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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刺客

_5 未知(当代)
半晌,斐罗德低沉的声音响起:“你打算怎么做这笔交易?”
“很简单,我要回‘塞拉丽蒙’,然后……”等待已久的时机终于成熟了,我简要地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
跟聪明人说话的好处就是我不必费太多的口舌就可以使对方清楚了解我的意思。
“的确是好计划!” 斐罗德刚听完便已低声赞叹起来,“不过我不太明白的是你为什么要帮我?”
多疑是人的天性啊!我不以为然地嗤笑着。话说回来,我又何尝信任他呢!不过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奇妙,就算互不信任只要有共同的利益驱使也可以团结在一起。
“当然,我也是有自己的条件的。事成后我要得到优先处置罗兰的权力,这要求不算过分吧?”
“呵呵…当然可以,我们这就算达成协议了?”听到我的条件后,斐罗德开朗地笑着一口就答应了。
“成交。”两个字清晰地从口中吐出,我知道这已经算是彻底堵死了自己的后路,以后的事就听天由命了。
“好,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开始吧。不过你就这么回去要怎么交代失踪两个钟头的事情,不怕他起疑吗?” 斐罗德不愧是斐罗德,一下就已经进入了状况。
“反正对我的举动他一直是了若指掌的,再做些画蛇添足的动作也没用,不如顺其自然。只要是罗兰认为时机未到,他就不会贸然行动。”
毕竟相处了这么久,对罗兰的性格也算有些了解,对这点我还是有把握的。
“难怪尤金总说你眼盲心不瞎呢!不过这可很冒险哦。” 斐罗德的不吝赞美中似是鼓励又像警告。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幸好罗兰虽一直严密注意我,却也不信我真会给他造成多大的妨碍。只要他还存着这种念头,我就有机会。”
有些漠然地回答着斐罗德,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呵呵…难怪中国有句古话叫‘红颜祸水’!” 斐罗德
我的回敬是:“中国还有句古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说的好!”这次斐罗德该是终于打消了所有的疑虑,直接进入了主题。“尤金…”
我下意识地往脚步声传来望去,“大人,有何吩咐?”响起的果然是尤金清冷醇厚的声音。
“你送那西出去,记得小心一点。” 交代完尤金,斐罗德转过身来。“走之前先把这个吃了吧!”
一枚如小指尖大小的药丸落入了我掌心,“毒药?”话问出了口,我才觉得有点多此一举。
“为了防止你阵前倒戈。这个计划太危险了,一不小心就会满盘皆输,我不得不小心……”
心中冷笑着,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抬手就把药服了下去。说来说去不就是不放心吗?我就给你一粒定心丸。
“果然爽快!” 斐罗德的声音带着些惊讶,又似赞赏。“你放心,这药至少要三天才会发作,只要计划成功我一定会给你解药的。”
面对斐罗德的保证我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漠然把手交给在一旁等候的尤金。暗室通往外面的楼梯狭窄而潮湿,四周寂静地没有一点声音,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简直像一出默剧。而在这幕戏我究竟扮演了怎样的角色,我已说不清……
27
重新呼吸到地面的空气,我却找不到一丝轻松的感觉。我打算做的和我正在做的事情无疑是疯狂的,甚至连我这个始作俑者都不知道会有怎生的收场……
“你…真的打算背叛罗兰·肯迪斯吗?”一路走来,我几乎忘了自己的手还牵在尤金手中,那双和我一样冰凉的手。
“什么叫背叛?他根本也没相信过我吧!既然从头到尾都只是利用,又哪来的背叛之说呢?”此时我的语气就和我的心一样冷。
“别冒险!” 我相信尤金的心境亦是复杂的,好半天终于说了这么一句。唇角轻轻扬起一抹浅笑,十年的相处究竟不是假的,他…已经猜到我要做什么了吧!
“我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假如不想他毁在这上头,就去劝劝他吧!”我承认我很自私,明知是不归路却仍执意扯了这么多人陪葬。
“你觉得他会听我的吗?我早就认了……” 尤金的声音中有种说不出的迷离,像清晨的薄雾,风一吹就散了。
“可你是斗不过他们的。我现在放你走,你趁早离这里远远的!”
我的心一沈,尤金他…… “放了我!他会放过你吗? 行了,你的情我领了。可我是不会走的,我又能走去哪儿呢?”
天大地大,却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早就看清了不是吗,可为什么还存着妄想?
“更何况我已经服了毒,走了早晚也是死。不就横竖一个死吗?我又何妨舍了这条命陪他们玩玩。”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词:生死由命。这说的就是我现在的心态吧!
“这个游戏不是你玩得起的。” 许是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尤金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那一贯冰冷的声音轻得仿佛叹息。
“别担心,我很清楚这是罗兰和斐罗德的对弈。而我只不过是颗棋子,该怎么走我自有分寸。”
是啊,倘若是我自己选的,纵死无葬身之地又有何妨!说到底,我只怕生不由己,死亦不由己……
沿着生满班驳青苔的石阶拾级而上,我必须扶着墙行走,不然就极有可能猜上地上湿滑的藓类而绊倒。
我眼下正走在通往塞拉丽蒙一条荒废多年的暗道上,可以直通塞拉丽蒙的内部。那还是我有一次在无意中发现的,后来才听说是当年建造这座城堡的公爵所修筑的,为的是瞒过妻子与情人相会。
所幸在塞拉丽蒙知道这个故事的人不少,了解密道具体在哪的却一个都没有,也包括罗兰。我才可以顺利地利用这条信道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潜回去。
说起来我真该感谢这个公爵的,不过他又怎么会想到自己一时的风流之举竟会在百多年后帮上我的忙呢?
墙上用来摆放蜡烛的凹槽,如今已贮满灰尘和蛛网,偶尔还会踢到蜷缩在角落中冬眠的蛇类。
这条路究竟已经多少年没有人走过了呢?也许在那位公爵去世后便湮没了吧!这样的幽静和黑暗让我忍不住遥想起当年这条信道的样子。
至少该是被灯火照得通明,也不会有现在的阴冷和潮湿。
公爵走在这条路上的心情又该是如何呢?是否忐忑,为了对妻子的背叛。又或者是欢欣的,只因就要见到自己心爱的人。
也许我现在的心情已经与那位奔走于这暗道的公爵重叠在了一起,复杂得难以说清……
轻轻推开虚掩的门,门外很安静,没有任何人走动的迹象。我很快地走了出来,也没有忘记把密道的出口封好。
真安静啊,我一边走着一边不免添了几分疑惑。不只是寂静而已,整个塞拉丽蒙就像一座巨大而空洞的坟墓。
这是怎么回事?偌大的堡中居然一个人都没有,包括仆人、保镖……
等等…我猛地停下了脚步,塞拉丽蒙莫不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吧,难道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桐……”并不大的声音,带着略微急促的喘息,在这一片静谧中显得如此清晰。
我猝然回头,却尚未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拥入了一个炽热的怀抱……
28
罗兰?”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点也不想挣扎,也许是他的身体太温暖让我逃不开,或者我本就没打算逃。
“幸好你没事…幸好……”我听到他在我耳边喃喃自语着。他的手抱着我很紧,像深恐再失去;但力道却很轻,怕揉碎的珍惜。
真是讽刺,枉费我一向自诩聪明。但这个男人,我看不清……
我想我还是低估他了,该恨他的不是吗?在他如此欺骗了我之后。可为什么只一句“幸好你没事”,我便乱了心……
“对不起,一个人待着不知不觉就过了很久……”靠在他的肩头低声解释着,我怕再这样下去我就要沉溺这温柔中长眠不起。
“行了,回来就好…” 罗兰点住了我的唇,近乎叹息着把我搂紧。“你知不知道,我真怕你又出了什么事!整个塞拉丽蒙的人都让我谴出去找你了,你再不回来我就准备动用警方的力量了。”
所以我一路上才没有碰上人……
紧紧靠在男人怀中,我不敢睁开眼睛,怕一睁开泪水就会决堤。我恨他,但我更恨自己。明知道只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骗局,依然不清醒。
双唇的温度是滚烫的,熨贴在了一起。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但等我醒悟过来我已经躺在了床上。
“等等……”轻轻推拒着,我别开了头。心脏在剧烈跳动着,我的额上已经覆了一层薄汗。
这就是身为男人的悲哀吗?不管怎样的心情,在怎样的境遇下,人的欲望却总是能占上风。
“怎么了?” 罗兰清丽的嗓音带着些微的沙哑,喘息中慵懒的嗔怪直袭人心。我顿时感到一阵恍惚,只差一点就要臣服在这天籁之下。
“我…想先去洗个澡!”不自觉地舔了舔因欲火而干燥的嘴唇,我可以听到自己的声音也带着战栗。
只听罗兰在我耳畔低声浅笑了起来,“要我帮你吗?”略带情色味道的引诱令我的身体不自觉地颤了起来。
不行,这样下去不行…我脑子里有一个鲜明的声音在警告着。挣开罗兰双臂的钳制,我起身坐到了床沿努力使呼吸平复下来。
“不必了,等我……”尾音略往上挑,这听上去如此诱人的声音真是出自我口吗?微低着头,我听见身边传来一声明显的喘息。
几乎像逃难一般跑进了浴室,门关上的声音传来,我不禁背倚着门缓缓跌坐在了凉硬的地砖上。
脱下衣服放在一边的架子上,踩进大理石制成的浴缸,我几乎像个木偶一样机械地动作着。
随手拧开热水的龙头,温暖的蒸汽顿时缭绕了整个空间。温度适宜的水淋到身上的同时,两道冰冷的液体也从我脸上滑落了下来。
为什么?既然只是把我当作工具,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温柔?为什么还要给我这种错觉?一种被珍惜着的错觉……
闭上眼,任凭如丝的水滴撒在脸上。我们真的注定为敌吗?我不断问着自己。是的,没有第二种回答。既然选了这条路,我就早已没有了选择的余地,没有……
把全身的水拭净,我从外衣的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巧的玻璃瓶。这是我刚才问尤金拿的,“潘朵拉”的密制之一。
拥有跟普通精油无异的外观,它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相思海”。据说是取自中国古代的诗词,是种无害的媚药。
在“潘朵拉”通常是混在灯中点燃,这种催情剂的后劲不重,经常都在用的。所以对我已经毫无用处了,但加重分量时也可以当作迷药。而且这东西有一个好处就是极易挥发,人体的温度就足以使它发生作用。
定了定神,我小心地把瓶中的香油倒在掌心,迅速往身上涂抹开来。
检查了一下眼角是否还带着泪痕,长吸一口气,刻意选了一条不大的浴巾包裹住身体,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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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走到床边,罗兰没有作声,但我知道他在看着我。刚沐浴过的身子该是温暖的,我却莫名地感到在发烫。
勾起一丝妩媚的笑,我把手轻轻抬起,用舌头仔细抚慰着,等到沾上了几缕唾丝后便沿着唇角一路往下滑,下巴,喉结,锁骨,我的手指每停一下,我能都感觉到罗兰凝聚在那一点上的目光。
炽热地,贪婪地,仿佛想把一切连皮带骨吞噬掉。单是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我就已经起了反应。
我索性大胆地把手探入浴巾内,在大腿内侧划着圈。罗兰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就像得到了响应,我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忍不住就要呻吟出来,手指仍只是固执地在周围徘徊着,怎么也不肯去抚慰那欲望的中心。同样身为男人的我相当清楚,只有看到却碰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罗兰的喘息变得越发粗重起来,明明已经被欲望逼得要崩溃,我却笑得更加撩人。该是时候了吧!
仿佛是不经意的,原本就系得很松的浴巾就这么落了下来。春光乍现,被充分挑起情欲的身体此时是最为诱人的祭品。
“你这个妖精……” 再也受不了这致命的诱惑,罗兰低吼了一声后径直把我拦腰抱了起来,我只感觉突然一阵失重之后便落到了床上。
罗兰的手如灵蛇一般转眼缠上了我的欲望,动作虽然粗暴却不失温柔。
一阵阵快感如灭顶般袭来,我再也忍不住呻吟出声。他的动作却突然慢了下来,仿佛刻意的折磨。
“兰…给我…不行了……”我不禁睁开了因欲求不满而湿润的眼睛。比起刚才的粗暴,这种轻缓的爱抚远更折磨人。我现在的身体就像一根绷得过紧的皮筋,只要一点刺激就足以断掉。
“还不行…” 罗兰的声音显得暗哑而不真实,“既然敢勾引我,就该料到我没那么容易放过你!”
“啊……”尽管咬紧了唇,难耐的吟声仍是断断续续地从口中逸出,我是真的已经快被折磨疯了。
终于,当他手上再次用力的时候,我忍不住弓起了背,一下释放了出来。
“舒服吗?” 罗兰邪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除了无力地喘息已经没有任何回答的力气。
“等一下会更好的。”轻笑着在我耳后烙下了一个吻,满意地看着我轻颤了下,罗兰往我身体另一个敏感处探去。
双腿被强硬地分开,纵然对性事已经完全漠然的我对把一切都暴露在这个男人面前仍是忍不住地感到一丝羞耻。
完全没有润滑过的后庭被异物插入时仍不免有些推拒感,可一旦适应了就会觉得远远不够。
我不禁开始缓缓扭动起腰肢,不仅是这些而已,身体在自发追逐着更多的快感。任何一点小小的动作都能引发无尽的渴望。
欲望在不断蒸腾着,两具赤裸裸的身体表面都布满了汗珠,疯狂在不断纠缠中一步步攀向极点。
直到身体最后在一瞬间被完全充实,我终于忍不住地把所有的快感一下全部宣泄了出来。只听到罗兰不断呢喃着:“你这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小妖精……”
头脑中只剩下一片空白,刚经过一场疯狂性事的身体感到无比倦怠,而我的心中只剩下空虚和悲哀。
在消耗了大量的体力之后,温热的身体已经使“相思海”完全挥发到了空气中,对第一次使用它的人来说应该很快就会发生作用了。
依偎着罗兰的胸膛,我不愿再往下想。哪怕多一秒钟也好,至少在这一刻我们还不是敌人。
不出我所料,身边的呼吸在渐渐变得平稳。确认迷香已经发挥作用后,我悄悄起了身。身体还残留着欢爱后的眩晕,却不至于妨碍我的行动。
事成之后,把窗边的帘子束起,放上一件醒目的物品。这是我和斐罗德约定的暗号,只要我成功了,看到标记后就自然会有人来帮我。
在塞拉丽蒙安插间谍他倒是做得很拿手,我一边穿上衣服一边暗自猜想着那个奸细究竟会是谁?
正想着,走廊上响起了一阵很轻的脚步声,我赶紧警觉地藏身到了门后。来者倘若不是斐罗德的人…我不得不防。
“主子,您休息了吗?”一声恭敬地呼唤隔着门板清晰地传了过来,他是…我猛地皱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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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涅盘
“主子,不知道您现在方不方便见我?我有些事情想请您示下。”下意识地握紧左手,早在他开口说第一句话时,我就已经听出来了,那是凯恩。
“主子……”凯恩干净低沉的声音继续地从门后传来,恭谨却带着无可置疑的坚定。
我的眉头却皱得越发紧了,听他这口气,很明显地不等到个回音他是决不肯罢休。作为下属,我相信他没那个胆子敢公然闯进来。可他要再这样死守着喋喋不休,就难保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无声地拧开门锁,我可以想象门是以一种怎样诡异的姿态打开了。面对缓缓滑开的大门凯恩似乎是吃了一惊,犹豫了下才终于迈步走了进来。
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我手中的银丝已经嵌上了凯恩的脖子,而他手中的枪也正顶在我的下腹。
这种时刻只能看谁的速度更快,或者该说看谁能在遭到致命一击后撑得更久。
“等等……” 大约是没料到会被我先手制住,凯恩的声音显得有些狼狈。“克里泽森大人的吩咐,见到信号就过来。”
斐罗德?心下一惊,我戒慎着慢慢松开了手。一时间,凯恩粗重的呼吸充斥了安静的房间。
“斐罗德当真是好厉害的手段啊!”带着几分嘲弄地开了口,我双臂抱拢轻轻摇着头。“连你都能收买!说实话,怀疑了那么多对象我还真没考虑过你。”
“你懂什么?” 像被刺中了痛处,凯恩厉声地反驳中竟是有种刻骨的悲凉。微皱了皱眉,的确,我不懂,我又怎么可能懂呢?
他有他的无奈,我有我的不甘。这世上的事本就是如此,他不在意我的出卖,我又有什么资格来计较他的背叛。
痛彻心扉的爱,身不由己的痛,垂死挣扎的恨。无论是怎么走到这一步,我们都已经没有了回头的可能。
“别看了,多看两眼会好受点吗?”静默的,室内的空气叫我窒息。冷冷地开了口,还是我率先打破了这死样的沉默。“把他抱起来吧!”
“抱他起来?” 凯恩似有些不知所措,只是愣着不动作。
“是啊!难道要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动手吗?”没好气地轻讽着,我把当初凯恩给的评价原封不动地丢回去。
“快点,斐罗德还在等着,我们没那么多时间。”等了一会还是没有动静,我的不耐烦已经明显到写在了脸上。
“可以了。” 凯恩的声音沉闷地从后面传来,透着令人睁不开眼的酸涩。多么痛苦的背叛!可惜我已经多余的气力去同情。
就要进入子夜了,我的计划已经顺利地完成了第一部分。接下来的,自然有人会替我完成它……
带着凯恩由密道穿行,我们很顺利地来到了与斐罗德约定的地点。很可惜,我看不到斐罗德在见着我带来的人时脸上的表情。
那该是一种怎样的欣喜若狂呢?我真想象不出。“赤蝎”的领袖,在整个美洲叱咤风云的霸主,现在却是自己手中任宰任割的俘虏。
想到这些,斐罗德的得意之情又怎能不溢于言表!
什么都一样,嘴上说说是一回事,做起来却也不同。斐罗德说相信我的计划,也是如此。我甚至相信,我还没走出那个暗室他就已经开始准备我失败后的托词了。
这也是场赌博,输了我赔的是命,他赔的不过一次机会。赌注本就押得不大,于是便妄想着可以进攻退守。
只可惜,他看错了庄家是谁?
发动机在轰鸣着,螺旋桨刮起的飓风犹如深夜冤鬼发出索命的吼声,而直升机也就在这一片仿佛百鬼夜行的惨淡气氛中消失在了苍茫夜空中。
斐罗德没说我们的目的地是哪,但我的直觉告诉我此行只有一个方向-堪那司。那里既是尤金的地方,也是他的地盘。
那座金钱与血筑成的罪城啊!既然一切都是由那里肇因,那么选择它做了结确是再合适不过了……
机舱的一角,我只是冷笑着闭上了眼,让那锋利的光芒藏在了干涸的眼窝中。
天气很恶劣,飞机一直颠簸不定。机舱内的气氛却着实诡异得很,连我这个盲了眼的人都注意到了。
从上路开始,罗兰就一直都由凯恩照顾着,而斐罗德则和尤金坐在一处。我不用说,当然是离他们远点。
可说到底一架直升机能有多大,不盯着窗外发呆就得面面相觑。情人,朋友,主仆,种种复杂的关系交织在一起。
我还真有点庆幸自己早早瞎了!原来不用面对也是一种幸运。
“你要做什么?” 凯恩带着惧意的喊声惊回了我的思绪,我不觉讽刺地笑了起来,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哼!你还真向着他。放心,现在你让他死我都舍不得!” 斐罗德素来浪荡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屑。
“这只是麻醉剂而已,我们至少还有二十个钟头的时间才能到,我也是以防万一。”
不料凯恩却不肯轻易放弃,仍一意恳求着:“他已经被迷晕了,你这针再下去……不,你饶了主子吧!”
“这时候你倒是忠心耿耿起来了,不嫌迟了点吗?更何况,该担心的也不是你吧,人家正牌的情人可还没出声呢!” 斐罗德的话里带着玩味,像听到了什么笑话。
末尾更是恶劣地把我也给扯进去了,看来他也是闷极了想找个乐子,只可惜我没心情配合他。
31
“你想怎么样我都没意见,这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不过要动手的话还是赶快吧,相思海持续不了那么久的效力。”
夜,太长了…如同绝望的人心。
“你…枉费主子这样对你……” 凯恩猛然而起的语气中充满了愤怒,不知是失望还是了然,却终于语噎了。
“他对我怎样那是我们的事,只有我才有权评价。我倒是想奉劝你一句,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就别妄想还能留条后路。”
把每个字在心中绕了一圈后才吐出口去,我既是在警告凯恩也是在警告自己。
“你是什么意思?” 猜不出表情,凯恩的语调竟有些惨然。我眉目轻扬,暗摇摇头。他,并不适合背叛吶!
“中国有句话叫做‘覆水难收’,大概的意思是倒在地上的水你是没有办法把它重新收回来的。”任目光在身边静静地流转,我突然开口说道。
“……”
“用在别的地方也一样,做事要干脆,必要时更要断绝六亲。要是态度始终暧昧不明,是要给自己招来祸事的。”
一时,没有人说话,我这番话像警示也像自语。镜中的水,雾里的花,我并不想解释,该懂的人自会懂的。
我转开了头,有些事我现在不想思考。一切都在朝着既定的轨道前进着,只是结局究竟是毁灭还是新生我不知道……
当初我离开堪那司的时候是黎明,而现在我重新踏上这块土地时却是入夜。风拂过,带来了腐朽的气息,这座不夜城依旧纸醉金迷。
我们走进“潘朵拉”时正是生意最为兴隆的时候,没有惊动任何人。在穿过一道道走廊和狭隘的楼梯后,我们来到了位于整座建筑最高处的角楼。
很熟悉的房间,一走进这我就产生了这样一种感觉。冰冷的青石,有一缕风悄悄潜了进来,在墙上比较高的地方该有扇窗吧!
可即使通着风也带不走这房中陈腐朽烂的气味,那是无数人的血。曾在这洒下的,旧的还未清洗,新的又溅了上去。
重叠着,想是积下了一层暗红的印记。相互纠结着,缠绕着,直到腐烂了生出蛆来,便完成了一道轮回。
抚摩着粗砺的墙壁,我几乎不敢相信。这就是当初囚禁过我的那个地方吗?曾经,我是以囚徒的身份在这待死的,而罗兰充当了我的救世主。如今,同样的夜晚,同样的地点,一切却颠倒了过来。
原来命运是惯会作弄人的,没有谁能逃得出它的掌心。
本来在窗外温柔吹拂的风在穿过风洞的时候却突然凄厉起来,似绝望的悲鸣。此刻,它也被赋予了人性。
“终于解决了,好吧,那我们要从哪里开始呢?” 斐罗德的声音懒懒地,刚打了个哈欠的感觉。
“要不然先拿点水过来把我们的贵客弄醒了再说。”
也许是注射的麻醉剂效力太强的缘故,将近二十个小时的飞行,颠簸,甚至最后把他绑在墙上时,罗兰一直没有醒过。
如果能一直这样睡下去,谁又能说不是一件好事呢?我不禁这么想着。
“不需要水这么麻烦了,有什么想说的不妨开门见山。”依旧明丽清越,不管是枕边细语还是嘲弄讥讽都叫人不由心中一动的声音。
态度是安然的,即使是做了阶下之囚也仍然从容淡定,不曾有任何改变。一时间,我不知道心里起的究竟是什么感觉。
“好样的,不愧是我看上的对手。” 斐罗德郎声笑了起来,“如果你一开始就向我摇尾乞怜,我会感到很无趣的。”
“我都不知道原来你这么不了解我。”没有示弱也没有逞强,罗兰的态度淡淡的,那份从容仿佛他已经掌握了全局。
“这种时候恐怕你不认输也不行了吧!” 斐罗德啧啧有声地踱着步,“你看,你这回可是栽在了最亲近的人手上。”
“像凯恩,你以为他是你忠心耿耿的部下吗?错!他是我一手栽培放在你身边的棋子。八年了,为的就是今天的用处。”
“不容易啊,我一直以为你没什么耐性的。居然肯花这么久的时间来培养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用得上的棋子,有进步啊!” 罗兰那优美的声音是很有迷惑性的,如果不仔细听你绝对会以为这是称赞而非讽刺。
凯恩就站在我身边,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斐罗德与罗兰讲话的时候,他的身体似乎一直在发颤。我相信他的脸色也一定不会好,他还不够狠。
32
“行了,罗兰!输了就是输了,干脆点不好吗?拿得起放得下才是我认识的那个罗兰,何必非要为维护那点可怜的自尊而逞强呢?”斐罗德颇是啧啧有声地嘲讽着,我从不知道他讥笑起人来也是这般有声有色。
可太过轻易的胜利是容易叫人栽跟头的,这句话他有没有听说过呢?我的唇角不由闪过一丝不屑的笑。
“呵呵……你确定,我真的输了吗?”只是莞尔浅笑,罗兰绯红唇中吐出的每一个字仿佛都能勾魂摄魄。
就算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有着震动人心的力量。究竟是为什么呢?就在那一瞬间,我几乎产生了种错觉,只要这个男人愿意,整个世界都可以在他的掌中。
“你真以为拿到了‘白鼬’就可以拥有一切吗?这且不提,可要是换个角度来看,你得不到又会怎样!”
“你……”不过才一个回合的较量,斐罗德凌人的气焰却已被浇熄了。原本的得意也成了填胸的怒气。
而我却开始明白了,“赤蝎”之主的不凡处究竟在哪里。
“都是知根知底的人,斐罗德。你这回要是得到了‘白鼬’,也只不过是暂时压制住你叔叔的力量。可要是失败了,你就会彻底失去你爷爷的信任。不用我来提醒你,这个计划的冒险度有多高吧!”
依旧是从容的,只是罗兰优美的声音在娓娓道来之下平添了几分杀伐之气。字字如刀,锋利地剜肉见血。
一样是绝境,被逼到这步的人才知凶险。我笑了,我从不知自己竟有这样的力量。原来也是无路可走了吗?
“罗兰,你说的对。这一局我输不起,败了便是死无葬身之地。所以我没办法回头,如果我要死,那也只好拖你陪葬。”
轻轻地,就像情人间的私语。透着血腥的戾气,却是发了狠的。斐罗德这回已是倾尽所有,就像负伤的兽随时会噬咬任何人。
“主子……”带着凄厉,只听膝盖与地面的撞击传来一声钝响,却是直撞人心。震得我不禁微微往后退了一步。
是凯恩…他竟跪下了!在这种时候!多么讽刺,我应该觉得可笑才是,可喉咙里却尽是酸涩露不出任何表情。
“这该不是在叫我吧?你主子该是斐罗德才对啊!” 话秉持了罗兰一贯杀人不见血的嘲讽,但细听之下却是不在意的。
“主子,我知道没有资格再这么叫你。” 凯恩的声音听来有些恍惚,仿若梦中。“就算我求你了,把图纸交出来吧!斐罗德大人答应我,他不会杀了你。”
多么天真,可不带一丝虚假。我大概可以明白斐罗德究竟许了他些什么,却没料到竟有人会当真……
“这样啊……”拖着长音,罗兰仿佛在认真思考。我想得到这一刻有几个人为了这话而猛然亮了眼。
垂下了脸,我把手放在胸口,有些事也许只有我这个瞎了眼的才真正看清。期望罗兰松口吗?他们迟早要失望的。
“那……假如我说‘不’呢?”轻松愉快的音调终于宣布了这个宛如恶作剧的回答,却是我了解的罗兰。
“既然这样,就别怪我……” 斐罗德冷声警告中燃烧着怒焰,那是被愚弄后难以克制的愤怒。
可斐罗德的声音却奇怪地在一秒后被截断了,被一声微弱而急促的叫声截断的。我的心一沉,那是尤金的声音。
声音几乎是在一眨眼间就消失了,如同出现一样短暂。不知道为什么,这时的静默给我一种很糟糕的预感。
而我可以做的,却只有等待……
“别过来,过来的话我就杀了他。你不会想让自己的人出事的,对吧?” 出乎我意料,喊出声的却是凯恩。
只是顷刻间,局势便发生了变化。凯恩挟持了尤金,这……我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也出问题了,要不就是我的理解能力出了差错。
没有回答,斐罗德没说一句话。
“大人,我们有言在先,您别忘了答应过我的事情。”凯恩的声音在颤着,那是愤怒的战栗。
而就在这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了他的心情。哪怕牺牲一切也是为了一个人而已,可是…就怕事不由己啊!
“看来你还不了解我,我从不跟人讨价还价……” 斐罗德终于还是开了腔,这就是答案…了然地闭上了眼,我的手握紧了。
就在斐罗德的最后一个字消失在空气中的时候,一声闷响,连上膛的动静也没有。叫我不禁想起了秋天的叶,秋风也是这样扫下满树金黄的。
没什么特别的,一切如风吹过,转眼就结束了。倒下的尸体旁,急促的呼吸属于尤金,看来应该是没有事。我说过,凯恩还不够狠…
人死,灯灭……横竖又一个争不过宿命的,正如无数在这里死去的人一样。没人惋惜,也没人悼念,甚至没人会看上哪怕一眼。
四周是静的,不像死亡,倒如重生,静谧表像下酝酿的是风暴涌动的前奏。房里现在有四个人,各据一角便成顶立。
表面看只有罗兰一人被锁链囚着,其实谁也逃不出心里的那张网。绑住斐罗德的是他所在意的地位权力,锁住尤金的是他无法实现的爱情。
我不由也想到了自己,我又是为了什么而站到了这里呢?囚禁我的又该是什么?是恨,还是我自己也说不出的原因……
又怎样呢?生亦何欢,心死了就都是一样的。此时我要是能看见的话,我就会发现尤金绝色的眼眸中充斥着的是一种怎样平静的绝望。
惟有目睹了一切的风在尽全力撞击窗棂,黑暗中,有什么在给凄厉的风伴奏。悄悄的,是血在汩汩流淌的声音。
那是不甘就这样死去的人所能发出的最后抗争。
纵是从不信鬼神之说的我,现在站在这也忍不住生出别样的念头。这里究竟有过多少亡灵,又该存了多少的怨念。那些枉死的人在挣扎时曾发出过怎样的哀号和诅咒,又是怎样宣誓着要复仇。
可惜总是无用的了,莫名地,我发出一阵冷笑。这里的欲望太强,眩目的金钱、无上的权利、青春的肉体;这些赤裸裸的欲念,不管是肉的还是灵的都充斥了人全部的力量。
把那些诅咒着的亡灵强行压制到了地下,哭吧!号叫吧!正尽情纵欲的人又怎么可能听得到。潘朵拉的魔盒已经打开了,所有的生灵都将等候到最终的审判。
我也将等到属于自己的判决……
33
深吸了一口气,我静静开了口。
“剩下的就交给我吧!”感受着那些含有敌意、疑惑、乃至复杂到无法解读的视线,我面无表情的又再重复了一遍。
宛如承诺……
“你想怎么做?” 斐罗德好象平静无波的语气,却终于还是透露出了那么一点点的窃喜。
倒不是对我的能耐有多少信任,只是事情既然到了眼下这个局面,似乎已经是无法可想了。
图纸没有到手,平白又送了一条性命。需知夜长梦多啊!再拖下去还会发生些什么?没有人知道。
对于处境越来越不妙的斐罗德来说,这个时候有人愿意接手,又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冷笑了一下,我转身向气窗走去。外面的风好象收敛了些,已经不再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吼叫。
尽力把手探高着,像要去摘天上的星星一样,最后却只是轻轻抚摩着生满厚厚铁锈的窗栅。
动作虽然轻柔,屑仍是纷纷地落了满手。我看不见,所以也就不知道这泛着暗红一碰就碎的尘,究竟是沾染了血的腥甜腐朽的铁还是吸取了的铁冰冷而凝固的血。
这样的情景是很容易唤醒记忆深处一些往事的……
那是在很久以前吧,在我还能看见日月星辰的时候,我似乎也曾这样仰望着方寸之间的天空。
如今,这片天该是没变吧!可除此之外的一切都已经改变了……
被我晾在一边的人并没有出声打搅,但握动手指时骨节发出格格的响声和粗重没有节奏的呼吸已经充分彰显了他的不耐烦。
哑然失笑地掸了掸掌心的尘埃,我还真是差点把他忘了。
“我要做什么或者怎么做你用不着管,你只需要关心结果就够了,至于过程……”顿了下,我缓慢地收回手,回头嫣然一笑。“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了,我想你也不会感兴趣的。是吗?”
“说的也是……” 斐罗德似乎没料到我会反将他一军,在这种时候却也只得讪讪地接过了话。
“放心吧!”我长长吐了口气,眉眼处尽是不屑。“就凭这固若金汤的,还怕我们长出双翅膀飞了不成?”
“看你说的,对你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都是聪明人,点到也就行了。斐罗德几乎立刻换了口气,状似亲昵地拍了拍我的肩。
“那…我和尤金先出去,你们…慢慢聊!嗯?”
就算看不见斐罗德此时一脸暧昧的表情,我也大致猜得到他在想什么。呵呵……我轻垂下眼睛,恐怕事情不会如你想的这样简单呢!
沉重的铁门被推开,铰链延伸着发出晦涩的响声,几乎像就要被撕裂。斐罗德并不马上出去,只是在门边等着。
房间的角落里,尤金缓缓站了起来。即使隔着那么远,我也能察觉到他脚步中的那种深深地无力,虚浮却坚定。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想起了这句话。
“好自为之……” 轻得如同耳语,带着尤金一贯冰冷的口吻。就在擦身而过的一瞬间,极度轻巧的手法,没有人发现一枚冰冷的金属已经送入了我的掌心。
没有疑问,没有开口;这是一种直觉,一种经年培养出的默契。我保持着面无表情,只是握紧了手。
门在我身后关上了,发出轰然巨响。相顾无言,两对同样绝色的眸流转着不一样的光芒。我知道,我所要掠取的秘密就保存在我面前那双一直保持着沉默的眼中。
当初的房间,当初的人,不一样的只是位置……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在预示着,我又再一次走到了命运的岔口。
34
门在我身后关上了,发出轰然巨响。室内一片沉寂,除了血滴落的声音勉强可闻浅浅的呼吸。
只一剎那,我以为又回到了和罗兰的初遇。
刚执行完任务的我立在血泊中,空气中弥漫着腥甜。他笑了,足以倾倒众生,然后说:“后会有期……”
没有忘记啊!也许永远也不会忘记。当时的心情,当时的话语,血腥后浮动不定的暗香,甚至是指尖接触空气的颤动。
这一切早就在脑中打下了深深的印记。
就算往事不值得追忆,可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才走到今天,我困惑地睁着眼睛。
四目凝望,一双是晴空,辽阔无垠;一双是子夜,深不见底。相顾无言,两对同样绝色的眸流转着不一样的光芒。
看不见也无所谓,我知道,我所要掠取的秘密就深藏在我面前那双一直保持着沉默的眼中。
这沉默是令人窒息的绳索,只是一圈圈收紧却叫人不能反抗也无法逃脱。
俨然是一场对峙呢!各有各的盘算,各怀各的心思,谁都不肯轻易让步。
“罗兰……”就在僵持已经快要崩溃的时候,我轻轻一声唤终于让这死寂绽开了一条裂缝。
“你知道吗?我一直在想,如果这一切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计划。那你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进行的。”
此刻,我脸上的困惑是真实的,迷惘也是真实的。
“所有的人的反应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吗?看着众人尽情出演的这场好戏你是不是很得意?”
不受控制地倾诉,像是要把积累在心中所有的不解都宣泄出来。如决堤的水,一旦开始便不想停止。
“我真的不明白,你的心思何等缜密,难道不足以用别的方法来解决这一切吗?为什么偏偏是我?”
没有时间等待罗兰的响应,我只是径自说着,仿佛一停顿就会被拒绝,就再也没有勇气说下去……
“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为此而付出了代价。就说凯恩,他曾经是你的亲信,最终也为你而死了……你…又在想什么呢?”
近乎叹息地问出最后一个字,我终于还是无语了。也许由始至终我需要的根本不是答案,那我究竟想要什么?
“桐……”熟悉的嗓音中带着熟悉的温柔,“你难道不知道什么叫‘一将功成万骨枯’吗?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么残酷,所有人都要服从潜在的规则,比法律更具权威的规则-适者生存。我罪该万死,难道你帮斐罗德就是替天行道?一样的,桐……我以为你该很明白这规则的。”
罗兰优美的音色还是一样迷惑人心,却也残酷得能震醒所有幻想,如果还有幻想的话……
“是的,我该懂的……”我笑了,那是只有绝望中才会开出最哀艳的水仙。“所以你也该很清楚我现在要做的事情。”
“你拿不到的,” 罗兰只是微叹一声,语气中有着了然的冷静。“其实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我得说你是了解我的,该不会现在也想做蠢事吧!”
“哈哈…哈哈哈……”不由自主地弯下腰去,原来痛苦到连泪流不出的时候就也只能笑了。不然又能如何呢?要拿什么来代替干涸的泪水。
“我了解你吗?我不敢说。”一步一步向罗兰走去,如果我要是看得见,就会发现自己此刻的笑容有多刺眼,就像要燃烧尽生命最后一点光芒。“可你却并不了解我啊……”
随着距离缩短终于停驻的脚步,我的指尖缓缓滑过他的脸,带着留恋勾画出那精致的轮廓。曾几何时,我也这样做过呢?
“你觉得到了现在我还会在意什么图纸吗?”轻轻地,刚吐出口的句子犹带着唇的温暖。我的呼吸可以直接传到他的耳畔,宛如情人间的呢喃。
记忆中,我从未这样对罗兰说过话。因为他是那么完美,完美到足以挑起所有男人的斗志。在他面前,我总是不想示弱的。
“我从未想过要帮任何人,包括斐罗德。你大概觉得我总要在你们之间挑一边站的吧!”
手指轻由脸滑向发际,丝丝缕缕,勾留着徘徊不去。
“是,看来我是站在了斐罗德那边。但我这么做自然有我自己的目的,不为任何人……”
柔软的唇在耳根处厮摩,嬉戏着,近得就要熨贴在一起。缠绵地,跟出口的话却宛然是两种意境。
“桐……”罗兰悦耳的声音隐隐带着沙哑,其中包含那复杂的核心究竟是情还是欲?
冷笑着把唇移开,我轻轻摇着头。“可惜你始终都看错了我,罗兰!”
“我不是凯恩,怀抱着那么一点卑微的希望只是盼你回头看他一眼,就算再怎么被你利用也不惜拼上性命替你一死!”
我不禁叹息着笑了,这可真算得一个前车之鉴啊!
“如果这就是心慈手软的下场,那我宁可站在复仇女神这一方。”明明该说的慷慨激昂的宣言,我却只是轻声吐出了口,耗尽了气力般的无奈。
我把头轻轻靠在罗兰的肩上,仿佛一对交颈的鸳鸯。“你知道吗?我发过誓的,无论如何我定会叫你为此付出代价。”
“你…想杀了我吗?” 罗兰的声音很低沉,却不是恐惧。仔细听来却竟是带着怜惜的,只是此刻的我不想懂。
“不,难道杀了你一切就会解决吗?死去的人就可以复生吗?没这么简单,不会这么简单的。”我摇头低喃着。
十指纤纤,那是多少年长期训练出的灵巧。所到之处,褪去衣裳不费半份气力。那是我所熟悉的肉体,在柔滑肌理下隐藏着巨大的力量。
“桐,你想…做什么?”带着困惑,罗兰美丽的声音有些犹豫,像个迷路的孩子。
我却只是笑着,并没有停下手来。“我一直在想,也许死是一种解脱也说不定……”
手熟练地自喉结一路向下滑去,沿途也不忘在其它性感地带游离一番,终于抵达了那神圣的丘陵。
“桐?”
“可我不会杀你,我要让你明白真正的折辱是什么样子。”我冷冷地在男人的耳边留下最后一句话,没有给他任何时间适应我已进入了他的身体。
“啊……”乍然而起的痛叫几乎是被硬生生截断的,可这痛楚是如此强烈,就算是极力强捱却还是忍不住泄露出残破的呻吟。
从未尝试过欢爱的部位正紧紧咬住外来的侵略者,逼得我也不得不连连喘息。没经过润滑的甬道干涩难行,每强行进入一寸都几乎可以听得到撕裂的声音。
直到进入到最深处,我可以感觉到整个下身都浸在了一片湿润的温暖中,那是他的血。
像是感觉到他的无力,我轻轻吻上他紧咬着的唇。这是一个带着腥甜的吻,却比陈年的醇酒更加醉人。
“怎么,很痛苦吗?被当作女人欺在身下的滋味你还从没尝试过吧!”几乎是无意识地抚弄着他的长发,如今已全被汗水打湿了。一丝一缕,是心中断不去的牵挂吗?
没有回答,罗兰只是虚弱地靠在我的肩膀,就像我是他唯一的依靠。
“你该试试的…否则你永远也不会懂……”
用身体支撑着这个只手便可翻云覆雨的男人,我的眸是如此空洞,一如我的心。这就算报复了吗?是的,心底有个声音在回答,我可以说是把这个男人最后的尊严撕落了下来。对一个心比天高的人来说,还有什么是比被另一个男人当作女子般压在身下更为屈辱的。
可我不懂啊,这时候该痛的是他,不是吗?为什么流泪的却是我。温暖而咸涩的液体顺着脸庞落下,每一滴都像要在心上灼出洞来。
35
我想我这一生再也没有机会可以这样抱着他,我唯一爱过也恨过的男子。
远处传来了隐隐地枪声,零星地,似有还无。才刚露出一点端倪,便隐没在了一阵更为热闹也更喜庆的嘈杂中。
堪那司每晚必备的保留节目,听说那漫天的焰火燃起时几乎可以灼痛人的眼睛,但今晚它势必要成为一场战争最华丽的序幕了。
想来,似乎越是美丽的东西它的生命也就越是短暂,一如爱情……
那是多久以前的预言,眼看硝烟就要在这片土地扬起,用火药与暴力为堪那司带来又一场腥风血雨。
“罗兰…罗兰……”几乎是小心翼翼地在他耳畔呼唤,曾几何时他也是如此守在我身旁声声唤着我的名。
年华不堪相思苦,只愿片刻老去……
久久察觉不到怀中人的反应,我不由蹙起了眉。出指轻探,鼻息虽然微弱却平缓。迷药,劳顿,兼之方才的耗损,他撑到这会才晕过去已是不容易了。
才放下心我却又不禁暗暗嘲弄起自己:冷心桐啊冷心桐,看来你终究只有这点出息!还敢说凯恩不够狠,你又何尝对这个男人彻底死了心!
“罗兰,你知道吗?你不该让我动了情的。”轻抚着男子垂顺的长发,我的声音听起来有如梦呓。“这场戏你演得太用心,几乎是让我不自觉地陷了进去。可你该欺骗得再高明一点,这样我就可以把这场梦做下去,哪怕就此永远不醒……”
转眼,窗外的焰火已经进入了最高潮的部分。烟花尖叫着争先窜上云端,再落下时已化成了一阵金雨。
那情景在极小的时候我仿佛也见过,流星四溅,宛如天空的眼泪……
间杂在这纷扰中忽地响起了一声特别的尖啸,仔细辨认却不是焰火破空的声音。我心下一凛,是“赤蝎”的人到了!
就算再如何周密的计划部署,罗兰的失踪决不可能瞒得过十二个小时,早在向斐罗德献策的时候我就早已经想过了。
这一战是在所难免,避无可避。而这一战的结果……我的嘴角不禁勾起了一个讽刺的弧度。任谁都可以猜到的,不是吗?
“你听到了吗?”我轻合上双眼,俯下身子,更加贴近感受着罗兰的体温。“最终的决战已经开始了,也许很快你就可以离开这里…”
只是,这次我不会在你身边……
没有人看见,冰冷的青石墙隐隐映出了我唇边的笑容,如水中的倒影,潋滟而易碎。
外面却是激战正酣,枪声,小规模的爆炸,比起先前的热闹毫不逊色。事关其主,“赤蝎”这次想必是精锐尽出,以斐罗德现有的实力是撑不了多久的。
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不觉握紧了男人的手。只可惜,我握不住飞逝的时光…也许是我太沉醉于眼下这一刻,直到阵阵呛人的浓烟灌入室内我才蓦然惊醒。
着火?
金蝉脱壳!瞬间,这是闪过我脑际的第一个想法。但这个念头几乎是立刻就被我自己给否决了。
这一把火烧得不简单,显然是为转移视线做保命之用。
可目前情况虽然糟糕,却也决计不到玉石俱焚的地步。更何况以斐罗德强硬的性格,就算明知输定了,他也是宁可折返挟罗兰为质做最后一博也不可能就这样仓皇而走。
除非…除非是尤金?
一想到这个可能,我乍然想起了那枚被我收藏在腰间的金属片。
就在擦身而过的一瞬间,“好自为之……” 那句轻得如同耳语,带着尤金一贯冰冷口吻的叮嘱此刻瞬时涌上了心头。
火势正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蔓延着,就算隔着重重高墙,我也可以清楚听到楼下的人群正互相挤压、踩踏着,不时发出一阵阵凄厉的尖叫。
这么说,他早就已经决定要这么做了!还是为了斐罗德啊!我攥紧了掌心的金属,那是他留给我的一线生机。
其实我该感谢尤金的,毕竟这一回他把选择权交在了我手中!
早就决定了的,我并不期望从这活着走出去。可此刻的生死已不是我个人的选择题,这关系到另一个人……
烦躁不安地闭上眸,这也许是我做过最困难的选择。但一切总要有个结束的,再睁开眼时,我已不再犹豫。
凭着多年的训练,我轻而易举地打开了铁门上的锁。炽热的风带着难闻的焦味迎面扑来,我勉力架着尚未清醒的罗兰有些步履不稳地向外走去。
我知道我又走向了另一个考验……
其实我可以选择留下的,能就此在这焚天的烈火中化为灰烬对我未尝不是最好的结局,更何况能有你的陪伴。
只是我不舍得啊,不舍得就这样让你陪我赴死。明明该是恨你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希望你活着,希望你能活下去。
一路跌跌撞撞地在走廊中穿行,我生平第一次痛恨起“潘朵拉”这些繁复的回廊和狭窄的楼梯。
平时看似浪漫的设计此刻早已成了逃命的枷锁,火舌随时可能从任何一个门后猛然窜出置我们于死地。
隔着重重建筑,枪声好象越发密集起来了,不断靠近,靠近…几乎像是近在咫尺了。但比起眼下耳边火焰腾起的轰鸣也就像狂风中细微的飘雨,不值一提了。
走廊冰凉的石板被火焰炙烤成了燎人的温度,连吸入的烟也比先前浓了不止两倍,我几乎可以感觉到火蛇就在我眼嘶嘶吐信的灼热。
已经无法再向前了,空气中带着焦灼的气息,我几乎无法呼吸,尽管不断按着自己的胸口,可吸进的每一口空气仍都像在我的体内燃起了一把火!
大口喘着气,我不得不靠着走廊尽头的门跌跪下。这就是我们的结局吗?恍惚中,我只是紧紧抓住了罗兰的手。
不想放开啊!哪怕是在生命的尽头。
我第一次在心中开始默默祈祷。
神啊!我这一生从未敬畏过您的存在。可现在,我衷心向您祷告。不是为我自己,而是为了一个比我的生命更为重要的人。
请您让他活下去,请您让他的眼代替我的眼,来看这个世界;以他的生命代替我的生命,来感受生存的意义。
意识在慢慢走远,就在手要松开的一剎那罗兰的手似乎反过来握紧了我的手。火焰从四面八方围拢了过来,很温暖的感觉。
您听到我的祷告了吗?我微笑着合上了眼。
倾颓的城垣边,不知何时响起孩子们诵唱的歌谣:主啊!我们祈求您,看一眼您脚下的土地!听吶,您的子民在哭泣,这里已沦为地狱。仁慈的主啊!倘您可以怜悯,就请拯救我们吧!哪怕要以血来为这罪城做重生的洗礼……
36
第十章 幻灭
曾经,我也想过,如果故事能到此为止那给有多好!让一切的爱恨痴仇就这么被冲天的烈焰焚烧殆尽。
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必做,原来死真的可以成为一种解脱的……
我最近似乎和地牢啊暗室这种地方似乎特别有缘分,这是在黑暗中悠悠醒转的我产生的第一个念头。
四周是一片带着霉味的潮湿阴冷,多年未见阳光的样子。不小心牵动到已经麻木的手腕,叮当作响的铁制镣铐已经率先提醒了我身为阶下囚的身份。
真是好熟悉的情形啊!我几乎有些想笑,命运在徒劳地转了一圈后又绕回了原点吗?
这里又是哪呢?在潘朵拉或是别的什么地方?可惜我不知道自己失去意识的时间有多久,自然也就无从推测目前身在何方
但不管在哪应该是在“赤蝎”的掌握中了,我的努力总也算没白费,这么想着心里总还是有些安慰的。
既然我没有死,罗兰自然也不应该有什么差错的,否则现在等着我的又何止牢狱之灾这么简单呢!
糟糕,我发现自己居然又开始想他了。
不禁又暗暗自嘲起来,在那场火中时我确是希望他可以活下去,哪怕是以我自己的性命作为代价。
可我却是很清楚的,一切早已回不到从前了。在他残忍地利用了我之后,在我冷酷地报复了他之后……
似此星辰非昨日,选择走到今天的正是我们自己。
就算再见又能怎么样呢?难道他的自负会允许他原谅一个曾背叛他的人吗?一如我有我的骄傲。
恩怨在我们之间是不可能两抵的,除了伤害,我们已不能再为彼此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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