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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乐园》作者:渡边淳一

_12 渡边淳一(日)
  恋情早晚要到达一个顶点。
  从最初的相识到相互爱慕,再发展到难以克制而肉体结合,这一过程是那么一
帆风顺,恋人们自己往往无所察觉,烈火般燃烧的恋情使他们忘却了这世间的种种
不如意。然而就在情爱逐步升级达到顶峰的一瞬间,他们突然发现前方出现了一条
峡谷而裹足不前了。当两人沉浸在快乐之中,以为这就是性爱的伊甸园时,才意识
到前面是杂草丛生的荒野,他们需要冷静加以面对了。
  现在的久木和凛于经过了顺风满帆的时期,走到了一个顶点,能否越过这个关
卡,就要取决于他们的爱情了。
  他们一般每月约会几次,有时,商定好时间出去旅游几天。要是满足于这种程
度的话,就没有必要越过峡谷了,可是他们对现状感到不满足,双方都想更频繁的
见面,更真切地感受到对方的存在。为此就要准备冒风险,鼓起勇气,再向前跨出
一步,越过深谷。
  不言而喻,所谓勇气即是采取不顾自己家庭的胆大妄为行动的决心。只要具有
这样坚定的意志,两人就可以更为自由而热情奔放地充分享有属于他们自己的时间
了。
  当然,为此将要付出巨大的牺牲。凛子和久木将会引起各自配偶的怀疑,发生
争吵,很可能最终导致家庭的崩溃。因此,既能满足两人的愿望,又兼顾家庭是眼
下最大的问题。
  如果现在凛子的家庭如她所说的那样的话,就已到了崩溃的边缘了。妻子不接
纳丈夫,没有性的关联的话,结婚、作夫妻的意义又何在呢?当然在这一点上久木
和妻子也是一样,从这个角度来看,可以说久木的家庭也已经崩溃了。
  不过,凛子比久木更难办,作为妻子要拒绝丈夫的要求,而久木只要不主动就
没事了,可见男女是有所不同了。
  迎着海风的吹拂,久木渐渐认真起来了。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不能再顾虑重重了,乘此机会,要问明凛子的态度,商量
商量以后怎么办。
  “他知不知道你为什么拒绝他呢?”
  “大概知道吧。”
  久木的脑海里又一次浮现出凛子那位学究气的丈夫。尽管一次也没见过面,总
觉得他一定是个戴着眼镜,不苟言笑的人。
  不知为什么,久木对这个情敌怎么也恨不起来。自己爱上了有夫之妇的凛子,
对方成了被偷走妻子的“乌龟”。也许是对方的可悲处境引起了他的同情,或者由
于对方被妻子拒绝也默默忍耐的沉静使他丧失了抗争的意识。
  不管怎么说,现在久木比那个男人占有优势是显而易见的。
  然而,越是处于优势地位,也就越负有责任了。
  “看到你这么难,我心里很难过。”
  久木心里很钦佩凛子。
  “你好办,男人不会有什么的。”
  “也不见得,男人有时也一样。”
  又一阵疾风从海上刮来,只听凛子小声说:
  “我大概不行了。”
  “什么不行?”
  凛子脸朝着空中,缓缓点了点头。
  “我已经作好准备了。”
  “你胡说什么哪……”
  “女人有时也不怎么灵活。”
  凛子闭着眼睛听凭夜风吹拂。看着这副殉道者般的容颜,男人内心充满了对女
人的爱怜,忍不住抱住了她。
  久木一边接吻,抚摸着她那被海风吹湿的头发,一边搂着她走回房间、眨眼间
两人已躺在了床上,也说不上是谁先主动了。
  谈到各自的家庭时,随着话题的深入渐渐不能自制,两人苦恼于没有解决的良
策,能够逃避的地方就只有床上了。
  现在的凛子也正渴望着被紧紧拥抱。
  两人情绪激动,迫不及待紧紧拥抱在一起,他们的身体之间,无论是凛子的丈
夫,还是灯塔的光线和夜风,就连屋里的空气都没有插足之地。他们的接吻、拥抱
紧密得要嵌入对方的身体中去了……
  这时久木想起了“身体语言”这个词语。
  刚才他们两人正是以身体互相交谈的。
  当遇到难以用语言表述清楚的,越谈论越混乱的难题时,只有依靠身体来交谈
了。在充满激情地相互拥抱而得到满足后,任何难题都自行解决了。
  现在两人就已忘却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平静而慵懒地躺着。现实的问题就算
一个也解决不了,身体与身体一交谈,就能够互相理解与宽容对方了。
  男人察觉到了女人的满足,稍稍松弛了一些,也更加自信了。
  “感觉还好?”
  这个问题纯粹是多余的,刚才凛子的反应已经再明白不过了,可他还想问问看。
凛子好像故意要让他失望似的一声不吭,把头轻轻地抵在男人的胸前。回答当然是
肯定的,不过是耻于说出口罢了,也许是逆反心理在作怪吧。
  女人越是回避,男人就越想要听听这句话。
  “喜欢我吗?”
  这个问题也是多余的。背着丈夫到这里来,怎么会不喜欢他。男人是在明知故
问。
  “到底喜欢不喜欢?”
  久木又追问道。这回凛子飞快地答到:
  “不喜欢呀。”
  久木注意地盯着她的脸,凛子的语气很爽快。
  “我觉得挺难受的。”
  “怎么了……”
  “被你拥抱呀。”
  久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凛子又道:
  “我讨厌像现在这样自己不能把握自己,迷失在情欲中。”
  失去理性不就意味着完全的满足吗。久木小心地问了句:
  “比以前有感觉了?”
  “我好像落入你的圈套了。”
  “哪里,我才是落人圈套了呢。”
  “反正就是你这个坏家伙把我变成这样的。”
  “可是,责任在你呀。”
  “在我?”
  “因为你太好吃了。”
  “可我是第一次啊。”
  “什么第一次?”
  “变成现在这样啊……”
  久木看了一眼枕边的手表,刚过十一点。凛子和自己都已相当疲倦了,又舍不
得马上就睡,于是就这样耳鬓厮磨着享受难得的两人天地,久木乘兴又一次问道:
  “总之是喜欢啦?”
  “我不是说了讨厌吗。”
  女人的口气仍然没有丝豪妥协。
  “那你现在怎么会……”
  “我怎么会这么容易上当?”
  对凛子这种自虐式的口吻,久木有点发怵,小心翼翼他说道:
  “我没想到能得到这么好的女人。”
  “你也不错嘛。”
  “你别哄我啦,我这人最缺少自信。”
  “我就喜欢你这一点。”
  和凛子初识时,正是久木刚刚被公司划到线外,调任闲职的时候。
  “像你这样年纪的男人,都挺傲慢的。忙着递名片,自我介绍是董事或某某部
长等等,一个劲儿吹嘘自己在公司里怎么有本事,有权力,你却什么也没说过。”
  “也想说,只是没有什么好说的。”
  “其实女人并不大注意这些东西,而是喜欢温和又有情调的……”
  “情调?”
  “对,你给人一种疲惫而忧郁的感觉。”
  久木当时的精神状态的确正处于低谷。
  “我记得跟你说过,以后清闲了,想研究一下昭和史上的风云女性们。这是很
有意思的,而且……”
  “相当不错。”
  凛子直视前方,淡然地说出了这样大胆的话。
  以前和女性交往时,一般来说,自我感觉都使对方得到了满足,但是还没有人
夸过他“不错”。
  男人自己说不算数,要取决于女人的感觉,而且是经历过不止一个男人的女人。
  能被女人称赞“不错”使久木感到高兴,加上是从最固执的凛子嘴里说出来的,
这就更增强了他的自信,不过,还不能盲目轻信。
  “是真心话还是开玩笑?”
  “当然是真的,这种事还用编假话。”
  久木得到了赞扬,继续逗她说:
  “就是说还算合格唆。”
  “嗯,合格。”
  凛子当即应道。
  “这么说你很有经验喽。”
  “没有哇……”
  “怕什么,不用隐瞒,这样我心里也平衡了。”
  两人在一起呆了两天,凛子已充分松弛了下来。
  “你说这种感觉是第一次,以前呢?”
  “什么呀?”
  凛子故意问道。
  “和他的性生活。”
  “有点儿感觉,没这么强烈。”
  “就是说从来没有过这么……”
  “我不是说了吗,你是让我知道了这种感觉的坏家伙。”
  “那是因为你具备这种素质。”
  “这也算素质?”
  看着凛子认真的样子,久木越发觉得她十分纯真可爱,从身后把手伸到了凛子
的前胸。
  对于男人来说,没有比眼看着最心爱的女人逐渐体味到了性的愉悦,更快乐、
自豪的了。原来像坚硬的蓓蕾一样未开发的身体,渐渐松弛、柔软起来,最终开出
了大朵的鲜花,绽放飘香了。男人能在女人开花成熟的过程中起到催化的作用,证
明了自己的身影已深深植入了女人的心,就会感受到某种生命意义上的满足。
  现在凛子就直言这都是你的功劳,正是你久木这个男人开发出了自己沉眠未醒
的快感。她的诉说明明白白地表明了,迄今为止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快乐,换句话
说,和丈夫之间从没有过这样快乐的感受。
  “觉得特别舒服吧……”
  久木又凑近凛子的耳边悄悄耳语道。
  “这样一来就忘不了我了。”
  现在久木已把楔子嵌入了凛子的身体,这楔子粗大而坚实,从女人的头顶直穿
到腰间,无论凛子怎么挣扎也挣脱不了。
  “你逃不掉的。”
  “别说大话,我要是真的逃不掉了你怎么办?”
  久木没有反应过来,凛子毫不放松,又叮问了一句。
  “你不害怕吗?”
  这使久木想起了日落前,凛子在床上说出过“好可怕”的话,那时是在担忧他
们的不正当关系,而现在则是对现实的忧虑了。
  “我们会下地狱的。”
  “下地狱?”
  “不知道你会不会,反正我是毫无疑问的。”
  说着凛子紧紧地抱住了他,“救救我,千万别松手……”
  凛子的身心都在激烈动荡着。
  “没事的,别害怕。”
  久木安慰着凛子,又一次感受到男女性感的差异。
  和女性相比,男性本质上性的快感薄弱,所以,比起自己沉浸在快感中,更满
足于亲眼看到对方渐渐走向快感高潮的全过程。尤其到了久木这个年龄,早已不像
年轻人那么急不可耐了,而是反被动为主动,从使对方感到愉悦、满足当中,来发
现男人的价值。
  拿凛子来说,起初是个很拘谨的,楷书一样刻板的女人,当她被从种种束缚中
解放出来后,懂得了什么是快感而沉迷其中,进而蜕变为一个成熟的女人纵情享受,
最终深深耽溺于淫欲的世界不能自拔。这就是女人肉体逐渐崩溃的过程,同时也意
味着女性潜在的本真性感的苏醒,对男人而言,没有比能够亲眼看到这一擅变的经
过更刺激,更感动的事了。
  这个变化说明了,通过身体的接触,是能够感知女人和女性肉体的本来面目,
及其演变过程的。
  不过,作为观察者和旁观者所获得的快乐是有限的。既然性是以身体的结合为
前提,就不可能总是一方主动,另一方被动。尽管是男人先发起进攻,但是女人很
快燃起了热情,逐渐升温时,男人又受其挑动,紧追上来,等到明白过来时,男女
双方都已深深陷入了地狱般的性爱的深渊之中了。
  虽说达到快乐顶峰的途径有所不同,但是既然双方都觉得彼此不能分离的话,
那就不应该仅仅一方坠入地狱了。
  再继续沉迷其中的话,两人极有可能陷入无可挽回的境地。凛子称之为地狱,
害怕坠落下去。
  说实话,久木并不认为现在的快乐是一种罪恶。他觉得有妇之夫和有夫之妇相
爱确实是不合道德,有饽伦理的,但是反过来说,相爱的两个人相互渴求又有什么
不对呢。
  无论常识和伦理如何随着时代发展变化,相爱的人的结合是万古不移的大义。
遵守这一宝贵的法则有什么可心虚的呢,久木在心里这么说服着自己。
  久木再怎么勇敢,凛子若不赞同,两人的爱也持久不了。无论男人怎样平静,
女人胆小的话,就难以使他们的爱进一步升华。
  “绝不会坠入地狱的,我们什么坏事也没做啊。”
  “不,做了。”
  凛子毕业于教会办的大学,加上自己又是有夫之妇,所以她的罪恶感特别的强
烈。
  “可是,我们是非常相爱的呀。”
  “怎么说也是不正当的。”
  到了这个份儿上,道理是讲不通了,男人只有默默的服从固执己见的女人了。
  “那咱们就一块儿下地狱吧。”
  这么眈于快乐下去,迟早会进地狱的,可是,禁欲也不能保证就一定进天堂。
还不如干脆彻底地享受这一切,坠落到地狱中去呢。久木已不再犹豫了。
                秋  天
  从窗户向外望去,对面高楼朝阳的一面亮得有些晃眼。三天前刮过的那场台风,
卷走了漫长的夏季,清爽宜人的秋天来临了。
  久木看完了第四份报纸后,便靠在椅背上,把目光投向了撒满阳光的窗户。快
十一点了,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靠近门边的女秘书在劈里啪啦地打字。
  久木所在的调查室位于六楼电梯的靠右边走廊的最里头。屋子中央桌对桌的摆
放了六张桌子,靠近门的地方辟出了一个小小的接待间。
  久木每天上午十点到这里来上班。
  调查室现有四男一女,女职员同时兼管秘书工作。年长久木三岁的铃木,负责
公司发展史的编纂工作;比久木大一岁的横山担任公司资料的统计管理;还有一位
村松比他小两岁,分工开发新字典。这些工作在数量和时间上都没有什么固定的要
求或期限。久木负责昭和史的编辑,他还迟迟没有着手这项工作。总之,大家都是
被划到线外的,所谓“靠窗族”,所以,来公司上班也毫无紧迫感,时间多得无处
打发。
  开始的时候,久木不习惯这里的悠闲气氛,甚至有些坐立不安的,过了半年就
习惯了,也不大在意周围人的目光了。
  今天一如往日,久木上班后无要事可做,看完了每天必看的报纸后,抽上一支
烟,然后把目光转向了那扇窗户。阳光辉映的高楼那边,云彩呈现出两条平行线,
就像用刷子刷出来的一样,浮云的最前端仿佛是一个井字形的无线。眺望着这寂静
的天空,久木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凛子那雪白的肌体,耳边仿佛听到了她那充溢着快
感的呻吟声。
  当此安谧晴朗的秋日,恐怕只有自己一个人在一心想女人吧。
  久木现在闲得难受,如果像以前那样,从早到晚忙于会议啦,商谈啦,整理文
件等等,就不会这么频繁地想起凛子了。
  久木凝望了一会儿秋空中飘浮的白云,忽然站起身来。其他人有的在看书,有
的在摆弄计算机,没人注意久木的动静。于是,他从房间出来,经过电梯,打开了
通往楼梯的那扇门,走了进去。
  刚才久木凝望着秋空时所想的,就是给凛子打电话的事。现在这会儿,凛子一
般是自己呆在家里的。
  关上与走廊相通的这扇门,楼梯间就只有久木自己了,他把手机拿了出来。具
有讽刺意味的是,当部长时因工作繁忙而配备的手机,现在正好用在和凛子说悄悄
话上了。
  他抽出了短短的天线,按了凛子家的电话号码,马上听到了凛子的声音。
  “你好,是我。”
  凛子好象估计到是久木打来的电话,很快应答了一声。久木再次确认了一下周
围没有人之后,才对着电话小声说:
  “突然想听听你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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