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失乐园》作者:渡边淳一

_7 渡边淳一(日)
  “一般很难遇到像咱们这么合谐的,你遇见我多幸运啊。”
  现在也只能这么说说相互安慰了。
  看了下表,过了十一点了。
  偶然谈起阿部定的事,没想到说了这么长时间。
  外面的大风仍在猛烈地刮着,雪停了,明天可以回东京了。十点要去公司,明
天必须早起。
  久木翻了个身,打算睡觉,凛子有点不好意思地问:
  “那个吉藏挺强的吧?”
  久木意识到凛于是在拿他和吉藏进行比较,便照书上说的答道:
  “确实很有两手,不仅精力过人,而且,能长时间控制自己使女人满足。阿定
说他是她所知道的男人里最棒的。”
  “就为了这个把那东西割下来的?”
  “她交代说‘它是我最喜爱的宝贝,不割去的话,他老婆就得碰它’,阿定不
想让任何人触摸它。他的身子虽然留在了旅馆,但是只要把它带在身上,就觉得总
是和吉藏在一起,不会感到孤单的。”
  “她真够坦率的。”
  “至于为什么用血写那几个字,她说‘把他杀了的话,就会觉得他完完全全属
于自己了,想把这个告诉大家,就写了各人名字中的一个字’。”
  “你是在哪儿看到这些的?”
  “检察官的调查记录里写得清清楚楚。”
  “我想看看。”
  “回去以后我拿给你看。”
  久木说完,便在凛子的陪伴下,安然入睡了。
  夜里,久木梦见了阿部定。
  好像是从日光回到浅草后,阿定站在通向商店街的小路上看着自己,虽然上了
年纪,却依然肤色白皙,风韵犹存。自己正看得入迷,她忽然消失在人群中了。
  凛子也梦见了阿定,有许多人在围观她,自己也去看热闹,结果被警察赶开了。
  两人同时梦见同一个人是很少见的,但久木在浅草这种热闹的地方梦见她,并
不是偶然的。他曾听一位老编辑讲过,战后不久,阿定在浅草附近开了一个小小的
料理店,据说虽然上了点年纪,仍然显得年轻美貌,不减当年。可是后来,她受不
了人们好奇的目光,不久离开了浅草,音信皆无了。
  “如果她还活着的话,多大年纪了?”
  昭和十一年她三十一岁,应该九十岁左右吧。
  “也许还活着呢。”
  从编纂昭和史的角度上说,久木很想见上她一面,可又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本人不愿抛头露面,就不好强求,再说,她的心情都完全反映在调查记录上
了。”
  久木说完,站了起来,穿上睡衣,打开了凉台的窗帘,昨天下了一天的雪已经
停了,中禅寺湖以及周围银妆素裹的雪景在阳光的辉映下,耀眼夺目。
  “你来看。”
  昨天一晚,他们都沉浸在阿部定的阴郁的故事里,现在面对这大自然的良辰美
景,心情才舒展开来。
  两人看得入了神,这时女招待进来了。
  “早上好。车已经开通了。”
  昨晚那么担心道路不通,想方设法想回去,现在听说车通了,反而懒得动了。
甚至希望老不通车才好呢。
  一想到要回去,他们的心情又忧郁起来了。
  久木心想,回东京之后,是去参加会议呢,还是下午再去呢,还有,怎么对妻
子解释呢。凛子更是烦恼,没出席婚礼,又多在外面住了一晚,怎么跟丈夫交代呢。
  他们面临着一个非常严峻的局面,对此两人都心照不宣。
  八点吃完早饭,九点出发,坐出租车下了山,乘上电车到东京时快中午了。久
木估计赶不上上午的会,就在上车前给公司打了个电话,说是有点感冒,不能参加
会了,可是还没敢给妻子那边打电话。凛子也一直没跟家里联系。
  上午十一点到浅草,两人都不想就这么分手,就去一家荞麦馆吃了午饭,吃完
饭有十二点多了。
  现在去公司,还能上半天班,久木站在大街上犹豫不决起来。
  “你马上回家吗?”
  “你呢?”凛子反问道,久木见她神色有些不安,就说:
  “咱们去涩谷吧。”
  现在去他们的住所,就会一直呆到晚上,情况会更加恶化的。
  明知如此,久木还是这么提议,凛子立即表示同意。
  坐上出租车,久木轻轻地握住了凛子的手说:
  “咱们快赶上阿定和吉藏了。”
  二人心里都清楚,回到他们自己的家后,下一步会做什么。
  从浅草到涩谷用了快一个钟头。他们一进屋便一起倒在了床上。
  虽说不算出远门,然而旅行归来的安心感和疲倦使他们互相依偎着昏昏入睡。
  等他们醒来时,已是下午三点,窗帘把外头的亮光遮得严严实实的,屋里很黑,
两人不由自主地相互爱抚起来,然后便紧紧拥抱在一起。
  无论公司还是家庭都早已被他们忘记了,不,应该说是为了忘掉这些,才不顾
一切地耽溺于快乐的。事毕之后,他们又睡去了。
  再次醒来时,已经六点了,天色已黑,凛子用现成的东西做了顿简单的晚饭,
两人还喝了点啤酒。
  他们边看电视边聊天,谁也不提回家的事,吃完饭,又不自觉地搂在了一起。
并不是非要激烈地寻求什么,只是卿卿我我地相互抚爱对方,不分白天黑夜地享受
着愉快的时光。此时此刻,久木脑子里仍不时地闪过该回去了的念头。
  十点时,久木去了趟厕所回来,问凛子:
  “怎么办?”凛子明白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你说呢?”
  “我也想这么呆下去,可是不回去不行啊。”
  到了这个关头,久木也不愿意从自己嘴里说出这句话。
  对于陷入情爱深渊的恋人来说,没有比分别更让他们难受和寂寞的了。
  凛子坐在镜前梳妆,脸色苍白,沐浴打扮后仍是一脸倦容。久木也一样,浑身
充满了倦意。
  好容易一切准备停当,凛子也穿戴整齐了。
  久木突然双手把凛子搂到怀里。现在已无需再说什么,久木在心里祈祷着。
  即便凛子的丈夫恼羞成怒地责骂她,甚至打了她,久木也希望她能平安无事。
过了这一关,再继续见面。
  凛子也察觉到久木的意愿。
  “我走了……”
  凛子费力他说出了这句话,突然怯懦地掉过脸去,眼里噙满了泪水。
  久木掏出手绢给她擦了擦眼泪。
  “有什么事给我来电话,今晚我不睡觉。”
  久木也同样面临着难题。一直对他相当宽容的妻子,今天也一定会和他吵闹的。
  “我不想让你伤心……”
  久木的话使凛子的心情好了一些,又补了补妆,戴好帽子,互相交换了一下目
光,走出了房间。
  十点以后,楼里静悄悄的。乘电梯下了楼,来到大街上。
  坐一辆车的话,又会难舍难分的,于是分别叫了车子,上车之前两人紧紧握住
了手。
  “记住给我打电话……”
  久木等凛子上了车,目送车子走远后,自己也坐在车里闭上了眼睛,绵长而奢
华的情爱之宴,终于曲终人散了。
                良  宵
  十月的最后一周的星期六,久木一直呆在家里看电视。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看
的节目,不外是一周的社会动态追踪报道或高尔夫比赛等等,到了下午三点,他忽
然想起什么,关上了电视。
  久木起身到自己的房间去,开始准备外出的行装。
  以往有妻子帮着,最近几乎都是久木自己准备了。他穿上花格夹克上衣,浅褐
色的裤子,打好领带,便提着已装好包的高尔夫用具包回到客厅,妻子正在桌前摆
弄计算机,眼看临近年底送礼季节了,这会儿她像是在计算成套陶器价格的估价。
  “我该走啦。”
  听到久木的声音,妻子才摘下老花镜,转过头来。
  “今天晚上不回来是吧?”
  “嗯,先参加一个招待会,然后去箱根的仙石原饭店住一晚,明天在那儿打高
尔夫球。”
  说完久木走到门口,妻子随后起来送他。
  “我六点在银座也有个洽谈会,得晚些回来。”
  久木点了点头,背起包走出家门。
  其实,今天晚上是去和凛子幽会的。拿着高尔夫包出门,是为了给自己外宿打
掩护。
  不过,久木刚才对妻子所说的也并不都是假话。
  今天傍晚出席在赤坂的饭店颁奖酒会,以及,晚上在仙石原的饭店住宿都是事
实,只不过,发奖仪式是凛子参加的书法协会举办的,而仙实原是和凛子两个人去。
  尽管确有其事,同伴者是密而不宣的。这固然是为了瞒着妻子,似乎不大合适,
但多年来形成的冷淡的夫妻之间,适当的隐瞒或许不能一概说成是恶意的。
  从世田谷到赤坂的饭店,开车需要差不多一个小时。
  坦率他说,妻子并没有特别值得挑剔的地方。年龄比久木小六岁,今年四十八
岁,圆圆的脸庞,显得很年轻。她说年轻的男职员猜出的年龄比她真实年龄小了五、
六岁还多,看她那副高兴劲儿,不像是在瞎说。
  她长相一般,性格十分开朗,家务事以及养育女儿方面都很精干利落。另外与
十年前去世的婆婆的关系也处得不错。若全面打分的话,可以打到七八十分。然而,
也正是这种无可挑剔的安心感,使人觉得过于平淡无聊而成为一种缺憾了。
  久木与妻子之间已有十年不再有性生活了。当然,以前就不算频繁,所以,就
自然消亡了,对他而言,妻子与其说是女人不如说是生活伴侣更合适。
  久木公司中曾有这么一种奇谈怪论,说是“工作和性交不带回家去”,现在久
木和妻子的关系就跟这差不多。
  这或许是男人们的信口托词,然而,对于二十多年来朝夕相处,彼此已了如指
掌的妻子,要她“兴奋起来”也是枉然。这么长时间的生活在一起,妻子更像是近
亲,因此,有人打浑地说“不准和近亲交配。”
  总之,二十五年之久的婚姻,已没有了浪漫和激情,两人之间只有安定在维系
着。换句话说,男女之间,或者图安宁,或者要激情,二者不可兼得。
  不能说完全出于这个原因,但现在的久木在寻求后者的激情,并沉浸于其中了。
  星期六的傍晚,道路格外拥挤。离家时还觉得出来得太早了,看现在这样子,
五点以前能到就不错了。穿过堵塞的涩谷,沿青山路朝赤坂方向开着车,久木看了
眼助手席上的高尔夫包苦笑了一下。
  和凛子一起出去旅行过不止一次,每次都是从公司直接去目的地的,所以比较
轻松,可是今天是假日,不方便出门,想来想去只好说成是和朋友去住饭店打高尔
夫球了。
  昨天晚上跟妻子说了之后,她没有表现出怀疑的样子,今天,久木出门时她的
表情也很正常。
  久木觉得妻子还没觉察到什么,同时又觉得妻子早已看穿了一切。
  妻子原本不是个嫉妒心强、喜怒无常的人,什么都不往心里去,总是我行我素,
久木很难摸透她的真实心态。
  结果,妻子的好脾气倒纵容了久木,他不断地在外面结交女友。
  妻子那麻木不仁的沉静态度里,似乎隐含着唠叨也是多余的,丈夫迟早会回到
身边来的想法。
  但这次情况与以往不大一样,久木是相当认真地投入的,可是她怎么还是这么
满不在乎呢。
  这一段时间,她正热衷于陶器顾问的工作,所以顾不上他,不过,也说不定有
别的要好的男人了。久木想像不出哪个男人会去追求一个快五十岁的女人,可又一
想,自己比妻子还大呢,看来不是绝对不可能的。
  如果妻子移情别恋,是件令人不快的事,然而现在的久木根本没有资格去责备
她。
  到达饭店时已是四点五十分,离颁奖开始还有不到十分钟。
  久木把车存在停车场,来到二楼会场,那里已聚集了一些书法家和有关人员。
  从人群之间穿过,久木在接待处签了到。这时,早已在等候他的凛子走近前来。
  凛子身着淡紫色和服,系一条白色绣花腰带,云鬓高高盘起,上配珍珠发饰。
走近一看,和服胸前的图案是小朵的菊花,色泽逐渐加深,接近裙边时,变成了绽
放的大朵橘花了。久木呆呆地看着,凛子惊讶地问道:
  “你怎么啦?”
  “哎呀,实在是太美了。”
  穿西服和和服,凛子给人的印像迥然不同。穿西服时,聪明伶俐,惹人喜爱;
穿和服时,是一副端庄稳重,光彩照人的夫人风度。
  “左等右等不见你的人影,真让人担心。”
  “车堵得走不动。”
  久木在凛子的引导下进了会场,坐在中央偏后的地方。
  “你就在这儿先呆一会儿。”
  “你坐哪儿啊?”
  “我坐前边。会后在隔壁有个小型招待会,你也参加一下。”
  久木点点头,凛子转过身朝前面走去,她背后的腰带是两个扇面的鼓形结。
  在这次书法展览中,凛子获得鼓励奖,其作品在美术馆展出,一平米左右的纸
上,书写着“慎始敬终”四个字。
  “以谨慎开始,以恭敬告终。”
  久木读着,凛子解释说:“任何事情都要这样才对。”
  话是不错,可是在久木看来,有点儿过于凝重古板了些。想说出来,又觉得这
就是凛子作人的准则,就一个劲儿点头赞同。
  先是大奖和优秀奖,然后是鼓励奖,这回有三人入选。
  “你一定得来啊。”
  应凛子之邀而来的久木,又有些担心她的丈夫也会来,按说她应该不会把两人
男人同时请来的。
  按预定时间,发奖仪式五点准时开始。
  书法家和有关人员共有近二百人出席,首先由主办单位的报社和书法家代表讲
话。久木这才知道,这是个具有全国规模的传统悠久的协会,已举办过近三十届书
法展览了。
  主办者讲话后开始授奖。从最优秀奖起获奖者依次上台领取奖状和奖品。不愧
是书法家,身着盛装和服的老者至妙龄少妇,一位接一位地登台,每一位都得到与
会者的热烈掌声。
  轮到获鼓励奖的凛子领奖了,和她同时获奖的还有两位,一位是五十岁上下的
男人,另一位是更为年长的女性,正值盛年的凛子夹在中间,愈显得光彩照人。
  被念到名字的人上前一步领奖,凛子是第二个。
  霎时间,会场里掌声四起,比其他人的都要热烈。
  凛子恭恭敬敬地行了礼,接过奖品。久木不由充满了自豪感。
  与会者似乎都把目光集中到了凛子身上,凛子因紧张而脸色略显苍白,与浅紫
色和服相映衬,既雍容大方,又不失姣妍和妩媚。
  不知女宾们作何感想,男性们大多注视着台上的凛子,他们一定是从外表的美
一直想像到脱去衣服后的裸体美。
  这种优越感也许就是拥有美丽的女演员或艺妓的妻子、情人的男人们所独自享
有的快感了。
  就在久木品味着这一感觉时,凛子在又一阵热烈的掌声中走下了领奖台。评委
作了讲评之后,颁奖结束了。
  接下来,在隔壁大厅里有个庆祝酒会,大家站起来向那边移动着。
  久木正犹豫要不要去参加时,凛子走过来对他说:
  “去一会儿就行。”
  “要很长时间吧?”
  “呆上三、四十分钟就可以溜走了。”
  “好吧,去呆一会儿,然后我在一楼的咖啡厅等你。”
  凛子点点头,又回到书法家那边去了。
  在酒会会场里,比颁奖仪式来的人还要多,有将近三百人的来宾。首先由一位
德高望重的老先生祝酒,然后,酒会正式开始。
  久木在离人口处不远桌旁喝着啤酒,一边环视着会场,凛子正在靠近主桌的地
方,和一位上年纪的男人交谈着。
  书法名人除外,一般的书法家以女性居多,在这众多的女性之中,凛子的姿色
非常引人注目。虽然不那么雍容华贵,但是,典雅的气质中,透出成熟女性的动人
魅力。出席者们似乎都有同感,凛子的身旁聚集了很多男人,都笑容可掬地跟凛子
说话。
  久木这才知道,原来凛子是这个圈子里的后起之秀,他正望着凛子出神,背后
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头。
  “你到底还是来了。”
  回头一看,原来是衣川。
  “你呀,是凛子叫我来的。”
  “我本来不打算来,今天完事早,就来看看。”
  衣川说着,朝里边瞧了瞧,
  “看见她那么受欢迎,心里美滋滋的吧?”
  这种时候遇到衣川,和凛子一块儿走不大方便了,不过一个人正无聊,有个人
说说话满不错。
  “没想到书法协会里有这么多女性啊。”
  “从事绘画的也不少,但不如书法的多,要说这也算是个问题。”
  “热热闹闹的多好啊。”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