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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乐园》作者:渡边淳一

_8 渡边淳一(日)
  “热闹是热闹,不过你也看见了,名书法家大多是男性,他们周围有这么多不
同年龄,各式各样的女性围绕着,会发生什么呢?肯定会对年轻貌美的女性另眼相
看喽。”
  “不对不对,她可是例外。当然,弟子当中有位年轻女性,态度会不自觉地亲
切和蔼起来。这与其说是偏向,莫如说是男人的本能吧。”
  久木听着点了点头,衣川压低了声音,
  “有的先生在弟子当中选定一个样板,让其模仿自己写的字,从而入选的。”
  “是不是分各种流派或集团吧。”
  “当然啦,流派掌门人的名气越大,弟子就越得势,否则就倒霉了。”
  “这么说和舞蹈界、插花界类似了?”
  “基本上差不多吧。”
  衣川以前在报社干过,所以对书法界好像也相当了解。
  “展出的书法,什么人买呢?”
  “除有名望的先生或在传媒界挂了名的极少数先生的作品外,几乎都是被弟子
买走。”
  “弟子买去做什么呢?”
  “以此来表示对先生的忠诚啊。”
  一想到凛子生活在这样的世界中,久木突然同情起她来,同时,也很钦佩她。
  会场里的凛子好像注意到了久木在和衣川讲话。
  衣川朝凛子招了招手,见凛子走过来,就笑着说:
  “今天你可真出众啊,一进会场就看见你了。”
  衣川平日总叹惜自己太腼腆,不会对女人说好听的,现在可是一反常态了。
  “刚才他给我讲了些书法界的内幕。”久木转了话题。
  “什么内幕呀?”
  “这跟你没什么关系的。”
  衣川摇着脑袋说。就在这时,一位记者模样的中年男子递给凛子一张名片,后
面跟着的摄影师啪唧啪唧地给凛子拍起照来。
  不是优秀奖,却受到明星级的礼遇,想必是因为凛子的美貌吧。
  久木退后一步观看着,衣川问他:
  “呆会儿你们有什么安排?”
  久木吱晤着“这个嘛……”,衣川立刻明白了。
  “别为难了,今天晚上你们也该干杯庆祝一下噢。”
  衣川善解人意他说道。
  “她家里今天没来人吗?”
  久木也正担心这个,又环顾了一遍会场。
  “不过,你也真够大胆的,要是她丈夫来了可怎么办哪?”
  听衣川这么一说,久木本想回一句“是凛子要我来的”,可是话到嘴边,变成
了话里有话的“大胆的是她呀。”
  “不至于为了美女来一场决斗吧。”
  衣川想入非非的自得其乐,见久木没有反应,觉得无趣,又呆了十来分钟就离
开了会场。
  又剩下久木自己了,招待会正是酒宴方酣。
  久木的目光追逐着凛子的身影,同时想起了衣川刚说的“大胆”这个词来。
  听他的口气像是在讥讽不是丈夫的男人出席招待会。本来没说凛子的丈夫要来,
即使来了,也不认识他不会有麻烦的。
  久木边自我宽心边喝着啤酒,看了下手表,已过了三十多分钟了,于是,离开
会场,来到一搂的大厅,穿过大厅往左手去就到了咖啡室。他坐在里面靠墙的位子
上,要了杯咖啡。正是周末,到处是来出席婚礼的男男女女。
  咖啡很快就端来了,又瞧了眼手表,六点半过了。
  照这趋势来看,到箱根得九点了。
  久木手里闲得没事干,翻起了笔记本,点燃第二根香烟时,凛子在大厅里出现
了。
  和一位上年纪的女性告别后,凛子提着大大的纸口袋向这边走来。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咱们走吧。”
  凛子担心被人注意到,尽快想离开这儿。
  两人穿过大厅来到地下停车场,坐进车里,凛子才算放下心来,又恢复了平日
温和的神情。
  “今晚把你弄得晕头转向的,真抱歉。”
  “哪里,多亏了你我今天开了眼界,非常愉快。”
  久木一边发动汽车,一边问:
  “直接去箱根行吗?”
  “按说还有第二轮酒会呢,不过我事先说好不参加的。”
  “衣服用不用换换?”
  凛子还穿着出席招待会的和服。
  “我带了要换的衣服了,到那边再换吧。”
  车子开出了停车场后,立刻被笼罩在赤扳五光十色的霓红灯之中了。
  “今天你太美了。我现在才知道你有那么多崇拜者。”
  “哪有什么崇拜者呀。”
  凛子羞赧地把头掉向车窗,拿出了粉盒补妆。
  “有不少人向你献殷勤吧?”
  “我总是和大伙儿一起出去。”
  “不过,先生和大人物净是男性吧。”
  “先生都是老年人,没有像你这么脸皮厚的。”
  “男人可不好说噢。”
  “人家全是绅士,放心吧。”
  车子朝霞关驶去,从那儿上首都高速公路。久木望着前方明灭的灯光说道:
  “衣川说咱们俩胆子大。”
  “为什么这么说?”
  “他的意思是万一你丈夫来了怎么办哪。”
  “他不会来的。”
  “有事出去了?”
  “不是,他说了不来就不会来的。”
  凛子的语气很果断,丝毫役有犹豫。
  车子从霞关的坡道上了高速公路,经由涩谷直奔用贺而去。然后再上东名高速
路,可直达御殿场。
  久木开始加速,接着又问道:
  “他知道今天的颁奖式吗?”
  久木还是省掉了“你丈夫”这个词。
  “知道他也不会关心的。”
  凛子凝观着灯光闪烁的前方答到。
  “难道也没说想来看看?”
  “没有,什么表示都没有……”
  “你今天晚上不回家的理由呢?”
  “找说和协会的人一起出去。”
  “可是他对你外宿不归就一点儿也不怀疑吗?”
  “可能会怀疑的。”
  这回答使久木有些意外,他紧握着方向盘问她:
  “就是说他无所谓?”
  “也不是无所谓,他不爱刨根问底。”
  久木愈加不明白这对儿夫妻是怎么回事了。
  “看来是有所怀疑的了?”
  “他这人自尊心很强,不愿意知道不利于他的事。若是了解之后确有其事,多
没面子呀。”
  “不过如果对你不放心的话……”
  “有各种各样的男人。有的人什么都想知道,也有像他这样的,害怕知道了有
伤自己的尊严。”
  “可是,老是这样下去……”
  “是啊,他难受,我也难受。”
  凛子出神地看着前方。
  星期六的夜晚,南去的高速路意外的通畅。
  车子过了用贺的收费口,进入了东名高速路,有三条车道,久木又加大了油门。
灯光璀璨的大城市迅速远去,静悄悄的住宅区和黑黢黢的森林不断闪过。
  对于凛子夫妇,久木再怎么想也没有用。本来就是夺人之妻的罪魁祸首,倒为
人家丈夫担心,太不合逻辑了。
  于是,久木把话题转到了书法上,
  “你一坐到桌前,拿起毛笔,心情就平静下来了吗?”
  “即使不太平静时,研着研着墨,也自然而然消失了,拿起毛笔时,心境已经
十分安宁了。”
  久木还从未见过凛子写毛笔字的样子,但想像得出凛子研磨和铺开纸书写时的
姿态,一定是非常端庄而优美的。
  “字能反映出人的品格吧。”
  “当然,字如其人嘛。”
  的确,字写得帅气的人,性格也是很潇洒的。
  “常有人说我的字显得妩媚。”
  “这次的作品怎么样?”
  “很遗憾,不怎么妩媚吧,我是尽量控制自己不写出那种感觉来的。”
  “这也能控制?”
  “写四个字以内还问题不大,我也说不好。”
  这次凛子写的是“慎始敬终”四个大字。
  “不知你的妩媚的字什么样,不过,这几个字写得很有生气,很美。”
  “你这么说我真高兴。”
  “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写的是‘慎始乱终’。”
  “那是什么意思啊?”
  “开始谨慎,最终迷乱。”
  “别胡说。”
  凛子瞪了他一眼,每到夜里,凛子就会由谨慎矜持变为疯狂迷乱的。为了目睹
这令人难以置信的变化,久木驱车飞奔在夜晚的东名高速公路上。
  到达仙石原饭店时是八点半钟。离开东京时,以为得九点才能到,没想到一路
顺畅,提前到了。
  在服务台办了手续后,他们被引到了三层尽头的客房。
  久木以前来这个饭店打过高尔夫球,所以知道白天从凉台可以眺望仙石原平原
以及高尔夫球场。
  凛子本想马上换衣服,一看时间不早了,就决定先去吃饭。
  餐厅在一层,窗外已是漆黑一片。隔着落地玻璃窗,看见下面的游泳池被水下
灯饰照得湛蓝透明。
  “真像仙境一样啊!”
  从受奖典礼到酒会凛子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好容易才松懈了下来。
  在放松了的心情下两人又重新干了杯啤酒,酒会上已多少吃了点东西,所以只
要了份清淡的菜肴。
  “不知为什么,到了这儿安心多了。”
  正如凛子所言,一进入箱根的山地,久木就产生一种与世隔绝的安心感,或许
两人都因为不正当的恋情而内疚的缘故吧。
  芦湖产的虹蹲鱼加奶酪的冷盘瑞了上来,喝了口葡萄酒,久木又想起了刚才的
话题。
  “你作品上的署名‘翠玉’,也叫做雅号吧,是你自己起的?”
  “有人是自己起的,我是先生给起的。”
  “翠玉,这个名字不错,真想让你用这个雅号写一幅妍丽的字呢。”
  “那么下次就写一首名人作的恋歌吧。”
  “你听这首怎么样,
  肌肤柔嫩,激情满怀热血涌。
  不为所动,孤独寂寞求真理。”
  久木朗诵了一首与谢野晶子的和歌,凛子不禁苦笑了一下。久木接着又朗诵起
了中城富美子的和歌,这位战后不久和寺山所司一起走红歌坛女歌人,年仅三十六
岁就英年早逝了。
  “我们女人,任凭猫头鹰、小蝌蚪还有花朵。
   和爱情一起,占据我们的心灵。
  这首歌把女人的娇媚表达得淋漓尽致吧。”
  “是啊,的确是好诗。”凛子随声附合着。
  晚餐用完已过十点了。
  凛子紧张了一天,感到有些疲惫。
  从餐厅回到房间,关上门后,就成了两人世界,久木很自然地拥抱了凛子,凛
子也早已期待着这一刻,顺势靠在他的胸前,和他接吻。
  夜色笼罩的饭店里,悄无声息,静得能听见凛子衣服发出的悉簌声,长长的亲
吻之后,凛子拢了拢头发,走到窗边。
  玻璃窗着落地面,外面的凉台上放着一张白色的桌子和两把椅子。
  “出去瞧瞧可以吗?”
  凛子想吹吹晚风,打开凉台门走到外面,久木跟在她后边。
  “挺冷的。”
  入夜时刮起的风,掠过了秋天的高原。
  “你看月亮好大啊。”
  久木抬头一看,月亮高悬天边,皎洁如水。
  从屋里看时,凉台前面黑黑的,现在借着月光可以依稀看到宽阔的草地和高尔
夫球场,远处耸立着屏障般的外轮山。清新的空气,使人觉得连月亮也比城市里所
见到的更大更亮。
  “我都不敢看这月亮了。”凛子望着月亮小声说。“仿佛五脏六腑都被它射透
了似的……”
  “今晚就来它个月光浴怎么样?”
  “你说不出正经话来。”
  凛子缩起脖子说了声“好冷啊”,此时的久木已被淫亵的念头占据了。
  两人从凉台回到了屋里,里面的暖和气与外面袭人的寒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边赏月,久木涌起了情欲。此时的凛子正准备去淋浴。
  久木换了浴衣,躺在床上等凛子。凛子关上了门厅的灯,开始脱和服。
  一下子屋里黑了下来。只有月光洒在窗户上,微微泛白。久木凝望着这宁静中
的朦胧夜色。
  凛子在床的左侧,紧挨着洗澡间的地方,弓着身子在脱衣服,能听到衣服发出
的悉悉簌簌的声音,解下了腰带,又抽去了几条系带后,和服便长长的拖到了地上。
  起初觉得黯淡的月光,渐渐习惯之后,能模模糊糊看见东西了。只见凛子背对
着他,身上披着和服,朦胧中看起来很像是过去贵妇人出门时披的蒙头披肩。
  按顺序是先脱和服,再脱长衬衣,然后是贴身衬衣,这么一件件往下脱的,凛
子在已有肌肤之交的男人面前,仍旧背着他,披着和服脱着。
  久木之所以被凛子吸引,正是因为她具有这样的矜持和品味。
  脱完后,凛子披着和服进了洗澡间。
  凛子这时一定完全一丝不挂了。
  久木闻着这些衣物的香气,在皎洁的月光下沉思起来。
  端庄而文静的女人变得迷乱使人心醉,若原来就迷乱的女人,再怎么迷乱也毫
无情趣。
  从洗澡间传来凛子淋浴的细碎的水流声。
  久木关掉了所有的灯,以备凛子洗澡出来的需要。表面上是为凛子着想,其实,
自有久木的打算。房间里温暖如春,从两扇没有拉上窗帘的窗户那儿照进了一抹轻
柔的月光。
  设置好这一杨景,就只等美丽的猎物上场了。
  不知什么原因,凛子从洗澡间出来后,站在门边半天不动窝,久木奇怪地坐了
起来,凛子这才问他:
  “干么不拉上窗帘?”
  这根本用不着解释,久木不作声。凛子走到窗前,要拉上窗帘的一瞬间,凛子
绰约的风姿袒露在淡淡的月光下了。
  刚刚出浴的棵体上裹一件白色的浴衣,腰带长长垂了下来,头发盘在脑后,仰
起脸眺望窗外的身姿,形成了一个模糊的剪影。
  久木看得入了神,翻身下床,来到窗边抓住了凛子的手。
  “我刚才不是说过要月光浴的吗?”
  “不要,不要。”
  久木也不理会,把凛子拽到了床上。
  凛子虽然顾虑窗外的月光,一旦被搂抱着躺到了床上时,也就顺从地就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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