以外诸多事务。鲁登道夫就是德军总参谋部的主人。这位军事神父,他完全是德国的控制与驱动力量,不但在整个大战的52个月期间,而且很大程度上在战前和造成战争的形势中就起着这样的作用。参谋部的成员由职业的志同道合和信奉共同信条这种最紧密的纽带联系在一起。他们和陆军其他部分的关系有如鼎盛时期的耶稣会教士与罗马教会的关系。他们派在每位指挥官身边的代表和在总部的代表,说的是参谋部的语言和维护对参谋部的信赖关系。担任德国各军、集团军和集团军群司令的将军们,连兴登堡本人在内,被这一伙人几乎难以置信地视为傀儡,往往仅此而已。参谋官安排一切,而对将军们的权威、意见或希望不屑一顾。参谋部指挥战事、制定决策并将这些决策通知下属机构。鲁登道夫俨然是一位无可争议的主人;在他与第4集团军参谋长的多次谈话中,从来不提兴登堡的名字来支持一个决定或证明决定的正确。
不过这丝毫无损于兴登堡的名望,他宽宏大量地顺从进程,他肯定这样的进程是符合皇帝和国家的最高利益。但是有必要指出,凡是可以相信的那便是真的。
02.
罗马尼亚期待已久的宝贵机会不但已经来临,而且已经过去。
一俟俄国的胜利明白无误,布拉蒂亚诺内阁即果断决定参战。长期的困惑、迟疑和讨价还价结束了。此时罗马尼亚得到了或者说从未得到过的为实现国家的雄心和罗马尼亚各民族的统一完整全力以赴而战的时机。一旦作出这一决定,就应该不失时机地据此采取行动。当勃鲁西洛夫的军队在加利西亚滚滚向前的时候,当奥地利的波希米亚部队成千上万争先恐后地投降的时候,当吃惊的俄国士兵收缴战俘、武器和物资等大量战利品的时候,当德军还没来得及从北方和西方调来军队重建其支离破碎的防线的时候,正是罗马尼亚介入的时机。对罗马尼亚军队的总动员令,若在6月10日左右发布,本来可望在月底之前当同盟国的整个东南战线处于一片混乱之际,将相当数量的罗马尼亚部队投入战斗。此举的影响必定有深远的意义,且可能证明是决定性的。
讨价还价,静待事态的发展,力求化险为夷,遇事谨小慎微等习惯,在布拉蒂亚诺的政策中根深蒂固,以致浪费了近两个月的时间化于谈判。在罗马尼亚政府作出承诺之前,务求事事定当,对方必须给予最高的回报,以及保证她实际上完全不受伤害。规定俄国军队和萨洛尼卡军队可能的调动以及武器弹药供应等军事协议,与政治、金融以及领土问题一样,通过电报往来与各协约国政府进行了大费周章和细微末节的讨论。英法两国政府——对即将来到的索姆河战役的胜利寄以厚望——现在突然急切地想不惜代价地得到罗马尼亚的帮助。俄国为了即将揭晓的理由,显得不那么热情。然而必须有俄国的同意一切,主要军事安排才能决定下来。在这种频繁的讨论中,6月所剩时间和整个7月悄悄地迅逝了。
与此同时,法金汉并非无所事事。德国部队在东线各地与俄军对峙,增援部队从德国前线各地拼凑起来匆匆赶赴勃鲁西洛夫侵入的地段。到6月底,俄军的推进放慢了,到了7月中旬,奥德战线重新连接并或多或少地稳定下来。维也纳、柏林和索非亚理所当然地充满对罗马尼亚态度最严重的担忧。因此在6月和7月,奥地利和保加利亚军队尽最大可能稳步地进入靠近罗马尼亚边界的预防阵地。
直到8月27日罗马尼亚向奥匈宣战,命令全国总动员并准备将军队开进特兰西瓦尼亚。她从协约国得到以下军事许诺:一、俄国对奥地利军队尤其在布科维纳的奥军采取强有力的军事行动;二、俄军派两个步兵师和一个骑兵师在罗总动员的第一天派往多布罗加;三、与罗马尼亚参战的同时,协约国从萨洛尼卡发起进攻。
所有这些措施和协约国的政治上的补充手段加在一起也抵消不了罗马尼亚政府因讨沦而损失的那一个月或6周宝贵时间的价值。谨慎变成了轻率,求安全反被慎小和过虑所害。同盟国在没有忍受新对手攻击之前逃脱了勃鲁西洛夫加予她们的灾难和毁灭。罗马尼亚的攻击已不再是意外而是预见到了的,只要同盟国的资源允许就得加以防范。罗马尼亚大地上有23个组织良好的师,有超过150万能够扛枪的兵员,如果罗马尼亚切断谷物和石油的供应,那末其敌友看来,这才是德国及其惶惶不可终日的伙伴必须面对的最严重打击之一。
03.
当德国和保加利亚合围的乌云向罗马尼亚四周聚集的时候,我们必须考察一下萨洛尼卡前线的形势,罗马尼亚一直期待从那里得到直接的及时援助。
图31、萨洛尼卡局势——,1916年9月底;----,1916年11月底;Cerna,采尔纳河;Dorran,多兰;Florina,弗洛里纳;Koriza,科里扎;Miles,英里;Monastir,莫纳斯提尔;Ohrida,奥赫里达;Prilip,普里利普;Salonika,萨洛尼卡;Strumitza,斯特鲁米察;Vardar,瓦尔达尔河;Veria,韦里亚。
协约国以萨洛尼卡为基地的军队的来到是罗马尼亚决策的重大因素之一。法军、英军、塞尔维亚军、一个意大利师和一个俄国旅五国近40万人现在分布于沿保加利亚周围群山脚下和在它建立的边防线一带。罗马尼亚在协议中讲定:如果可能,这支军队要在她参战的前两周,或在最糟的情况下及与她参战同时,向保加利亚发动次全面进攻。对此英法政府均表示同意。根据这个协议,霞飞有责任命令指挥协约国军队的萨拉伊将军不迟于8月10日出动他的军队。“在认为适当的时候东线军队联合所有部队沿希腊边境向敌人联军发起进攻,如果成功,即向索非亚方向追击敌人。”这一雄心勃勃的命令与现实不符。英军总司令米尔恩将军报告说,对保加利亚军的进攻不会成功。他认为破釜沉舟的敌军能够长期守住保加利亚阵地。战线过广,合适兵力的缺乏,三.国部队之间合作的困难,处于左翼的塞尔维亚军的可疑素质以及重炮品质欠佳等,都属于他所想的不利条件。威廉·罗伯逊爵士记录了自己的意见:保加利亚军队在他们自己国内是极好的卫士,塞尔维亚军队尚未从灾难中恢复元气,所以没有一名英军军官赞成这一冒险行动。英国政府根本不信任萨拉伊将军,因此他与英国同事之间的摩擦持续不断。
图32、罗马尼亚战役,1916年初
(1)舒尔杜代尔坎;(2)罗特图尔姆;(3)菩雷代亚尔;(4)布召;Advancc of German Ninth
Army德国第9集团军(法金汉)进军方向;Alexandria,亚历山德里亚;Bendcr,本德;Black
Sea,黑海;Braila,布勒伊拉;Bucharest,布加勒斯特;Carpathlan
Mts,喀尔巴阡山脉;Cernavoda,切尔纳沃达;Constantza,康斯坦察;Craiova,克拉约瓦;Dobruja,多布鲁加;Fagaras,弗格拉什;Five
Austro-Hungarian
Divions,5个奥匈师;Fokshani,福克沙尼;Galatz,加拉茨;Hermannstadt,赫曼斯塔特;Ismall,伊斯梅尔;Jassy,雅西;Kalafat,卡拉法特;Karakal,卡拉卡尔;Kronstadt,克龙斯塔德;Miles,英里;Odessa,奥得萨;Orsovva,奥尔索瓦;Passes,通道;Piteschi,皮特斯基;Ploesti,普勒斯蒂;R.Alt,阿尔特河;R.Danube,多瑙河;R.Pruth,普鲁特河;R.Sereth,谢列特河;Romanian
First Army,罗马尼亚第1集团军;Romanian Fourth Army,罗马尼亚第4集团军;Romanlan
Second Army,罗马尼亚第2集团军;Romanian Third
Army,罗马尼亚第3集团军;Rustchuk,鲁斯丘克;Silistria,锡利斯特拉;Sistova,锡斯托瓦;Sofia,索非亚;Transylvanian
Alps,特兰西瓦尼亚山脉;Turturkia,图尔图凯;Varna,瓦尔纳。
这些悲观仁义的看法并没有完全得到后来事实的证明。塞尔维亚军队经过重组、训练、补充给养之后,在时机来临时表现自己是一支毫不宽容的军队。但值得注意的是,英国内阁不顾提交给他们的报告,仍然同法国一道怂恿罗马尼亚依赖萨洛尼卡军队的有效进攻。的确在巴尔干,协约国军无法阻止保加利亚投入其主要兵力对付罗马尼亚。结果作出的安排是,米尔恩将军率英军以积极防御保护萨拉伊的右翼,而萨拉伊本人不得不将霞飞命令的总攻击降格为佯攻,并由塞尔维亚军发动一场包抄进攻。纵然如此,他还得沿一条单线铁路为8个师提供给养。在整个战线他只能调集不超过14个师,用以对付在坚固的山区设防的保加利亚和德国23个师。连这些有限的军事行动的日期也延迟到了9月底。其时,德保联军首先发动攻击,虽然在别处被打退,但还是攻抵海滨,并于9月18日在卡瓦拉俘获一个希腊师。在这种情况下值得注意的是,萨拉伊居然成功地攻占了莫纳斯提尔。在进攻的实际战线上双方几乎势均力敌,每一方调集了19万人和800—900门大炮。但是这个成就根本没有对决定罗马尼亚命运的斗争产生影响。即使指责萨拉伊将军的脾气和性格有种种缺点,假设,这些缺点一一为无可争辩的美德所取代,形势也不可能获得更好的结果。
04.
罗马尼亚从宣战之时起,其岌岌可危的地位日益明显。王国的主要部分是一舌状地带,长约300英里,宽100英里。北以南喀尔巴阡山脉为屏障,南以宽阔的多瑙河为界,大致在舌状地带的中心处即其首都布加勒斯特。奥德军队集结在南喀尔巴阡山脉背后;而保加利亚军队蜷伏在多瑙河对岸。四个月足以夹碎罗马尼亚,就像钳子中间的核桃。
关于罗马尼亚四周边界还要说几句。多瑙河貌似可靠的屏障,它流经此地的大部分河段穿过平原上的深水槽,多处宽近1英里。河流在锡斯托瓦、图尔图尔卡伊和锡利斯特里亚等主要地段筑有堡垒,在重榴炮弹出现前被认为是难以攻下的要塞。多瑙河流至河口,将多布罗加省包围在其水域与黑海之间,该省是罗马尼亚在第二次巴尔干战争末不费一枪一弹从衰竭的保加利亚夺取的。军队进入多布罗加,左侧是多瑙河,右侧是黑海海岸,这个想法激发每个保加利亚人的雄心壮志,要切断罗马尼亚这条舌头的舌根。
北面的山脉是比多瑙河边境线更加有效的防御体系。南喀尔巴阡山脉高度为6000—7000英尺,山体有森林、多草台地和圆形岩峰三层。这一壁垒由自北向南的四条主要通道贯穿2000—3000英尺深许多英里长的陡峭裂缝,由较窄的小路穿过,其中最西的一条小路与武尔坎通道相接。南喀尔巴阡山脉在最东端成直角折入喀尔巴阡山脉,此处即是俄国普鲁特河边境,即是罗马尼亚北方省份摩尔达维亚。这里就是新战争的战场。
罗马尼亚8月27日动员了23个师,其中10个师训练有素,5个师次之,余皆为后备队伍,总计超过50万人。然而罗马尼亚军队的大炮力量弱,且弹药供给严重不足。她主要军火库又在参战前数日神秘地发生爆炸。她的战场电话装备非常落后,拥有的飞机廖廖无几,既无壕堑迫击炮也没有毒气。罗马尼亚的政治家们起初似乎寄希望于——回首往事这真是异想天开——保加利亚不会向它宣战。当这个希望在9月1日破灭时,罗马尼亚仍然相信萨拉伊将军的介入将把保加利亚兵力牵制在萨洛尼卡前线。她还希望德军因受到强大压力而抽不出大量兵力,她还依仗明确答应的俄国强大而迅速的援助。罗马尼亚的兵力分为四大集团军,其中第3集团军守卫多瑙河和多布罗加,第1和第2集团军扼守穿过南喀尔巴阡山脉的各通道,第4集团军希望以后得到第2集团军的合作,穿过喀尔巴阡山脉入侵特兰西瓦尼亚。5万人组成的中央后备军防守布加勒斯特。
起初,在特兰西瓦尼亚仅有5个疲惫的奥地利师,但9月上半月4个德国师已经接近。且自9月6日起法金汉亲自担任这些部队的指挥。3个保加利亚师和1个骑兵师,以及调自萨洛尼卡前线的1个德国师之一部分集结在令人敬畏的马肯森麾下,屯兵多瑙河对岸直指多布罗加。
尽管罗马尼亚军队拥有数量上的巨大优势,但只要研究一下作战地图就不能不令人焦虑不安。当时任战时国务大臣的劳合·乔治先生向我全面解释了那里的局势:我们在沃尔顿希思的一次长谈中双方都感到惊恐。此后,他写信向首相提出虽为时已晚但却是严肃的警告。萨拉伊和萨洛尼卡的军队不能投入战斗;剩下来只有俄国的援助了,而这件事又运气不好。由于罗马尼亚老国王在战前与奥匈帝国签订了条约,俄国一直视罗马尼亚为潜在的敌人;因此,南俄铁路系统不通到罗马尼亚边界,在俄国铁路终点站列尼与最近的罗马尼亚的加拉茨铁路线之间实际上有20英里的空隙;所以俄国不可能很快援助她的新盟友。阿列克谢耶夫和精明能干的俄军参谋部了解罗马尼亚问题的程度远远胜过缺乏耐心的西方协约国,协约国对俄国就罗马尼亚的介入持冷淡态度显然一直忧心忡忡。
正当接纳一个新盟友的欢呼声依然响彻法、英新闻界之时,令人吃惊的消息来到。9月1日,马肯森入侵多布罗加。9月6日,他率领保加利亚军队和德国榴弹炮队摧毁了图尔图尔卡伊的多瑙河要塞,俘虏25000名罗马尼亚军并缴获100门大炮。马肯森迅速前进通过多布罗加,到9月底已差不多到达与黑海之滨康斯坦察平行的地方,途中占领了罗军放弃的锡利斯特里亚要塞。到10月第三个星期攻克康斯坦察。他留下一半军队建筑自多瑙河至黑海的壕堑线防守征服的领土,率领余部(又增加一个土耳其师和保加利亚师)横渡布加勒斯特对面的多瑙河,离布加勒斯特只有40英里,对都城形成很大威胁。这一威胁不是没有目的的。在保加利亚入侵多布罗加的同时,法金汉也正在探察南喀尔巴阡山脉的通道,不断地到处寻找强行通过的道路。然而罗马尼亚第1、第2集团军坚持顽强抵抗,而自喀尔降巴山脉出来的第4集团军,继续驱使奥地利军节节西退。但是图尔图尔卡伊的灾难、多布罗加遭到入侵以及马肯森对布加勒斯特的威胁,已经占用了5万名罗马尼亚中央后备军。任南方前线指挥的阿韦雷斯库将军断然要求:罗马尼亚第4集团军应从特兰西瓦尼亚召回,第2、第3集团军应减少至合适防守各通道的最低限度,罗马尼亚的全部力量应对付保加利亚军。这无论如何是一项军事计划。它遭到了任北方司令的普雷森将军同样强烈的抵制。矛盾相当尖锐,争论不分胜负。结果不出所料达成妥协,依照这一妥协,普雷森将军继续入侵特兰西瓦尼亚,但因兵力薄弱无法奏效;阿韦雷斯库将军虽从扼守通道的部队调集足够部队,但仍不足以打败保加利亚军,反而危及了各通道的防御能力。
现在罗马尼亚已参战两个月,11月初,法金汉的军队增加了的5个德国步兵师和2个骑兵师。得到如此强有力的增援,他便努力地进攻武尔坎通道。到11月26日,他强行通过这条通道进入罗马尼亚平原,沿日乌河谷而下,并意外地切断了把守奥尔绍瓦附近舌尖部位的罗马尼亚军的对外联系。德军的这一行动使其他通道的防御连续受损。到11月底,法金汉已同来自多瑙河对岸的马肯森会合;12月6日,总计达15个师的法金汉与马肯森联军与罗马尼亚军队残部之间进行了三天激烈的争夺战之后,胜利地进入布加勒斯特。顽强自卫的罗马尼亚军向东朝着现在终于来到的大批俄军方向撤退。尽管大雨如注,严冬恶劣气候,法金汉和马肯森仍跟踪追击。道路已不复存在。部队缺乏粮食和各种必需品。根据法金汉所说,鲁登道夫发来“一连串令人讨厌和多余的电报”②。既无冬衣,也没有补充给养。尽管如此,德军仍坚持不懈,主要同俄军进行了一系列激战之后,于1月7日抵达谢列特河。德军的推进到此为止,罗马尼亚之舌状领土已被从舌根处切断。这个不幸王国只剩下北方省了。在这环绕雅西镇的狭小地区,四个月前满怀信心参战大军的余部忍受了数月的困苦甚至饥饿;不但成千上万的战士而且数量更多的难民悲惨地死去。就这样,罗马尼亚终于遭受与巴尔干所有民族同样骇人听闻的不幸。
人类是多么地难以教化,在感情的驱使下人类又是何等盲目!大战给如此之多的人带来痛苦,大战曾给巴尔干各国信奉基督教的人民以无上的机会。其他民族不得不接受辛劳、挑战和苦难。他们只需要宽恕和团结。只要自觉地认识到他们的共同利益,那末采用某种国际手段建立起来的,以君士坦丁堡为联合首都的巴尔干联邦,本来可以成为欧洲强国之一。协同一致的武装只需宣布中立,继之以在选定的时机对他们的共同敌人土耳其和奥地利进行决定性的干预,可望轻而易举地满足每个国家合理欲望的大部分,各国都可望得到安全、繁荣和力量。然而它们宁愿选择同饮自相残杀复仇的毒酒。现在这杯毒酒尚未喝干!
05.
现在有必要考察一下1915年5月底英国组成联合政府之后我们离开了的英国政治领域。据当时观察,新内阁尽管由诸多杰出而正直的人士组成,但对于进行一场大规模战争来说,它是一个累赘的不能令人满意的机构。从组阁之初起某种值得注意的裂痕和个人决定的倾向就很明显,这些裂痕和倾向并非遵循正规的政党路线,而是各党中成员常见的种种性格和意见的反应。有聚集在首相周围的老自由党人一派,他们不愿意为进行战争而采取激烈的国内措施。在保守党中他们也不乏共鸣者。这一派对我国为最大规模地装备自己和盟友必须支付美国人量款项因而产生的财政困难,感慨甚深,他们反对为获取最大的军需品产出而在工业领域采取极端手段,他们尤其反对推行义务兵役制以维持战场的作战部队;正是在这些问题上意见和感情的分歧日益明朗。
到1915年中期,热情的志愿兵队伍已远远超过我们装备和组织他们的能力。自愿挺身而出者已逾300万人。他们表现了不列颠民族最高尚最强烈的爱国主义精神。但是到1915年夏天,消耗额已大于补充数。显而易见,若不采取全新措施,1916年就很难维持英军的70个师,更不用说100个师了。以首相为首的严格的自由党一派赞成进一步努力推行自愿招兵制。大多数保守党大臣,在劳合·乔治先生的支持下——在我退出政府以前包括我本人——坚信立即实施义务兵役制是难以避免的。可是基奇纳勋爵由于他几次三番呼吁人民志愿参军,因此得到全国极好反应而理所当然感到自豪,此时倾向阿斯奎斯先生一方,使天秤不利于实施义务兵役制。但是战争继续在困难中进行下去,到1916年1月初,在战争的巨大压力下,重新引起征兵问题上激烈争吵的内阁危机。
现在,严酷的实际需要,由于广大人民群众热情的道义性质运动而变得更为迫切。有350万人志愿从军。但仅有他们是不够的,因为他们自愿参战就不考虑其中有许多人曾屡屡受伤,难道令其重返前线吗?一方面千百万健壮青年尽可能地过着平静的生活,另一方面却把年老、体弱、伤残的志愿者投入战斗,行吗?难道服役期已满的本土军中的公民和正规军战士必须继续服役,而不应该强制那些尚未作出任何牺牲的人们开始服役吗?有350万个家庭,他们所钟爱的负担生计者、他们的英雄,自愿地为祖国的事业贡献自己的一切。他们代表民族生存所依靠的最坚强因素。这些家庭提出要求:不能因为一些人拒绝履行他们的义务,使胜利延迟,让残杀延长。基奇纳勋爵终于在1月底改变了立场,阿斯奎斯先生也作出让步。结果只有一位大臣约翰·西蒙爵士辞去政府职务。一项征兵法案提交议会,并迅速以压倒多数通过。
然而,正如从产生征兵法案的内部斗争可以预料到的那样,新法案是一次不能令人满意的妥协的产物。它既不能保证所需要的兵员数,也没有满足此时激烈要求的牺牲均等。4月,内阁中出现了有关扩大征兵范围的新危机。以前的斗争在双方都留下伤痕,在全体同样珍视国家事业的同僚之间暴露出深刻的性格差异,这次似乎可以肯定,劳合·乔治先生将辞职,内阁将破裂,必须精心拟订计划组成一个强大的反对党以保证实施极端的战时政策。
有人建议,下议院中这样一个反对党领袖应是劳合·乔治先生和爱德华·卡森爵士,我受到多方面人士的敦促站到他们一方。我曾在佛兰德有好几个月指挥的苏格兰营因兵员不足被解散,我获准重返议会。5月,议会依法任命两个调查委员会对美索不达米亚和达达尼尔海峡的军事行动进行调查,我立即在近一年时间里卷入了苦恼地继续履行我在本书前面叙述过的自己的责任。我是以了解机密问题的无公职的议员的立场将后来12个月的事件记录下来的。
06.
1916年4月的征兵危机被阿斯奎斯先生方面进一步的让步避免了。通过了一项新的国家兵役法,劳合·乔治先生仍留在政府内。夏、秋期间,联合政府尴尬地凑合在一起,受多种压力和苛求的折磨。因1916年罗马尼亚的崩溃和全部希望的破灭引起的指责使内阁中的两派的斗争再起。劳合·乔治先生的辞职立刻导致政府的垮台。伴随这一事件出现的内阁人员千变万化的组合和重组,有朝一日将成为英国宪法史上发人深省的一章。
12月5日,阿斯奎斯先生向国王递交了他本人及其内阁的辞呈。国王召见的博纳·劳先生建议,劳合·乔治先生是唯一可能的首相继任者。尽一切努力劝说阿斯奎斯先生参与新政府,但没有成功。在除了劳合·乔治先生以外的所有自由党同僚的追随下,阿斯奎斯先生退出政府加入爱国的反对派。劳合·乔治先生、博纳·劳先生和爱德华·卡森爵士组成的新三人小组负责国务管理,实际上握有独裁的权力。这些决定没有受到议会的挑战,不但为全国所接受,而且博得新闻界的喝彩。
新首相希望我参加他的政府;但是这一念头引起了此次危机中举足轻重的要人们的极大不快。诺思克利夫勋爵对我有强烈敌意,此时活跃起来。他急急忙忙在《泰晤士报》和《每日邮报》上撰文宣称,已经作出不变的决定将那些对战争失败负有责任的人排除在政府之外,公众将“欣慰而满意地获悉不请丘吉尔先生在新政府中担任任何职位”。他还力图否决对贝尔福先生外交大臣一职的任命,幸而未获成功。四位被视为新联合政府中不可缺少的杰出的保守党成员或签名或发表声明,要求以我和诺思克利夫勋爵不担任大臣作为他们就职的条件。因此就这点而论——虽然这或许不是对他表示恭敬的方式——诺思克利夫勋爵的观点得到有力的支持。在达达尼尔海峡委员会提交报告之前我任海军大臣时的行为尚在审察中,这当然是一个被引证的充分理由。劳合·乔治先生在这种形势下根本无法抵制这一临时纠合但势力强大的阴谋小集团。因此,几天以后他通过一位我们共同的朋友里德尔勋爵捎信给我说,他决心达到他的目的,只是暂时反对势力太强。我通过同一渠道回答他说,发表政治独立的书面声明。
然而我同新首相的关系,尤其是我在5月10日的秘密会议上发表演说之后,已经发展到我虽无职务却在很大程度上成了他的同事。他反复同我讨论战争的方方面面,以及他的许多秘而未宣的希望与担心。他向我保证,他的决心是要我和他同舟共济。我正是从处于这一有点反常的地位,注视以后6个月里的潜艇战危机和尼维尔将军在法国的灾难性进攻。
新首相具有能应付这个动乱时期的两种性格特点:第一,立足于今天却不短视。对他来说每天都充满了希望和重新开始的冲动。他考察每日清晨的问题时,目光不受先入之见、过去言论和先前失望与失败的阻挡。在和平时期这种心态并不总是令人钦佩的,往往也不总是成功的。但是世界千变万化,所有的价值和关系因某种惊人的事件及其无法估量的反应而改变,处于这种严重危机之中,为追逐胜利这个主要目标,人们会产生无穷无尽的精神活力,这是一种难得的优点。他的直觉能力用于应付危机,较之严格头脑的逻辑推理更加合适。
立足于今天和每日重新开始的特点,直接导致他发挥第二个宝贵的才能。劳合·乔治先生在此时期似乎拥有从不幸本身汲取未来成功之手段的特殊力量。从德国潜艇的劫难,他想到护航制度;根据卡波雷托灾难的教训,他建立最高战时会议;从3月21日大灾难的日子起,他组建了联合指挥部,并得到大量的美国援助。
他在英国政府中的和在协约国各委员会的崇高地位是在重大灾难中登上的。他不坐等事件本身的发展再作出事后聪明的裁决;他抓住最重大问题力求解决它们,不因错误及其产生的后果而灰心丧气。他几乎也不受传统和习惯的干扰。从来不谋求将某个陆军或海军人物树立为偶像,他可以藉其名声得到庇护。对陆军和海军等级制度他只略加点指与压力,使其调整以适应迫切的需要。他吸收议会外的精力充沛的能人志士,委以各部大臣之职。他对见到的事情绝不忽略。所有的政府任务需要他全神贯注。他活着完全为他的工作,从不嫌工作太重。只要有需要,他便作出决定。工作的重担似乎从来压不垮他。他天生具有管理民众和行政机构的干练能力,现在又具备制定战时政策的高度平衡能力和对陌生事物探究根源的能力。在他的治理下把本岛和帝国都有效地组织起来以适应战争。他组建的帝国战时内阁,成为英王朝在全世界资源的单一管理的中心。是他提出挫败德国潜艇海上攻击的护航制度,给予在巴勒斯坦压倒土耳其人的前进推动力,是他促使在法国的统一指挥有益于胜利,等等,为执行政策在作出重大努力和决心方面,谁也比不过王国政府的首相。
————————————
①冯·兴登堡元帅,《我的生活片断》(out of My Life),第84页。
②《第9集团军征战记》(Der Feldzug der 9 Armee)(1916—1917),第2部分,第93—100页。
第45章、美国的介入
“鉴于德意志帝国政府已对美利坚合众国政府和人民屡屡采取战争行动,因此美利坚合众国参议院和众议院在联席会议上决定:兹正式宣布美国与德意志帝国之间处于由后者强加给美国的战争状态;总统特此授权和指示运用美国全部海、陆军和政府资源进行对德意志帝国的战争;为使战争胜利结束,美国国会特此保证提供国家的全部资源。”
(1917年4月6日国会决议案)
01.
1917年初的显著标志是发生了三起惊人事件:德国宣布无限制潜艇战,美国的介入和俄国的革命。这些事件加在一起构成了战争的第二次大高潮。这二起事件的先后顺序有决定性作用。如果俄国革命发生在1月而不是3月,或者如果德国等到夏季宣布无限制潜艇战,那就不会有无限制潜艇战,因而也没有美国的介入了。如果协约国无望地面对俄国的崩溃,得不到美国介入的支持,似乎可以肯定法国在当年就要失败,战争就会通过谈判和平地结束,换言之,以德国的胜利告终。如果俄国少维持两个月而德国又多忍耐两个月,那末事件的整个进程就会彻底发生变化。依照这一顺序,我们辨认出命运女神的脚印。必须有俄国的忍耐或德国的急躁才能确保美国的参战;两者皆做到了。
德国的彻底失败,归因于三大主要错误:决定经过比利时进军不顾将英国引入战争;决定发动无限制潜艇战,不顾将美国引入战争;第三,决定使用省出进攻俄国的德国部队,于1918年在法国进行最后的猛攻。如果没有第一个错误,他们本来可以在一年之内轻易地打败法国和俄国;如果没有第二个错误,他们本来可以在1917年满意地媾和;如果没有第三个错误,他们本来能在默兹河或莱茵河上设牢不可破的防线与协约国军队对抗,在保持自尊的条件下媾和,以减少屠杀。所有这三大错误都是由同一股势力犯下的,那就是扼杀德意志帝国的扩军备战的那股势力。以如此不可思议的权力支持德国扩张的德军参谋部应为所有三大致命决策负责。由于过分发挥用以建立统治的聪明才智,许多国家及其人民坠入了毁灭的深渊。
无论争论持续多久,交战国之间在德国潜艇战的是非问题上绝不会取得一致看法。德国人从来不明白,将来也永远不会理解,其敌对国和中立世界是怎样怀着恐怖和义愤看待潜艇攻击的。他们真诚地相信所有强烈抗议不过是矫饰宣传。海事法和惯例已很陈旧,它们是在数世纪过程中形成的,尽管在个别事例中时有违反,但基本上在国与国间许多激烈的战争中仍有其重要性。即使在公海上抓获一艘敌国商船,对俘获者也是有严格约束的。将中立国船只变为战利品的行为,震惊了国际法的整个历史。但是在虏获一艘船只与击沉一艘船只之间存在巨大差异。海上中立国船只的俘获者,依照沿用已久的惯例,必须将所虏船只带进港口交由战利品法庭审理。任意将其击沉已是令人深恶痛绝的行为;而将其击沉又不为船员提供安全,任由他们在救生艇上自生自灭或溺毙海中,这在所有航海国家看来是令人憎恶的行为,除了海盗,迄今绝没有人蓄意这样做。因此,航海历史悠久的国家,尤其是英国、法国、荷兰、挪威和美国,认为对商船,特别是对中立国商船进行潜艇战是十恶不赦的暴行。船只已经破碎沉没,攻击一方的船员的恶意听任无助的商船船员们让无情的大海吞噬,这确实是丑恶的。
不过,德国人是海上新手。他们几乎不在意这些航海的古老传统。在他们看来任何形式的死亡都是一样的,都是结束人的生命,只不过痛苦有大有小。难道给海水呛死比被毒气闷死更加可怕?或者在救生艇上饿死比在“无人地带”因伤处腐烂苟延残喘更加可怕?英国的封锁把整个德国当作被围困的堡垒,试图迫其全部人口——男女老少、伤者、健者忍饥挨饿至屈服方休。假定与潜艇战类同的后果发生在陆地而不是海上,假定美国人和中立国人把大量粮食和炮弹运进德军炮火下的军事区域,假定知道他们的护送部队要通过某些道路奔赴前线,那末谁会有片刻的犹豫不去连续攻击压倒他们,并把他们从地面炸飞呢?谁会因为村镇中聚集了手无寸铁的非战斗人员而迟疑不向敌人开火?如果有人进入了炮火的射程以内,他们就得碰运气了;那末为什么这个道理就不能用于鱼雷战?为什么大炮杀死出现在前面的中立国人员或非战斗人员为合法,而在海上鱼雷杀死同样的中立国人员或非战斗人员就是骇人听闻的暴行?划分这两种情况区别的道理在哪里?政策可能布置设计好的圈套,但是在逻辑上其思路是清晰的。是的,无论什么人进入我火力之内阻碍我们赢得这场战争,如果有必要,我一定将其击毙,不分陆地和海洋。这些就是德国海军参谋部的思想。但是中立国所持观点与此截然相反。
德国向商船最初发动潜艇攻击是出于海军上将提尔皮茨粗犷和精力充沛的个性。我们已经知道他最初军事努力的命运。1915年2月4日,他宣布自2月18日起“在环不列颠群岛海域以内发现的每艘协约国船只将被摧毁,故不可能避免对其船员与乘客造成的危险,”进入该战区的中立国船只亦将招致危险。当时,可供提尔皮茨调遣的适用潜艇不超过20—25艘,其中仅三分之一即7—8艘可同时出动。考虑到英格兰诸岛交通之频繁与港口之多以及我防卫措施之有力,我们认为这种攻击的效果对我国的贸易量将肯定是比较无关紧要的。于是我立即宣布,我们将对由德国潜艇造成的商船沉没数,连同进出英国港港口的船只数每周予以公布。结果证明我们的自信是完全正确的;到1915年5月,提尔皮茨如此微弱的力量阻止海上贸易的失败已昭然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