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铁路(即浙赣铁路东段)和三条公路干线,但大部地区山岭连绵,森林茂密,道路曲折,便于我隐蔽和机动。
在中共闽浙赣省委和省军区的帮助下,我们立即进行挺进师的组建。
先遣队突围的部队主要是一个迫击炮连、一个机关枪连(已经没有炮弹和枪弹)和二十一师的第五连,再就是一些康复了的轻伤病员,以及政治部、供给部、保卫局的机关工作人员,共四百多人。此外,省委又将闽浙赣独立师第一团一百多人编入挺进师。为了适应游击战争的需要,下面不设团、营、连,而是编成三个支队和一个师直属队。支队实际上相当于连,但大都由团级干部担任领导。任命了王蕴瑞同志为师参谋长,黄富武同志为师政治部主任。师部机关有司、政、供、卫各部,但极其精干。后来还把机关人员编成一个政治连。
当时确定的行动路线是:由闽浙赣根据地南下,先到闽北根据地,和那里的党组织取得联系后,再去浙江。经过了个把月的整训,二月底,指战员们抱着继承先烈革命遗志、开创新的游击根据地的坚强信念,誓师出征了。
挺进师南下,首先要通过敌人在信江以北布置的几道封锁线。由于我们的准备工作比较充分,行动隐蔽而且敏捷,以一夜一百四十里的急行军翻过了灵山,通过了封锁线,渡过了信江,胜利到达闽赣边境。可是,当我们刚刚到达福建边境时,突然遭到了敌保安团的伏击。这次伏击给我们带来的最大损失,是把我们仅有的一部电台打掉了,从此我们就同党中央和上级党组织失去了联系。
我们从闽浙赣根据地出发前,曾向闽北党组织通报,请他们派人接应。但当我们打垮敌人的伏击进入闽北根据地时,却到处碰到敌人,找了好几天也没有找到闽北黄道同志的人。后来发现在一些村口和凉亭柱上贴着敌人的布告和反动宣传品,其中有署名李德胜的“劝降书”。这时,我们才搞清楚原闽北军分区司令员李德胜叛变了。这个叛徒正带着敌人来闽北“清剿”,还把我们挺进师要到浙江去的行动计划出卖给了敌人,使我们遭到伏击。这样,我们只得放弃先同黄道同志取得联系的想法,决定以自己的作战行动,为进入浙西南打开通道。
这时,我们同抗日先遣队北上时留下的两个连队会合了。他们有一百五十余人,几十支步枪和几挺机关枪,由营政委洪家云同志率领,归建于挺进师。而原来编入挺进师的闽浙赣独立师第一团在部队离开闽浙赣根据地后,大都掉队跑回去了。这样,挺进师仍是五百多人。为加强挺进师活动区域党、政、军工作的领导,决定成立政治委员会,由刘英、粟裕、黄富武、宗孟平、王维信、姚阿宝、刘达云、洪家云、方志富等九人组成,刘英同志为书记。
浙西南是一个重要的战略地区,敌人在那里驻有较强的保安团队。我们必须先在外围活动,把那些保安团队吸引出来,给以各个打击,才好进入该地区。为此,我们于三四月间在浙闽边境进进出出,往返作战,一度打到江山,又在武夷山、洞宫山区兜了几个圈子,后来又辗转游击于龙泉河以南之庆元、景宁(现已撤销,大部划入云和)、松溪、政和(现已合并为松政县)、寿宁、泰顺一带,先后打了大小几十仗。比较重要的有溪头、小梅、沙湾、上标、潭边街、百丈口等战斗,歼灭了一批保安团队和地主武装。敌人自感“风鹤频惊”,十分惶恐。此时,敌人以为我们必将在龙泉河以南的浙闽边境立脚,遂将龙泉河以北的浙江保安团队纷纷南调,并令福建的新十师和第五十六师北进,妄想南北夹击,消灭我军。
四月下旬,我们正活动于庆元县的斋郎地区时,敌人令浙江保安第一团团长李秀率部一千二百余人,福建保安第二团团长马洪深率部一千余人,并在近千人的地主武装
(主要是“大刀会”)的配合下,从东北、正东和东南三个方向对我实行分进合击。当时我军只有五六百人,虽然敌我兵力对比悬殊,但我军战斗力强。我们决心利用斋郎的有利地形,精心组织一次战斗。敌人知道我军兵力有限,弹药不多,更无后方补给,拟以地主武装打头阵,先予我军以扰乱和消耗,然后出主力,一举将我歼灭。这却给了我军以各个歼灭敌人的良机。二十八日上午,战斗开始,手持刀枪的地主武装漫山遍野呼啸而来。近一个月来,我们已经有了对付“大刀会”的经验,我军以军事政治攻势齐下,半天不到便将他们完全瓦解。接着,浙保第一团李秀部,骄纵轻进,一下深入到我军预设阵地前沿。我集中火力,突然给以打击,杀伤其三百余人,俘虏约二百,敌团长李秀也被打断了手,率残部仓皇向斋郎东北四十里的英川逃窜。我军追击了十五里才返回。这时刚由东南方向烂泥村赶来之敌马洪深感到孤立无援,连忙带着他的闽保第二团狼狈遁走。战斗胜利结束。
斋郎战斗,是我军挺进浙闽边后的关键性一仗。斋郎战斗的胜利,迫使敌保安团队在以后一段时间内转为退守,龙泉河北面的敌人已比较空虚,一些反动地主也纷纷离开了浙西南,我们获得了开辟以仙霞岭为中心的浙西南游击根据地的有利时机,胜利完成了进军以来的第一个作战任务——打开进入浙西南开辟游击根据地的通道。
创建浙西南游击根据地
经过一个多月的调查研究,我们对浙西南地区的具体情况有了进一步了解。从实际情况出发,我们选择了龙(泉)浦(城)江(山)遂(昌)和龙(泉)云(和)松(阳)遂(昌)东西两片地区作为建立第一块游击根据地的基本区域。因为洪家云同志率领的两个连归建之前,在龙浦江遂地区活动过,有一些工作基础;和我们有联系的青帮组织在这一带也有较大的势力,便于我开展工作。
一九三五年五月上旬部队进入到龙、遂、松三县边界地区,受到当地青帮的热烈欢迎。这个青帮组织的主要领导人是松阳县安岱后村的陈凤生和斗潭村的卢子敬。陈凤生早年在外地经商,加入青帮,接触过进步思想,受到过一九二八年崇安、浦城暴动的影响,向往革命,一九三O年回乡后,领导了攻打国民党枫坪警察所的武装斗争。卢子敬早年留学日本,受进步思想影响,中途归国,回乡办学校,加入青帮,积极学习与传播革命知识。陈、卢等一些青帮首领,实际上是当地很有威望的群众领袖。他们领导的青帮会众,绝大多数都是当地的贫苦青壮年农民,有强烈而朴素的革命要求。我们一到,他们就积极靠拢我们,主动表示希望得到共产党的领导。这样我们有了初步的依托,对浙西南游击根据地的开辟,起了很好的作用。后来,在党的领导和教育下,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参加了红军游击队和根据地建设工作,一些先进分子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成为挺进师进入浙西南地区后的第一批地方党员和干部。
这时部队已改编为四个纵队和两个独立支队。我们确定将第四纵队留在龙泉河以南的浙闽边境继续活动以牵制敌人,由第一、第二纵队担负开辟基本地区、建立根据地的任务,其余各部队则由师部率领北进,辗转游击于浙赣路以南的汤溪(现并入金华)、龙游(现并入衢县)、金华、武义、宣平(观已撤销,分别划入永康,武义等县)、丽水之线,造成声势,迫使敌人北调,以掩护和保障第一、第二纵队开展工作。
挺进师在第一个时期的主要任务是作战。北渡龙泉河进入浙西南地区后,我们的任务是要把武装斗争与根据地建设结合起来。我们运用了井冈山时期毛泽东同志的领导方法,分兵以发动群众,集中以打击敌人,要求每个干部、战士都学会两套本领:打游击,做群众工作。
我们这支部队的前身,本是赣东北的子弟兵——红十军,是长于打游击的。后来奉命调往中央苏区,先后整编为第十一军和第七军团,在几次反“围剿”的斗争中,千里转战,已锻炼成为一支长于野战的红军正规兵团。现在要分散打游击,反而要从头学起,最大的困难是不少干部不愿意分开活动。怎么办呢\?只能在实际斗争中来培养和锻炼。我们于三四月间进入浙江并活动于浙闽边境时,就着手解决这个问题。开始,我们派一个团级干部带一支小部队出去,要他们在外面活动半个月,然后在预定的地点跟我们会合。可是,过了三天,他就带着部队回来了。别看才出去三天,人也瘦了,眼睛也凹下去了,胡子也长了,无论如何要跟我们一起走,不肯单独行动。以后我们就改变办法:开始不叫他出去半个月,只出去三天,三天后在什么地方和我们会合;会合后再出去,增加到五天,五天后再到规定地点集合。这样,他们单独行动的办法多起来了,信心也慢慢增强了,以后就把出去活动的时间逐次增加到七天、十天、半个月,这样才学会了单独活动。以后甚至一个班长也能够带一支小部队单独活动了。
游击队要能自如的活动,根本的一条是要依靠群众,会做群众工作。所以我们一进入浙江,就向部队提出了这项要求。因为是新区,群众对我们不了解,加之语言不通,又受到敌人反动宣传的欺骗,群众难免有些害怕。他们听说红军来了,就躲起来,有的则被国民党反动派胁迫着离开了村庄。有时,我们连一个向导也不容易找到,筹措粮食给养更是困难。为了向群众宣传,有时只好叫自己的侦察员化装成逃跑的群众,口里喊着:“红军来了!红军来了!”群众也跟着跑出来了。侦察员再把群众拦下来,向他们说明情况,请他们带路,讲定每带十里路给一块银洋。当时我们的银洋还比较多。利用群众带路的机会,我们就做宣传。这样,群众得到了利益,又听我们讲了道理,知道我们是工人、农民的子弟兵,反对国民党抽丁拉夫和摊派苛捐杂税,纪律又好,确是爱护群众的。一传十,十传百,就不再相信国民党那一套骗人的鬼话了。在这一阶段的活动中,我们了解了群众的疾苦,熟悉了他们的风俗习惯,学习了一些浙南方言,积累了一些开展群众工作的新经验,对我们开辟浙西南游击根据地很有作用。
浙西南山区在反动统治阶级残酷剥削和敲诈勒索下,农民生活极其困苦,农村经济濒临破产,加之头年大旱,作物歉收,这一年春天又发大水,春花荡然,到处是灾民、饥民,挣扎在死亡线上。面对这个现实,我们公开提出“打土豪,开仓济贫,帮助群众战胜夏荒”,深入发动群众斗争。
此时浙江保安团队被我主力部队吸引和牵制在外,国民党兵力空虚,不得不集中有限的兵力守城而放松农村。我们也不集中部队攻城,而在广大地区辗转游击。我们每到一个地方,首先将国民党的区、乡武装消灭,区、乡、保长和土豪劣绅四处逃散,逃散不及而被我们捕获的,则按实际情况区别对待。罪恶多,民愤大的,召开群众大会公审,坚决镇压,没收他们的财产,分配给贫苦群众。如五月十七日我们袭占了松阳重镇古市,公开处决了反动镇长和巡官,五月二十一日袭击龙游溪口,又镇压了罪大恶极的第三公安分局长。这样就给了阶级敌人以沉重打击,使广大被压迫、被剥削的群众从反动统治阶级的千年压榨下挺立起来,砸碎身上的枷锁,投入轰轰烈烈的革命斗争。这是浙南人民空前规模的革命壮举,也是全国革命低潮中一个局部的高潮,来势迅猛。我军所到之处,都有大批大批的群众跟着,簇拥着,复仇的呐喊声,胜利的欢呼声,山鸣谷应,日夜不绝。反动区、乡政权瓦解了,接着就建起农民、青年、妇女、赤卫队等各种革命群众组织。他们在共产党的领导下,宣布所采取的革命行政措施。一个崭新的红色游击根据地的雏形便在浙西南地区出现了。
革命形势迅速发展,浙江统治集团震惊。四月六日《东南日报》报道,“浙省无匪迹……治安绝无问题”。可是转眼之间,来自仙霞岭的革命霞光,已照映得浙西南一片火红。报纸惊呼:“松遂龙各县大半赤化”。国民党浙江省政府主席黄绍竤与省保安处副处长宣铁吾等赶忙集议,决定“进剿”,妄图将我挺进师消灭于立足未稳之际。
敌人这次“进剿”,以浙江保安团为主体,纠合地主反动武装。国民党在浙江原有七个保安团,三月间,省保安处长俞济时带着三个团到宜昌去了,留有四个团全部用上,又调集了全省十五个保安大队中的十一个,以及刚从南京调来不久的税警团一个团,合计约八九个团的兵力,分四路向我进攻。我军参照前一段时间对付保安团的经验,决定将主力分为南、北两路,趁敌人尚在运动中,先一着跳出去,转入敌后,打击敌人,以便把敌人调出中心区,使中心区的工作能继续坚持和开展。
当我南路部队向西南方向出动的时候,师部则率主力北上了。开始,我们日夜兼程指向汤溪县城,在敌人拼命加固城防的时候,我们又迅速折向遂昌的门阵一带,在那里发动群众,斗争土豪劣绅,书写标语,扩大宣传。然后留下二十多人就地开展游击活动,以掩护群众的革命斗争,主力则由当地群众中的积极分子带路,直奔上阳村。接着又由上阳村的农民积极分子配合,进袭南坑。我们每到一处,发动群众,惩处恶霸,吸收青年积极分子加入红军,搞得热火朝天。
就这样,我们在汤溪、龙游、金华、宣平、遂昌之间辗转游击了十多天,把革命烈火引到了浙赣铁路线。浙赣线受到我们的威胁,各地告急的文电接连发到杭州,敌人的“进剿”计划眼看要破产,黄绍放坐卧不安,打着“推行新运(即蒋介石搞的“新生活运动”)、抚慰灾民”的旗号,带着一个士官教育团前来助威。这一期士官教育团集中训练的是浙江各县保安队的基干队长和常备队长,都是浙江保安队的反**共骨干。士官教育团装备比较精良,黄绍竤视为“怀中利剑”,于六月十二日亲自带到金华,以振奋浙西南地区的反动势力。我军侦知消息盾,预为布置,以逸待劳,给敌士官教育团以突然打击。先于十四日在宣平北乡之吴宅歼其一个整连,接着又奔袭小溪口,再歼其一个连。这两个连队的装备,全部为我缴获。黄绍竑受此打击后,于二十日匆匆跑回了杭州。敌人的第一次“进剿”遂告失败。
在武装斗争保卫下,浙西南游击根据地建设工作迅速发展。松遂之间的安岱后、大泮坑、大横坑、苏马坪,龙遂之间的玉岩、枫坪、小吉、上田、东畲,遂西南的王村口、独口,龙西的碧陇、住溪,福建浦城的毛垟,甚至丽火的雅溪、曳岭、丽云,龙南的上田、季山头、黄桶……几乎是一片火红。这些基本地区,建立了红色游击队,发展了群众武装,各种革命群众组织普遍建立,住溪、王村口、官塘、枫坪、谷陈等地还建立了临时苏维埃政府。在党的浙西南特委统一领导下,各项工作不断深入开展。八月,群众开始了紧张的查田运动,量地插标,准备分配青苗和土地。
这时,挺进师已发展到近千人,扩编为五个纵队和两个独立支队,连地方工作人员一起,不下两千人。地方武装也有千余人。我们的师部和领导中心放在王村口,还建立了后方基地。王村口的后山上就有军需物资供应站、军械修理所和伤病员休养所。
从一九三五年五月至九月中旬,前后四个半月,浙江第一块游击根据地已在江山、浦城、龙泉、遂昌、松阳五县之间建立起来,纵横百余公里。游击区域发展到北抵浙赣路,南到浙闽边界西段,西及赣、闽边境,东到丽水、宣平的广大地区。武装斗争为建设根据地打开了道路并提供了保障,根据地建设支持了武装斗争。我们初步实现了党中央交付的任务,在浙江站住了脚跟。
第一次反“围剿”
浙西南游击根据地的建立,等于在蒋介石的后院修起了革命的堡垒,枪口相对,这必然是他无法容忍而要加以“平毁”的。革命斗争的实践已经证明,只要实行革命的武装割据,“围剿”与反“围剿”的斗争是不会平息的。浙江当然不能例外。一九三五年八月,敌人开始策划对我浙西南游击根据地进行“围剿”。
后来查明,蒋介石鉴于保安团对付不了我们,决定调动主力部队来“围剿”。国民党军委会在七八月间先后任命卫立煌和罗卓英为“闽赣浙皖四省边区剿匪总指挥部”的正、副总指挥。这个总指挥部原先设在江西上饶,着重对付我抗日先遣队,以后一度移驻福建南平,重点对付闽赣边境,七月下旬移驻浦城,九月中旬移驻浙江江山。该总指挥部制定的《第一期清剿计划》(国民党蒋介石认为我坚持南方游击战争的红军游击队只是红军的“残余”,故名“清剿”而不叫“围剿”),确定这次“清剿”要“以各边区大部对粟、刘”,并委第十八军军长罗卓英统一指挥。当时,福建、江西、浙江、安徽四省边区受该总指挥部节制的部队共有六十三个正规团,罗卓英计划以其中的一大半来对付我年轻的浙南游击区。
由罗卓英任军长的第十八军,是陈诚起家的老本,装备精良,人员充实,训练有素,战斗力较强,以后被称为国民党军五大主力之一。其师、团长中如黄维、霍揆彰,李树森、来瑞珂、胡琏、阙汉骞、高魁元等,后来都是国民党军中的著名人物,由此可见蒋介石对此次“围剿”之用心。
罗卓英的部队于八月间由江西向浙江开进,其“围剿”的部署是:以第十四师三个团在北面,第九十四师三个团在东北,第六十七师三个团在东南,浙江四个保安团在南面,第三师两个旅五个团在西南,郜子举“剿共军”
第二纵队两个支队四个团在西北。各部都构筑碉堡工事,对我浙西南根据地形成包围;又从北面的溪圩经东畲到南面的龙泉,构筑一条碉堡线,将整个包围圈剖为东西两半,以其第十一师三个团由龙泉向北机动。十八军军部率其特务团驻丽水。此外,还调第五十六师所属的两个旅六个团,由隙■(左石右祭)(qi)下市向东南经花桥、举水、荷地直抵泰帧,构成第二道封锁线,以求切断我转向闽北、闽东的退路。敌人集中了三十二个整团共约六七万人的兵力,连同地主武装号称四十个团,妄图围歼我游击队,彻底摧毁我浙西南游击根据地。
敌人发动新的“围剿”,我们虽早有觉察,但开始判断认为是刚提升为浙江省保安处长的宣铁吾指挥。当时宣铁吾在遂昌设有“浙南剿匪指挥部”,指挥有四个保安团和十余个保安大队,构筑封锁线,扬言要用“回环压迫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手段”直捣松遂龙间我根据地。我们对国民党浙江省防军的战斗力是心中有数的,而且我们为浙西南游击根据地的发展和第一次反“进剿”的胜利所鼓舞,所以在七月底、八月初发起了“八·一”大示威,以期打破宣铁吾的“围剿”。直到九月中旬,我们才逐渐查明这次“围剿”是蒋介石直接部署、由罗卓英指挥,并以敌正规军为主体。“八·一”大示威虽然给了敌人保安团队和反动地主武装以相当的打击,但过早地暴露和消耗了我们的力量。形势比我们估计的要严重得多。
对付敌人如此大规模的“围剿”应取何种方针,关系重大。回顾中央苏区在毛泽东、朱德同志领导下的第一、二、三次反“围剿”和在周恩来、朱德同志领导下的第四次反“围剿”,都是以运动战歼敌,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特别是第一、二、三次反“围剿”,一路敌人被歼灭了,一次“围剿”也就基本上被粉碎了。就是在井冈山时期,自朱、毛两军会合形成红军主力后,也是游击战与运动战相结合。而现在我们只是一支游击队,我们一次最多只能消灭敌人一个营,还是保安团的部队。我们必须以游击战的战略战术来粉碎敌人的“围剿”。游击战很难谈得上防御,也不能大量歼灭敌人,只能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实行敌进我进的方针。我们决定留下第二纵队和第五纵队就地坚持,其余主力部队迅速跳出敌人的包围圈,以积极的作战行动吸引敌人、调动敌人,并开辟和建立新的游击根据地。
九月下旬,我们由浙西南游击根据地的中心区南下,在龙泉道太以东敌军第六十七师和第十一师的接合部——蛤湖偷涉龙泉河,突破了敌人的云、龙封锁线,进入浙闽边境。
罗卓英是一只狡猾的老狐狸。当他查明我游击队主力已突围进入浙闽边境后,知道以数万大军追捕我分散活动的不足千人的游击队,无异“以拳头打跳蚤”,不能奏效。因此,他除派一个师约五个团的兵力追堵我军外,仍将几十个团的大部队死死地箍住我纵横一百公里的浙西南中心区,企图彻底摧毁我游击根据地。
后来的实践表明,我们将两个纵队的兵力留在浙西南是留得多了。如果我们当时对敌情有足够估计的话,主力部队还可以少留一些;留下的部队应该化整为零,采取武工队和秘密工作相结合的活动方式坚持斗争。
九月十九日,罗卓英开始血洗浙西南,先后延续八个多月,直到一九三六年六月“两广事变”爆发才结束。
我浙西南广大革命群众和挺进师第二、第五纵队,在黄富武同志为首的浙西南特委和军分区的领导下,在敌我对比众寡悬殊的极端残酷的形势下,浴血奋战,以生命和鲜血誓死保卫红色游击根据地,写下了悲壮的篇章。他们在扼守玉岩、住溪、王村口等地的时候,日夜同敌军以营为单位编成的“搜剿队”作战,英勇机智,往往使敌人付出了重大的代价。苏维埃政府干部为了争取时间安置伤员,发动群众砍倒树木,横断交通,并在山崖上造石楼(即滚木擂石)、扎口子,凭险打击敌人。他们在王村口的馒头岭就是这样阻击敌人达三昼夜之久,打得敌人无计可施,后来不得不绕道石练方面去,爬上大乌尖从侧翼进攻,我军才放弃馒头岭,转移到第二个隘口御敌。敌人羞怒已极,焚烧了大小山路两旁的林木,漫天浓烟烈火,日夜不灭,并严密封锁,调整部署,紧缩包围圈。在反动地主武装的配合下,以梳篦方式漫山遍野来回“清剿”。十月三十日,黄富武等同志被捕后,形势更为严重。但同志们在人民群众掩护下,掩埋好战友的遗体,包扎好自身的伤口,整理好战斗的组织,继续战斗。支队整编为大队,大队缩编为小队,主要领导干部伤亡了,基层干部接替指挥。最后剩下几个人,他们也自动集合起来,选出指挥员,重新与敌人周旋。秋去冬来,天寒地冻,他们穴居饮雪,挖田鼠窝找粮食充饥,夜以继日、出生入死地坚持,与前来搜捕的敌人战斗。其中如张麒麟、余龙贵、宣恩金、曾友席、曹景恒、杨干凡、刘亨云等同志,克服了千难万险,直到几个月后,才同我们由浙南出击的主力部队胜利会师。
坚持根据地斗争的第五纵队,是以浙西南根据地革命干部、共产党员和青年积极分子为主体的第一支浙西南人民子弟兵。尽管这支部队组建得晚,训练较少,但指战员们觉悟高,甘愿为保卫家乡、保卫红色政权、保卫土地革命英勇献身。他们人熟地熟,给予敌人的打击分外沉重;可是也由于他们是本地人,社会关系多,面目公开,易于暴露,牺牲最大。他们不愧是浙西南革命史上光荣的一代。
一些地方党政领导干部坚持斗争到最后一息。如龙浦县委书记方志富同志(化名张云龙),战斗到剩他一个人时,不幸左手负伤,他就凭着右手,轮换使用两支枪向敌人射击,最后在龙泉茶圆坑壮烈牺牲。又如安岱后的陈凤生同志不幸被捕后,敌人把他押到龙泉,软硬兼施,妥他招供。他坚不吐实。敌人残酷地把他钉在墙上。他还是不屈服。末了,敌人绝望地把他枪杀“示众”。其他如卢子敬、陈丹山等同志。都为革命洒尽了最后一滴血。
敌人的烧杀惨无人道,对我们的同志不仅是枪击和砍头,甚至把他们当众“开膛”,割了心肝去下酒,被捕杀和活埋的基层干部和群众不计其数。但是,敌人越残暴,革命军民的反抗越坚决。我浙西南革命军民在这场斗争中用生命和鲜血写下的壮丽篇章,将永留青史!
挺进师主力撤出浙西南中心区南渡龙泉河以后,敌人的追堵部队虽然只有五个团,不及其“围剿”兵力的六分之一,但是仍十倍于我,加上地方反动保安团队和地主武装的配合,我军的处境还是十分艰难的。我们和追踪的敌人往返兜圈子,周旋于浙闽边区的景宁、庆元、松溪、政和、建阳、寿宁、福安等地,战斗频繁激烈。
十月五日,我们在寿宁县境与闽东特委主要负责人叶飞同志等胜利会师。这是头一年我们抗日先遣队北上途经闽东与他们会师之后的又一次会师,群情振奋,十分欢快。随即,我们进到浙江泰顺县境。双方在交谈中一致认为,敌人组建了一个“闽赣浙皖四省边区剿匪总指挥部”,统一指挥四省边区的反革命力量来对付我们,而我各红色游击区却互不联系,各自为战,这是很不利的。如果我浙江与闽东、闽北三个地区能取得密切联系,即使一时尚难统一行动,但只要能在战略上互相协调、互相策应,定可更有力地打击敌人。基于这一认识,双方领导人很快取得了成立“中共闽浙边临时省委”的一致意见。经协商,临时省委由刘英、粟裕、叶飞、黄富武、刘达云、阮英平、范式人、许信焜、洪家云、方志富、许旺等十一人组成,以刘英同志为书记,我任组织部长,叶飞同志为宣传部长兼少共临时省委书记;并相应成立闽浙边临时省军区,由我任司令员,刘英同志兼政委。
临时省委成立以后,面对敌人不受调动、集中力量摧残我浙西南游击根据地的反革命策略,我们立即着手开辟新的游击根据地。除令北渡瓯江的第一纵队加紧向浙东地区(即括苍山南北地区)发展外,重点放在开辟浙南地区的漩击根据地。
浙南地区,主要是瓯江”下游以南的广大地区,东濒东海,南接闽东,山岭连绵,地形险要。它比浙西南地区有两个更为有利的条件:一是一九二四年这里就有党的活动,一九二九年冬天以后的两年间,党在这里领导过武装暴动,红十三军的旗帜曾插到瓯江两岸的许多乡镇,在群众中留有很深的影响。此时在平阳、福鼎之间已有闽东党的工作,可以互为依靠。二是这里离浙赣线较远,国民党统治势力比较薄弱。于是,我们由浙闽边向东北行动,攻下了瑞安珊溪镇,立足于瑞安、平阳、泰顺三县之间,以比为枢纽向东南和东北发展,一直打到瓯江南部直抵东海之滨。接着我们又出动主力,兜了两个大圈子,攻克了瑞平泰外围敌人许多重要市镇和据点,如云和之东坑、梅岐、沙湾、渤海、大顺、小顺,文成之南田、西坑、黄坦、大峃(xue)、玉壶、峃(xue)口,瑞安的营前、高楼、湖岭、马屿、陶山、平阳坑,泰顺的百丈口、左溪、泗溪、仕阳,平阳的水头街、山门、腾蛟,苍南的莒溪,福鼎的南溪等地。局面打开后,确定由刘英同志带少数短枪和省委机关在瑞平泰地区开展游击根据地的建设工作,我则率领武装部队,在浙闽边进进出出,从浙江打到福建,又从福建打到浙江,吸引和打击敌人,以掩护和保护省委开展工作,并支援浙西南地区的斗争。
从一九三五年九月到一九三六年六月,是我浙南游击区经受严竣考验的重要时期。我浙西南游击根据地暂时丧失了,但我们在浙南地区又开辟了大块的游击根据地;游击战则在浙西南、浙闽边、浙东、浙南更广泛的区域展开了。从总体上看,罗卓英三四十个团的“围剿”并没有打败我们,我们获得了新的胜利。
浙南党内的一些分歧
在三年游击战争中,浙南党的主要负责同志之间主要是刘英同志和我之间在几个问题上产生了分歧,给工作带来一定的影响。
前面已经提到,我们同中央和上级党组织在电台被打掉后即已失去联系,我们并不知道有遵义会议的召开和清算王明“左”倾冒险主义,对于革命已转入低潮,留在南方坚持的游击队应取何种方针,认识并不十分明确。前一阶段,我们主要考虑的是如何实现由正规军向游击队的转变、进入浙西南、建立游击根据地、在浙江省立脚生根。四个多月的活动,进展比较顺利。后来几十倍于我之敌压下来了,浙西南游击根据地遭到血洗,刚刚取得的革命成果受到了严重的摧残。在严酷的形势下,我回顾了浙西南这一段的斗争,产生了一些想法。我们在浙西南,基本上是按照过去中央苏区的做法,以打土豪、分田地为基本政策,并公开发展群众组织,公开建党、建政。在创建游击根据地之初,采取这些做法,有力地打击了地方反动封建势力,对发动基本群众和迅速打开局面有决定性作用。但是从坚持长期斗争来看,打土豪,分田地,打击面大,不利于团结和争取其他社会阶层。同时浙西南红色政权的中心区离铁路不过数十里,这样一个为广大白色政权所包围的小小的公开红色政权,当敌人以强大力量进行“围剿”时,目标非常突出,难以经得起敌人反复持久的打击。因此,我设想在民族矛盾日益加深的形势下,应从实际情况出发,适当地转变策略,调整政策,团结中间阶层,对上层分子根据其不同表现区别对待,以孤立敌人,并注意公开工作和秘密工作的结合,以增强我对敌斗争的力量。但是,当我把这些意见同刘英同志商讨时,他认为这是对浙西南工作的否定而甚为反感,我们两人在思想上产生了分歧。
一九三六年三月,我们获悉罗卓英经过几个月的“围剿”,正将主力集结于城市和交通干线。刘英同志判断敌人的“围剿”已经结束,要我即率挺进师主力回到浙西南地区去恢复工作。我认为敌人主力虽已集结,但仍在附近城市和交通干线,仅凭这个情况还不能判断敌人对我浙西南游击根据地的“围剿”已经结束,挺进师主力仍应坚持在广泛区域内打游击,至于何时进入浙西南中心区,应在进一步了解情况后,相机行事。我们的意见未能取得一致,刘英同志即以省委的名义作出主力进入浙西南恢复工作的决定,并派许信焜同志任挺进师政委会书记。
我们进到浙西南地区外围后,了解到经过敌人几个月的“围剿”,浙西南游击根据地的主要领导人黄富武同志已经牺牲,其他领导干部除个别走失外也已先后牺牲,保留下来的少数基层干部和部队,已化整为零,转入隐蔽的斗争。敌人的堡垒工事象围棋子一样,遍布整个地区。罗卓英的主力部队在经过军事进攻的第一个回合以后,收缩驻扎于浙西南及其周围的城市和交通干线,由保安团队和地主武装进入第一线,继续“清剿”,斗争正转向深入,敌情仍然很严重。在这种形势下,挺进师主力如钻到敌人的包围圈里去,正是敌人所求之不得的,势将遭到毁灭性的失败。但许信焜同志坚持要执行刘英同志的决定。虽然由于我的决断,部队只进入浙西南地区进行了几次奇袭,随即转到广大地区去打游击,但却加深了我同刘英同志的分歧,并且在一部分同志中传扬开来。
闽浙临时省委是在失去党中央和上级党组织领导的情况下,由浙南和闽东两个游击区的党的负责人,根据实际斗争的共同需要协商一致成立的。临时省委成立后,由于浙南游击区和闽东游击区双方都有些本位主义、山头主义,从浙南方面来说,还有以主力自居的思想;同时我们都不知道遵义会议的精神,受“左”倾冒险主义肃反扩大化的影响,互相错抓了人,错杀了人,发生了误会,双方都有气,以致产生了矛盾。临时省委本应按照党的原则妥善地来处理这些矛盾,但刘英同志却想“统”掉闽东。他几次提出要把叶飞同志留在临的省委工作,藉以调离闽东。我不赞成,认为这对坚持闽东游击根据地和协调两个地区的关系不利,也不符合组成临时省委的初衷。我对刘英同志决定派到闽东独立师任政委的人选也认为不当,可能对双方团结起不好的作用。刘英同志未采纳我的这些意见。临时省委成立后,三个主要领导人经常分开活动,省委的实际工作由刘英同志主持。刘英同志常常以省委的名义,把个人的意见强加给其他同志。刘英同志的这些做法,不能不引起闽东同志的疑虑和反感,也使我感到很难办。我是经常在外面打游击的,对于这些问题做了一些调解工作,也没能收到什么效果。
不久又发生了同黄道同志联系的问题。临时省委成立后,我们很想再同闽北游击区的黄道同志取得联系。大约在一九三六年二月间,我正转战于浙闽边境,碰到了闽北军分区政治部主任,就写了一封信,托他带给黄道同志,希望黄道同志牵头,召集会议,商讨三个游击区今后的协同配合问题。在当时我们三个地区的负责人中,黄道同志是党内有威望的老同志,我认为由他出面召集会议是最适合的。刘英同志也给黄道同志写信联系过,但对于我给黄道同志写信甚为不满,并引起了恐慌。
一九三六年三月,刘英同志写信给叶飞同志,说临时省委已于二月二日决定叶飞同志兼组织部长,闽东特委设副书记一人,再次要叶飞同志来省委。当时我是组织部长,这个决定无论在事前或事后我都不知道,直到前些时,才从一份材料中看到。说明刘英同志既想把叶飞同志调离闽东,又想撤掉我这个组织部长。
一九三六年秋(时间记不准),我正活动于闽浙边境之庆元县境,刘英同志以临时省委的名义给我送来一封信,要我乘与叶飞同志见面的机会,把叶飞同志押送省委,并派来一支武装监督执行。这个命令使我十分震惊,不知道究竟又发生了什么问题,总觉得双方的矛盾应当在党的会议上来解决,不应采取对敌斗争的手段。但我未能坚决抵制,将叶飞同志扣押了起来。当时,受王明“左”倾冒险主义的影响,党内存在着混淆两类矛盾的做法,叶飞同志如被押送到省委实在是很危险的。幸喜在途中遇到敌人伏击,叶飞同志乘机脱险。闽东同志随即宣布退出闽浙临时省委。扣押叶飞同志导致了闽浙临时省委的解体(以后,浙南方面仍然沿用“中共闽浙边临时省委”这个名义,直到抗日战争开始后,才改为“中共浙江省委”)。
当我到达临时省委后,刘英同志立即召开会议,提出了所谓“分裂省委”的问题。说叶飞、黄道反对刘英,粟裕参与其事。对闽东主要负责同志进行声讨,对我进行斗争。因闽东同志已退出闽浙临时省委,我便成了主要斗争目标。当时对我也采取了敌斗争的手段,派了一个班把我监视起来,剥夺了我行动自由。
在这次会议上,把我率队转战于浙闽边境,给黄道同志写信,以及叶飞同志的脱险,都说成是我参与所谓“分裂省委”的活动,还把我在前面叙述过的我们在浙西南问题上的分歧,说成是我“全盘否定浙西南的工作”,“对恢复浙西南丧失信心”;甚至把我们进入浙江的第一阶段,为吸引和调动敌人而在浙闽边的游击活动,也说成“一开始就对进入浙江没有信心”,等等。
刘英同志对我发动的这场突然袭击,我事前毫无觉察。面对严重的敌情,我们既已失去中央和上级党组织的领导,同闽东、闽北兄弟地区的关系又搞破裂了,浙西南游击根据地刚刚遭到严重摧残,现在内部又出现了危机,在这样极端严重的时刻,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分裂了。经过一个多星期的反复思考,从浙南革命斗争的全局着想,我被迫违心地作了“申明”。这场斗争才算结束。此后,我和刘英同志就分开活动了,刘英同志主要坚持于浙南地区,我则主要活动在浙赣路南侧和浙西南地区。我们在总的方面仍是统一的,配合的,但在各自活动的地区内则各自行动,而且互相之间心存戒备,每当必须会合时也各自带着武装,并且不住在一个房子里。后来由于敌情严重,从一九三七年二月开始双方失去了联系,直到一九三七年十月与国民党地方当局谈判成功后才又会合。
浙南党内主要领导人之间的这些严重分歧,属于政策策略方面的,后来我在自己活动的范围内,从实际情况出发作了若干调整,刘英同志在浙南地区事实上也作了一些调整。不过我们始终未能就浙南游击区的建设和发展作过实事求是的探讨。至于采用处理敌我矛盾的手段来对待党内矛盾,在浙南党内还延续了一定的时期,带来很不利的影响。而闽东、闽北、浙南三个兄弟游击区之间的团结,经过了这一段的波折,到抗日战争开始,在上级党的领导下,在新的基础上才得到解决。时间已经过去几十年,刘英同志于一九四二年在坚持浙江工作期间被国民党逮捕,英勇牺牲。旧事重提,是想把历史事实交代明白。当时我们都还年轻,又失去了中央和中央分局的领导,这就不能不使我们在思想上行动上和对问题的处理上,留下不成熟的痕迹。
第二个发展时期
从一九三六年六月“两广事变”爆发到同年十二月“西安事变”的和平解决,是浙南游击战争的第二个发展时期。从客观上说,“中央军”调走了,敌情逐渐缓和,从主观上说,是因为我们依据实际情况,适时地调整了政策,发挥了政策的威力。
我们把公开的武装斗争同隐蔽的群众工作更加有机地结合起来。前一阶段,我和刘英同志就常分开活动,我带大部队公开打游击,他带少数便衣武装人员做群众工作,双方紧密配合,工作比较顺当。逐步地我们把这种活动方法提到斗争策略的高度来对待,并使组织形式与之相适应。我们分别组成了“突击队”与“牵制队”。所谓“突击队”也就是武装工作队,主要任务不是打仗,而是带领便衣队、短枪队坚持于基本地区,做发动群众的工作,进行游击根据地建设。所谓“牵制队”,就是游击队的主力部队。它的主要任务是在广大范围内进行公开的武装斗争,牵制、吸引、打击敌人,以掩护和保卫基本地区,并发展新的游击区。刘英同志带“突击队”与省委机关坚持浙南地区,我则带“牵制队”在广泛的地域公开打游击。
在我率领“牵制队”单独活动的过程中,考虑到这样一个问题:为了长期坚持敌后,形成比较巩固的游击区,并为主力部队提供更多的“落脚点”和“跳板”,我们不仅要有相对稳定的较大块的游击根据地,而且在较大块的游击根据地的周围,还必须建立一些小块的游击根据地和若干的游击基点;这些小块的游击根据地和游击基点,有公开的,有秘密的;在你来我往,敌人势力比较强大的地区,还应有“白皮红心”式的两面政权,使我们的整个游击区形成几种类型的结合。为此,我决定把建立游击基点作为“牵制队”的重要任务之一,一面打仗,一面建设。我们在一些重要地区,选择条件比较好的村庄开展工作,几个或十几个有工作基础的村庄连成一片,就是一个游击基点,离开二三十里又建立一个游击基点,这样逐步向外发展。基点密集的,联系起来便成了一个小小的游击根据地。它的外围,还有分散的游击基点。这些游击基点和小块的游击根据地,开始是临时性的,经过斗争的考验和不断加强工作得到巩固和发展。
在游击区内,这种小的游击根据地和分散的游击基点之所以能够存在,除了有力的武装活动外,主要靠政策的威力。这个时期民族矛盾日益加深,我们吸取浙西南斗争的经验和教训,针对浙江商品经济比较发达,地主兼工商业者多的特点,对政策作了若干调整,以抗日、反蒋为前提,扩大团结对象,缩小打击目标。我们改变了打土豪的政策,把“没收委员会”改为“征发委员会”,征收“抗日捐”。比方说,我们到一个地主家里,如果他家里的人跑了,就根据部队的需要和他家负担能力的大小,给他写个条子,说明我们北上抗日,有了困难,需要他捐助多少担米、多少衣服和多少钱。假定我们希望他捐助两百元,便说明这次住在他的家里,吃了几担米、杀了几头猪,合计该扣除五十元钱,便要他再送一百五十元钱到什么地方去。地主回来,看到红军没有没收他的家产,是讲道理的,全家商量商量,设法把那一百五十元钱送到指定的地点。这样,矛盾不激化。但也有不送的,我们就写信警告他,要他在某天某时把钱送来,并且规定了接头的办法;如再不送,不仅罚款,后果由他负责。当然也有顽固的,以为我们奈何他不得,就是不肯送来,那就需要采取比较强硬的办法对待。
如汤溪周村有个地主乡长,我们通知他要送五百元抗日捐来。根据调查,他是完全可以负担的。但他不干。我们警告他说:你拒不缴纳抗日捐,现在要另罚五百元,合计一千元,如限期不交,定要惩处。他听了笑笑说:“想惩办我,谅他们没有这个本事!”其实我们与群众有密切的联系,他的行踪,我们了如指掌,这一天,他出门了,我们的侦察员马上在半路上把他抓了来。他吓得要死。我们还是向他交代政策,要他交款。这一下见效了,他一回去,很快便把捐款和罚款共一千元全数送来了。以后他还到处宣传:“红军真厉害呀!……”这样,周围的一些地主在收到我们的条子后,大都及时认捐交款,不必动武。这就解决了部队的经费开支。
我们很重视群众的经济利益,注意发展山区经济,部队活动的地区大多是林木茂密的山区。我们的政策是支持竹木和山货出口,欢迎平原城镇的殷实客商进山做买卖,使商品流通,山区经济得到发展。这样做虽然还不能满足基本群众的长远利益,但对他们近期生活的改善是有利的,因而得到群众的拥护,自觉帮助我们防奸防特,通风报信。这样做,也争取了一批资本家和工商业者。我们的一部分军需用品,也能比较适时地得到供应。
我们还很重视团结争取知识分子的工作,向青年进行革命、抗日宣传,把进步青年团结在自己的周围,并通过他们收集一些报纸和进步书刊。这些书报,是我们了解情况的一个重要来源。
在小块的游击根据地里,政权是我们掌握的,但形式是秘密的。当然时间长了,也就成为公开的秘密了。
在敌我争夺频繁的边缘地区,我们建立“白皮红心”的两面政权。大体上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争取原来的保、甲长为我们做事;另一种是把我们的秘密党员派进去做保、甲长。国民党和群众对立,不是那么了解情况,“白皮红心”可以存在得住。我们有广大群众的支持,谁个好,谁个坏,我们是有数的。对那些经常作恶的保、甲长,我们给以惩办,惩办了几个,大批保、甲长就保持中立,真正坏的给孤立起来了。
我们所建立的小块游击根据地,可以举宣(平)遂(昌)汤(溪)边区为例子。
早在一九三五年五月至九月,我们游击于浙赣线中段以南地区的时候,便进入宣遂汤地区,并在门阵、银坑一带回旋。这一带地形很好,以门阵为中心,坐南向北。背靠大岭,面对金(华)汤(溪)平原,群峰守望,竹木葱茏,位置重要。它不仅处于三县交界处,而且可以扼制三条交通线:其东有宣平至金华的公路,其西有丽水经遂昌至龙游的公路,北面有金华至衢州的铁路和公路,且有小溪由南向北通往金华,是竹木放筏必经之道。我们在这里打土豪,发动群众,开展工作,并在芝肚坑、龙葱、周坞、黄塘井、小洋坑、紫坑、溪口等十多个村庄发展党员二十余人,建立了党的支部和遂汤区委。罗卓英“围剿”时,我军主力向浙南转移了,由于该地区处在敌人包围圈之外,工作又隐蔽,来受到严重摧残,门阵的群众,还掩护了我们一个伤员养伤达数月之久。一九三六年秋冬,我们已经有了建立小块游击根据地的想法,派人按新的精神去恢复工作。一九三六年底和一九三七年初,先后有两支部队进入该地区。春节前后,在紫坑成立了党的宣遂汤工委,统一领导这一小块游击根据地的建设。由于执行了新的政策,经济上有一定的发展。中心点门阵被群众称为“小上海”,商业繁荣,平原上的客商带来大批布匹、医药等货物,交换山区的特产,使金华也实际上成了我们的“军需补给基地”。那一带的不少保、甲长是替我们办事的,区长、乡长往往保持中立。他们明明知道我们一些情况,但权衡利弊,不向国民党当局报案,因为报了案,反而会受到上司的责难和“进剿”军队的敲诈勒索,而且也要受到我们的惩处,两头不讨好。从敌人方面来说,先前进山骚扰的部队遭到我们几次打击之后也学“乖”了,小股的不敢再来,怕被我们消灭,大股的又上不来,因为道路艰险,给养困难,施展不开。这样,我们就有了一个小小的但又确实比较稳定的后方。这个后方,在刘建绪的“围剿”时期,发挥了顽强的战斗力量,成为我们在浙赣线以南和浙西南地区坚持斗争的重要基地之一。
这个时期,我们进行游击战的范围相当广泛,如从鼎平地区出发,经瑞安、青田、缙云、丽水到达浙西南。而在浙西南,又可以在龙泉、遂昌、汤溪、金华、宣平、松阳等浙赣线以南的一大片地区活动,东进可到永康、武义、东阳、仙居、天台,南下可到云和、庆元、景宁、寿宁、松溪、政和等浙闽边地区,总之,战场比较辽阔。我们常常把活动的重点放在对敌人威胁最大、对外界影响最大的浙赣线南侧,有时甚至打到武义汤恩伯的家乡,打到青田高市村陈诚的老家,而且逼近了蒋介石的老家奉化溪口。当然,到达这些地方是不容易的。特别是天台山以东,敌情就更加严重一些。有一次我们准备去打溪口,敌人发觉了,派了三个团来堵截。我们不得不暂时向天台山以南转移,打了一个下午,赶了七八十里夜路,才甩开敌人,第二天,我们又回头继续和敌人兜圈子。
由于我们有了若干公开的、半公开的、秘密的游击基点为依托,部队打了仗,疲劳了,一个晚上急行军便转到了游击基点。这里群众是我们的,封锁了消息,大家可以住下来,休整三五天,侦察好敌情,计划好行动部署,再跳出去,打击敌人,开展工作。浙南基本区是我们的大后方。有时我们也跳到那里去,在那里打击进犯的敌人,或者做稍长时间的休整。这样,如鱼得水,我们的活动比前一阶段自如多了。
此时,浙南地区根据地的建设工作也取得了很大的发展。前面已经提到开辟浙南游击根据地是从一九三五年秋挺进师主力跳出包围圈,进入浙闽边,同闽东的同志会师后开始的。首先开辟了瑞平泰地区,接着闽东同志为了相互支援,便利机动,将原属闽东特委的鼎平中心县委(在福鼎、平阳、泰顺边界)划归浙南,使浙南游击根据地的范围扩大到浙闽边境东段。“两广事变”发生后,我们利用敌情缓和之机,在“牵制队”的掩护和策应下,首先集中力量打通了根据地内各县、区之间的联系,使各基本地区连成一片,然后又调集一批力量,发展新区,扩大根据地范围,打通了温州沿海的交通口岸。一九三六年八月,我们又与活动于平阳北港地区的一支革命力量汇合。这支革命力量是由老共产党员叶廷鹏同志为首组织起来的。原来他在与党失去联系之后,仍然在那里联络群众,坚持斗争。当挺进师进入浙江,革命形势有了发展时,他又进一步团结了何畏、吴毓、陈铁军、杨进、黄耕夫等一批革命青年,并与北港凤翱乡的群众领袖郑海啸同志一起,在平阳北港和瑞平边创建了一块纵横十五公里的秘密工作地区。他们主动要求闽浙临时省委领导,这样就使浙南游击根据地的范围扩大到平阳北港一带。一九三六年十一月,我根据地的幅员由浙闽边境东段向北扩展,一直扩大到飞云江中游的南北两岸,包括瑞安、平阳、泰顺、福鼎,以及青田、景宁、丽水、寿宁、霞浦、庆元、永嘉等县的部分地区,纵横二百五十余公里。为了加强党政领导,全区成立了浙南和浙东南两个特委,并先后成立了福鼎、平阳、泰顺、桐霞、霞鼎太、鼎太、瑞青泰、永瑞青、庆景寿、丽云边等十个县委和一个瑞平泰中心县委,成立了浙南人民革命委员会。在根据地内,普遍建立了党、团基层组织和贫农团、工会、妇女会、少先队等群众组织,建立和发展了地方武装和群众武装。一批地方干部在斗争中迅速成长,如郑丹甫、周钦民、林辉山等同志,后来各担负起了一个县的领导职务。这时的浙南游击根据地,又如头年夏秋的浙西南游击根据地那样了,“党、政、军、民、学,工、农、青、妇、儿”,搞得十分红火。
浙南游击根据地建设的基本政策,仍是继续贯彻土地革命的纲领,打土豪、分田地。开始是领导群众开展抗租、抗债、抗捐、抗税的“四抗”运动,进而发展到在一些中心区实行包括青苗在内的土地分配。此后随着抗日救亡运动的逐渐高涨,适当地调整了对敌斗争的政策和口号。如对国民党的乡、镇、保长由镇压改为争取;地方士绅和中等商人,中立的允许自由来去;把“穷人不打穷人”的口号改为“中国人不打中国人”,把“欢迎白军士兵杀死官长拖枪当红军”改为“欢迎白军官兵枪口对外和红军共同抗日”等等。同时,还开展了争取城市知识分子的工作。
活跃于浙东地区的游击队,出没于瓯江北岸的仙居、温岭、三门、天台、东阳、永康、缙云、丽水之间的广大地区,并以永缙边的金竹峰、黄弄坑为活动中心,建立了党的浙东特委。在特委的领导下,建立了几个县委,各县委都有自己的武装,其活动区域主要是仙居、天台、东阳、永康、缙云五县交界的大盘山一带。敌人感到对他威胁很大,视为“心腹大患”,特地成立了一个“大盘山绥靖专员公署”来对付我们。可是他们消灭我军的企图始终未能得逞。开始,刘达云、张文碧、范连辉带着部队在这里坚持,以后张文碧同志到了第二纵队。刘建绪“围剿”时,刘达云叛变了,浙东游击区受到很大损失,但范连辉同志顽强机智,把散失的部队集中起来,继续坚持斗争。
一度丧失的浙西南游击根据地,这时又得到了恢复,重新组织了浙西南特委,重建了龙浦、龙遂、江浦三个县委及其下属的王村口、住龙等若干区委,在挺进师主力的掩护下恢复工作。他们接受了头年遭受挫折的教训,考虑到浙西南为敌人三省通道,势所必争,决定以秘密工作为主。这样表面上看起来不如过去轰轰烈烈,但工作更扎实了,干部和群众更坚强了,对付敌人的“围剿”更有办法了。
一九三六年底,挺进师再次由几百人发展到一千五六百人,地方游击队和群众武装达数千人。我们的活动范围扩大到了温州、台州、处州、金华、衢州、绍兴地区所属的三十几个县境。我们有了象浙南这样的比较巩固的大块游击根据地,还有了如宣遂汤边区及青瑞边的梅山、李山,飞云江边的五云山等小块的游击根据地和大量的分散的游击基点,做到了公开的秘密的互相支持,互相掩护。部队打游击的经验也丰富起来了,可以分散发动群众,也可以集中打击敌人。我们在浙江又打开了一个大发展的局面。
第二次反“围剿”
一九三六年冬,国内的政治形势发生了急剧变化,红军三大主力一、二、四方面军胜利会师;“西安事变”的发生,迫使蒋介石接受了停止反共内战的条件。
可是,国民党蒋介石为了消灭我南方红军游击队及游击根据地,加紧了在“西安事变”以前已经策划的对我南方游击区的“围剿”。他任命第四路“剿匪”总指挥刘建绪接替上台还不到两个月的张发奎担任闽赣浙皖四省边区主任,又派国民党CC系骨干分子朱家骅接替黄绍竤任浙江省主席,还调浙江省保安处副处长蒋志英到温州地区主持“剿共”。
敌人的这次“围剿”,又以浙南游击区作为其闽赣浙皖四省边区的主要进攻目标。一九三六年十二月十五日,刘建绪由杭州赴江山“四省边区总指挥部”接事,随即调集主力部队六个师、两个独立旅及地方保安团共四十三个团,开始筹划对我进攻。这时我游击区范围大为扩大,刘建绪已不可能采取罗卓英包围浙西南游击根据地的方针,他采取了拉网式的由北而南、由西而东、由外围到中心逼进包围的方针,企图先将我军向东南压迫,然后在浙南包围聚歼。他以第六十三师等部由浙赣路一线压我向南;以新五师、第五十二师及赣、闽保安团布置于江(山)浦(城)公路及松溪、庆元、政和之线,由西迫我东移;第五十六师由闽北伸向庆元等地;独立第九旅控制飞云江;泰顺有两个保安团;温、瑞、平为第十九师;福鼎有第八十师一个团。在浙闽边界,构筑了稠密的碉堡工事,专门组织了一个“浙闽边清剿指挥部”,任命第十九师师长李觉和永嘉保安司令许蟠云为正、副指挥官,企图切断我向福建方向机动的道路,将我逼迫到沿海地带的一隅再加以歼灭。此外,他们又强迫群众组织“联甲”及“剿共义勇队”、壮丁队,协助军队“进剿”,还采用移民并村手段,焚烧边区零散的房屋、茅棚,居民的油盐柴米按人头逐日配给,企图以此把群众和红军隔开,实现其“竭泽而渔”,消灭红军游击队的梦想。
当时,尽管我们对抗日高潮到来的可能有所预计,但对“西安事变”和紧接着的一连串政治事件的发生,还不能迅速作出准确的判断。在新形势的激励下,我们对当面的敌人发动了勇猛的进攻,想以此加快革命形势的发展。这次主动进攻,又一次暴露了我们的力量。不久,刘建绪向我大举进攻,我们的头脑才逐渐冷静下来,认识到蒋介石企图在实现第二次国共合作之前,一举将我南方游击队全部消灭。这实际上是国共双方三年游击战争期间军事上的最后一仗。在强敌的进攻面前,为了保存红军游击队,坚持武装斗争的旗帜,坚持战略支撑点,我们确立了自己的指导思想,这就是:必须把隐蔽精干、保存力量同机动灵活、积极作战的方针统一起来。
这时,刘英同志鉴于敌人“围剿”的重点是原省委活动的主要地域,也就是浙南游击根据地的基本地区,他就决定越过飞云江转移到永(嘉)瑞(安)之间去继续主持领导工作,这是对的。但他同时又以省委的名义决定成立闽浙边区省委办事处,指定我为办事处主任,率领主力在浙闽边应敌,这是错误的。当敌人数十个团大举进攻,重点指向浙闽边,并力图寻歼我军主力时,不仅不应把挺进师主力留在浙闽边区,而且就连浙闽边的地方党也应该转入地下,进行秘密和隐蔽的斗争,以避开敌人的锋芒,保存力量,等待时机。刘英同志个人作出的这个决定,当时我并不知道,当然更谈不上予以实施。
针对敌人“大拉网”的战术,我们采取与敌人相向对进,易地而战的打法。敌人梳过来,我们钻过去;你要我的山头,我要你的后方。为对付敌人大规模的“围剿”,作战单位逐渐分散,由开始百把人集中行动,逐渐分散到几十人、十几人,甚至几个人。但这也不是固定不变的,往往根据敌情与任务,有合有分,好在大家都已锻炼成为游击好手,可以组自为战,人自为战了。
这个时期是我们在三年游击战争中作战最为频繁的时期,也是我们运用游击战术比较成熟的时期。我们以毛泽东同志在井冈山时期总结的十六字诀为指导,结合实际,经过无数次的作战实践,总结了一套经验。
我们把游击战术在浙南游击区的运用,归纳为六条原则:(1)以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胜利;(2)不在消灭敌人,而在消磨敌人;(3)支配敌人,掌握主动;(4)积极进攻,绝少防御;(5)飘忽不定,出没无常;(6)越是敌人后方,越是容易成功。
在作战,行军、宿营等等方面,也都摸索到了一套要领。例如在作战行动上,我们总结出这样的要领:(1)反敌人之道而行,并竭尽欺诈之能事,敌进我退,敌集我散,敌大我避,敌小我欺,避实就虚,声东击西;(2)不要企图太大,只要常有小胜;(3)站在敌人翼侧、后方和圈子外围,不为敌人所合击;(4)一切作战行动必须迅速、勇猛、坚决,迟疑犹豫就等于等死;(5)注意使用突然的白刃袭击,只要枪弹一响,刺刀就要杀到敌人的肚皮上去。隐蔽我们的行动和企图是我们的一条重要原则。我们总结了兜圈子、大小圈、“8”字形、“S”形、电光形、回马枪,东去西返,早出晚归等许多方式,做到飘忽不定,出没无常,使敌人无法捉摸。行军沿途的痕迹要留专人殿后负责消除,压倒的草要扶起来,脚迹要抹掉,有时则在与我们行动相反的方向弄出痕迹,迷惑敌人。
部队宿营,一般不住大村庄,大村庄道路多,不便于警戒。多半选择小村庄,最好是独立砖瓦屋,不住没有后门的房屋。那时我们实行“五班制”,每到宿营地,支队部住中间、东、南、西、北各放一个班。哪个方面发现敌情,就由那个方面的班抗击,掩护支队部和其他班转移,完成任务后,到预定地点集合。每天都要规定两个集合点,如果第一个集合点有敌情,就到第二个点去集合。为了适应分散游击的需要,指挥机关就是我带的一个班。这个班的成员有参谋,有警卫员、卫生员、绘图员、司号员、炊事员、理发员等等。他们既是专业人员,又是战斗人员,既执行本身的职务,又站岗、放哨、侦察、打仗,很精干。各支队也是这样。
我们每到一个地方,就要调查地形道路,天天调查。从驻地出发,前边有条岔路,右转弯是到哪里去的,左转弯是到哪里去的,大路小路都问得清清楚楚。这样,即使在路上碰到敌人,我们也有办法跟他兜圈子。部队进入一个新地区,开始道路不熟,免不了要找向导。向导要可靠。向导既给我们带路,又是我们的宣传对象。每次找到向导,部队的领导人都要亲自谈话、查询、慰问。到宿营地后,不能立即遣返,以免走漏消息;而应在我们转移时,才能将向导辞去,并且要做好工作。
我们还从敌人那里了解情况,经常找报纸看,做些分析判断,也偷听敌人的电话。有时为了掌握敌人在某一个县的兵力部署和活动情况,我们就去袭击一个乡公所,把乡长抓来,叫他给县长打电话,说他这里很紧张,请县里赶快派部队来。县长回话说:哪里还有部队?县里的部队都开到那里去了。这样,我们就达到了目的。
积极进攻是游击战术的一大特色。敌人进攻我们,我们是被动的,就迅速转移,不同敌人决战;我们进攻敌人,是有计划的,只要情况不变,坚决打。运用最多的作战形式是袭击。
敌人的后方是我们袭击的主要目标。我们袭击的主要对象:一是蒋政权的基础或爪牙,常常神出鬼没地捉敌人的保、甲长,造成当地统治者的恐慌与动摇;一是捕杀敌军的哨兵和侦探,使敌官兵惊恐,哨兵不敢放哨,尖兵也不敢当。敌人的兵力过于集中,不好下手,我们就搞他落伍掉队的,打他的“尾巴”,或者叫“截尾子”。我们有个办法:敌人行军,要在岔路口做路标,我们就事先贫路上布置好埋伏,等敌人大部队通过,只剩下“尾巴”时,就移动路标,将敌人的“尾巴”引入我们设伏的地段,把他们通通俘虏起来。
破坏敌人的通信是我们经常的作战活动。浙江大部分县城都通公路,乡乡通电话。敌人用电话传递消息,用汽车运送部队,都很快。破坏公路桥梁,没有烈性炸药,用黑色炸药只能炸一个坑,不起作用,所以我们主要是破坏电话设施。开始时,我们把电线杆齐根锯断,过后,敌人把锯断的杆子埋起来,电话很快又架通了。后来我们再去,就扛两条凳子,站在凳子上把电杆拦腰锯成两截,使两截木杆都不能用作架线,这就不容易迅速修复了。
敌人进攻时,为了避其锋芒,我们坚决迅速转移。有时多路敌人向我们进攻,我们还利用有利地形和两路敌人互不联系的条件,导演“鬼打鬼”。如在一个高地上向两面山脚的敌人射击,等两面的敌人都向我们反击时,我们便从一侧秘密转移,使两面的敌人自相冲杀。这样,不但能够消耗和削弱敌人,而且可以扩大敌人内部的矛盾。
但是,由于敌人太多,遭遇战还是经常发生,惊险的场面也常出现。有一次,敌人向温州以西“围剿”,我们由庆元、景宁之间北进,在云和附近过了龙泉河,再向北还要过松阳溪。在这一段,龙泉河由西向东,松阳溪则由西北流向东南,在丽水的大港头、碧湖之间两溪会合,形成一个三江口。龙泉河南岸有一条山龙泉到丽水的公路。我们过公路的时候,遇到敌人一辆汽车,部队看到就打,没有打到,汽车跑了,却引来了敌人。我们过龙泉河继续北进,准备过松阳溪。当晚,天降暴雨,引起山洪暴发,小小的松阳溪,突然变得又宽又深,天黑得看不见路,找不到渡口。天亮后,敌人来了,把我们卡在两溪之间十多公里的“三角架”里。开始,我们故意折回向南。敌人追赶。我们突然掉头向北,打回马枪。敌人闪开。我们乘机跑到溪边,发现了渡口有条船,没人管。我们马上上船准备过渡。刚上船,隐蔽在旁边房子里的敌人钻出来了,向我们猛烈射击。我们这才发觉中了敌人的计,便跳下船,沿着溪边,边打边跑,躲过了这股敌人。可是敌人一下子调来大部队向“三角架”包围过来,那真是紧张极了!困难极了!不得已,我们钻进刺丛里躲起来。不久,敌人就围上来了,到处搜,一边搜,一边喊:“看到了,我看到你了,赶快出来!”我们知道,这是敌人虚张声势。我们下了决心,把驳壳枪子弹上了膛,敌人不到面前不打,敌人一到,我就一个拚一个!由于敌人在明处,我们在暗处,敌人怕挨我们的冷枪,也不那么大胆,加之大雨不断地下,下到天黑,敌人坚持不住了,走了。我们出来继续向北走,到了溪边。好在我们都会游泳,就组织泅渡。上了岸,到处有敌人的游动哨,每隔五里十里,总要碰到敌人。但我们终于巧妙地通过了敌人的封锁,冲出了包围圈。这一天一夜急行军九十公里,连打七仗。
又有一次,敌人把我们追到一条山沟里,前面又被一个据点拦住。怎么办\?也是情急智生,大家就化装迷惑敌人。那时,我们和敌人穿一样的灰军装,就是帽子不同,我们是红五星八角帽。同志们把袖管和裤管卷起来,把帽子拿到手里当扇子扇风,一直朝敌人的据点门口冲。敌哨兵问:“你们是哪一部分的\?”我们就说是什么保安团的,从那里来,到那里去,说得没有漏洞,他就放我们进据点。我们进去后,连忙从后门出去。当敌人发觉有诈,从后面追上来时,我们已经安全地通过了敌人的据点,脱离了危险区。
还有一次,我们住在瑞安县平阳坑的半山腰,布置了警戒。不料,敌人熟悉道路,绕过了我们的哨兵,爬到我们的上面,居高临下地把我们往坎下打。山下是飞云江。我们下到江边,如果过江到对面去爬山,敌人要打我们的背,只好顺江而下。下游有个旋磨渡,那儿有一个石山咀子伸到江心,我们想由此过江,可是刚一下水,我就被一个大旋涡卷进去了,旋转力太大,来回转了三四个圈子还是划不出来。真是危险极了,再划不出来就会被旋涡吸到水底去。幸好后面的同志赶忙递个伞柄给我攥住,才把我拉上岸。刚上岸,敌人已经从后面打过来了。我们就你推我拉地从石壁攀上悬崖,好在天黑,我们不动,敌人没有发现。等敌人从我们下面追过去了,我们才又从敌人的屁股后面打过去。
在整个三年游击战争中,我们的处境都十分艰苦,这个时期就更为严重了。虽然山高林密,我们可以隐蔽,但敌人也摸出了一些对付我们的经验,前堵后追,有时我们整日整夜都在跑路,中间还要打几仗,有时甚至几天几夜得不到休息,搞得精疲力竭。记得有一次,我们连续走了三天三夜,最后到了金华附近的秘密游击基点,在革命群众的掩护下,我一觉睡了差不多四十个小时。三年中。我们在浙赣路以南,天台山以西,浙闽边以北,差不多大小山头都走遍了,而且很少走大路,多走羊肠小路,有时根本不走路,走山埂或水沟,使敌人看不到我们的脚印,无法追踪。吃饭的问题很严重,一连几顿饭吃不上是常事。有时候,敌人的“围剿”稍微松一点,我们可以在树林里烧饭吃,但又苦于没有炊具。那时,我们每人有一只搪瓷缸子,既当锅又当碗。到了宿营地,放半缸子米,半缸子水,用草枝一盖,烧起火来。大家围着火烤一烤衣服,有的就倒在篝火旁睡一睡。睡醒起来,饭已熟了,就开饭。但有时敌人“围剿”很紧,怕暴露目标,不能举火,只好吃生谷子。生谷子吃了不消化,大便拉不出来,没办法,只好互相用棍子扒肛门。
有了伤员更不好办。那时我们的卫生人员不多,药品很缺乏,有了重伤员,只能安置在群众家里。自从敌人搞移民并村以后,困难更大,不能抬着伤员行军打仗,寄到群众家里,又怕敌人搜查时连累群众,藏进山洞也不安全,因为山洞是敌人搜查的重点目标。怎么办\?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向死人“借房子”,把棺材打开,把里面的尸骨搬出来,垫上干草,把伤员放进去,暂时隐蔽、养伤。至于负了轻伤,就坚持跟队。有一次,我伤了脚踝,没药敷,就用苦菜叶子贴起来走路,贴了两个月才好。总之,生活很艰苦。在那三年的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里,部队大部分时间是露营,青天作帐,大地当床,很少脱过衣服睡觉,经常和衣而卧,“枕戈待旦”。
在抗击刘建绪四十三个团的“围剿”中,贡献最大、牺牲最大的是浙南的广大革命群众。他们中的一些优秀代表,把革命的希望、未来的理想,全都寄托在中国共产党和工农红军身上。他们以崇高的品德和视死如归的气概,保卫着共产党,保卫着我们的干部和军队。据当地同志介绍,苍南五凤乡半山村的共产党员、游击队长潘世雅和他的妻子——地下交通、共产党员王玉英,在反“围剿”斗争中不幸被捕,潘世雅遭敌人枪杀,王玉英为保护党和红军的机密,乘敌人的警卫懈怠时,毅然用剪刀剪断自己的舌头,使敌人无法从她的口中获得任何材料。燕田一位游击队员被捕后,敌人把他押到云和七溪,吊打、熏辣椒粉、上老虎凳,受尽了酷刑,始终坚强不屈,直到被敌人枪杀,未吐露党和红军半点真情。我军从泰顺太平区根据地转移时,双溪口村党支部书记黄明星和他的妻子卢桂莲,动员群众,将几十个伤员分散隐蔽治疗。不久,他俩先后被敌人抓去,严刑拷打,逼他们交出伤员。夫妻俩守口如瓶,没露半点真情。后来,这批伤员在群众的掩护下,全部养好了伤,安全归队。这些数不清的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鞭策着我们这些幸存者,也教育着我们的后代:应该继承他们的业绩,无愧于这些平凡而伟大的无名和有名的革命英雄。
在艰难而壮丽的革命征途中,正如大江奔流,难免泥沙俱下。在三年游击战争期间,我们的队伍里出现了少数叛徒。他们给革命事业带来了损失,个别领导人的叛变所造成的损失是重大的,然而它没能阻挡伟大革命事业的前进。那些叛徒们的卑鄙行径,则永远为人所不齿!
刘建绪的“围剿”,虽然动用的总兵力比罗卓英的那次“围剿”要多,但是,我们反“围剿”的有利因素也有增加:第一,由于我游击区的范围已大为扩大,刘建绪的兵力与罗卓英集中于浙西南的兵力相比,相对说来没有那样密集了;第二,经过前一时期的工作,我们的社会基础更巩固、更广泛了,各大小游击根据地和游击基点互相策应,加强了我们抵抗敌人的力量;第三,全国形势的变化曾迫使刘建绪一度放松“围剿”的进程,这对我们也是有利的。因此,尽管浙南游击区的中心地区遭受到的摧残十分严重,但是几块游击根据地还是坚持下来了,而且保存了较多干部。浙南这个战略支点,坚如磐石
迎接抗日高潮
在国民党的封锁与“围剿”之中,我们的处境虽然极其艰苦,但北上抗日的意志仍很坚定,大家非常关心全国革命形势的发展和变化,希望及时了解党的方针和政策。
由于我们早就失去了同党中央和上级党的联系,所以我们每到一地,就千方百计搜集敌人的报纸,从字里行间了解情况,分析形势;并且通过各种社会关系、特别是通过青年知识分子,搞来上海等地的进步刊物,如邹韬奋办的《大众生活》,从中体会党的方针、政策。当我们知道了党中央一九三五年八月一日发布的《八一宣言》和一九三五年底提出的《十大纲领》等重要文件的精神后,对全国的政治形势和党的总路线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我们马上组织学习和宣传。对内,给指战员上形势课,进行思想教育;对外,发表宣言和公开信,说明斗争形势,宣传我党关于建立广泛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主张,表明我们的立场和态度。在游击战争那样艰苦恶劣的环境里,我们没有忽略过共产党人所肩负的政治责任,对于一些重大政治事件,都力求从我们自己所能理解的水平,表明政治态度。例如,当北平“一二九”学生运动的消息传到我军时,已是一九三六年一月了,我们当即发表宣言,表示积极支持。一九三六年六月发生了“两广事变”,当时我正带着挺进师主力转战于浙西南和浙东一带,刘英同志带领“突击队”在浙南开展秘密工作,尽管双方没有联系,但是都分别发表了反对军阀内战,要求团结抗日的宣言。回想起来,那时我们的思想还是比较能够顺应革命形势的发展的。
一九三七年春,经过多方努力,临时省委同上海党组织建立了联系,接着又经过上海党与中央取得了联系,这对于指导浙南游击区的斗争,有着极其重大的意义。但遗憾的是,那时我已同临时省委失去了联系,仍然处于闭塞的状况之中。
一九三七年五月之后,刘建绪对浙南的“围剿”进入最严重的阶段,其残暴程度达到了高峰,真是黎明前的黑暗。但是,此时民族矛盾已空前激烈,“七七”事变、“八一三”事变相继爆发。而我红军主力北上已胜利到达抗日的前进出发地,南方八省的游击根据地的革命红旗始终屹立不倒,全国人民包括海外侨胞又以各种形式的抗日救亡斗争紧密配合,国民党蒋介石迫于形势和全国抗日运动高潮的压力,其“北和南剿”的反动方针再也不能推行了。
一九三七年九月,我们正在门阵地区活动,由于消息闭塞,还不知道国共两党已经实现第二次合作。这时从金衢平原上不断传来各种消息和谣言,说什么“共产党投降了。红军被收编了”。经过仔细分析,我们觉得可能是国共合作了,便派了一支小部队出去调查。这支小部队化装成国民党军队,大摇大摆地开到龙游县溪口镇,进入镇公所,自我介绍说:“我们原在山区剿匪,现在奉命开赴抗日前线,要给县长打电话,了解情况”。镇长帮助给县长挂了电话。县长说:“现在国共合作啦,红军改编为八路军要开拔抗日了……”他们问明了情况,收集了些报纸,便返回汇报。
我们开了个会,把部队集中起来进行动员教育。同志们听说国共合作了,要抗日了,觉得从一九三四年七月就已接受的先遣抗日的任务,很快就能得以执行,都很兴奋。我们要求大家百倍提高革命警惕,严防发生意外。稍后,又给国民党遂昌县政府写了信,要他们派代表来同我们谈判。
不久,国民党遂昌县政府派了一个代表来到门阵,请我们下山进城。我们向对方严正表示:为了共同抗日,我们愿意同国民党地方当局进行停战谈判。同时告诉对方,第一,我们将开赴浙南根据地,沿途不得留难;第二,我们已经停止了打土豪,要求对方给我们补充弹药、给养,第三,合作不是投降,改编不是收编,双方是平等的合作,要保持我军的独立性,我们不进城。对方表示,愿意回去报告,并尽快答复我们。
鉴于这次谈判可能成功,为了积极迎接民族民主革命高潮,我们即令部队集中于门阵,在小溪右岸驻扎下来,进行政治形势教育,开展练兵活动。与此同时,宜遂汤工委也向群众进行了广泛的宣传教育,并发动群众为部队筹办给养,缝制新衣。
过了几天,国民党答应了我们的条件,欢迎我们下山。我们同时了解到临时省委已同国民党浙江当局达成了停战协议,当即决定集中部队开赴浙南平阳,与刘英同志等会合。我们在门阵村头的白沙庙召开了军民联欢会,向群众告别,还请木偶剧团来为群众演出。群众欢天喜地,真象过节一般。
我们终于依依不舍地告别了门阵乡亲,翻山越岭,沿着崎岖的山路南下,绕过遂昌县城,经过石练、湖山、王村门、大潘坑,船寮、青田、大峃,到达飞云江南岸,和刘英同志派来的联络员相遇了,随即一同奔赴平阳北港和刘英同志等胜利会合。
以后,我才知道了闽浙临时省委同国民党谈判的一些情况。临时省委在同上海党组织取得联系后,逐渐了解到党中央关于联蒋抗日的主张。一九三七年四月,在刘英同志主持下,以临时省委和省军区名义向浙江国民党当局发出呼叮停止内战一致抗日的文电。其时刘建绪已奉蒋介石之命,在报纸上公开表示要和我方谈判。双方代表在鳌江进行了三天谈判。在谈判中,国民党代表妄图以和谈为名,迫我投降。我方代表表明了合作抗日的严正立场,揭露了敌人的罪恶阴谋。对方见其阴谋不能得逞,便拿出蒋介石“停抚进剿”的手令相威胁,谈判随即破裂。在全国抗日高潮到来后,刘建绪复于八月间给临时省委送来亲笔信,要求和我方重开谈判。临时省委遂派代表到温州同国民党浙江当局谈判,九月十六日双方达成合作抗日的协议。
实现两党合作抗日,这是由国内革命战争向抗日战争的两个革命战争时期的转变。从浙南地区来说,在这一转变过程中还比较自觉。在同国民党的谈判中,我们坚持了原则立场,国民党在军事斗争中没有取得的东西,在政治斗争中同样没有得到。
挺进师分散游击于浙南各地的游击队先后集中于平阳北港山门街,记得有范连辉,周瑞球、舒雨旺、杨立才、刘亨云、张文碧以及何畏、陈铁军等同志带领的各路部队,共四五百人。这个数字,和一九三五年初挺进师进浙江时的人数相当。但其成员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原七军团、十军团的老骨干不太多了,充实了许多新的血液,有浙西南、浙南和闽浙边的一批工农子弟兵,有温州、上海等城市的知识青年。我们的装备虽然不算好,可是部队作战经验丰富,战斗力是很强的。这支部队随即正式改编为“国民革命军浙闽边抗日游击总队”,下属三个支队和一个教导队。为了加强抗战力量,我们在大墩村举办了党员干部训练班,在山门街畴溪小学开办了“抗日救亡干部学校”,部队补充新兵,加强训练,就地开展群众工作。此时,省委又派了吴毓、龙跃等同志去与中央联系。
这时,新四军军部已在南昌成立,以后又迁至皖南,来电命令我们赴皖南集中。一九三八年三月间,东南分局组织部长曾山同志来到了山门街,向我们传达上级的指示,并一同研究了部队进一步整编的问题。
党中央对南方各游击区的安全和巩固问题十分重视,一再强调这是“十年血战的结果”,是“今后抗战和进行革命斗争的重要战略支点”,无论如何不能放弃,一定要保存。当时,日寇有在温州沿海登陆的可能,为了准备在日寇登陆后在闽浙赣地区开展游击战争,并防止国民党当局再次背信弃义,发生变故,决定由刘英同志主持浙江省的工作,带领部分武装人员和干部继续留在浙江坚持斗争;由我带领“抗日游击总队”开赴皖南参加新四军的战斗行列,还以抗日救亡干部学校的部分人员组成战地服务团,随部队行动。
一切安排就绪,刘英同志便和曾山同志一起先赴东南分局。我和刘英同志从这里分手后,就没能再见面了。我们是从一九三四年开始在一起工作的,共同经历了北上抗日先遣队和三年游击战争这两段艰难的历程。一九四二年春,刘英同志在温州被捕。他在狱中顽强斗争,坚贞不屈,于五月十八日被蒋介石下令杀害了。他把自己的生命献给了革命事业。刘英同志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战斗的一生,人民永远纪念他。
三月十八日,我们由平阳山门街出发,欢送的人群饱含深情。浙南游击区的革命群众,三年来哺育了我们游击队的成长,不少人以自己的生命换取了我们的新生。现在,新的革命使命在召唤我们,大家都要为新的任务而战斗了,这样的分别又是很有意义的。
我们途经瑞安、泰顺、丽水、松阳、遂昌、龙游、衢县、常山、开化、屯溪等县境时,都派人去同国民党当局交涉,要求立即释放“政治犯”,使一批被国民党逮捕和迫害的同志得以出狱。在北进途中部队受到各阶层人民群众的热烈欢迎和慰劳。这时的政治形势已与几个月前大不相同,各地抗日救亡运动的浪潮汹涌澎湃,许多地方都成立了“抗日自卫委员会”,浙南、浙西南游击根据地的群众正在以当年创建根据地那种热情和气派开展抗日救亡运动。部队收到他们的传单和慰问信,感到非常鼓舞。到达龙游以后,同志们要求乘火车到衢州,经过交涉,上了火车,一声汽笛长鸣,同志们的心随之飞到了抗日前线。我们行军一个月,到达安徽歙县岩寺,加入了新四军的战斗行列,整编为新四军第二支队第四团第三营。
浙南三年游击战争的道路是艰难曲折的。我们在失去党中央和上级党组织领导的情况下,经历了由正规军到游击队和由国内革命战争到抗日战争两次转变,又经受了国民党的一次“进剿”和罗卓英、刘建绪两次几十个团的“围剿”,领导同志之间又产生过严重分歧,但是,不管形势怎样险恶,鼓舞我们的强大精神力量始终是对中国共产党及其所领导的革命事业的坚强信念,相信我们的革命事业是正义的,正义的事业总是要胜利的,革命的前途是光明的。这个信念,推动着我们从失败和挫折中接受教训,推动着我们在新的斗争中逐步走向成熟,走向新的发展。三年,付出的代价是昂贵的,但成果也是丰硕的。第一,在敌人的心腹区域沉重地打击敌人,较长期地吸引和牵制了敌人相当数量的兵力。仅以我们进行的两次反“围剿”为例。就先后吸引、牵制了罗、刘两敌各三四十个团的兵力。历时各达八个多月之久。其间,对敌人力量的消耗与打击是难以用数字表达的。一方面,党中央和主力红军的长征和南方各游击区的斗争牵制了敌军的主力,这是对浙南游击区斗争的有力支援;另一方面,浙南的斗争,无疑在一定程度上策应了党中央和主力红军的战略行动,也在一定的程度上配合和掩护了邻近兄弟游击区的斗争。第二,努力宣传党的路线和政策,扩大党的影响,在敌人的心腹地区发动群众,推进了抗日救亡运动的浪潮,并把浙南建成为中国革命在南方的一个战略支撑点。这个战略支撑点,在以后的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都发挥了重要的作用。第三,在艰苦卓绝的斗争中,培养、锻炼和储备了一支经验丰富的战斗队伍,成为组建新四军的部分骨干力量,并把“先遣抗日”的旗帜胜利地插到了江南敌后,报偿了党和人民四年来所寄予的殷切希望。
浙南三年游击战争的胜利,是许多党的优秀干部、战士和革命群众鲜血、意志与生命的结晶。挺进师政治部主任(后兼任浙西南特委书记)黄富武同志,领导浙西南反罗卓英“围剿”斗争,于一九三五年十月三十日被俘,坚贞不屈,蒋介石亲自下令,一九三五年十二月十二日下午二时许被杀害于丽水南明门外。师宣传科长王维信同志,一九三五年四月底在斋郎战斗中负重伤牺牲。师组织科长兼地方工作科长(浙西南特委第一任书记)宗孟平同志,一九三五年五月在龙泉茶岙岭战斗中牺牲。第一纵队前后两任纵队长朱宝芬同志和王屏同志,在开辟浙东地区的斗争中牺牲。第二纵队长李重才同志和政委洪家云同志,在反罗卓英的“围剿”时,在浙西南战斗中牺牲。第三纵队长刘汉南同志,一九三五年九月二十六日在安仁镇赤源坑战斗中牺牲。第三纵队政委兼龙浦县委书记方志富同志,一九三五年十月七日在龙泉茶园坑战斗中牺牲。第四纵队长王裔三同志和政治委员李凡林同志,在游击于闽北根据地时牺牲。第六支队政委王春华同志,一九三五年十月十四日在英山附近的战斗中牺牲。还有如地方工作团团长、浙西南特委副书记杨干凡同志,工作干部朱干、杨林同志,第三任浙西南特委书记许信焜同志,以及我在前面已经提到过的陈凤生、卢子敬、陈丹山等同志,都为坚持浙南三年游击战争洒下了最后一滴血。还有更多的,我所不知道的无数的无名英雄。这些有名的和无名的英雄们,他们的革命精神是永垂不朽的!一九三七年十二月十三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对南方游击区工作的决议》庄严指出:“…南方各游山区的同志在主力红军离开南方以后,在极艰苦的条件下,长期坚持了英勇的游击战争,基本上正确的执行了党的路线,完成了党所给予他们的任务,以致能够保存各游击区,在今天成为中国人民反日抗战的主要支点,使各游击队成为今天最好的抗日军队之一部。这是中国人民一个极可宝贵的胜利。”我以为,在三年游击战争中英勇奋斗而牺牲的烈士们,是夺取这些胜利的最光荣的功臣!
第七章挺进苏北与黄桥决战
这段历史,发生在一九四○年。当时,抗日战争已进入相持阶段,国民党顽固派加紧推行反共政策作为其准备投降的重要步骤,挽救民族危亡的领导责任,更加集中地落到中国共产党的肩上来了。为了坚持抗战,反对投降,我新四军江南指挥部奉命率领所属主力部队挺进苏北,执行开辟苏北、发展华中的战略任务。在陈毅同志的领导下,把党中央制定的路线、方针和政策同实际情况紧密结合,正确地处理了党内外、敌友我、军事与政治等一系列错综复杂的关系;经过五次战斗,赢得了以黄桥为中心的战役决战的胜利;实现了新四军与八路军的胜利会师,奠定了苏北抗日民主根据地的基础,打开了华中抗战的新局面。
多年来,回忆和歌颂这段历史的作品已经不少。我愿以这场斗争的亲身经历者的身份,为读者提供一些背景材料。我的回忆,将侧重在一些重大问题的决策和军事指挥方面。
江南新四车挺进苏北
苏北地区在抗日战争中具有特定的战略地位,它是一个有两千多万人口,盛产粮、棉、盐等战略物资的重要基地;是控制日寇沿江进出的重要侧翼;又是连接我新四军同八路军的重要纽带。苏北抗日局面一旦打开,向南可以与我江南抗日根据地相呼应,扼制长江下游,直接威胁设在南京的日本侵略军总部和汪精卫伪政府;向北、向西发展,可以与山东、淮南、淮北抗日根据地连接,分别直通华北、中原。控制苏北,对于我发展和积蓄抗战力量,更沉重地打击日寇,以及制止国民党顽固派反共投降都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所以,苏北是日、顽、我必争之地。
新四军向苏北发展,是党中央早就确定了的方针。一九三八年春,党中央,毛泽东同志对江南新四军的发展方向有过明确的指示:“目前最有利的发展地区是茅山山脉”。五月四日又指示:“在茅山根据地大体建立起来之后,应分兵一部进入苏州、镇江、吴淞三角地区去,再分一部分渡江,进入江北地区。
这个任务的提出,是对蒋介石的险恶意图作了充分的估计的。自主力红军长征,蒋介石便想彻底消灭我坚持南方的红军游击队,但是来能得逞;抗日战争开始,蒋介石迫于形势,不得不同意将我坚持南方八省十五个地区的红军游击队编成新四军,开赴抗日前线,但又将我主要力量限制在面临长江天险和日寇侵华心脏的南京附近地区,实行借刀杀人之计,企图借日寇之手消灭我军于这一狭窄地区。党中央、毛泽东同志采取了将计就计的方针,要求各部迅速深入敌后。因为我军一经开到敌后和人民群众相结合就如鱼入水,蒋介石将无以售其奸。
遵照党中央的方针,我新四军江南部队于一九三八年四月在皖南歙县岩寺集中后,即派先遣支队向苏南敌后挺进,接着,第一、第二支队于六七月间挺进到苏南敌后。约两个月,便取得了韦岗、新丰、新塘、句容城、珥陵、小丹阳、永安桥、江宁、当涂、禄口等大小百余次战斗的胜利,与新四军皖南、江北部队的英勇抗敌行动遥相呼应。
项英同志从右的立场看待国民党蒋介石借刀杀人的阴谋,不敢到敌后去,希望通过谈判在第三战区范围内得到一个“较好”的防区。党中央、毛泽东同志曾多次向他做工作,说明“在敌后进行游击战争虽有困难,但比在敌前同友军一道并接受其指挥反会要好些、方便些、放手些。敌情方面虽较严重,但只要有广大群众活动的地区,充分注意指挥的机动灵活,也会能够克服这种困难。”但项英同志对党的独立自主的敌后游击战争的方针仍然顾虑重重。当时,苏南敌后空隙很大,群众在日寇蹂躏下,迫切盼望抗日领导力量的到来,是我军获得大发展的好时机。项英同志却把过多的力量,其中包括经过战争锻炼的许多骨干力量和大批知识青年留在皖南。后来还把已在苏南敌后取得了一定作战经验,并初步改善了装备的主力部队第一团、第三团先后调回皖南,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我军在敌后的迅速发展。
一九三九年二月下旬,周恩来同志亲自到皖南来对项英同志做工作,同他商定了新四军“向南巩固、向东作战、向北发展”的一致意见。此后项英同志派了一些干部到苏南、江北加强敌后工作,但他常常屈服于国民党蒋介石的压力而不断动摇。
当时蒋介石、顾祝同划定我第一、第二支队的防区非常狭窄。如第二支队的防区,被划在南京、天王寺、秣陵关这个三角地带,最长距离不过三十公里。为了发动群众,抗击日寇,我们不断冲破蒋介石的束缚,打到防区之外。向南打到高淳、郎溪,西南打到芜湖,东北打到镇江、金坛一带。“抗日有罪”,每次打击日寇的行动,都遭到顾祝同的追查、警告。项英同志不仅不敢理直气壮地予对方以反击,反而责难我们“破坏统一战线”。一九三九年五月,陈毅同志决定派叶飞同志率领第六团挺进到澄(江阴)锡(无锡)。虞(常熟)地区活动。项英同志得悉后十分恐惧,急电制止。那一天,陈毅同志把项英同志的来电交给叶飞同志看。电报中说了两点:澄锡虞是日寇控制的重要地区,交通便捷,部队去了会被消灭,那里不是国民党划定的防区,我们去了,会破坏统一战线。这时,陈毅同志面色阴沉,一言不发地在室内来回走动。稍停,突然问道:“你带部队到澄锡虞,会被敌人消灭吗?”“叶飞同志坚定地回答:“不会的!我们不仅不会被消灭,而且还会发展。”陈毅同志严肃地拍着胸说:“好!部队被消灭由你负责;破坏统一战线由我负责。决定去!”以陈毅同志为代表的广大指战员就是这样坚决地抵制项英同志的错误主张。
这时在陈毅同志的领导下,茅山抗日根据地已初具规模,我们就陆续派主力部队北渡长江。
一九三九年初,派出第一支队第二团一部,协同管文蔚同志所领导的地方抗日武装力量丹阳县游击纵队,积极向扬中和长江北岸发展,消灭了企图叛变的丹阳县游击纵队第二支队,加强了梅嘉生、韦永义两个支队,控制了扬中和江都所属的大桥一带江北沿岸阵地。这里的位置十分重要,控制了这个地区,使我军获得了向苏北发展的跳板。
十月下旬,苏北地方实力派李明扬请求我军协助其运送部分弹药过江,我们即派陶勇、卢胜同志率二支队第四团一部北渡长江,进入苏皖边区以后与梅嘉生部合编,命名为苏皖支队,活动于扬州、仪征、六合、天长地区,并向北发展,同新四军第五支队取得了联系。
十一月底,为加强苏北力量,又决定叶飞同志率江抗二路(原第六团)到达扬中,与已发展改编为江北人民抗日义勇军挺进纵队的管文蔚部合编,然后渡江北上,向吴家桥周围地区发展,积极打击敌伪。
到此时为止,江南敌后我军已有数支主力部队到达苏北,控制了长江渡口,造成了我军足跨长江两岸、随时可以发展苏北的有利态势。
此时,我新四军江北、江南指挥部已先后成立。第一、第二支队由江南指挥部统一领导。
在派出主力部队的同时,苏北地方工作也在积极开展。一九三八年下半年,惠浴宇同志由延安分配到苏南,陈毅同志了解到他是苏北人,就派他到苏北扬州、泰州地区开展工作。以后协助韦一平同志组织了党的临时工委(后改为苏北特委)。随着抗日形势的发展,苏北革命群众也逐步活跃起来。泰州、泰兴、如皋、南通一带,是一九三○年土地革命时期红十四军的主要活动地区。当年的武装斗争虽然失败,但是党在人民群众中的影响很深,“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一些革命分子开展宣传活动,收集武器,组织和发展抗日武装。同时,上海地下党(江苏省委)也陆续派出党员、干部到(南)通如(皋)海(门)启(东)一带,并组成江北特委,发展进步势力,利用社会关系开展对友军的工作。由北而南的工作也在开展。赵毓华、钟民、朱群、陈伟达、周一峰、洪泽、韩念龙、梁灵光、许家屯、俞铭璜、茅珵等同志都已从各方到来。各路力量汇于苏北,给予我军挺进苏北以有力的配合。
一九三九年底和一九四○年初,抗日战争形势有了进一步的发展。日寇在对国民党加紧诱降的同时,集中主要兵力打击我党和敌后抗日军民,首先是华北敌后军民。国是党顽固派在日寇的诱降政策下,加紧推行“以军事反共为主、政治限共为辅”的反动方针,在第一次反共高潮被我粉碎后,将磨擦中心逐步由华北移向华中,以顾祝同、李品仙、汤恩伯、韩德勤从苏南、皖中、皖东、豫东和苏北等地大举向我进攻,作为其准备投降的重要步骤。
党中央、毛泽东同志鉴于国、共第一次合作时的血的教训,及时地要求全党同志提高警觉,从思想上、政治上、组织上全力巩固我们的党,巩固党所领导的军队和政权,以准备对付可能的危害中国革命的突然事变,并作出了大力发展华中的战略部署。明确提出:鉴于日寇大量增兵,华北敌占区日益扩大,我方斗争日益艰苦,以及国民党可能的公开反共和投降,全国性突然事变可能到来,我军决不能限死在黄河以北不入中原,故“华中是我最重要的生命线”。“整个苏北、皖东、淮北为我必争之地。凡扬子江以北,淮南路以东,淮河以北,开封以东,陇海路以南,大海以西,统须在一年以内造成民主的抗日根据地。”在军事上作了这样的部署:派八路军主力两万余人由冀鲁豫分路南下,会同新四军第四、第五、第六支队以及江南指挥部已到达苏北的挺进纵队和苏皖支队共同完成发展华中的任务。
党中央关于大力发展华中的战略部署,坚持了统一战线中独立自主的政策,体现了抗日战争中无产阶级对资产阶级的领导,不仅在当时对坚持抗战、反对投降,坚持团的建议,指示“皖南军部速移苏南为宜”。从我们控制的郎溪、宣城地区到军部驻地泾县云岭仅一百六十公里左右,双方对进,一昼夜就可会合。我们布置了三个团去接应他们北进,并将电台呼号、通信联络约定好了。但项英同志竟又动摇起来,以种种借口拒绝北移,反而再三要求中央批准将叶、陶等部调回皖南。
党中央断然拒绝了项英同志的要求,于一九四○年五月四日发出《放手发展抗日力量,抵抗反共顽固派的进攻》的重要指示。其中指出:在国民党反共顽固派坚决地执行其防共、限共、反8共政策,并以此为投降作准备的时候,我们应强调斗争,不应该强调统一,如果不斗争,就将再犯一九二七年的错误。中央还就我在敌后地区的发展方针着重指出:“不应强调华中特殊而坐失发展时机,在江苏境内,应不顾顾祝同、冷欣、韩德勤等反共分子的批评、限制和压迫,西起南京,东至海边,南至杭州,北至徐州,尽可能迅速地、有步骤有计划地将一切可能控制的区域控制在我们手中,独立自主地扩大军队,建立政权。”
这些指示是对项英同志右倾思想的再一次教育,又是对以陈毅同志为代表的坚持敌后游击战争的广大指战员的鼓舞与支持。陈毅同志当即召集县团干部会议作了传达,并提出了今后的努力方向。广大干部了解到“五·四”指示的精神后,群情振奋。同时,陈毅同志以中央军委新四军分委会副书记的身份,再次向项英同志提出建议,促其北上。但项英同志却向中央撂挑子,说中央的“五·四”指示表明他的领导已有了路线错误和不执行中央方针,他“当然不能继续领导而且无法领导”。
六月,国民党蒋介石部署的由顾祝同、冷欣、韩德勤飞李品仙从南、北、西三个方面向我新四军进攻的阵势已步步进逼,由于项英同志的坚持,我皖南、苏南部队已无法集中;江北几支部队协力发展华中的步伐因种种原由进展不够顺利,我军现有的力量已不可能求得在大江南北同时对付顽固派的进攻。形势的发展,已经到了最后抉择的关键时刻,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六月十五日,陈毅同志当机立断,急电中央:决心部署移往苏北,“再不决定,必致苏北、苏南两方受损”。这时,我们同延安已有了直通电台。从此,完全摆脱了项英同志的限制。
江南新四军主力部队挺进苏北,是抗日战争开始后的第三年。这时,苏北敌后广大地区大都为国民党所统治。蒋介石派顽固派、反共专家韩德勤担任江苏省政府主席兼鲁苏战区副总司令。在蒋介石的支持下,他依靠其嫡系主力第八十九军和独立第六旅等武装,实行苛政重赋,鱼肉人民,极力镇压爱国运动,摧残抗日力量。如一九三九年春,突然围攻我东海县抗日武装——八路军独立第三团,杀伤该团团长以下数百人。同年夏,又围攻我活动于高邮湖北闵家桥地区的抗日游击队,惨杀该游击队领导人陶容以下数百人,其中大部是共产党员。类似大小血案,遍及苏北各地,时有所闻。苏北国民党部队内部爱国官兵的抗日要求,也受到韩德勤的压抑。日寇在其兵力不足的困境下,乐于利用韩德勤作为其镇压苏北抗日军民的统治力量。日、顽双方信使往还,狼狈为奸,人民陷于水深火热之中。韩德勤已成了苏北抗战的主要障碍。要坚持和发展苏北抗日战争,建立抗日民主根据地,必须从韩德勤手中夺取苏北抗战的领导权。所以陈毅同志于一九四○年五月八日向中央报告:“解决苏北问题,应先向省韩下手。”
当时,苏北地区由韩德勤指挥的国民党总兵力共有十六万人,其中韩德勤系统八万人,号称十万。但派系繁多,矛盾重重。驻在泰州及其附近地区的鲁苏皖边游击总指挥部李明扬、李长江及曲塘一带税警总团陈太运等部,都是深受韩德勤排挤和歧视的中间势力。他们的处境和具体情况与韩德勤的嫡系部队和保安旅有所不同,因而政治态度也有差异。李明扬是老同盟会员,资历比韩德勤老,他和李长江原是国民党江苏省保安处正、副处长,自从顾祝同、韩德勤包揽江苏军政大权以后,保安处长由第八十九军军长李守维取代,两李的地位一落千丈,后来得到桂系的扶助,才维持了当时的地位。他有一定的民族意识。他企图借助于我新四军的抗战声威,以抵制韩德勤的压迫与兼并。而贵州籍的苗族人陈太运,属于宋子文系统,是以同乡关系得到何应钦的支持而维持了今天的地位的。他也有一定的抗日意识。一九三九年,他曾一度被韩德勤软禁于兴化。在季方、黄逸峰等同志的帮助下脱险归来后,曾暗中联李反韩。
我们认为,李、陈等地方实力派与韩德勤之间的矛盾,虽有其自身的利害关系,但包含有坚持抗战与破坏抗战的矛盾。在苏北顽、我之间,李、陈等地方实力派处于重要的地位。如果他们能中立,就便于我们同韩德勤作最后的较量。一九四○年一月二十八日,中央曾明确指示:对于中间势力,如李明扬等,我应采取中立他们的政策。所以我们把同韩德勤争夺中间派作为扩大抗日统一战线,解决苏北抗日领导权的一个重要环节。
在苏北争取中间势力以孤立韩德勤这个问题上,陈毅同志表现了高超的策略思想和领导艺术。早在一九三八年七月一日的新丰战斗之后,丹阳县抗日自卫团的负责人管文蔚同志前来要求新四军领导时,陈毅同志就指示政治部主任刘炎同志派一批干部去加强该部的建设和改造,将该部扩编为丹阳抗日游击纵队,并利用广泛的社会关系向扬中及江北大桥地区发展。其后,陈毅同志了解到李明扬部第二纵司令颜秀五是苏北人,就要惠浴宇同志以同乡关系与他联络,并且经颜秀五的疏通,与李明扬、李长江取得了直接的联系。一九三九年,陈毅同志曾写信给李明扬,用毛泽东、朱德同志的名义向他致意,措词恳切,李明扬看了非常感动。以后刘人夸口:“我在这里打坍了,到延安去,玉阶(即朱德同志)会招待我的。”从此开始了与李明扬的信使往还。一九三九年五月以后,陈毅同志由惠浴宇、管文蔚等同志陪同,三次到泰州和两李见面,表达我军团结抗战的诚意。陈毅同志特地从我军的战利品中挑选了三十支三八式步枪送给颜秀五。选了一匹好马,佩上新鞍鞯,送给李长江。还向李明扬赠送了指挥刀。两李待陈毅同志为上宾,在泰州街上贴标语;“欢迎四将军光临指导!”他们以“四将军”称呼我新四军既表达了他们对我党领导的抗日军队的敬重,又以此避免韩德勤等反共顽固派对他们的刁难。还集合队伍请陈毅同志训话,并将韩德勤的反共密令告诉我们。陈毅同志也面告两李,由于苏南顾祝同、冷欣对我逼迫,我军不得不到苏北抗日。两李也表示谅解,有助我东进抗日反韩的意愿。这一切,为我挺进苏北创造了有利条件。
可是,对两李的统战工作并不是一帆风顺的。事实表明,由于两李在抗日反韩这一根本立场上存在一定程度的摇摆性,因此对他们的争取工作要准备“和”与“打”两手并用,“和”是为了争取,“打”也是为了争取。当我方积极争取两李时,韩德勤利用两李对蒋顽压力的畏惧以及对我挺进纵队在江北发展的疑惧心理,又打又拉,表示要与两李“捐弃前嫌,重修旧好,共同反8共”,使两李动摇而倒向反我。
一九四○年五月十七日,我挺纵为粉碎敌伪“扫荡”,移往江都郭村休整。两李在韩德勤的挑唆下,说是占了他的地盘,竟向我挺纵下最后通牒,限三天退出郭村。在顽军保安第三旅的配合下,调动其第一、第二、第四、第六纵队向郭村进逼,总兵力达十三个团。其第二纵队踞于塘头、宜陵、丁沟一带,隔断郭村与大桥地区和苏南我军之联系;第四纵队在泰州、刁家铺、口岸一带;保三旅则在郭村以北之小岐一带,妄想一举围歼我挺进纵队于郭村、大桥地区。
此时我方政治、军事态势急迫。一方面挺纵兵力单薄,顽我兵力对比悬殊,如作战不利,我将失去大江南北交通的枢纽地带,势必严重影响我主力北上。另一方面,即使打败了两李,但如果处置失当,两李倒向韩德勤一边,造成韩、李反共大联合,对我发展苏北也极为不利。加之此时在有的领导干部中对党的统战政策和争取两李的方针认识不尽一致。在此关键时刻,陈毅同志一面令在天(长)仪(征)扬(州)地区的苏皖支队星夜赴援,一面电示挺纵:他将立即渡江北上,亲临决策。电报发出后,他便换了中式夏布衫裤,戴上凉帽,匆匆向江北赶去。
挺纵领导叶飞、管文蔚、姬鹏飞、张藩等同志接到陈毅同志的指示后,一面作紧急应战的准备,一面派政治部副主任陈同生同志为代表,前去泰州向两李倡言和平。可是,李明扬却以开会为由离泰州去了兴化,李长江则扣留了陈同生同志。六月二十八日,开始了对郭村的大举进攻。李部先后到达兰家桥、白塔河、杨家桥、董家桥、庄家桥、吴家桥、黄毛墩、麻村等地,形成四面包围、十路进攻之势。我军收缩于郭村、西周庄坚守。他们在地方党和人民群众的全力支援下,利用李部各路互不配合的弱点,采取积极防御,逐次杀伤其最突出的一路,有效地稳定了郭村阵地。这时,奉命增援的苏皖支队已由陶勇等同志率领,跨越天扬路,夜渡邵伯湖,穿过日寇封锁线,日夜兼程一百余公里,突然进入了李部防区——郭村西面的杨家桥、麻村一带,与挺纵取得了联系,并于当夜进入郭村,分担了部分防务。
六月三十日,我军挺纵第一团两个营于夜间隐蔽出击,突然袭入李军后方重镇宜陵,消灭其一个营和一个团部,李军大恐。此时,共产党员陈玉生同志率领了一个团
(该团是我地方党领导的部队,为适应斗争环境,当时公开用李明扬的第三纵队第八支队番号),共产党员王澄同志率领了一个营(该营是李明扬的第二纵队第五支队第四大队,是我地方党所控制的),在我第四团接应下立即起义,进一步改变了战场形势。我军反守为攻,对李军实行内外夹击,歼其三个团,迫使李军全线溃退。
七月三日,陈毅同志被迎到郭村,他给部队以热情的慰问和鼓励。但他又说:战役和战术上的胜利,不等于战略上的胜利。我们要打开苏北局面,非把韩德勤打败不可;要打败韩德勤,就必须争取两李中立,不使他投奔韩德勤。这一打,究竟是把两李打到韩德勤一边去,还是打到我们这边来,这就要看我们政策和策略的威力了。
这时,有的同志主张驻守郭村,不再前进;有的同志又主张直下泰州。陈毅同志认为郭村地区过于狭小,将来势必还会发生磨擦;而打到泰州又会逼得两李非倒向韩德勤不可。他决定乘胜打下塘头,控制交通要点,解决部队给养;又在泰州城唾手可得的态势下,适可而止,收兵于泰州城郊的碾米场,并派代表去见李明扬,表明我顾全大局,灭敌、反顽、联李的方针不变,要他以“互助互让、共同发展”八个字来推动抗战。这时,李明扬从兴化赶回来收拾残局。听说我们不攻泰州,还派来代表倡导和议,正是求之不得,连忙向陈同生同志赔礼道歉,派专使陪送返回挺纵。电话架通后,陈毅同志亲自同李明扬通话,再次表明我军为了团结抗战,愿意与他们重修旧好,将俘虏他们的人员全部释放,归还缴获的部分枪支,并愿将郭村等地全部让出交给他们,但要求他们团结抗日,助我东进;如果将来韩顽不以民族利益为重而向我进攻时,希望他们保持中立。李明扬难中得救,全部答应。
郭村战斗是巩固苏北桥头阵地的一仗,也是同韩德勤争夺两李的关键一仗。至此我们取得了政治和军事的双重胜利。
建立以黄桥为中心的根据地
一九四○年六月中旬,我江南指挥部率领第二团、新六团等部准备经溧(阳)武(进)路向长江边北移。顾祝同、冷欣以其第四十师主力一部及“挺进军”第五团等部对我突袭。我军奋起自卫还击,歼其两个团于西塔山地区,余部溃逃。我军随即越过公路、运河、铁路、长江等日寇的几道封锁线,于七月八日前胜利到达苏北吴家桥地区,与挺进纵队、苏皖支队会合。
江南指挥部率部过江后,苏北顽、我斗争进入新的阶段。在此以前,双方以争夺中间力量为中心,此后即将进入正面的交锋了。我们分析形势,蒋介石、韩德勤绝不会允许我们在苏北敌后建立和发展抗日根据地。顽、我之间势将有一次决战,必须积极做好准备。至于对韩德勤的斗争方针,我们认为,在韩德勤军事实力数倍于我的形势下,要争取我在苏北全局的优势,必须坚持自主的原则,但这时正处在顽固派两次反共高潮之间,全国人民心向缓和,力促团结抗战,从顽、我斗争的全局出发,又必须运用“以退为进”的策略。
对我军以何处为中心建设根据地的问题,在指挥部到达苏北后有过三种议论:一是扼守扬(州)泰(州)地区,二是北进兴化,三是进取黄桥。我们主张东进黄桥。第一,黄桥处于靖江、如皋、海安、泰县、泰兴等县的中心,以黄桥为中心建立根据地,便于向(南)通、如(皋)、海(门)、启(东)发展。而只有控制通、如、海、启才可以与我江南部队相呼应,控制长江通道,威胁日寇和切断韩顽与江南冷欣的联系。第二,吴家桥、郭村一带,原为两李范围,地区比较狭小,如果向外发展,势将与两李发生矛盾,影响全力对韩,与我统战方针违背。水城兴化,是韩德勤盘踞的中心,周围全是水网,对我进出不利,且地域偏西,对日寇威胁不大。第三,盘踞黄桥一带的保安第四旅何克谦部,一贯勾结敌伪,积极反共,敲诈勒索,久失人心,而且战斗力较弱,易于歼灭。第四,该地区有我党的工作和影响,群众基础好。我军东进抗日,能获得地方党的配合和广大人民的热烈拥护。
这时,我们遵照中央指示,将渡江北上的江南指挥部改为苏北指挥部,仍由陈毅同志任司令员兼政治委员,我任副司令,刘炎、钟期光同志分别任政治部正、副主任。此时刘炎同志尚在苏南,政治部工作由钟期光同志主持。部队整编为三个纵队,每个纵队三个团。第一纵队以叶飞同志任司令员兼政委,下辖第一、第四、第五团;第二纵队以王必成同志任司令员,刘培善同志为政委,下辖第二、第六、第九团;第三纵队以陶勇同志任司令员,刘先胜同志为政委,下辖第三、第七、第八团。全部共七千余人。数量虽还不大,但统一了指挥,行动协调了,部队面貌一新,这对开辟苏北局面有重要意义。
苏北指挥部随即发布政治动员令,提出团结、抗战、反顽口号,要求全体指战员做好打运动战、歼灭战的充分准备,严格执行纪律,宣传党的政策,开展群众工作。
部队在扬泰地区休整了一周,七月二十五日出发,采取远道奔袭和各个击破的战术,直指黄桥。我军以战斗姿态于七月二十六、二十七两日通过口(岸)泰(兴)线上的寺港口、缪湾等两李防区,李部如约让路,并朝天鸣枪,我军佯作夺路而过。
韩德勤得知我东进的消息后,即令何克谦率保安第四旅由黄桥及其以南地区向北攻击,同时命令陈太运率税警团由曲塘南下至北新街一带,妄图南北夹击,消灭我军于运动中。
我们对于何克谦、陈太运两部,决计采取不同对策。当我军东进到北新街以南时,突然调头向北,击溃陈太运两个团,歼其一个多营。当陈太运碰得头破血流时,我方如数遣还了俘虏,还主动地送了部分枪支给他,警告他不要跟着韩德勤制造磨擦打内战,应该团结抗日。
在对付陈太运的同时,我们以第二纵队占领黄桥以北及东北的蒋垛、古溪、营溪,以第一纵队占领搬经,截断何克谦的的退路,第三纵队攻占黄桥及其以南地区。二十八日一夜激战,各部胜利完成了任务。我军于二十九日凌晨,解放了黄桥。此战歼何顽主力近二千,在我党团结抗日号召之下,何部两个团由陈宗保等同志率领于战后起义。
我军到达黄桥时,沿途群众夹道欢迎,并热烈要求我军长期驻扎,保护地方,打击日寇。这时陈丕显同志已从东南局来到苏北,协助陈毅同志抓地方工作,加强根据地建设的领导。指挥部也派出干部、民运工作队和服务团,协同地方党组织发动群众,积极进行抗日民主根据地的建设。工作进展异常迅速。八月十日,我们向中央报告:“我占领黄桥以后,便分兵发动群众,清剿散兵游勇,委派了泰县、如皋、靖江、泰兴、江都五县县长,筹建苏北临时行政委员会,成立苏北军政干校,出版石印的《抗敌报》(苏北版);建立四个税卡,十天内扩大新兵一百余名。”接着,我们又派部队攻下了黄桥以南之孤山、西来镇等敌伪据点,我党我军声威大振。以黄桥为中心的根据地已初具规模了。
韩德勤对我进占黄桥,创建以黄桥为中心的抗日民主根据地,以及部队猛烈发展,群众运动轰轰烈烈,感到莫大的威胁。在军事失利之后,他表面上同我划定防区,韩部驻姜堰、曲塘、海安一线,不再南下,我军驻黄桥、蒋垛、营溪、花园桥一带不再北进,实则处心积虑准备向我进攻。他利用秋水暴涨、我军各部不便相互支持的时机,调动兵力,调整部署,补充弹药,焚烧涟水、淮阴间老黄河各渡口的船只,阻止我八路军第五纵队继续南下,妄图消灭我军于立足来稳之际。
黄桥根据地的建立,为以后与韩德助决战准备了一个比较理想的战场。我方为加速准备决战,指挥部、军分委联合下达了《对于创建黄桥大根据地的指示》,着重指出:“目前的工作任务是积极充实主力,严格整训部队,努力民众运动,建立民主政权工作的基础,随时准备迎接反扫荡、反摩擦的胜利。”指挥部政治部颁发了《九月份政治工作方针的训令》,明确指出了“准备决战是中心”,“决战决定一切”的口号。
果然,韩顽不顾人民的愿望和我党团结抗日的呼吁,调集大军,破坏协议,于九月三日开始向我发动进攻。以两李、陈太运部及保安第三旅编成右路军,在姜堰附近集结,以八十九军参谋长郭心冬指挥第一一七师(欠一旅)、独立第六旅(欠一营)、保安第一旅(欠二营)为左路军,在曲塘、胡家集、海安附近集结,计划分别经蒋垛、古溪向黄桥进攻。其右路军的两李和陈太运部在我争取下态度犹豫,进展缓慢。左路军则大胆冒进。我决计严守自卫立场,坚持不先放第一枪,逐步收缩,等到第八十九军一一七师、独立第六旅、保安第一旅深入我防区,再集中兵力予以各个歼灭。
九月六日,顽左路军进到营溪以南,我即展开英勇反击。一举歼其先头部队保安第一旅两个团,余部回窜。
保一旅原有我江北特委的工作。此次战后,我军释放了所俘该旅副团长及其以下全部人员,对他们宣传合作抗日不应反共之大义,使该旅旅长薛承宗大为震动。争取了该旅在以后的黄桥决战中保持中立。
营溪之战,是韩德勤对我的一次试探性进攻。韩德勤在受挫后改取“堡垒推进”方针,指令姜堰顽军保安第九旅张少华部严密封锁我区粮食来源,并挟制李明扬、陈太运两部,企图逐渐缩压我于沿长江狭小地区,勾引日伪对我合击。我们已经注意到营溪战斗的同时,天长、六合等县及津浦路苏皖段沿线敌伪相继增加,天长、六合两据点的敌人已增加到一千五百余人,骑兵数百。九月五日、即韩顽进犯营溪的前夕,日寇攻陷了我路东中心区之马家集、竹镇集、舜山、半塔、汊涧等地,每到一处,抢掠烧杀,无恶不作,与韩顽遥相呼应。形势表明,与韩顽长期相持对我十分不利。我为打开局面,本着自主原则,决定进取姜堰。
姜堰原是陈太运的防区,韩德勤为了向我进攻,将陈部调往曲塘,而令保安第九旅张少华部进驻。张少华曾当过汉奸,虽声明“反正”,其实仍然和日寇互派代表,保持联络,是一个身兼顽、伪的双料货。他进驻姜堰后,依托南面的运盐河,构筑了以三十六个碉垒为核心的防御工事,加设了电网,以求固守。
九月十三日,我以第二、第三两个纵队围攻姜堰,二纵队主攻,第一纵队在白米、马沟一带打援。我攻击部队挑选了优秀战士组成“勇敢队”两个排,担任突击任务。他们由共产党员带头下水渡河,自镇东北突击。队员们用橡皮裹着马刀把子,奋力砍开铁丝网,从碉垒的夹缝中猛插进去,以“孙行者”钻进“铁扇公主”肚皮里去的战术,先打掉张少华的司令部,再由里向外打,内外夹攻。经一昼夜激战,攻克了姜堰,歼守敌千余人,缴获了大量武器和军用物资。
我为继续保持政治上的主动与优势,在占领姜堰、打开粮源之后,再次表明我停止内战、团结抗日的初衷不变,只求救国有份,抗战有地,派朱克靖等同志四出奔走,联络各界绅民代表继续呼吁省韩,重开谈判,以求合理解决纠纷。
由于事关大局,我方团结抗战的旗帜鲜明,陈毅同志登高一呼,韩紫石等许多上层人士和八县代表同声响应,四五十个留胡须、穿长袍的人奔向黄桥与我会谈。这些人中,有的确是本着团结抗战好意来的;有些是希望韩、我力量均等,以便在中间立足;有的则和韩德勤有不可分离的利害关系,眼看韩德勤再打就会失败,所以出来劝解。尽管各自的动机不同,但他们出面斡旋,对促进团结抗日是有利的。
当士绅代表向韩德勤呼吁“停止内战、团结抗日”时,韩顽竟乘机要挟说:“新四军如有合作诚意,应先退出姜堰。”在他看来,“金姜堰,银曲塘”,我军以革命同志的鲜血换来的抗战阵地是决不会退让的;如果不让,他就有了向我进攻的借口。中间人士也很担心,认为韩德勤要价太高,我军必不答应,和谈必将失败。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我方断然答应让出姜堰。陈毅同志在姜堰召开的各方代表会议上慷慨陈词,表明我方顾全大局、忍让求全的苦衷,但也要求对方履行诺言。如省韩必欲置我党我军于死地,我方也只有出自自卫一途。陈毅同志义正辞严,博得所有代表的同声赞叹。如黄桥朱履先老先生说:“如果你们退出姜堰,省韩还来进攻,则是欺人太甚,万分无理,不但欺骗了你们,也欺骗了我们,省韩必遭到苏北人民共弃!”
九月三十日,我军履行诺言,撤出姜堰。为争取中间势力,通知李明扬、陈太运来接防。李明扬喜出望外,单独接管了姜堰。我又主动送给陈太运一百多条枪。韩德勤一无所获,与李、陈之间的矛盾越发加深。
我军自攻取黄桥到让出姜堰,把军事仗与政治仗、自主的原则与以退为进的策略结合得十分巧妙。尤其是姜堰,如不夺取,便没有让出的文章可做。而让出姜堰,对我是“一举三得”,既揭露了韩德勤积极反共、破坏抗战的罪恶阴谋,在政治上赢得了社会各阶层的极大同情,造成我党我军完全有理的地位;又加深了苏北国民党军队内部派系之间的矛盾;还使我适时集中了兵力,在军事上对付韩顽的进攻处于有利地位。这些处置,是陈毅同志对党的斗争策略的杰出运用。
决战黄桥,一举解决苏北问题
我军自北渡以来,经过四次战斗,连克黄桥、姜堰,控制了东西一百公里、南北数十公里的较大地区。但从夺取苏北全局来说,还只是初步的胜利。因为,虽然我们已给顽军以一定的打击,但是同韩德勤的主力还没有交锋,虽然我们已经控制了一些地方,但苏北抗日民主政权还没有确立;虽然我江南主力已经过江,但与八路军的联系还没有打通。所以我们还没有在苏北站稳脚跟。在这几个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中,第一个问题是核心,只有同韩德勤的主力作了决定性的较量,其它的问题才能迎刃而解。
这时,南下的八路军第五纵队第一、第二支队已抵达涟水以北地区,新四军第五支队已列阵于宝应湖、大运河西岸,与我新四军苏北部队形成了由北、西、南三面夹击韩德勤的有利战略态势。针对国民党顽固派、特别是韩德勤的反共阴谋,中央公开提出了“韩不攻陈(毅),黄(克诚)不攻韩,韩若攻陈,黄必攻韩”的严重警告,使我军处于政治上的有理有利地位。
韩德勤深惧八路军与我会师,又以我退出姜堰为虚弱,决心采取“先南后北”的方针,先歼我苏北新四军,然后回师对付南下的八路军。于是亲自指挥二十六个团共三万余兵力南下,妄图与我决战,歼灭我苏北部队于黄桥地区。韩德勤主动寻衅,正是我一举解决苏北问题的良机。但我军全部人员仅七千余人,其中战斗人员不过五千余人。而八路军南下部队受到敌、伪、顽的牵制和半水网地区的阻碍,尚在老黄河以北;第五支队在春季反顽战斗胜利之后,整训还未结束,同时又受津浦路东敌伪的威胁,暂难东渡。在这种情况下,要求北、西两军对我进行战役上的配合是不切实际的,我们只能在他们的战略配合下,作独立决战韩顽的准备。
大敌压境,顽军多我数倍,能不能打歼灭战呢?从发展苏北的任务来看,我们是必须打歼灭战的;如果只把韩德勤击溃,没有歼灭他的有生力量,他还会卷土重来,对我开辟苏北、发展华中很不利。但是在实际上能不能达到目的呢?毛泽东同志说,我们与敌人作战,在战略上是以少胜多,在战役上、战斗上是以多胜少,这是一个原则。但当前的形势却要求我们不仅在战略上,而且在战役、战斗上也要以少胜多。我军军政素质是敌人所不可比拟的,我军又处于“哀兵”的地位,“哀兵必胜”。但是,要克敌制胜,还需要发挥灵活机动的军事指挥艺术。
韩德勤的进攻部署是:以其嫡系李守维第八十九军和翁达独立第六旅为这次进攻的主力,组成中路军,分经营溪、古溪和祖师庙、加力攻我黄桥北面和东面地区。以鲁苏皖边游击军两李部及苏北游击第八军(由税警团等部编成)陈太运部组成右路军,以第一、第五、第六、第九、第十共五个保安旅组成左路军,掩护共主力之两翼,攻我黄桥以西及东南地区。目的是占领黄桥,消灭我军主力。
我军自退出姜堰后,兵力已经集中。我们对顽、我形势作了认真的分析研究:黄桥地区北面是通扬河,南边是长江,西南有一条从泰州到口岸的运河,周围有泰兴、靖江等日寇据点,如果放弃黄桥,我军就没有回旋余地了,而且对民心、士气必将产生极为不利的影响。但是从我军当时的人力、物力来看,我们没有条件采取集中兵力、坚守黄桥的方针;而且集中兵力坚守黄桥,最多只能击溃敌人,而不能歼灭其主力。于是,我们决定采取以黄桥为轴心、诱敌深入各个击破的作战方针。有了黄桥这个轴心,既可以大量吸引、迟滞、消耗敌人,又便于我观察全局,机动使用兵力,达到各个歼敌的目的。
在各路敌军中如何选择首战歼灭对象,对战局的胜败关系极大。我们选择了翁达旅作为首战歼灭对象。这个选择的主要根据,一是两李和陈太运虽然已表示中立,但在韩德勤大军向我进逼的形势下,疑虑很大,如果我首战歼灭了翁旅,对于拉开两李、陈太运同韩德勤的距离,稳定李、陈的立场将起重要作用。这样就使韩德勤的右翼失去了掩护。二是翁旅是韩德勤中路右翼,把它消灭了,就把韩德勤的中路军打开了缺口,使我军可以实现对韩军主力的包围与迂回。第三,翁旅是韩德勤嫡系主力,如首战被歼,可以给敌军士气以严重打击,并使其它杂牌军不敢动作。所以如果首战歼灭翁达旅,对战役的转变会起决定性影响。
选择翁旅为首战歼灭对象,是一着奇兵。因为翁旅在韩德勤的战斗序列中,是战斗力最强的部队之一。全旅三千多人,一色的“中正式”七九步枪,每个步兵连有崭新的捷克式机枪九挺,号称“梅兰芳”式部队(指装备漂亮),军官大都是“军校生”,是强敌。一般作战原则是先打弱敌,后打强敌,而这次我们是先打强敌。我们认为这是可以办到的。我们可以利用地形地物的掩护,隐蔽接敌,对行进中的翁旅实施突袭,把它截成几段,使其首尾不能相顾,这就能发挥我军优势,达到速战速决的目的。
对于日寇,我们分析,当顽军向我大举进攻时,他会采取坐山观虎斗的态度,而韩德勤也不敢公开要求日寇直接参与向我进攻。只要此战能速战速决,日、顽联合攻我的局面不会出现。在兵力部署上,我们决定以四分之三的兵力作为突击力量,仅以四分之一的兵力守卫黄桥。
我们充分注意发挥各个纵队的特点。这三个纵队都是善于勇猛攻击的。其中第一、二纵队兵力比较充足,用于突击方向,隐蔽集结于黄桥西北之顾高庄、严徐庄、横港桥地区待机;并由第二纵队派出主力两个营配置于古溪至分界一线,实行运动防御,诱敌深入;另以一纵队一个营化装进入敌后,配合地方武装袭扰敌人。第三纵队全部人员不足两千,用于防守。这个纵队的作风顽强,指挥灵活,是可以胜任正面阻敌任务的。
陈毅同志召集各纵队领导干部开会,很快统一了认识。部署既定,便对党政军民进行了深入的动员。政治部印发了军分委和党代表的《敬告指战员同击书》,反复强调打好这一仗的政治、军事意义,号召全体同志为打败顽军的进攻而战,为巩固和扩大苏北抗日民主根据地而战。全军上下斗志昂扬,紧张地进行战斗准备。地方党政机关和人民群众,纷纷声讨顽固派破坏抗日的罪行,掀起了支援我军作战的热潮。数千民兵和人民群众扛着门板和各种器材帮助部队赶修工事。在支前委员会的组织和领导下,救护站、担架队迅速组成,待命行动,家家磨面、烧水、烙饼。仅黄桥镇上就动员了六十多个烧饼炉为前线烘烧饼。由此诞生了以后广为流传的《黄桥烧饼歌》。
即将来临的是我军在苏北进行的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战。它的胜败,关系到党中央开辟苏北、发展华中抗战局面的整个战略任务,是有决定意义的一仗,所以称之为“黄桥决战”。而且我军从东进开始,方向的确定,战场的选择,战役的部署,各项准备工作的进行,都是指挥部根据党的方针紧密地结合当面的具体情况来安排的,目的全在与韩顽决战,成败的责任完全在我们。在敌众我寡的条件下,肩上的担子是很沉重的。陈毅同志有一挑珍贵的,书籍文稿,从皖南挑到茅山,又从江南挑到苏北,从来不肯丢开,可是这时也从铁皮箱里拿出来打埋伏,显然是作了“破釜沉舟”的打算。但当时,我们的干部都是二十多岁、三十几岁的人,连陈毅同志也还不到四十岁,恰是风华正茂、精力充沛的时候,全都精神抖擞,迎接严重的考验。
陈毅同志坐镇严徐庄掌握全局,我到黄桥前线,负责战场指挥。
黄桥周围,全长约两公里。我和陶勇同志商量:防御兵力不足,只能保证重点,机动部署。从当时的敌情出发,西边、南边不派部队,由后勤、伙夫担子担负警戒;北门只放一个班;其余兵力全部集中在东门之南、北一线。
顽军出师不利,九月三十日出动后,受阻于暴雨。十月三日雨过天晴,又向我攻击前进,分兵几路,扑向黄桥。十月四日,攻城战幕揭开。
这时,苏北各种政治势力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黄桥这块弹丸之地上来了。四日下午,李明扬宣布“谢绝会客”,中止了和我方代表见面(一直到六号我军已取得全胜,他才又开始会客),却日夜询问战况;陈太运则派人伏在通扬运河堤上向南眺望;泰兴敌探也进到黄桥以西七八公里的石梅(失迷)观战;周围伪军据点中的汉奸队伍也在注视黄桥风云变幻。一时,在以黄桥为中心的苏北战场上,出现了一幕两方对战、多方围观、准备应付突变的奇局。这一切情况都要求我们,必须在军事上迅速歼敌取胜。
正当顽军第三十三师一部向我黄桥东门进攻进入高潮时,翁达旅也从高桥南下了。对于这个首战歼灭对象,我军选择在什么时候突击最为有利呢\?这又是极其重要的一着。如果突击过早,只打到它的先头部队,而没有打到它的要害,顽军不但可以退缩、避免就歼,而且还会暴露我军的部署和意图;如果失之过晚,顽军多路会攻黄桥,我军难以坚守,观战各方就可能争先扑杀过来。四日下午三时,据报翁旅的前锋已抵黄桥以北两三公里处。为了进一步判明情况,确实把握最有利的出击时机,我赶到北门,登上土城高处观望,但见北面两三公里远的大路上,有许多群众惊慌地向西南奔跑,判明独立第六旅的先头确已来到。我计算,独立第六旅采用一路行军纵队前进,如果两人之间的距离为一米半,全部三千多人的队形将是长达四五公里的一路长蛇阵。从黄桥到高桥的路程约七公里半,其先头部队抵达黄桥以北两公里半时,后尾必然已过了高桥,完全进入了我伏击地段,我军此时出击,正好可以将独立第六旅拦腰斩断。我决心采取“黄鼠狼吃蛇”的办法,多路向其突击,将它斩成几段,然后各个包围,力求首先歼其首脑机关。
我打电话至严徐庄征得陈毅同志同意后,马上下令出击。
我一纵为主要突击力量,分为四个箭头猛插过去,将独立六旅切成几段,首先歼其旅部和后卫团,迫使其先头团回援,然后以一部从侧翼迂回到翁旅后方,乘势将其包围。经过三个小时的激战,全歼独立第六旅,中将旅长翁达自杀。
我军一举歼灭了独立第六旅,斩掉了韩德勤中路的右翼,使顽军主力第八十九军完全暴露和孤立了。
翁旅被歼后,战场重点立即转到黄桥城下及其以东地区。顽军为扭转不利的局面,拼命猛攻黄桥,以猛烈的炮火掩护部队向我东门进攻。我军防御工事大部被毁,部队伤亡颇大。敌人三十三师一部居然在尘土硝烟中突进了东门。情况异常紧张。如果黄桥失守,在我完全无预备队增援的情况下,将无法达到围歼敌李守维的目的,不仅战役任务不能完成,我几个纵队势将被敌人分割,被迫分散活动,形成打游击的局面。因此,必须动员部队人员以有我无敌的战斗精神,坚决迅速地把突入东门的敌人就地消灭或驱逐出去。恰在这时,听说奉命增援的老四团一个营由江南过来了,离黄桥镇还有十公里。我便振臂高呼:“同志们,江南增援部队过来了!”同志们受到鼓舞,士气大振,都兴奋的回答:“我们坚决打退敌人的进攻,迎接江南主力!”陶勇同志和纵队参谋长张震东同志把上衣一脱,挥动马刀,带领部队硬把顽固派杀出东门,然后架起机关枪,把敌人死死顶住。
当翁达旅被歼,攻入黄桥的敌人又被反击出去后,战场出现了对我极为有利的转折。我第二纵队经八字桥插到分界,第一纵队已由八字桥与黄桥之间南下,与我守卫黄桥之第三纵队完成了对已经进入黄桥以东地区的李守维部的合围。我军已完全掌握了战场的主动权。
原来,顽军三十三师于四日下午在黄桥东门进攻受挫时,第八十九军军长李守维便命令他的预备队之大部在古溪待命,自己亲自率第三四九旅经八字桥向黄桥疾进增援,刚刚到达黄桥东北之野屋基村附近,得知翁达旅正被我包围于高桥及其以南地区,危在旦夕。李守维非常惊恐,既不敢救援翁旅,又不敢继续前进,遂令第三四九旅在野屋基村附近构筑工事固守。而我第二纵队在王必成、刘培善、杜屏等同志的带领下,于当夜悄然向东南穿过八字桥,插至分界,截断了顽军归路。接着,第一、第二纵队两路夹击,将三四九旅和三十三师全部分割包围于黄桥东北地区,并首歼三十三师主力于小二房庄。然后向东,全力围攻野屋基村附近的第八十九军军部及第三四九旅。
正当围歼战激烈地进行的时候,陶勇同志从守备部队中抽出力量,把包括炊事员在内的所有人员都组织起来,从黄桥的东门及其两侧地区打了出去,配合第二纵队聚歼顽第三十三师,活捉了该师师长,加强了对李守维的围歼。
顽军第八十九军李守维部,是韩德勤赖以横行苏北的主要军事支柱,人多武器好,是顽军在苏北最有战斗力主力之一。虽然已被包围了,但李守维还想作困兽挣扎,拼命抗击我军的进攻。由于敌人火力猛烈,我军多次攻击,进展不大。我军组织力量,调整部署,黄昏后发起总攻。
经过一夜激战,六日清晨,顽八十九军的军部被彻底歼灭了。李守维妄想渡河逃窜,失足落水,淹死于八尺沟河中。
顽军失去了指挥,极度混乱。但第三四九旅仍在拼死抵抗,在野屋基村附近与我展开逐屋争夺战。我军经多次白刃格斗,终将顽军反抗气焰彻底压倒,第三四九旅大部被歼灭,其残部沿原路溃退。但因地形复杂,桥梁早被我人民武装所控制,陷入我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在一片“缴枪不杀”、“优待俘虏”的呼喊声中,纷纷缴械投降。
奉命增援三十三师的顽军预备队进至分界以西,因三十三师被歼,便转守营溪。我第二纵队追至营溪,把它包围,激战半天,歼其大半,残部向海安方向溃逃。韩德勤纠集来的各保安旅团见势不妙,也争先撤退。为了囊括通、如、海、启,控制长江,向大海边发展,我们把海安作为追击战的首要目标。在作战命令中规定:“不顾伤亡,不计俘获,占领海安就是胜利。”因为海安是个十字路口,控制了海安能割断如皋、南通、海门、启东四县顽军与海安以北顽军主力的联系。当时我曾对江南增援来的部队说:“你们才从江南赶来,本来应该让你们休息一下的,观在任务紧急,只能先执行任务了。”他们立即出发,和各兄弟部队争先前进,逢水过水,见桥夺桥,不怕疲劳,边打边追,直奔海安。海安的顽军逃了,我军胜利占领。
至此,顽军第八十九军及独立六旅几乎全军覆没。最后清查,我军自十月三日起至六日止,共歼顽军主力十二个团,保安第十六旅全部,保安第三旅、保安第五旅各一个团,共计一万一千余人。其中第八十九军中将军长李守维、独立第六旅中将旅长翁达及旅、团长数人毙命,俘三十三师师长孙启人、九十九旅旅长苗瑞林、一一七师参谋长等师、旅、团军官十余名,下级军官六百名。据不完全统计,主要缴获有长短枪三千八百余支,轻、重机枪一百八十九挺,山炮三门,迫击炮五十九门,还有大量弹药和军需物资。
韩德勤见大势已去,率残部千余人向兴化狼狈逃窜。我本着有理、有利、有节的原则,到达东台,便停止向西北追击,给韩德勤留下一条后路,以便争取更多的人继续抗日。我军派出一支部队,继续沿通榆公路北进,准备迎接南下的八路军。十月十日,我苏北部队前锋与黄克诚同志率领南下的八路军先头部队会师于东台县之白驹。
十一月七日,刘少奇同志及八路军南下部队的领导同志来到海安,陈毅同志率苏北指挥部及地方党、政领导司志举行了隆重的大会热烈欢迎。盼望已久的大会师终于在决战胜利之后实现了。陈毅同志曾慷慨赋诗:
“十年征战几人回,又见同侪并马归。
江淮河汉今谁属?红旗十月满天飞。”
在回忆这一段革命斗争历史时,我还深切地怀念当年共同战斗的其他一些同志:龙树林、徐绪奎、陈时夫、乔信明、邱玉权、廖政国、郭猛、黄才胜、吴载文、严昌荣、罗湘涛、孔峭帆、李景瑞等等同志,这些同志已经先后离开了我们,他们都为挺进苏北,发展华中做出过重要的贡献。我新四军江南部队全体指战员没有辜负党中央、军委的信任,胜利地完成了挺进苏北,夺取苏北抗战领导权的历史任务,从此掀起了苏北抗日民主根据地建设的高潮,展现了华中抗战蓬勃发展的前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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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苏中抗日战争
苏中人民的抗日斗争是值得一写的。这里只记述一九四一年二月——一九四四年十二月有关军事斗争的战略策略和作战指导方面的若干问题。全面地写,题目太大了。武装斗争的胜利,是根据地和人民群众力量的集中体现。在复杂、尖锐、艰苦的斗争中,苏中得以建设成为华中基本抗日根据地之一,武装斗争的胜利是决定性的因素。
苏中的战略地位和战略任务
一九四○年七月,新四军江南指挥部挺进苏北,与先期过江的部队汇合,经过严重的反磨擦斗争,在同年十月取得了黄桥决战胜利。苏中抗日斗争的局面才真正打开了。这时全国的抗日形势早已进入相持阶段。这是苏中抗日斗争形势的一个特点。当时形势是非常严峻的:顽方韩德勤主力即将对我大举进攻,而黄克诚同志率领的八路军南下部队距黄桥地区尚远,没有条件进行战役配合。陈毅同志经过审慎研究,为了赢得时间,决心以劣势兵力,同国民党顽固派韩德勤部决战。陈毅同志下这个决心,是承担重大责任的,以后他不止一次地对我说过当时的这种紧张心情。
黄桥决战胜利,新四军与八路军南下部队会师,我方的军事实力已超过国民党军,仅弱于日伪军,在苏北战场居第二位,并且控制了黄桥以北经海安到盐城数百里范围内的几乎全部城镇,随即又打开了(南)通如(皋)海(门)启(东)的局面。以城镇为立足点,开始建立抗日民主根据地,党、政、军民各项工作迅速展开。这一时期的工作是在陈毅同志直接领导下进行的,工作有声有色,卓有成效。
皖南事变发生后,一九四一年一月二十日,奉中央、中央军委之命,重建新四军军部,陈毅同志为代军长,刘少奇同志为政治委员。一月二十五日,新四军新的军部在盐城成立,全军整编为七个师。第一师由苏北指挥部所属部队编成,我被任命为新四军第一师师长、苏中军区司令,刘炎任一师政委、苏中军区政委,钟期光任政治部主任。一九四一年十一月,叶飞任一师副师长。一九四一年三月,组成苏中区党委和苏中行政委员会,刘炎、陈丕显分任苏中区党委正、副书记,管文蔚任苏中行政公署主任。后刘炎同志因病不在位,他的职务由我兼任。这是一个生死与共、团结合作的领导班子。
原苏北指挥部所属三个纵队,即改为第一师的第一、第二、第三旅。第一旅旅长兼政委叶飞;第二旅旅长王必成、政委刘培善;第三旅旅长陶勇、政委刘先胜(后为吉洛,即姬鹏飞)。
为迅速建成新四军新的领导机关,原苏北指挥部即作为新四军军部的部分基础。苏北指挥部是由江南指挥部改建的,经过一定的战争锻炼,精干、灵活、有效率。当时留给一师师部的,连我在内官兵共二十四人。我是一九四一年一月十七日由盐城返回东台二里桥组建第一师师部的。在我起程的前两天,陈毅同志特地来到我的住房,关切地问我:“怎么样,人太少了吧?”我立即爽快地回答:“好男不吃分家饭嘛!军长放心,哪里有群众、有敌人,那里就有我们的发展。”军长听了很高兴,连声说:“好!好!”并且说他很快就去看我们。军长的关切,使我受到很大鼓舞。在此以前,我是副手,在他直接领导下工作,大树底下好乘凉,现在我要单独去苏中,深深地感到肩上担子的份量很重。
苏中位于长江以北、京杭大运河以东,北起斗龙港,东临黄海,面积约二万三千多平方公里,人口八百多万。这里临近南京、上海,扼制着长江下游北侧航运通道,盛产粮食、棉花、食油、海盐等重要战略物资,沿江城镇有纺织、加工等现代轻工业,商业兴盛,财源丰足,境内系平原水网,河流纵横,公路交错,交通便捷,历来是官僚资本江浙财团的重要原料基地和工业品销售市场,沦陷后成为日本侵略军的重要后方和人力、物力、资源的供应基地。
苏中是我华中抗日根据地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华中南部的一个前哨阵地,又是向苏浙皖边、闽浙赣边发展以及反攻阶段收复南京、上海的一个重要基地和出发地。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的中国,上海是个国际都市。苏中临近上海,可以成为我党、我军连接国内外反法西斯力量的桥梁;我抗日斗争的胜利和根据地各项民主政策的成果,能通过苏中,再由上海迅速向国内外传播,以扩大我党、我军的影响。同时,我方在苏中所能控制的人力、财力,在华中各战略区中占首位。所以,苏中以其重要的地理位置、经济状况、战略作用,成为日本侵略军、国民党蒋介石和我党我军三方必争之地,并决定了斗争的极端尖锐和复杂。这是苏中抗日斗争的又一个特点。
中央、中央军委赋予苏中的战略任务是随形势的发展而逐渐具体化的。一九三八年,党中央、毛泽东同志在给新四军的第一个“五四”指示中指出:“在茅山根据地大体建立起来之后,应分兵一部进入苏州、镇江、吴淞三角地区去,再分一部分渡江,进入江北地区”。中央把江北作为江南新四军的一个发展方向,这算得是一个规划性的指示。一九三九年底和一九四○年初,中央作出了大力发展华中的战略部署,指出整个苏北、皖东、淮北为我必争之地,凡扬子江以北,淮南路以东,淮河以以比,开封以东,陇海路以南,大海以西,统须在一年以内造成民主的抗日根据地。于是,开辟苏北、苏中便成为关系全局的现实任务了。到一九四一年二月,华中抗战新局面已经打开,中央进而指示,苏鲁战区是华中的一个基本根据地,应把这个地方看作是向西、向南,出鄂豫陕边和向闽浙赣边发展的策源地,“好象汉高祖的关中”。苏鲁战区自然包括苏中在内。这是我们的光荣战略任务。
我认真地研究中央的这些指示,并把它们同中央关于抗日战争的战略方针结合起来思考。我理解中央制定的“独立自主的游击战”的战略方针,既是从日军强大及占地甚广但兵力不足和我军的弱小这一实际状况出发,又关照到抗战胜利后的斗争。游击战,在一般的作战原则中是战术性的。中央、毛泽东同志把游击战提到了战略的地位,是要通过抗日游击战争积聚起雄厚的革命力量,既为抗日反攻作准备,也为抗战胜利以后打败反动武装的进攻、实现民主革命的总任务作准备。因此,我们在抗战时期一刻也不能忘记我党在民主革命时期的总任务,我们的军事斗争策略要处理好进与退、进攻与防御、大打与小打等方面的关系,把现阶段的抗战任务和将来的实现民主革命总任务联系起来。有了这些思考,我对苏中抗日斗争的战略任务便有了比较清醒而深刻的认识。苏中的抗日斗争,不仅应求得军事斗争的胜利,而且应把苏中建成基本根据地
(不是游击根据地或游击区)。军事斗争应成为根据地建设的支柱,并且应为下一步夺取整个民主革命的胜利,作好必要的准备。这个认识成为我领导苏中抗日斗争全过程的指导思想。
工作重心由城镇到乡村的转变
我军进入苏北以前,日寇同顽固派出于各自的利害,相互默契,相互利用。日寇占据沿江、沿大运河的重要城镇,其余广大地区由国民党统治。我们的军事实力跃居第二位以后,日顽相互依存和共处的格局被打破了。我军是真正抗日的力量,日寇同我军的矛盾为主要矛盾;国民党顽固派利用这个矛盾,一方面借日寇这把刀来杀我们,另一方面为尔后抢夺抗日战争胜利果实作准备。苏中抗日斗争由此进入新阶段。
日军在苏中的部队原是第十七师团的一个联队,分布于沿江和沿通扬运河的南通、如皋、靖江、泰兴、扬州,并沿大运河北伸至邵伯、高邮一线。伪军仅有南京“维新政府”所辖之伪绥靖军第三、第六两个师,分驻于扬州、南通。一九四一年春,日军从江南调来独立第十二混成旅团接替第十七师团一个联队在苏中的防务,以加强对我进攻的力量。这个旅团的旅团长是南浦襄吉少将。旅团直辖五个步兵大队和一个特种兵大队,共五千六百余人,武器装备好,战斗力比同等的日军部队强些,有单独执行战略任务的能力。但它所要占领的区域是整个苏中,兵力显然过于单薄,为弥补兵力不足,便对国民党军队施行诱降、压降政策,拉拢国民党武装当伪军,以达到战略上控制苏中的目的。国民党顽固派也推行“曲线救国”的反动政策,依附敌人,继续反共。于是国民党武装进一步分化,除小部尚保留国民党旗帜外,大部与汪伪合流,叛国投敌。从一九四○年底到一九四一年三月,启东地区的国民党游击第六纵队司令徐承德,泰州地区的国民党鲁苏皖边区游击总指挥部副总指挥李长江,以及苏北的国民党省保安第八旅旅长杨仲华等,先后率部投敌,被编为伪第一、第二两个集团军,使苏北伪军迅增到十三个师、三个旅、四十二个正规团和十一股杂牌部队,共达三万七千余人。
日寇为了全面占领苏北、苏中,乘国民党发动皖南事变和新四军在苏北、苏中立足未稳之际,企图首先摧毁我新四军首脑机关,然后寻歼我主力部队。一九四一年一月—十一日下午,日寇以飞机十七架空袭我盐城华中总指挥部。同日上午九时,日军三千人占领我黄桥,开始了对我苏中区的“扫荡”。二月,我们获悉李长江即将率部投敌,估计日寇占领我黄桥后,将续占曲塘、海安、东台等主要城镇和交通干线,然后日伪配合。李长江由泰州经兴化向东北,日军由东台向北,合击盐城。
这时苏中的工作还处于开辟阶段,党政军系统在思想上、组织上、作战方法上,工作作风上与即将到来的严重斗争形势还不相适应。部队的许多干部特别是团以上干部,虽曾经历过三年游击战争的锻炼,但挺进苏北以后,在反磨擦作战中以集中兵力打运动战为主,对于游击战反而生疏了。许多新参加部队的同志,更缺乏打游击的锻炼。地方工作的重心还在城镇,还没有来得及深入农村,工作方法习惯于大刀阔斧,工作对象主要是社会上层。随着反顽斗争的胜利,部队逐渐庞杂。同时,相当多的同志盲目乐观,对今后日益艰巨的斗争形势缺乏足够的认识;还有一部分同志有一种模糊观念,认为我们不去刺激敌人,就可以避免敌人的“扫荡”;个别人面临国民党军纷纷投敌和日伪军大举进攻的紧张形势,希望离开斗争第一线,到安定的地区去。
在这样的形势下,全区人心比较动荡。社会上层爱国人干和广大工农基本群众为我军能否生存、能否坚持苏中抗日斗争而担忧,有些地主、商贾和游民表现动摇、观望、变态。人民群众向我们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新四军打国民党顽固派很行,现在日本人来了,你打不打?能不能打胜?
摆在我们面前的任务是,要以积极的作战行动打击、顿挫敌伪的进攻,抑制其嚣张气焰,坚定干部、群众的抗日信心,同时要预计到今后斗争形势将日益尖锐,转好思想弯子,不失时机地将工作重心由城镇转向农村,作战对象由顽军转向日军,作战方法由运动战转向游击战,并以游击战为中心,实行组织形式、领导方法、工作作风等各方面的转变。这一转变就苏中来说是战略性的,不转变,肯定要吃大亏,转变得不适时,转变得不好,也要吃亏。在作战指导上,必须从华中全局出发,把苏中当面的反“扫荡”斗争同看好华中局、新四军军部的南大门紧密结合起来,要敢于刺激敌人,敢于威胁敌人,以主力部队为骨干,开展广泛的游击战争,粉碎敌人的“扫荡”,并求得最大限度地把敌人吸引在苏中地区,以保障华中局、新四军军部的相对安定。
苏中区的转变是同对敌作战结合进行的。我们获悉李长江准备投敌的情报后,将主力部队隐蔽集结于海安至曲塘之线的区域内,加强侦察、监视,进行讨逆准备。与此同时,我党政机关也在群众中进行反“扫荡”的动员布置,一切公开的力量准备适时撤出城镇,转入农村。二月上旬,军部来电指示:“李长江在泰州公开投敌,通电就任伪军第一集团军总司令,阴谋很大,海安、东台及兴化均在其计划之内;此贼不除,后患甚多,望集全力解决之。”二月十八日,陈毅代军长、刘少奇政委颁布讨逆令,命我为讨逆军总指挥,叶飞为副总指挥,刘炎为政治委员,“速率所部歼灭李逆”。陈代军长还亲临我指挥部坐镇,对部队作战斗动员。讨逆战役于当天(十八日)发起,我军分三路出击,十九日即连克姜堰、石家垡、苏陈庄,二十日攻克泰州城。李长江猝不及防,士无斗志,兵败城破,扔下佩剑,翻墙脱逃。我军乘胜追至界沟、塘头。三天作战,歼伪军三千余人,并接受两团伪军反正。
与李长江投敌相呼应,日军亦于二月十八日由扬州、黄桥、如皋等地出兵,对我苏中进行第一次大“扫荡”。日军企图进占海安、东台及兴化,并夹击我军主力。我军于讨李战役后,立即撤出战场,按预定计划,第一、第二、第三旅各参战部队,以团为单位,分别撤向第三、第二、第四分区农村,进行反“扫荡”,并以主力,一部转移至东台以北,打击北犯日军。日军虽先后占领了我海安、东台、泰州三城及其沿线许多集镇,也占领了国民党江苏省主席韩德勤统治的兴化等地,但日军伙同李长江合击盐城的计划被打破了。
讨李战役和反“扫荡”的胜利,沉重打击了叛国投敌的民族败类和日本侵略者,警告了投降派、亲日派;国民党投降政策也被暴露在广大人民面前。苏中抗战军民受到胜利的鼓舞,为深入农村开展根据地建设创造了很有利的条件。
四月中旬,我们为了掩护苏中根据地建设,策应北线新四军第三师收复被韩德勤侵占的蒋营的作战行动,发动了对日军的攻势作战。首先在第三分区向泰州、靖江地区之日伪据点发起攻击,连克古溪、蒋垛、苏陈庄、大泗庄、孤山、老庄头、姚家垡等据点。在姚家垡战斗中,击毙日军泰兴城防司令以下二十余人,生俘日军两名。在兴化梓辛河伏击战中,击沉日军汽艇一艘,歼敌一个小队,生俘日军两名。
在此期间,我利用日伪在占领主要城镇后忙于修筑据点,我军已顺利转入农村休整的短暂间隙,于四月十日在角斜旧场召开了干部大会,作了由正规战向游击战转变问题的讲话,动员苏中全党全军转变思想、组织、工作、战术,提出一切工作深入农村,一切工作扎根基层,一切工作适应游击战争,一切工作为战争胜利服务。坚决粉碎日伪的“扫荡”,反对游而不击,反对“跑扫荡”、“躲扫荡”,做到游而必击,扰而必乱。加强地方武装建设,各县普遍建立县独立团或县大队,以带领民兵、自卫队就地坚持,开展游击战争,并配合主力部队作战。结合实际,对党政军机关分别提出了具体要求:军队要短小精干,裁汰老弱,紧缩机关,减少非战斗人员,充实连队,变“大后方”为分散的“小后方”。党政机关要军事化、游击化,提倡踏实细致的工作作风,反对大呼隆、一般化。群众组织要把公开工作与秘密工作严格分开,以便在敌伪侵占时仍能坚持隐蔽斗争。关于作战方法,以团为单位的战斗和行动将大为减少,代之主要以营连为单位的、有计为有目的的、经常而有效的游击战,积小胜为大胜。我并结合苏中实际,介绍了三年游击战争时期的若干游击战术。
同时,我们大力加强思想政治工作,采取了一项重要的组织措施。我们活动的地区,多数商品经济发达,文化水平较高。随着抗日浪潮的高涨,我党我军影响的扩大,大批知识青年参加了我们的部队。当此斗争形势转变之时,我们把大部分知识青年派到部队当政治指导员、营教导员,有的先当一段文化教员再当政工干部,使他们在基层、在战火中锻炼并发挥他们的聪明才智。据一九四一年十月统计,营以下干部中百分之六十、连队指导员中百分之七十(以后占到百分之八九十),都是青年知识分子。部队注进了新的血液,政治工作生动活泼,朝气蓬勃,成为第一师的一个特色。第一师的思想政治工作十分活跃而有成效,值得专门一写,我在这里只是点到而已。
六月下旬,苏德战争爆发。德军战争初期的胜利,大大刺激了日寇的野心。于是日军在华中调集第十五、第十七师团和第十一旅团之各一部,接替第十二混成旅团在长江北岸及运河沿线各据点的防务,集中第十二混成旅团之全部及李长江伪军共一万七千余人,于七月二十日由东台、兴化、射阳、陈家洋四路合击盐城,再次妄图摧毁我新四军军部。
华中局和军部提出了“保卫盐城”的政治号召。苏中军民全力以赴,协助第三师、盐阜区进行反“扫荡”。遵照军部的统一部署,我第一、第三旅在第三、第四分区选择敌伪的要害狠打。第一旅围攻泰兴、姜堰,攻克古溪、黄桥、季家市、蒋垛等据点,毙伤大量敌伪军,并突然以主力回攻泰州,予敌十二旅团部以强烈震撼。第三旅袭击林梓、余西、金沙、北刘桥敌伪据点,一个月作战十余次。第二旅在盐城以南,对自东台北犯盐城之敌节节抗击,予以杀伤和歼灭;敌占盐城后,第二旅又转到其侧后,破坏盐城至东台敌交通线,打击其来往部队,阻止敌伪在盐城、东台间建立联络点,并在伍佑、刘庄、白驹、西团、小海作战,以连为单位层层阻拦进攻之敌,击沉敌汽艇二十余艘,后又乘敌占领盐城后仓促回兵之际,攻克裕华镇,活捉日军七名,全歼秦南仓据点之伪军。
苏中区凌厉的攻势作战,策应了第三师和盐阜区的反“扫荡”,防卫了华中局、军部的南大门。日寇痛感苏中区抗日军民的威胁,不得不暂时放弃摧毁我新四军军部的企图,转而南下寻歼我苏中主力部队,企图首先控制苏中。自此以后,苏中区一直成为华中日寇进攻的一个重点。苏中地区的斗争形势迅速尖锐化了。
在军事斗争胜利的鼓舞下,以军事斗争为掩护,苏中各级抗日民主政权相继建立,开始了在农村建党和开展“二五”减租运动,农抗会等各种群众组织陆续建起来了。组建了地方武装,到四月底建成东台、泰东、兴化、靖江、如西、泰兴、泰县、南通、如皋、启海十个地方团,共计六千二百余人,有长短枪三千八百多条。六月底,脱离生产的民兵自卫队发展到近万人,不脱离生产的民兵发展到十六万人。
回顾这一段历程,在华中局、新四军军部的正确领导下,我们在形势急剧变化的情况下,比较主动、适时地完成了任务。成了工作重心的转变,并且在农村中站住了脚,为对付以后日军更频繁、残酷的“扫荡”作好了准备。
根据地基本区的争夺
苏中军区是一九四一年四月二十日正式成立的。根据华中局、军部指示,全区由西向东,由北向南,划分为四个分区(地区)和兴(化)东(台)泰(州)特区。由第一、第二、第三旅分别经营第三、第二、第四分区。各分区(地区)成立中共地委、行政专员公署和军分区。第一分区包括江都、高邮、宝应三县(机构后建立),第二分区包括兴化、东台、台北、泰东四县;第三分区包括泰兴、泰州、如西、靖江四县;第四分区包括如东、如中、通中、通西、通海及海启六县。成立联合抗日司令部,简称“联抗”,活动于顽友我结合部的兴东泰地区。中共第一地委书记兼第一专署专员惠浴宇,第一分区司令刘先胜;中共第二地委书记章蕴,第二专署专员刘季平,第二分区司令管文蔚(兼),政委钟民;中共第三地委书记韦一平,第三专署专员朱克靖,第三分区司令陈玉生,政委叶飞(兼),中共第四地委书记向明,第四专署专员季强成,第四分区司令季方,政委向明(兼);“联抗”司令黄逸峰(以上均为第一届任职)。
在苏中成为日寇重点进攻目标后,我们不能设想全区都保持相对稳定的局面,但必须保持有一定范围的、相刘稳定的基本区。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在任何严重形势下,对全区实施不问断的指挥,使得各地区、各部队之间互相配合和协同;才能有较巩固的后方,办学校训练干部,办医院收治伤病员,进行兵工、军需生产,以支持长期战争和积蓄力量;才能相对地集结和训练主力兵团,形成拳头,以保持主动权,在需要时刻;在主要方向,实施有力的突击。在敌情严重的游击战争环境中,实现主力地方化,分散活动,化整为零,相对地说比较容易办到,而要经常集中一定数量的主力部队在手,保持强有力的拳头,则比较困难,可以说没有一块回旋余地较大的相对稳定的基本区是办不到的。上述几方面如果都办不到,那就实际上称不上是基本根据地了。
为此,我在苏中军区作了有纵深、有层次的战略布局。从几个分区的形势看,第三、第四分区位于沿江,人口稠密,物阜民丰。敌人为保障长江航运安全和掠夺人力、物资,势必加强控制,当时已遍设据点,以后斗争形势将更趋紧张,我军回旋余地将更加缩小。第一分区江都也在沿江地区,高邮和宝应在京杭大运河东岸,顽固派势力较强,工作尚待开辟。第二分区北靠盐阜区,东临大海,西接水网,南有第三、第四分区为屏障。境内东台以东直至黄海,有以三仓镇为中心的东西南北各约十五公里的沙荒滩涂地带,辽阔贫瘠,人烟稀少,交通闭塞,不便于敌人活动,却有利于我们回旋,还可以成为我们向海上发展的依托。因此,我把基本区择定在第二分区滨海滩涂地域。我估计,只要我们加紧争夺并讲求斗争策略,求得基本区的相对稳定是可能的。于是我作这样的部署:以第二旅夹(南)通(赣)榆路成品字形布阵,该旅第四团坚守盐城以南的刘庄、伍佑地区,看守军部南大门;第六团在东台以西、兴化以东地区,创造向西开辟第一分区的有利形势;第五团在东台以东和东南,防卫滨海地区并与第三飞第四分区相呼应。第一旅坚持活动于第三分区。第三旅坚持活动于第四分区。苏中党政军机关主要活动于第二分区,并适时向第四分区机动,因为第三分区除日寇外还有国民党武装,已相当拥挤;而第四分区对敌人长江航运威胁最大,势将成为全区斗争最尖锐地区:须加强指导。
我确定这一时期的对敌斗争方针是:对于敌人将要占领而我不能长久保持的一切集镇,应以游击战尽量迟滞敌伪的进攻行动,推迟其占领时间,以掩护我根据地工作;对于我之基本区域和重要基点,则应采取各种有效战法,坚决与敌人争夺,使其久占企图不能得逞,以改善我军态势,保障基本区的相对稳定。
既是游击战又进行要点争夺,是否矛盾\?不,游击战的特点在于秘密而周到的准备,迅速而突然的动作,主动而灵活的指挥,我们要保持的是这些特点,至于游击战的战术是不断发展的,我们应该依据敌我力量的变化,创造更多的战法。
敌我双方的剧烈争夺,从一九四一年日寇“八·一三”大“扫荡”起一直持续到十九四二年春。一九四一年八月十三日,日寇集中敌伪一万余人,由南通、如皋、海安、东台等据点出发,对我苏中进行第二次大“扫荡”。全区军民已预有准备,广泛开展了反“扫荡”,与各路敌人纠缠、游击。这次反“扫荡”,我军连续作战四十二昼夜,战斗一百三十余次,毙伤敌伪军一千三百余人,活捉军写十四名,伪军八百名,毁敌汽艇三十余艘。敌人占领了我李堡、栟茶、掘港、马塘、双甸、岔河、石港、大中集、潘家■等一批集镇。敌寇所到之处,大肆烧杀淫掠,使我根据地群众遭受摧残,在我军民心中燃起了复仇的熊熊烈火。
日寇在“八·一三”大“扫荡”以后,要分兵保守据点,机动兵力减少了,没有力量再进行万人以上规模的全面“扫荡”,便从一个地区的各大据点拼凑机动兵力,实行局部性“扫荡”,或依靠据点,乘虚突进,以扩大伪化区,限制、分割、缩小我军活动区域,并把进攻的重点放在捕捉我苏中指挥机关。前面已说过东台滨海地区的地形,敌人进入这里“扫荡”,战线长,没有立足点。因此,敌人计划夺占这块地区中心的三仓镇,打通东台、潘家■至三仓镇的公路,把这块地区割裂为二,并以公路作为封锁线和立足点,对我进行“扫荡”。日寇还计划攻占位于我第二分区与第四分区接合部与三仓镇成犄角之势的丰利镇,沟通三仓与丰利的连结,使公路经由三仓、丰利,向北同潘家缴、东台,向南向东同李堡、角斜、海安相连结,进而分割我第二分区同第四分区、第四分区同第三分区的联系。敌人的这个计划如能达成,将大大限制与分割我活动区域,并使我基本区的保持遇到极大困难。所以,三仓这个只有二十几户人家的小集镇,便成为敌我展开激烈争夺的一个战略要点。
我们提出了“保卫三仓”、“保卫丰利”的口号。当时我的决心是无论如何不能让日寇占领三仓。我认为,经过反复争夺,这个目的是可以达到的。至于丰利,我估计难以长期控制,但是在那里争夺,可直接策应三仓的争夺战,而且可以加强对第四分区敌人的威胁,迫使敌人把争夺重点移向第四分区,这也是一种“围魏救赵”的策略。
三仓镇的反复争夺战,实际上从一九四一年六月就已开始了。当时,我乘敌伪向我第四分区“扫荡”之时,抽调第三旅主力第七团北上三仓地区,击退了由潘家■进犯三仓之敌。九月二十八日,日军乘顽固派策动会道门组织的大刀会暴乱之际,占领了三仓。我随即命令第七团首先破坏了东台至潘家■的公路,使三仓陷于突出、孤立境地,尔后实施两次进击,夺回了三仓。此后日寇多次企图夺回三仓,我们派出若干主力小分队,配合广大民兵,在敌人分进合击的途中开展广泛的游击战,迟滞敌人的行动,破坏敌人的协同,并消耗、疲惫敌人;我主力则在三仓镇及其外围构筑隐蔽工事,待敌人进入我火力范围时,突然开火,予以杀伤,并适时猛烈反击,迫其收兵;待其后撤,则尾追打击之。在敌兵力占绝对优势情况下,我军以坚守防御的态势,以火力和适时的反冲击,予敌以重大杀伤。然后不待敌军合围,即有组织地以运动防御迅速脱离敌人。敌占领三仓后,我则以主力配合民兵围困,使敌人昼夜不堪其扰;另以部分主力,配合民兵游击队破坏桥梁、道路,切断三仓通往其它据点之联系,使三仓之敌断缺粮、水和军需供应)被迫撤退。这种以主力部队为主进行的三仓争夺战先后共七次,敌人每进攻一次,都以惨败告终。
其中最大的一次是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九日,潘家■之敌石井大队及伪军七百多人,乘敌我在丰利作战之时,分两路进占三仓。我以第二、第三、第七共三个主力团及抗大九分校,将进攻之敌全部包围于三仓,经昼夜激战,予以重大杀伤。可惜我火力不足,黎明时敌人突围窜逃。丰利争夺战先后进行了五次,打得也很激烈和出色。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在丰利进行了一次较大的争夺战。十二月八日晨,敌伪分三路合击丰利,来自掘港的一路约五百八十人,从丰利东南进行迂回,与另两路敌人相隔较远,行至花市街、双灰山以北,遭到我师部特务营两个连和第三旅第八团一个营的前后夹击,大部就歼。据统计,我歼灭伪军团长以下三百余人,其中生俘一百九十五人。毙日军三十余人,包括敌南浦襄吉派的督战代表小野大山,生俘日军两名,其中一名叫羽田的分队长举枪投降;我缴获轻机枪八挺,迫击炮一门。与此同时,进攻丰利之敌的另一路,经丰利坝窜入丰利。我主力一部尾追突入镇内予以痛击,毙伤敌一百余人。残敌不支,施放毒气,仓皇逃脱。第五次丰利争夺战,敌人从南通、如皋、东台、兴化前后五次抽调部队增援,南浦亲自出马指挥。我们与敌人纠缠了七昼夜,毙伤敌伪八百余人,在给敌以重大杀伤后,主动撤离了丰利。
为策应和配合我基本区的要点争夺战,给敌伪以更沉重打击,我第一、第二、第三旅主力部队和地方武装,在广大民兵、游击队配合下,向敌伪薄弱据点出击。各部连续作战一个月,攻克掘港、临泽,袭击了如皋、古溪、李堡、栟茶、余西、二甲、双甸、岔河、时堡、福镇庙、王家营等据点。此役号称“十团大战”,沉重地打击了敌人,鼓舞和锻炼了人民。
我们的指挥机关也战斗化、游击化了。一九四二年一月下旬,第五次丰利争夺战后,我率领“前指”转移到第二分区三仓与弶(jiang)港之间休整,当时正值旧历年关,为了让大家过个愉快的节日,我通知乘渔船在海上隐蔽活动的师直机关人员上岸与我们会合。黄昏得到情报,敌人在周围几条线上增兵。我们判断敌人第二天要发动对三仓地区的“扫荡”,决定敌进我进,立即率领师直机关向敌人来路富安、安丰方向行动。第二天拂晓我们到了鲁家灶村。村北有条山西向东的小河,河南岸有一条通向安丰的小路,我估计袭击三仓的敌人可能经过这条路。当时队伍已行军一夜,我们没有休息就过了河。果然,机关人员刚过河,后卫就同从安丰出动的敌人打响了。部队交替掩护有秩序地全部过了河,但目标已经暴露。我们只得赶快北移。中午到达四灶,炊事班埋锅烧饭,买鸡买肉,准备让大家过个好年,岂料饭菜还未熟,又响起枪声,原来敌人也学乖了,分路分梯次行动,前面走过去,后面又跟上来了。于是我们拉起队伍,带上饭菜又继续走。天晚了,走到七灶,刚打算做晚饭,北面又发现敌情,便回头再向南走,凌晨到张家灶。敌人刚从这里袭扰而去,于是我们便在此一面休息,一面派出侦察员向几个方向警戒。不久侦察员跑步回来报告:“唐家洋的鬼子集合在场上,指挥官正在训话。一部分鬼子把抢来的东西装上小车、担子,押回李堡据点去了。”我据此判断:敌人不待天明就集合训话,肯定不是返回据点,而是还要杀“回马枪”。立即通知集合队伍,继续向南走,打算越过海安到丁家所的公路,跳到如东汤家园地区去。走上公路,我发现路边有一堆人粪,用小树枝一挑,还是软的,再一察看,路上还有许多皮鞋印,判定敌人正利用黑夜向李堡增兵,这批敌人后面可能还有跟进的,我们要抓紧这一间隙越过公路。果然,后续之敌从海安方向开来了,我们毫无声息地俯卧在公路两测,待敌人通过后顺利地越过了公路,接着渡过了丁埝向东的大河,第二天清晨全部跳出了敌人合击圈,安全到达汤家园。傍晚得悉在我们离开张家灶后,敌人果然杀了个“回马枪”,只是扑了个空。这次行动经过一天两夜,反复行程一百多公里。从海上登岸的机关人员连续行军两昼夜。苏中区党委、行政公署也同样地在同敌人周旋、游击。我们的机关和机关干部已经能适应这种环境,一面作战,一面工作。在整个抗日战争中,我苏中军区机关尽管一直是日寇寻歼的目标,却没有遭到过一次袭击。
我们还把同敌人的争夺扩展到海上。苏中沿海一直是海匪出没的地方。旧社会为匪,多是被逼的,他们中的许多人具有民族意识。从一九四一年三月起,我们抽派坚强干部,运用正确的政策和策略,争取了有影响的孙二虎、陆洲舫部,瓦解歼灭了作恶多端的王平仲部,组建了海防团,在以弶(jiang)港为中心的斗龙港、环港、小洋口、吕四、南坎、北坎等十余处港口,开辟和建立了党、政、群工作。我们在苏中近海海域开展游击战争,发展渔业、盐业生产,建设后方基地,还从海上沟通了同山东根据地。苏北根据地、上海地下党和浙东纵队的联系。
一九四一年敌我作战频繁,从一月至十一月,全师共作战三百三十四次,毙伤敌伪军官兵五千三百人,俘虏敌伪军官兵三千八百九十人。如果加上十二月份的战绩,数字还要大一些。三仓及共周围的一仓、二仓经过反复争夺,被夷为一片平地,但敌人始终未能在那里安下据点,更谈不上修筑至潘家■的公路了。敌伪占据了几乎全部城镇,控制了主要水陆交通线,安设了大小据点三百四十多处,以据点和交通线为脉络,控制了据点附近和交通干线两侧的大部分农村,在这些地区建立了伪政权和各种伪组织。苏中根据地缩小了。但是我党我军在不断胜利的斗争中赢得了时间,推迟了不少地区伪化的进程,限制了伪化的区域,保持了回旋余地较大、相对稳定的基本地区,各分区也都保持有相对稳定的中心区和广阔的游击区,还不断深入敌占区活动,开展游击战争,袭扰、打击敌伪,宣传与组织群众。苏中抗日根据地仍控制全区土地面积的百分之四十七,人口的百分之六十,并在接敌的边缘区逐步建立起敷衍日伪而主要为我们服务的“两面性政权。”党的建设有了新的发展,全区有中共党员九千六百二十人,支部一千零一个,区委一百二十二个,县委十二个和县分委四个。更为重要的是,在严酷的战争中,全区军民经受了锻炼,结成了鱼水相依的深厚感情。到了这时,可以说我们已经为长期坚持苏中抗日根据地奠定了基础,由此开始了苏中抗日根据地的全面建设时期。
积极的斗争方针,不是盲目硬拚,而是依据敌我形势所进行的有计划有目的主动行动。当时和后来都有人对我们这一段所采取的斗争方针不够理解,甚至有所怀疑。殊不知苏中是敌我必争之地,如果在敌人严重进攻面前,不采取积极的斗争方针,敌人就会迅速分割、封锁、压缩我解放区,实现伪化。而我们则会地区日蹙,军民情绪低落,作战丧失主动,进而被逼化整为零,转入地下,苏中就会成为游击区,而不能建成基本根据地,更谈不上对华中全局作出应有贡献了。
坚持武装斗争,坚持原地斗争
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八日,太平洋战争爆发,以苏、英、美、中为首的世界反法西斯阵营终于从组织上形成。世界形势的这一变化,对中国抗战是十分有利的。但是,中国敌后战场仍然处于最艰苦最困难的时期。苏中最困难的时期比全国还要长一些,这是因为日本侵略军为支持其太平洋战争,更加紧了对大江南北的控制与掠夺,而国民党蒋介石又加紧了反共行动。于是苏中敌后日、伪、顽、我之间的矛盾出现了一些变化。伪军唯恐被驱使到南洋当炮灰,普遍离心,寻找后路;日本侵略军加强对伪军的控制和改编,国民党蒋介石也加紧对伪军的拉拢利用。由此引起了日伪、日顽之间矛盾激化。国民党增派力量重返苏中,建立反共基点,顽固派和我方之间的矛盾也再度激化了。但是,日我之间的矛盾仍然是主要的矛盾,我们要准备对付日寇更凶狠、更残暴、更毒辣的进攻。
党中央于太平洋战争爆发后就时局的估计、今后的方针任务,对全党、全军、各敌后根据地颁发了一系列重要指示,后来概括称为“十大政策”。华中局子一九四二年春召开了扩大会议,根据中央指示:结合华中情况,制定了“继续坚持华中敌后抗战,完全巩固各根据地,加强与聚集力量,以便在适当时机反攻敌人,争取中国抗战的最后胜利与中国人民的彻底解放”的总方针、总任务,并且提出了加强对敌斗争,加强军事建设和根据地建设的具体任务。
一九四二年四月,我们在海门县的海复镇,召开了苏中军政党委员会第二次扩大会议,传达学习了华中局扩大会议精神,讨论布置了今后斗争和工作任务,提出了:“一面巩固,一面发展”的方针,既要坚持原地斗争,粉碎敌人的一切进攻;又要积蓄与加强力量,准备和迎接反攻。
一九四二年初,敌我争夺重点已由第二分区的三仓向南推移到了第四分区的启(东)海(门)区。为掩护启海区根据地建设,一月间我进击并收复三阳,又乘胜扩大战果,攻击二厂、久隆,两度击退敌人的进攻,前后战斗共达半个月之久。
日寇连续遭我打击,兵力又不足,为达到巩固点和面的控制,再次变换手法,运用交通政策,加紧修筑公路,加强各据点之联络,提高转运能力,减少各据点守兵,适时集中更多兵力机动作战,并在战术上采取步步为营,稳扎稳筑,推进一段,巩固一段。我们也适时地改变战法,以民兵和广大群众对敌人进行纠缠破坏,主力则选择适当时机歼灭其掩护部队,并乘隙袭击据点,尽一切可能保持和巩固观有的地区。据不完全统计,全区以袭击战、交通破击战为主,三个月中战斗一百六十八次,先后攻克三阳、白蒲等二十余据点。我军虽火力不足,但仍能选择适当时机,采取突然袭击动作,猛扑一路或攻其一点,获得胜利。三阳战斗,争取了一个团的伪军反正;一仓战斗,歼灭伪军二百余人,迫使敌人放弃了占领企图;陆家庄战斗,伪军王杜山部被全歼;悦来镇战斗,伪旅长徐承德毙命;金沙战斗,打击了最顽固的伪军头目张圣伯,歼伪军百余。敌人为分割我第三、第四分区,打通如黄公路、启海公路的计划,在我严重打击下,推迟了数月,公路建成后也经常不能全线通车。各分区还多次进行由地方武装掩护,广大民兵群众参加的全面破击战,使日伪在维护公路和运输过程中受到的损失难以计数。
我们还开展了改造地形的伟大群众运动。苏中大部为水网、半水网地区,相当一部分地区非舟楫不通。敌伪“扫荡”这些地区使用汽轮,每条河流都是他们的水上公路,行动比我们木船迅速得多,在“敌进我退”情况下,我们难以摆脱敌人的追击,如我们上岸转移,条条河流都成为我们运动的障碍,加之水田中间的田埂狭窄,沿着田埂转移,往往遭受敌人的火力杀伤。而在“敌退我追”情况时,木船又赶不上汽轮,难以歼敌。但群众的智慧是无穷地尽的,他们发明了在河流上构筑明坝、暗坝、交通坝、阻塞坝,我们的木船吃水浅,船底平,从坝上一拖而过,畅行无阻;敌伪的汽轮吃水深,拖不过坝,若舍汽轮上岸,条条河流又成为他们难以逾越的障碍。同时,我们改造桥梁,变大桥为小桥、固定桥为活动桥;改造道路,改大路为小路、直路为弯路。此外为沟通兴化地区向东台以东地区的粮食运输线和节省部队转运开进的体力消耗,我们发动群众开了许多“小运河”,将台南、台北地区的很多河流连接起来。我们还在建湖镇西南的射阳湖上,修筑了一条由东南向西北长达十余公里的大堤,沟通了第一、第二分区的陆路交通。在改造地形的同时,大力加强了部队水上作战训练。可以说我们已经较好地掌握水网地区打游击战的规律了。
这些实践说明,对于战争中的地形条件,应该辩证地去看。水网地形其实是既有利又有弊,只要充分发动群众,加强对地形的改造,加强部队的适应性训练,就可以变对我不利为有利,变对敌有利为不利。
为了支持长期战争,改善部队的武器装备,补充弹药,我们在一九四二年三月成立了军工部,在设备、物资、技术极为缺乏、落后的条件下,想了好多办法,除通过伪军关系花钱购买子弹外,因陋就简建设起小型、流动的修械所、兵工厂,修理枪械,翻造子弹。我们派出采购人员秘密进入上海,在上海地下党的大力帮助下,购买了无缝钢管、其它钢材、铸铁等物资,自行制造手榴弹、枪榴弹、地雷、迫击炮弹等,还能小量制造迫击炮。在敌情严重时,我们把修械所、兵工厂放在海船上,在海上继续生产。
一九四二年初,正当我们与日寇顽强斗争之时,国民党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派遣忠义救国军二千令人,由苏南北渡侵入我第三分区的靖江、泰兴一带,对我第三分区进行破坏,并且勾结伪军为其掩护,企图打通与曹甸地区的韩德勤部和溱潼东北地区的张星炳部的联系,在苏中建立反共基点。我集中第三分区的主力及第四分区的第八团给以打击。国民党军与伪军的公开勾结,引起日寇的很大顾虑,激化了日顽之间的矛盾。日军发起了对“忠救军”的进攻。“忠救军”在伪军掩护下逃回苏南。
一九四二年六月,日寇鉴于对我苏中根据地进行的全面“扫荡”、分区“扫荡”、乘虚跃进、交通政策等都没有收到效果,再次变换方针,吸取华北铁壁合围和苏南“清乡”的经验、开始对我苏中地区进行“清剿”(又称“机动清乡”)。在政治上,对上层士绅采取争取政策,对乡保长则拢络与威胁并用,对我基本群众和抗日军人家属先胁迫其为日寇办事,不从的则格杀勿论。在经济上,设立统制委员会,统制一切物资,加强对我封锁,在一些重要地区实行“三光政策”。在军事上,实行水陆封锁,然后分进合击一点或多路重围一区,并且如梳篦一样,反复进行,搜捕我工作人员,寻歼我地方和主力部队。苏中斗争形势进一步严酷起来。
面对这一形势,我们认真进行了分析,认为敌人的主要战术手段是分进合击、多路合围,这些都需要高度协同,但日本侵略军深入我根据地作战,等于瞎子、聋子,无法准确侦察和判断我们的行动,又受地形、交通方面的限制,以及沿途遭我民兵、游击队的打击,很难达成合击,而且敌调集机动兵力在一个地区“清剿”,势必造成其他地区的空虚,便于我军其他地区游击战争的开展。至于敌人的残暴,只能激起我军民百倍的复仇怒火。我们决心运用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发挥人民战争的威力,并且加强敌占区、接敌区工作和敌伪军工作,打破敌人的“清剿”。
日寇于六月十二日开始对第四分区海门、启东地区进行第一期“清剿”。七月上旬对第三分区靖江、泰兴地区进行第二期“清剿”。九月末十月初对第一分区江都、高邮、宝应地区进行第三期“清剿”。我们指示各分区紧密配合,在敌“清剿”区内以地方武装配合民兵就地坚持,与敌纠缠,不断予以袭扰,捕杀敌特、汉奸。主力部队适时跳到“清剿”区外,进行机动作战,特别是向敌人后方和敌人的弱点进攻。于是,各分区的攻势作战此伏彼起,互相策应,互相支援,数月中先后进行的较大战斗有石港攻坚战、海门袭击战、如西反击战、二窎(dia○)歼灭战等。在南通二窎(dia○)镇南的夏(谢)家渡战斗中,我第三旅第七团一举歼灭日军保田大队长以下一百一十名,迫使“清剿”第四分区之敌仓皇收兵。我第三分区的如西县,在敌伪转移兵力对第一分区进行第三期“清剿”时,发动了万余群众围困西河弯伪军据点,不久又组织二万余群众围困水洞口,一万余群众封锁加力市。我们还实行秘密斗争与公开斗争相结合的方针,开辟和加强了边区、敌占区和敌伪军工作。到十一月,敌人的“清剿”即被基本打破了。
这一时期,随着斗争形势变化,我们对几个方针性的问题进行了研究和讨论。
第一,关于实行党政军一元化领导问题。当时苏中党政军各级都是分开领导的,为加强统一,协调各方,苏中区设立军政党委员会为最高领导机构。各分区(地区)也设有军政党委员会。党政军配合总的说来是好的,但仍不免有些缺憾。为适应今后形势,我于七月十九日发电,向华中局、新四军军部建议,苏中区从上至下实行党政军一元化领导。
第二,关于改善三结合的武装力量体制问题。苏中军区成立以来,我们一手抓建立和发展地方武装、民兵自卫队,实行主力地方化;一手抓主力部队的发展,相对集结主力,进行机动作战和整训,已经形成了主力部队、地方武装、民兵三结合的武装力量体制。但是,还存在以下问题:一是主力部队长期频繁作战,消耗过大,缺少整训,不利于今后的大发展,二是地方武装数量虽已超过主力,但较多用于执行警备任务,较少用于进击敌人,还不能独立担负起坚持原地斗争的任务;三是苏中今后除第二分区北部可能稍趋缓和外,其余地区特别第三、第四分区将更趋紧张,回旋余地更加狭窄,部队过于拥挤,容易遭受损失。我在七月十九日的同一个电报中,建议抽出一部分主力团,选择较安定的地区进行整训。坚持原地斗争的任务,由留下的部队承担,或将留下的主力团与地方团合并后承担。
我对上述两个问题的意见,得到丕显、文蔚、叶飞、期光诸同志的原则同意。七月二十九日,军部复电原则同意,对实行党政军一元化领导,指出暂宜慎重;对改善武装体制,提出了具体意见。此后又经过反复酝酿,到一九四二年九月经华中局和军部批准,对全师(军区)部队进行统一整编,各旅保留一个主力团(即第一、第四、第七、第五十二团),并予以充实加强,其余主力团实行地方化,与各县团合并,成为地方团的骨干力量。经过这次整编,使军区有主力在手,随时可以对重要方向实施突击,而各分区、各县也都有较强的武装作为机动兵力,配合区游击队和民兵,担负坚持原地斗争的任务。主力军得到了轮流作战、轮流整训的条件,地方军则大为加强,并在斗争中逐步成长,上升为新的主力。而大量半脱产和不脱产的民兵,成为群众性抗日游击战争的伟大力量和不断补充壮大我军的源泉。实践证明,这次的整编是成功的。同年十二月,贯彻执行中共中央《关于统一抗日根据地的领导及调整各组织间关系的决定》,经华中局、新四军军部批准,撤销了各级军政党委员会,建立了统一领导的各级党委,作为党政军民的最高领导机构,从而实现了党的一元化领导。苏中区党委由我任书记,陈丕显任副书记。第一地委书记兼第一分区政委韦一平;第二地委书记兼第二分区政委陈时夫;第三地委书记兼第三分区政委叶飞;第四地委书记兼第四分区政委吉洛;兴东泰地委书记黄逸峰。
第三,鉴于敌情的严重,一九四二年七月,华中局、军部曾几次来电,指出新的斗争形势,要求有新的方针以适应,主要内容是:
一、苏中斗争是长期的、南浦襄吉是长期的对手,你们至少准备苦斗一年到二年,一切取决于熬得过,撑持得住,只要能保持骨干,即是极大胜利。
二、苏中工作应以领导武装斗争、建立敌伪军工作、组织领导革命两面派、领导民兵为中心,其它任务均应围绕此一中心去进行。
三、全线大的突击作战,不可能改变敌人的部署,而小型武装挺袭与群众交通破坏战,则起了积极作用,一团兵力左右的突击,亦须要打几次以振奋人心,全军全师的全线出击则不甚适宜。
对华中局、军部的指示,我们认真地作了研究,认为指示是要求我们对敌情作充分的估计,对形势作最坏的打算;给予苏中区的任务是留有余地的。我回顾了浙南三年游击战争,当时的条件比现在困难得多,我们熬过来了,撑持住了。当前敌我力量的对比,敌人虽有相当的优势,但我们并不是绝对的劣势,我们在社会基础、群众基础上更有强大的优势。苏中抗日根据地是能够长期坚持,并且能够对全局作出较大的贡献的。关键是既要防止对敌情缺乏清醒的估计,不顾实际地盲目硬拚;更要防止在严重形势下看不到有利因素,丧失坚持原地斗争的信心,消极地化整为零。为此我们提出了“坚持武装斗争,坚持原地斗争”的方针,确定以武装斗争为主,进一步处理好武装斗争与非武装斗争、公开斗争与秘密斗争、合法斗争与非法斗争的关系。在作战指导上,我们认为对付敌人的“清剿”和“清乡”,的确比对付“扫荡”更困难,但是敌人兵力不足,不可能在苏中全区同时进行“清剿”或“清乡”,使我们有可能选择敌人的弱点和后方予以突击,迫使敌人推迟或局部更改部署。我们要求区别不同时期、不同地区(基本区、中心区、游击区和边缘区、敌占区,“清剿”、“清乡”区和非“清剿”、“清乡”区),力求把敌人进攻的重点压缩到更小的范围内,以利于全局的发展。由于我们解决了上述几个方针性问题,对艰苦坚持原地斗争和以后的大发展起到了重大作用。
这一年还有一件大事,是第一、第六师合并。苏南反“清乡”斗争开始后,一九四一年八月,第六师师部及所属第十八旅陆续北撤到苏中第一分区。苏中第一分区的地理位置很重要,一九四○年我军北渡长江后即在江都开展工作,黄桥决战后,又派人进入高邮、宝应两县,苏中区党委成立后,派惠浴宇等同志去开辟、建设江(都)高(邮)宝(应)地区。第十八旅到达后,决定由第十八旅经营第一分区,把这里作为恢复和发展苏南的出发地和后方基地。一九四二年三月正式成立苏中第一分区、苏中第一行政专员公署、中共苏中第一地委。一九四二年三月十六日中央军委决定第六师番号不变,统一由第一师指挥,谭震林同志任第一师政委。但是,谭震林同志未曾到职,后调军部另有任用。这时,苏南的丹(阳)北地区和澄(江阴)(无)锡虞(常熟),苏(州)常(熟)太(仓)地区也已划归苏中区党委领导,以后在长江以南、京沪铁路以北分别成立中共苏中第五地委,地委书记金柯,和中共苏中第六地委,地委书记钱敏。一九四二年苏中部队统一整编,为加强苏南工作,经华中局、军部决定于十二月派第一师第二旅旅长王必成率第二旅第四团、教导队及盐城、兴化警卫团各一部共二千人渡江南下,在溧阳地区与第六师之第十六旅会师,合编成一个旅,番号仍用第十六旅。旅长王必成,政委江渭清。一九四二年十月,中央军委命令第一、第六两师领导机关对内合并,由我任师长兼政委。
综观一九四二年,日伪军对苏中根据地的“扫荡”,四五百人的小“扫荡”平均每周一次,千人以上的较大“扫荡”平均每半个月一次。从开始反“清剿”的六月到十一月中旬,日寇增设据点四十九处,使苏中区敌伪据点增加到三百三十九处,增修公路十九条,全长四百五十公里。我苏中根据地又有所缩小,部分游击区变成敌占区,部分中心区变成游击区。但是,全区仍然保持着相对稳定的基本区,保持着相当数量的主力部队,各分区仍然保持着一定范围的中心区和广大的游击区,各县武装坚持在县境内进行斗争。同时边区、敌占区工作和敌伪军工作有了很大开展。经过全面建设,根据地更加巩固、各项工作向深度和广度发展了。
冲破黎明前的黑暗
一九四三年是在紧张的气氛中开始的。日寇在泰兴、如皋、东台、海安一带增凋兵力,有举行人规模军事行动的模样,随即又有敌三个师团将增调苏北的传闻。一九四二年冬反“清剿”胜利后形势一度相对稳定,现在又突然转为紧张了。我们为应付最严重的局面,雷厉风行地抓紧进行在一九四二年十月即已开始的精兵简政工作,并准备为主力兵团另行择地整训,一时引起部分干部和群众的不安。区党委认为主要是宣传上有片面性。在一九四二年十月下旬召开的“南坎会议”上,传达了“今年(一九四二年)打败希特勒,明年打败日本”的政治口号,当时过多地强调了反攻的形势和准备反攻的力量,忽视了对今后艰苦斗争的宣传。观在弯子一下子转这么大,自然要引起群众思想上的波动。于是,我们立即坦率地说明前一段对形势的宣传不够全面,在指出大好形势的同时,强调指出一九四三年是苏中抗日斗争最尖锐、最艰苦的时期,也是黎明前的黑暗的时期,号召全体军民坚定最后胜利的信心,争取抗日战争胜利的早日到来。不到半个月,干部、群众的情绪稳定了,全体军民投入到新的以反“清乡”为重点的斗争之中。
早在一九四一年初,日本侵华派遣军总司令部就确定了以长江下游为起点,逐次推行“清乡”的方案;汪精卫伪国民政府也将其定为国策。同年三月成立了“清乡”委员会,汪逆自任委员长,伪江苏省主席、国民党特务头子李士群任秘书长。从一九四一年七月起,先后对我苏南抗日根据地的苏常太、澄锡虞地区,进行了首次“清乡”。我苏南区党委、第六师经过一段艰苦奋战,转为执行合法斗争、隐蔽坚持的方针,原活动于该区的第六师第八旅奉命撤出苏南,进入苏中第一分区。汪逆便大肆吹嘘所谓“胜利”,于一九四二年十二月一日制定了《民国三十二年度上半年清乡工作训令》,确定在苏南继续推行“清乡”,在浙东进行“清乡”试验,而将“清乡”重点放在我苏中根据地,并首先选择临江濒海、易于分割封锁、对日伪威胁最大的我第四分区,作为“苏北第一期‘清乡’实验区”。划定天生港、丁埝之线以东,丁埝、马塘、南坎之线以南,东至黄海,南至长江为“清乡”区范围。除调集伪第三十二、第三十三、第三十四师外,日军还从苏南抽调了参加过对苏南“清乡”的第六十一师团的四个大队和部分宪兵,以及大批“清乡”警察、特工和伪方行政人员,进驻“清乡”区内各集镇和重要村庄。沿“清乡”区边沿,日伪军构筑了长达一百七十五公里的竹篱笆封锁圈,每隔一定距离构筑碉堡、了望哨,派兵驻守。封锁了长江岸边大小口岸,仅留少数孔道,派兵把守。占领了沿海集镇,封锁了海上与陆上交通。日伪计划用六个月时间完成“清乡”,妄图在“清乡”区内彻底消灭我党我军,肃清一切抗日势力和“敌对分子”,建立起彻底的伪化统治。
日寇对第四分区的“清乡”,原计划于一九四三年三月一日开始。我们为打乱其部署,鼓舞群众斗争情绪,决定先发制人。我师部特务团主力于二月二十三日一举攻克如皋县曹家埠伪军据点,第三旅及第四分区主力又乘伪军调防之机,攻入金沙、余东、三阳、悦来、小洋口等十多处据点,还进抵长江边,掩护群众烧毁了日伪用以封锁“清乡”区的大批毛竹,迫使敌人把“清乡”计划推迟了一个月,到四月一日才开始。
区党委把领导工作的重点放在制定方针政策和组织实施上,首先是制定反“清乡”斗争方针。一九四三年一月二十八日,华中局、新四军军部确定反“清乡”斗争的总方针是必须坚持原地斗争。苏南反“清乡”执行的是合法斗争、隐蔽坚持的方针。我们依据华中局、军部的总方针,对比苏南的情况,从苏中实际出发,进行了认真的研究,认为我们如果也和苏南采取同样的方针,将使日寇得以基本上实现在第四分区的伪化,并必然将“清乡”依次扩展到苏中全区。苏中是华中抗日根据地的前哨阵地,如果不能保持,则敌我斗争的第一线势必向北推移到盐阜、淮南、淮北诸地区,对全局显然不利。因此,我们制定了“以公开武装斗争为主,达到坚持原地斗争目的”的方针。我们认为,苏中是具有执行这一方针的条件的:第一,第四分区的地理状况虽临江濒海,水网交织,交通便捷,与苏南大致相同,但是它背靠大块根据地,有苏中全区作支援。第二,苏中有坚强的武装力量,有在平原水网地区同敌伪开展游击战争的丰富经验,可以在军事斗争中取胜。第三,苏中抗日根据地是在同敌人反复激烈斗争中坚持、巩固起来的,全区人民和各级组织经受过锻炼和考验,并且已经取得了一九四二年反“清剿”斗争的经验。第四,苏中区领导已经为应付最坏形势的到来,在领导体制、斗争方针、组织形式、作战指导、物资储备等方面做了许多工作,全区领导处于有备的状态。当然,我们也充分估计到斗争的长期性和极端尖锐、极端艰苦、极端残酷;苏中全区,首先是第四分区必需为之作出最大的牺牲,但是这种牺牲是光荣的、值得的。这一方针得到华中局的批准。
确定了斗争方针,我们又在坚定的原则基础上采取灵活的斗争策略,制定和实施了一系列政策和措施。
以公开武装斗争为主,充分发挥主力部队的骨干作用和三结合武装体制的威力。一九四二年我们已经完成了整编计划,第三旅除第七团外,其余各团均编入第四分区地方团,这些地方团已成为分区的主力。此外,第三旅又抽出二千余人,转化为区游击队及民兵骨干,以强化民兵韵军政素质。在“清乡”区内,我们决定以区队、民兵开展群众性的游击战争为主,以武工队对敌伪进行重点打击为辅。主力部队实行“敌进我进”的方针,撤至“清乡”区外围,随时抓住敌人的弱点,机动地给予打击,或抓住有利时机,由外向里,在封锁线上打开缺口,突入“清乡”区内,攻克据点,掩护和配合群众斗争,尔后又迅速撤出,还组织一批武工队进入“清乡”区,同地方武装、民兵一起作战,并有计划地轮换长期在“清乡”区内坚持斗争的地方武装、民兵,把他们撤到“清乡”区外休整、补充。这样形成不同层次、不同形式的波澜壮阔的人民游击战争。
以武装斗争为后盾,更有效地开展其它各种形式的斗争。武装斗争与非武装斗争相结合,军事斗争与经济、政治、文化斗争相结合,公开工作与秘密工作相结合,内线与外线相结合,使反“清乡”斗争成为一场军事、政治、经济、文化等各方面的总体斗争。
进一步加强和扩大统一战线工作。充分发挥我们在社会基础上的强大优势,尽量团结、争取、利用一切力量以集中打击敌伪“清乡”势力,使反“清乡”斗争成为各个阶层、各种力量的最广泛的斗争。
强调“清乡”区与非“清乡”区在斗争方针上的区别。敌人在“清乡”区是要打破在我统治下的现状,而在非“清乡”区,却因兵力不足,有意无意地维持现状,以达到分区“清乡”的目的。所以,我们要求非“清乡”区必须给敌人以主动的打击,造成敌人顾此失彼的窘境,以减轻敌对“清乡”区的压力,使苏中区的斗争以反“清乡”为重点,各分区紧密配合,相互支援。
我们充分估计到反“清乡”斗争的长期性和残酷性,始终注意保护群众的积极性。对群众性斗争不提过高的不能达到的要求,以免遭致不应有的损失,挫伤群众的积极性。例如,我曾提过每个乡、每个支部每月捕杀一个敌人的号召,后来成为群众的实际行动,有的乡与乡、支部与支部还开展了竞赛。我们提醒各级领导,组织成千成万的民兵围攻据点,是在特定条件下的一种人民武装斗争方式,不能作为经常的战术,那样是危险的。我们还不断地由其它地区给予“清乡”区人民以救济、支援,帮助他们渡过灾难,重建家园。
我们力求正确地判断和把握形势,防止片面性。一九四三年十月,敌在为时六个月的第一期“清乡”失败后,紧接着搞“延期清乡”,采取高压手段,推行“三光”政策,形势更加严酷,一些地区群众情绪一度低落,斗争陷入被动。我分析这种情况后认为,这是长期斗争中的疲劳现象,而不是退潮,应适时地加强宣传,并采用各种更巧妙的斗争手段,更复杂的斗争方式,继续作更分散、更艰苦的顽强斗争。我们规定在敌情特别严重的地区,实行公开的武装斗争与合法、秘密的斗争相结合,在一定时期内以合法、秘密的斗争为主,并规定这一转变,应由上一级党委适时地予以掌握和批准。
为掌握反“清乡”斗争的第一手材料,及时总结反“清乡”斗争经验,也为了提高司令部机关军事指挥水平,我从师直属队选派中层领导干部和骨干组织武工队,轮流进入“清乡”区参加斗争。
加强敌伪军工作。我们重新研究了对敌伪军工作的政策。当时苏中地区的伪军已有旧派和新派的区别。旧派是原国民党鲁苏皖边区游击总指挥部中的投降部队和地方上的妥协势力,这一派仍残存有民族意识和地方观念,太平洋战争爆发后,同日寇的矛盾增加了。新派则是由日汪扶持起来的力量,以日本买办和特工为主,代表人物是伪苏北清乡主任公署主任兼伪保安司令张北生。他们是日寇“对华新政策”的坚决执行者。我们利用旧派,打击新派,利用旧派又不使其完全胜利,打击新派又不使其完全失败,使两派力量互相对消。对于参加“清乡”的伪方基层人员,初期采取群众性的锄奸斗争,继而采取瓦解争取为主的政策,达到逐步掌握伪基层政权。
对于敌军,我们分析:敌南浦旅团是我们的老对手,几年来在我苏中军民不断打击下,累计伤亡消耗了五千人,经不断补充,仍剩下三千七百余人,南浦本人因此受到上级责备,并一度拟将该旅他调,经南浦本人申辩才没有被调走,后来增调第六十一师团四个大队到苏中“清乡”,却不属他指挥,引起他的不满。对南浦我们一直注意斗争策略,一九四二年即指出,对南浦之打击应适可而止,以抑留他在苏中单独与我纠缠。这时我们进一步利用敌人的矛盾,着重打击主持“清乡”的敌第六十一师团,适当给南浦一点面子,使他采取消极态度。
上述这些政策和措施,在反“清乡”斗争中发挥了强大的威力,收到了显著的效果。“清乡”区内的游击战争真正达到了全民参战的程度。游击战的战术技术发展到空前的水平。特别是经常性的游击战和围绕中心任务的斗争紧密结合,交织进行,势不可挡。
反封锁斗争。敌人把封锁视为“清乡”的法宝之一。反“清乡”斗争开始后,我们提出“不让敌人打篱笆”的号召,一场破击战迅速开展起来。群众创造了许多行之有效的办法,如将固定篱笆的木桩拔起套上绳索,然后将篱笆成片拉倒;在篱笆上套上油箍,放火焚烧。开始是小规模的分别破拆,后来发展到几个乡、几个区的联合行动。在苏中区党委统一部署下,一九四三年六月十七日和七月一日,第三、第四分区同时发动封锁线两侧群众大破击,仅七月一日夜,四万多群众和民兵,在主力部队、地方武装掩护下,在各级干部带领下,有组织、有计划地在一百多公里的封锁线上进行大破击。他们锯倒电杆,收缴电线,挖毁公路,火烧篱笆。绵延上百公里,看不到头的冲天火光,噼噼拍拍的竹子爆炸声,斗志高昂的人群呐喊声,显示了群众游击战争的无比威力。日伪军吓得躲在碉堡里一动也不敢动,眼睁睁地看着苦心经营的竹篱笆被毁坏殆尽。
锄奸斗争。敌人以特工作为“清乡”的急先锋,他们是日伪的耳目、爪牙,肆意残害我干部群众的刽子手。四月一日,我们以苏中第四专署名义颁布了《反“清乡”期间紧急治罪条例》,规定对“国人皆日可杀”的汉奸、特务就地处以极刑,并把执行权授予区级以上政府和民众团体。早在敌“清乡”前,我们即已从军队和公安部门抽调了一批政治坚定、机智果敢、有作战经验的同志,配备短枪,组成精悍的武工队(原称政治保安队,群众称之为短枪队),其主要任务是深入据点,镇压日伪“清乡”的重要人员,后来成为群众性游击战争的骨干。反“清乡”斗争开始后,锄奸活动随即开始。武工队英勇机智,神出鬼没。民兵和群众在武工队带动下,采取盯梢、诱捕、“扎粽子”、“包馄饨”、“背娘舅”、“老鹰捉鸡”等各种办法捕杀汉奸、特务。仅四、五两月全区不完全统计,共处决特务、汉奸二百七十四人。苏南调来的“清乡”队员,被我捕杀半数。敌人原拟续调苏中的两个“清乡”大队,未敢再来。许多伪“清乡”人员请长假、开小差或躲在南通城里不敢上任。使敌伪失去了耳目、手足。
反保甲斗争。日伪从“清乡”开始即加紧编查保甲,先是和平编查,遭到群众的反抗。到政治“清乡”阶段便推行强制编查,调集大量日伪军,将某一个地区包围起来,把群众拉到一起,强制编查,对反抗者血腥镇压。一九四三年七月二十六日晚,日军在南通县十总店一次即活埋我群众五十三人。为击破敌人阴谋,各地党组织动员身份已经公开的党员、干部和民兵、青壮年临时转移,留下老弱去敷衍。同时布置秘密监视哨,及时发现并处置内奸、特务。区队、民兵则在封锁圈边沿袭扰日伪。日伪一撤离,干部立即返回原地慰问、抚恤、救济受难群众,继续领导斗争。在靠近日伪据点的地方,则控制两面派乡保长,慢编、乱编、假编;“编好”后又动员群众把门户牌烧掉,然后到据点报告说是新四军来烧掉的。到九月中旬,日伪强制编查保甲被迫陷于停顿。全区撕掉门户牌七万多张、毁户口册五万多页,惩处杀伤伪保甲指导员等五十三人。
反抽壮丁斗争。在残酷的“高度清乡”时期,敌人作垂死挣扎,加紧掠夺我人力资源,实施强行抽壮丁和编组自卫团。我们针锋相对,开展了反抽训壮丁的斗争,办法是采取拖、糊、抗、反等各种手段敷衍搪塞,捣乱破坏;对少数为日伪卖力抓丁的伪方人员,则坚决予以镇压。日伪编组自卫团的计划大部落空。
类似的斗争还有反维持、反自首、反伪捐等。财经战线、文教战线的斗争也不断深入。对“两面派”的工作、敌占区的工作、对敌伪人员的工作,都有了加强与发展。
活动在“清乡”圈外的主力部队,积极寻机歼敌,沉重打击敌伪。我第一师第三旅仅一九四三年四、五两个月进行的主要战斗,即达四十二次,先后袭击或攻克金沙、余东、六甲、悦来镇、麒麟镇、岔河、凤凰桥等据点,平毁碉堡二百零八座。一九四三年九月,第三旅主力一部在如皋县地方武装配合下,强攻丰利镇据点,摧毁伪警察局和伪区公所,攻下碉堡五座,击毙伪教导旅团长及伪警察局长等四十余名。
分区主力部队在“清乡”圈内和边缘地带艰苦奋战,与群众斗争紧相呼应,打击日伪。如一九四三年九月,南通县警卫团两个连,在白蒲以西李家桥附近痛击下乡强拉民夫的日伪军,经过白刃格斗,毙伤日伪军二十余名,俘日军一名。同年十一月,该团一部设伏于石港附近,袭击日军山本机动“清剿”队,当场将山本击毙,打死打伤日军十余人。
在多种形式的斗争中,我还要讲一讲汤景廷、顾复生、沈仲彝同志和他们领导的通海自卫团、崇明警卫团(后两团合并,称通海自卫团)所作的斗争。
通海自卫团是通海地区的地方部队,当时还是灰色面貌。团长汤景延,中共特别党(员副团长沈仲彝,中共党员。一九四三年初,华中局、新四军军部鉴于苏南反“清乡”的严重形势和苏中四分区反“清乡”斗争在即,决定利用汤景延同志的特定社会关系,打入伪军内部,进驻通如海启的“清乡”重点区,以配合反“清乡”斗争。为加强领导,又派中共党员顾复生同志任该团政委(未公开)。汤景延、顾复生、沈仲彝同志接受党的任务后,领导全团在极其复杂、艰险的环境中,英勇机智,进行着一场特殊的战斗。他们控制沿江港口,确保我苏中与江南的交通联系;购买、运输军需物资;掩护我党政军干部过往;搜集日伪重要情报,秘密处决日伪特务。他们对配合反“清乡”斗争起到了积极的作用。一九四三年九月,汤景延等领导同志奉命率部暴动,进袭日伪军据点,杀死了一些日伪军,扩充了部队,胜利归来,编为新四军苏中“联抗”第二团,和兄弟部队共同作战。汤景延同志后来受党的分配,到上海浦东、浦西地区开辟武装斗争,不幸受伤被捕,英勇就义。
从一九四三年四月一日开始,经过了六个月的反“第一期清乡”(“军事清乡”、“政治清乡”)和三个月的反“延期清乡”,又经过反“高度清乡”,仅四月至十二月的九个月中,第四分区党政军民共作战二千一百余次,毙伤敌伪军、镇压“清乡”人员二千四百余名,并争取了一千七百余名伪军、伪人员向我自首投诚。我军民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据不完全统计,群众死难上万人;县、区、乡干部牺牲一百零四人,部队指战员伤亡近千人。许多军民受到日寇灭绝人性的残害,如活埋、剥皮、“点肉灯”、“吞火龙”,“腌咸肉”,“灌肚肺”、戳钢针、上电刑等等,但他们坚贞不屈,表现了中华儿女的伟大气节。一些开明地主、爱国士绅也不顾身家性命,英勇地投入斗争,有些献出了自己和亲人的生命。
这场斗争一直持续到一九四四年二月,敌人在我顽强斗争下累遭惨重损失,兵力更加不足,士气更加低落,不得不把以武装镇压、破坏、残杀为主的“高度清乡”,改为以政治伪化为主。我们终于度过了最严重困难的局面,坚持了第四分区原有阵地,并且还有新的发展苏中第四分区的反“清乡”斗争,是在华中局、新四军军部的领导下进行的。具体领导的是苏中第四地委和第四分区,他们身临其境,在斗争中创造了丰富的经验。承担最大牺牲、作出最大贡献的,是在第四分区坚持斗争的广大军民。整个苏中地区的党政军民对第四分区反“清乡”斗争进行了、全力韵支援和配合。第四分区的反“清乡”斗争还得到苏南地区的支援,并经由海上得到了山东、苏北、上海、浙东等兄弟地区的支援。苏中第四分区反“清乡”斗争,是一场以我们的胜利宣告结束的可歌可泣的悲壮激烈的人民斗争,已载入我党我军的史册。
在这黎明前的黑暗时期,与第四分区反“清乡”斗争交错进行的是全区的全面反“扫荡”。一九四一年三次大“扫荡”之后,敌人因兵力不足,又在我不断杀伤、不断消耗下,仅能对我进行分区“扫荡”或季节性“扫荡”。一九四三年春,敌人兵力突增一倍以上,在对我四分区“清乡”的同时,又对我苏中展开了全面“扫荡”。我则进行全面反“扫荡”。
一九四三年一月,我在全师直属队干部会上提出了五项政治号召。一切为了坚持原地斗争,反对退却逃跑;一切为了胜利,反对盲目硬拚,一切为了革命利益,反对个人打算;一切为了战争的胜利,要做困难时的英雄;巩固党内外团结,拥护党的绝对领导。号召全体军民迎接更全面、更复杂、更残酷的斗争,并夺取胜利。鉴于这时苏中抗日根据地已进入巩固时期,地方武装已能够独立坚持原地斗争,而敌人“扫荡”规模更为扩大,为避免不必要损失和不失时机地准备反攻,苏中主力部队于五月移至兴化、盐城地区。七月,进一步提出今后的反“扫荡”斗争应以群众性的游击战为主,充分发挥民兵的作用;同时要求一切部队都应加强战斗准备,以便能把握主动,在有利条件下打击敌人。
这一年敌人的“扫荡”,以春秋两季在第二分区进行的两次规模为最大。其中秋季大“扫荡”敌人出动了七八千兵力,还配以伪军四五千人,企图消灭我军主力。
我苏中军民奋起反“扫荡”。民兵广泛运用游击战术,“扫荡”前积极破路、打坝、拆桥、藏粮、埋雷……反“扫荡”开始后主动袭击敌伪并配合主力作战。我主力部队和地方兵团选择适当时间、地点机动作战,袭击日伪后方和薄弱据点。敌人的每次“扫荡”都以失败告终,消灭我军主力的企图更化为泡影。
一年来,我主力部队和地方兵团同敌伪作战六百二十四次,毙伤敌伪一万五千零五十四人,俘一万一千九百四十九人,缴获步马枪三万零九百一十四支,轻重机枪二百九十四挺,掷弹筒六十二个,炮六十四门。民兵自卫队共与敌伪作战二千八百五十五次,毙伤俘敌伪四千一百零五人,缴获长短枪五百九十六支,机枪四挺,掷弹筒五个。反伪化斗争也获得巨大的成就,仅第一、第三分区七个县的反伪化斗争,便动员了七十万以上群众参加。
一九四三年是苏中抗日根据地敌情最严重、斗争最艰苦的一年。全区军民英勇无畏,顽强奋战,经受住了严峻的考验,终于获得了反“扫荡”、反“清乡”的双胜利。黎明的曙光已经在望了。
领导重心的再次转移
一九四四年初,第二次世界大战反法西斯阵营胜利的形势更加明朗。苏军已基本上将德军逐出国境。英美的陆海空军,正向打击德军最有利的方向集中。欧洲各国反法西斯的第三条战线日益发展。在太平洋战场,美军加强了反攻。在中国敌后战场,我解放区军民不断地给日寇以沉重的打击。日本侵略军正在作最后挣扎。我党中央号召解放区军民抓紧时机,发展和巩固抗日民主根据地,壮大人民革命力量,高度警惕国民党的内战政策,准备在任何情况下把日寇打出中国去。
这时苏中的形势是这样:日寇阴谋在对我第四分区进行“高度清乡”的同时,对我第一、第三分区进行“扩展清乡”,对第二分区进行“强化屯垦”,但是已无更多的兵力可调,只能依靠抽集现有力量,而且老兵成份越来越少,士气越来越低落。而我苏中抗日根据地经过艰苦奋斗,获得了全面的发展和提高,到一九四三年十一月底,全区敌人控制的地方仅及百分之十六多一点;敌占区的人口仅及百分之十五多一点。全区县以上早已建立了抗日民主政权,区一级政府一般都经过局部改选,半数以上的乡有了共产党的支部和群众组织,基层群众优势已经基本确立,并开始进行以乡政权为重点的基层政权改造。地方武装已能独立担负打击、歼灭日伪,坚持原地斗争的任务,主力部队随时可以用于机动作战。苏中区党委及时提出了“更顽强地坚持原地斗争和更有效地准备反攻力量”的方针。
积蓄力量,准备反攻,一直是苏中领导思想的一个重要方面,即使在苏中斗争形势最严峻时也没放弃过,并一直注意为反攻做思想上、组织上、军事上、物质上的准备。现在敌人正在作垂死挣扎,战争进行到了转折关头,作为战区的指挥员,必须正确估量形势,把握时机,积极主动地推进形势的发展。设若判断失误,轻率从事或优柔寡断,都会对全局造成不利的影响。为此,我开始把领导重心由以坚持为主转为以发展为主。
苏中抗日斗争形势的转折,是从车桥战役开始的。组织发起车桥战役,我有一个较长的酝酿和形成过程。
日伪对第四分区“清乡”后,除师直属队和第二分区的机关、部队要在东台南北地区活动外,第三、第四分区的主力团有时也需要转移到第二分区休整,或待机配合第四分区作战,因此,很觉得地区狭窄,部队拥挤,而大批干部亟待整风,缺少一个较为安定的环境。
一九四三年六月二十三日,我奉命去军部驻地(黄花塘)参加整风会议和汇报工作,便带少数参谋、测绘人员和一个连,有意识地选择路线,对沿途地形,敌情进行实地调查。去时由台南穿过通榆公路、串场河,经兴化地区南下到江都真武庙,从昭关坝伪军据点中通过扬淮公路,偷渡运河,泛舟邵伯湖,在扬州城北十五余公里邵伯湖南岸的黄珏桥上岸,越过场(州)天
(长)公路,到达黄花塘军部。九月返回苏中时,由天长之龙岗乘船过高邮湖北上,经黎城(金湖县)过淮河,然后在平桥、泾河两据点间夜渡运河,越过封锁线,接着乘船过建湖、兴化间的水网地区,再越过通榆路回到台南地区。我们穿行于车桥、曹甸据点附近以及许多边沿区、接敌区和敌占区,往返行程五百余公里,沿途察看地形、了解敌情,同干部、群众交谈。
在临汗以北的团寨,又与第十八旅旅长兼第一分区司令刘先胜探讨了这个地区的特点和军事地位。我注意到淮安、阜宁、宝应三县边界的淮宝地区,是我新四军第一、第二、第三、第四师的结合部,也是敌人两支部队的结合部。这里原是国民党江苏省政府所在地,是韩德勤在苏北苦心经营的反共基地。一九四三年韩顽弃守后为敌伪所占。敌人以车桥为中心,建有十余处据点。我们也跟进开辟工作,一年来已在安丰、曹甸、泾河镇一线以南,打下了政权工作和群众工作的初步基础,其余地区伪化仍深。我设想,如果我们集中兵力拔除车桥、泾口等据点,在这里打开局面,敌两支部队都会因为是自己的边沿地区而互相推诿、观望,配合作战也不会协调。而我方得手后就可以获得一个相对稳定的地区,可以把领导机关移驻于此,集中干部开展整风运动,集中主力进行整训,还可以就近加强对第十八旅工作的指导。特别是可以打通苏北、苏中、淮北、淮南四个地区之间的战略联系。这样就形成了在淮宝地区发起以夺取车桥、泾口为目标的攻势作战的设想。
在这一地域发起攻势作战,会不会刺激敌人,引起对我新四军大规模报复行动?这是需要考虑的。为此,战役发起时机应该审慎待机。到了一九四四年二月苏中区党委召开第五届扩大会议时,我在全面分析了形势后,认为日军已是穷途末路,在我发起攻势作战后,难以对我进行大规模报复“扫汤”,即使有些小动作,在我有所准备的情况下,影响也不会大。我便向与会的几位领导同志提出发起车桥战役的建议,得到了他们的一致同意,随即召开团以上干部会议,具体研究制定作战方案。
当时提出三个作战方案分析比较:一是由东向西,先攻泾口后攻车桥;二是车桥、泾口同时攻击;三是先攻车桥,后取泾口。经过分析比较,择优选取了第三方案。因为执行第一方案,虽背靠第三师地区,便于我军运动和开进,但不久前我攻击泾口未克,敌伪防备甚严,而且即使攻下泾口,还需再攻车桥,付出代价较大。第二方案,不仅兵力分散,而且如一处攻击不得手便会陷于被动,甚至使整个战役失利。第三方案的优点是明显的,首先,打下车桥后,敌人可能放弃一大片地区,我们可以得到最有利的战役效果,其次,车桥处敌中心地区,是敌人的心脏,工事坚固又有日军驻守,敌人自以为安全,而敌人认为安全的地方,正是我最容易得手的地方,这是战争的辩证法,我们可以采取掏心战术,隐蔽接敌,突然进攻,必能收出奇制胜之效;再则车桥周围的地形也较有利于我。为此决定选择第三方案。
车桥座落在涧河(又名菊花沟)两岸,东西二华里)南北一华里半,河道上有五座桥梁,俯瞰全镇,形如“车”字,是以得名。敌伪占领后,驻扎日军一个小队,约四十余人,伪军一个大队,约五百余人。他们加高围墙,拓宽外壕,架设铁丝网,修建了五十三座碉堡,构成了绵密的交叉火力网。以车桥为中心,在外围还有十几个坚固据点相拱卫。车桥地处中心,来援方向较多,但敌两个师团部的驻地徐州、扬州,距车桥都比较远,估计不一定来援,其主要增援方向可能来自淮安。为此,我们决定调集主力第一、第七、第五十二团和苏中军区教导团及第四分区特务团等共五个多团的兵力,采取攻坚打援并举的方针,决心不惜牺牲,坚决攻占车桥;同时歼灭敌人的增援部队,各阻击部队坚决保障两天两晚之战斗警戒任务。顺便说一句,有的同志把这次的作战方针表述为“攻坚打援并举,以打援为主”,这不太确切。打援的部队虽多一些,但我们的目的是攻取车桥,解放这一片地区。
在此以前,我们对日寇打的都是游击战,这次集中五个团的兵力,还有地方武装和民兵配合,以游击战和运动战相结合,对日寇举行这样规模的攻势作战,在苏中抗日游击战争中是没有前例的。所以我们狠抓了战役前的准备,特别重视协同作战的准备。第一,对敌情的判断,对可能出现的各种复杂情况,作了审慎周密的预案和计划,对我方部队集中时间、地点、开进路线、攻击时间作了精密的计算和要求,以减少战时协同的困难。第二,统一了弹药、器材、粮秣、野战医疗、运输等后方勤务工作,还根据我们所拟采用的战术手段,特制了一批攻坚器材,如连环云梯、单梯三角钩、爬城钩、麻绳、煤油、棉花、竹竿、土坦克、炸药、烟幕弹、沙包,还准备了火箭、灯笼、电话等通讯联络工具。第三,动员群众支援前线,征集了大批船工和船只,组织群众及时配合战时勤务,战后平毁敌人据点工事。第四,战前对部队进行编组,将互相较为了解、战斗作风特长相仿的部队,临时编成一个建制,共编为三个纵队、一个总预备队,适当调整了组织与干部。第五,在战役发起前十余天,即由师部和各主攻部队派出得力干部,进入车桥和芦家滩伏击阵地作实地侦察,并依据实地情况,进行战前训练。
政治动员工作做得很充分,召开了各种形式的动员会,颁布了战时奖惩条例,组织了突击队、突击组,互相提出战斗竞赛。
在组织指挥上,师前方司令部与一分区司令部暂时合并,组成野战司令部。我和副师长叶飞也作了分工,叶飞负责战场指挥,我掌握全局。
战役于一九四四年三月五日晨一时五十分发起,首先进攻车桥据点。我军利用夜暗从敌外围据点之间直插车桥,以隐蔽迅猛动作,从四面八方越过外壕,架起云梯,爬上围墙,很快攻占了围墙上的所有碉堡并迅速攻入镇内,分割包围各敌伪驻地。我军的突然攻击,使敌完全被动。经激烈战斗,于当日中午全部歼灭了镇内的一个伪军大队。接着对日军驻守的土圩及碉堡开展攻击,经一天一夜的战斗,日军一个小队大部被歼,残敌固守挣扎,我展开了政治攻势。五日下午,淮阴、淮安、涟水等地日军(华北派遣军第六十五师团第七十二旅团山泽大队),纠合伪军共七百余,分批在淮安集结,乘汽车向车桥增援。当第一批援敌进入我韩庄、芦家滩伏击阵地时,我军突然猛烈开火,迫敌进入我预设的地雷阵地,炸死了一批敌人,接着第二、第三批援敌亦进入韩庄与第一批残敌会合。当晚,敌向我阻击阵地进犯。我军从敌侧背奋勇出击,与敌白刃格斗。敌伤亡惨重,向韩庄东北突围,在芦苇荡边被我切成三段,大部就歼。七日,车桥残敌狼狈逃窜,战役胜利结束。我军共歼山泽大佐以下日军四百六十余人,其中生俘山本一三中尉以下二十四人,歼伪军五百余人,攻克车桥据点,摧毁碉堡五十余座,并缴获九二式步兵炮一门及大批武器弹药,我军乘胜扩大战果,至十三日,共收复曹甸、泾口、塔儿头等敌伪据点十二处,使淮安、宝应以东纵横五十余公里的地区全部解放。
车桥战役发起前,我运用声东击西的手法,在东台三仓地区举行了牵制作战。当时敌军对我计划一无所知,仍在致力于“清乡”和“扫荡”。三月三日,我获悉日军百余人、伪军千余人增至安丰,有向东“扫荡”模样;南面海安之敌一部进至李堡,有向我台南地区“扫荡”之可能。我们遂将师直机关分为前后梯队,由管文蔚同志率后梯队北移,跳出“扫荡”圈,我率前梯队向南经三仓、三十总到薛家套,故意迎击“扫荡”之敌与其纠缠。三月四日,李堡、安丰、潘家■各路之敌,以一仓河、吴家桥为目标分进合击。我们于夜间从敌人空隙中由薛家套安全转移到五总。敌合击扑空后继续分路追寻。我又安全转移到兰路址。三月五日凌晨,车桥战役打晌后,敌即仓皇后撤,并放弃了潘家缴据点。南线的作战行动麻痹了敌人,加强了车桥战役发起的突然性。
车桥战役得到我兄弟部队第三师的积极支持。在战役前,我们即同三师沟通了情报联系。战役进行中,第三师一部攻克涟水、车桥间的朱圩子据点,歼灭伪军三百余人,对车桥战役的胜利起到积极的配合作用。
车桥战役的捷报传到延安,新华社向全国播发了新四军收复车桥的消息,赞扬这是“以雄厚兵力”打的一个“大歼灭战”。延安《解放日报》发表了祝贺这一胜利的社论。在延安的陈毅军长也发未了嘉奖电。车桥战役后敌人未敢进行人的报复行动。一个月后,苏中区党委、苏中行政公署、苏中军区移驻车桥附近宝应县的固津一带,党校移到了固津附近的林溪镇。我们集中四个主力团在淮宝地区整训,为后来我军向苏浙战略机动创造了有利条件。
车桥战役以游击战与运动战相结合的战役形态,以机动突击、单刀直入、分别包围、各个击破、秘密接近、迅速猛扑等战术手段,偷袭与强攻、进攻与阻击、分途开进与协同攻击、步兵单独作战和步炮联合作战、主战场与牵制战场、主力与人民武装等多种作战方式以及周密细致、机智果敢的组织指挥而展现光彩。我军指挥员英勇顽强,不怕牺牲,一百八十五位同志光荣负伤,五十三位同志光荣献身。日本反战同盟苏中支部松野觉同志参加火线喊话,英勇牺牲。
车桥战役以后,我对全区斗争方针又作了一次考虑。当时日伪对四分区的“清乡”已转为以政治伪化为主,同时准备对第一、第三分区进行“扩展清乡”、对第二分区进行“强化屯垦”。面对这一情况,我认为敌人已无多大兵力增调苏中,我们对敌人的“扩展清乡”、“强化屯垦”应采取打破的方针。至于第四分区的反“清乡”,则仍提紧持反“清乡”,不提粉碎“清乡”,因为过早地提“粉碎”容易引起轻敌和急躁,导致敌人的报复,使群众遭受不必要的损失。同时,这时我们的领导重心,已经转向准备反攻,第四分区形势如再度紧张,对全局会有干扰。
六月中旬,苏中区党委根据形势的发展,指出反据点斗争是一切工作的中心环节,要用一切办法来达到反据点斗争的胜利,使敌人被逼放弃小据点,集中到大据点,并使大据点一个个处于孤立局面。
于是苏中全区展开了对日伪的攻势作战。早在五月,苏中主力特务四团已攻克南通、如皋两县交界的童家甸据点;东南警卫团攻克竖河镇据点:各县警卫团、区队、民兵攻克日伪据点二十八处,歼灭日伪近千人。六月二十三日,第三旅第七团在如皋中部耙齿凌附近与日伪军五百余人打了一个遭遇战,经三个多小时激战,击毙日军中队长加藤大尉以下日伪军二百余人,活捉日军小队长以下十四名,伪军二百余人。六月二十七日,我主力第七团与特务四团,在三千余民兵配合下,攻克“清乡”区封锁线上的日伪军重要据点南坎镇,把“清乡”区打开一个大缺门。此仗日军十二人、伪军一个连被全歼,驻掘港日军中队长丹木率部增援,被我阻击,丹木以下十余人毙命。七月中旬,活跃在吕四、环港一带的海防团以奇袭手段,缴获日军运输艇两艘,活捉日军九名。七月中旬,第三分区主力一部与如西独立团攻占石庄,俘伪军一百五十多人。区队、民兵收复新市、新生港、吕家窑、田家铺、张黄港、新坝等日伪据点,攻克长江中的永安沙。第二分区于七月中攻克兴化南的戴家窑,俘伪军营长以下一百八十多名,强攻西团伪“屯垦”警备第一纵队第五大队,击毙伪军三十余人,俘二百四十六人,平毁了十三座碉堡,接着又收复谢家庄、洪家垛、河口、墩头、湖北庄、万来庄、朱家舍等日伪据点。
我第四分区军民在“清乡”区内发起了夏季攻势和秋季攻势。六七月间,南通、海门、如皋各地地方武装、民兵和群众五万余人,发动了为时二十多天的大破击战,破坏公路七百余公里,炸毁桥梁五十余座,攻占八总店、鲍家坝、三余、北新桥等一批日伪据点。九月再次组织大规模攻势,历时四十五天。夏秋两季攻势,前后攻克、逼退日伪据点六十余处。到了一九四四年十月,不仅恢复了“清乡”以来被日伪占领的地区,而且使根据地有所扩大。
至此,第四分区军民经过一年零七个月的艰苦斗争,终于取得了反“清乡”斗争的决定性胜利。而日伪的“扩展清乡”、“强化屯垦”宣告破产。一九四四年初设立的伪“苏北屯垦总署”,也于十一月一日被迫宣布取消。实践证明,我们对形势的估计是正确的,因而能不失时机地对敌人展开攻势作战,而车桥战役则成为苏中抗日根据地对日伪进行局部反攻的起点。
一九四四年秋,党中央为了发展东南各省的抗日斗争和准备战略反攻,并为在抗日战争结束后迎击国民党的反共内战预作准备,重申了发展东南的战略方针,我奉命担负向苏浙皖边区发展的任务。多年为之奋斗,一刻没有忘怀的这一宿愿终于实现了。一九四四年十二月中旬,我率苏中主力三个团由车桥地区出发,渡江南下,暂时告别了苏中父老。
战争教育了人民,人民赢得了战争。苏中抗日根据地是在同敌人艰苦顽强的斗争中建立和发展起来的;苏中人民是经过战争烈火考验的,因而是最坚强的。回忆这一段历史,我觉得这是一条最宝贵的经验。
第九章向苏浙敌后发展和天目山战役
向苏浙敌后发展,是我军向东南发展任务的一个组成部分,是党中央在抗日战争后期,为迎接战略反攻形势到来作山的战略决策。
我们在执行向苏浙敌后发展任务的过程中,遭到国民党顽固派一而再、再而三的拦截和进攻,被迫奋起自卫。从一九四五年二月到六月,在浙西天目山地区,主要是孝丰(今安吉县丰城镇)地区,我军进行了三次大规模自卫反击作战,沉重地打击了顽军,尤其是第三次作战,歼灭了向我进攻的顽军精锐主力。这三次作战统称为天日山战役或孝丰战役。
当时抗日战争已经胜利在望,胜利果实归谁所有?胜利后国家前途和人民命运将怎样?已经日益尖锐地提到全国人民的面前。蒋介石在抗日战争中,一直处心积虑地限制、削弱人民革命力量,随时准备消灭共产党和人民军队,抗战爆发以来多次制造反共磨擦,现在眼看日寇败局已定,为了独吞胜利果实,并在胜利后对全国继续其法西斯反动统治,就更迫不及待地指令国民党第三战区悍然向我发动进攻,妄图一举歼灭我在江南和浙西的新四军主力,为其以后发动更大规模内战作准备。
我们对于在向苏浙敌后发展中将会受到顽固派的严重阻挠是早有预料和作了准备的。为了全力迅速向敌后进军,我们总是力求避免同顽军纠缠和正面冲突。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想避免也避免不了。发动内战是顽固派的既定方针,我们只能针锋相对坚决斗争。因此,我们向敌后进军时不能不随时准备对顽军的进攻实行自卫反击,面对顽军的进攻,我们只有取得自卫反击作战胜利,才能够继续挺进敌后,打击日伪,发动群众,扩大和建立新的解放区。
天目山战役是我在抗日战争中所经历的激烈和艰苦的重要战役之一,也是我华中部分主力锻炼成长的重要战役之一,正是通过天目山战役的胜利实践,使我们提早实现了从游击战到运动战的战略转变,为后来蒋介石对我们全面大打时做了思想上和战略战术上的准备。
新的形势和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