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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审判

_2 高群书(中国)
  记者们的摄影机全对准了广濑一郎。
  梅汝璈也不禁一怔,盯着广濑一郎。
  季南愤怒地说:“任何人要是对法庭有反对意见,应该用书面形式提出!辩方的这种口头辩论毫无道理!是卑鄙的偷袭,就像当年偷袭珍珠港事件一样卑鄙!”
  广濑一郎大声道:“我坚持我的要求!并且,我对庭上在座的所有法官的资格都存有异议。”
第二章负隅顽抗(3)
  众法官更是一愣。
  季南高声反对:“我请求取消辩方律师广濑一郎的辩护资格!”
  广濑一郎紧接着说:“我对所谓国际军事法庭的组成和管辖范围存有异议。”
  季南还想说什么,被卫勃制止住。
  卫勃强压着怒火说:“首席检察官先生,我需要在您回答之前向被告律师发问。请被告律师对以上建议说出反对理由。”
  广濑一郎说:“第一,卫勃先生曾经担任过澳大利亚战罪委员会主席,领导过关于日军在新几内亚所谓战争暴行的调查,那个调查是不公正的,并且充满了胜利者的杜撰和谎言,仅有的一点事实也完全被偏听偏信的阴影所笼罩。并且,那个调查报告是卫勃先生一手策划并最后签字通过的。因此,基于你对日本军人莫须有的仇恨和偏见,你已经丧失了公正客观的立场。”
  听到此处,卫勃已是怒不可遏,两只手颤抖着抓住话筒。
  梅汝璈凑到卫勃耳边轻声说:“他的目的就是激怒你。”
  卫勃的声音明显压制着愠怒:“继续!”
  季南吃惊地看着卫勃:“我反对!”
  卫勃仍忍着:“继续。”
  广濑一郎继续说道:“第二,我认为国际军事法庭的管辖范围超出了《波茨坦宣言》,超出了日本天皇陛下和盟军停战协定的条件许可。日本的停战是有条件的,不是无条件的。”
  “我有理由认为远东国际军事法庭没有资格和权力对指控被告所犯的‘破坏和平罪’、‘普通战争罪’、‘违反人道罪’进行审判。国际法中并没有有关破坏和平罪的认定条款。并且,我有理由认为我的28名被告作为个人不应该承担此次审判的战争责任。”
  此言一出,法庭顿时哗然。
  季南抢过话筒说:“由日本发起的这场对人类尊严,对起码的生命权利极尽蹂躏,对国际公约令人发指地进行践踏的战争性质显然是不折不扣的侵略战争,同盟国是用武力结束这场侵略战争的,日本是无条件投降的,而且日本也是1919年《凡尔赛条约》的缔约国,在那个国际公约里,明白无误地规定了侵略战争构成对人类的国家犯罪。远东国际法庭当然有资格对在座被告进行指控和审判。如果你们还不清楚,就请去读读《开罗宣言》和《波茨坦公告》,至于个人,在处罚所有战争犯罪行径中,追究他们的个人责任是理所应当的。”
  广濑一郎反唇相讥:“这次审判完全是依据大国沙文主义的傲慢和偏见,依据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民间感情来主宰这些曾经为亚洲和平和共同繁荣呕心沥血的公务人员的生命,我对法庭应有的公正性严重质疑!也为法律的尊严感到悲哀!”
  卫勃实在无法忍耐了,他拿起法锤敲着:“安静!被告律师,法庭不是你宣讲理论和讲条件的地方,你提出的第一个提议关系到我个人,因此我请求回避,我愿意听候法官会议的裁决。”
  卫勃刚要敲锤。
  广濑一郎又喊:“我认为其他十位法官也不具备国际军事法庭法官资格,因此法官会议的裁决也不会公正!我反对!”
  季南气急:“那你认为怎样才能公正?”
  “美利坚合众国联邦最高法院!”广濑一郎缓缓说出一个名称。
  卫勃已是忍无再忍,重重地敲响法锤:“荒唐!现在休庭!”他愤怒地离席。
  梅汝璈逼视着广濑一郎,广濑一郎的脸上看不出一点表情。
  卫勃怒气冲冲地走出大厅,其他十位法官也跟了过来。
  卫勃停住脚步:“由十一个民主国家派出的,具有十几年从业经验的法学权威组成的国际法庭居然还不如一个国家的联邦法院具有公信力,这显然是在挑衅!这件事情因涉及我本人,我愿意听候法官会议的裁决。”
  卫勃说完转身走进了庭长办公室,楼道里一片寂静。
  在远东国际军事法庭会议室里,法官们都很生气。
  梅汝璈先打破了沉默:“老克先发言吧。”
  美国法官说:“广濑一郎的提议是很荒谬的,根本不值一驳。”
  梅汝璈说:“中国有句古话叫‘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山水之间’。就广濑一郎这样的经验和智商,他显然知道提议的结果是什么样的,但他还要做,并且,我想他还会不断地提出各种各样的荒谬提议来打断和打乱法庭审判秩序,目的无非是在拖延时间,等待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爆发。”
  苏联法官说:“他的目的就是要把审判变成一场马拉松比赛。”
  梅汝璈也说:“对,他就是要和法庭打消耗战,我们都身在异国他乡,他们都在本地,想仰地利之便,拖垮我们。”
  梅汝璈换了种语气:“并且,最起码的目的是,多延误一天,战犯不就会多活一天吗?”
第二章负隅顽抗(4)
  众法官都笑了,气氛顿时轻松起来。
  休庭结束后,法官们依次走进大厅。全场落座后,卫勃向美国法官点点头。
  美国法官说:“经过我们十位法官讨论,一致认为:根据法庭宪章第二条,法官是由盟军最高统帅依照各国政府的推荐而任命的。因此,我们没有权力决定我们之中任何人的任免或是回避。”
  卫勃补充道:“也就是说,在座的28名被告无论有罪无罪,必须接受本军事法庭的最后审判。”
  卫勃敲下一记重锤:“下面,继续进行认罪传讯。请被告对国际军事法庭检察官提出的起诉书的有罪指控进行认定。”
  卫勃说:“被告荒木贞夫,你承认有罪还是无罪?”
  “我请求法庭批准由我的律师回答。”
  “法庭要求你必须亲自回答。”
  荒木贞夫犹豫着,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我已经阅读了起诉书,同时知道我是处于一个不利的位置,有关所涉及的第一个问题……”
  梅汝璈见荒木如此啰唆,忙对卫勃耳语:“他要长篇大论了,赶紧制止他。”
  荒木还在继续:“……对和平以及人性的犯罪,荒木我在七十年的生涯里就会变得毫无意义……”
  卫勃打断了他:“现在不是演说的时候,你只需要回答有罪还是无罪?”
  荒木一怔,停了一下,喃喃地说:“我不承认任何指控。我无罪。”
  战犯们一一站起来,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回答:“无罪!”
  梅汝璈坐在车里,旁边坐着向哲浚。两人都一语不发。
  法庭上以日本战犯辩护团副团长、东条英机的辩护律师广濑一郎为主导的日方辩护律师团组织庞大,并且人数众多达一百多人,日本战犯辩护团以不熟悉英美法系为理由,又特别要求法庭为他们的当事人配备熟悉英美法诉讼程序的律师参加。为示公正,盟军总部批准了这一请求,由美国陆军部为每个被告义务派遣了一名或两名美国现役军人律师参加辩护。
  辩护团在法庭上采取拖延的战术,不断制造事端,打乱审判的程序,使得审判进展得十分缓慢。
  车里的收音机里传出当时的流行小调或关于审判的新闻报道。
  车子拐进来停在一个小酒馆前,梅汝璈和向哲浚走进小酒馆,车子开走了。
  在另一个街口,芳子和肖南向芳子家慢慢走去。 (www.517z.com 手机电子书大海无量制作)
  肖南抬眼看了看她:“你怎么会做记者这行的?”
  芳子笑了笑。
  肖南说:“我记得,你原来是想做个医生的。”
  芳子抬起头,看着他:“因为你说过,你想当记者。”
  肖南把眼睛低了下去,笑了笑,说:“对不起。”
  芳子抬起头,看着肖南:“能告诉我原因吗?”
  肖南长长地叹了口气,沉默着。
  小酒馆的老板娘今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她一边亲自给梅汝璈他们烤着青鱼,一边不时和一个顾客调笑着。
  梅汝璈一个人在喝茶。
  不一会儿,向哲浚从洗手间出来,坐在梅汝璈的旁边。
  “对方来势凶猛啊,向先生,现在你们国际检察局的力量,中国组最弱,美国人准备最充足,快一个加强团了,苏联也来了七十多人,中国检察组就你们几个人,真替你们发愁。”梅汝璈首先表达了他的担忧。
  向哲浚也深有同感:“中国受日本侵略最重,残害也最重,理应提出的证据最多,但日本人在撤退时证据销毁得也最彻底,我们接到通知根本就没有准备证据的时间和条件,一切都很仓促。我已经让裘绍恒回国了,一方面想办法收集证据,另一方面找几位熟悉英美法系的学者过来,增强力量。可国内传回来的消息还是进展缓慢。”
  梅汝璈皱了皱眉:“马上就要进入中国部分的审理了,到时候如果你们的证据不充分,可就丢人现眼了。”
  “岂止丢人现眼,我只有学陈天华蹈海谢国人。”
  梅汝璈说:“相信向先生还是胸有成竹的。”
  “我想把倪征日奥调来,担任中国检察组首席顾问。”
  梅汝璈点了点头:“那就如虎添翼了。”
  “但他现在正在欧洲作司法考察,一时还不能到位。我已经打电报了,请他十万火急赶来东京增援。”
  “我这两天看报纸,国内的内战又开始了。中国的仗是打不完了。”梅汝璈说。
  “到处都在打仗,根本无法下去取证。”
  梅汝璈叹了口气:“国民政府啊。”
  向哲浚也叹了一口气:“现在真不知道是谁的政府,反正不是国民的政府。唉,我现在是拿着石头打天!”
  梅汝璈愣了下:“什么?!”
  向哲浚苦笑着:“这是我们湖南老话,意思就是,你恨老天不公,拿了块石头去打他。你有再大的力气,你想想,你也够不着啊。”
第二章负隅顽抗(5)
  梅汝璈笑了笑。
  向哲浚说:“倒是你,关键时刻的中流砥柱啊。”
  梅汝璈说:“没有证据,我也是拿着石头打天啊。”
  二人都笑了。
  “不至于那么不堪。起码第一仗会很漂亮的。我和季南已经准备了两个杀手锏,肯定是个满堂彩!”向哲浚说。
  梅汝璈想问,但立即止住了。
  向哲浚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着看着他:“想知道?”
  梅汝璈也笑了:“我好奇,但我是法官,我能管住我自己。我不问,我就等着看好戏。”
  二人又无声地笑了。
  这时,老板娘拿着烤好的青鱼过来:“二位,鱼好了。”
  向哲浚笑了:“老板娘汉语说得够标准的。”
  “日本和中国一衣带水,友好邻邦啊!”老板娘说完,自己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梅汝璈和向哲浚也笑了。
  向哲浚笑说:“可别老是上邻居家偷鸡吃啊。”
  老板娘说:“嗨,偷鸡的不都被你们抓起来了吗?我在沈阳住过三年。”
  老板娘忽然变得羞怯起来:“我在沈阳还交了一个中国男朋友呢。”
  此时帘子一掀,有人进来。
  老板娘回头一看,赶忙向二人道了个歉,快步上前用日语热情地打招呼。
  梅汝璈愣了,进来的正是广濑一郎。
  广濑一郎看见梅汝璈,谦恭地鞠了个躬:“梅法官好。”但他的眼睛里却流露出明显的敌意。
  梅汝璈向他点了点头。向哲浚回头看见广濑一郎,广濑一郎又鞠了一躬,向哲浚客气地朝他点了点头。老板娘引着广濑一郎向里面走去。
  向哲浚感叹说:“此公不简单啊。听说一直独身住在纪尾井街的断壁残垣中。”
  梅汝璈说:“这是个有名的自由主义者,从事在野司法多年,东条当政时他曾带头正面反对治安维持法提案。”
  向哲浚说:“不知道东条有什么魔力把他请出来辩护。期望流芳百世,弄不好最后遗臭万年。”
  梅汝璈笑了笑:“起码在给博士讲课时有亲身经历的经典案例了。”
  二人同时大笑。
  芳子和肖南正准备进楼,一辆警车驶过来停下。芳子诧异地看着警车。从警车上走下来两个日本警察,拿着个夹子,对照着门牌号码走进楼。芳子和肖南也赶紧跟进去。两个日本警察敲门进到房间里。芳子和肖南突然都有些不祥的预感,二人慢慢走过去。
  两个警察对北野雄一同时说着:“对不起,请多保重。”说完,倒退两步,朝外走来,看见芳子和肖南,又说了声对不起,然后侧身离去。
  芳子一直惊恐地盯着北野雄一。此时的北野雄一似乎刚刚遭受了一次痛彻骨髓的打击,巨大的痛楚和悲哀令他无力支撑,他低着头,哭着,浑身颤抖着,慢慢软在地上。
  芳子赶忙上去扶住北野雄一,他紧紧抱住芳子痛哭着:“阿弘死了!阿弘死了!”北野雄一神经质地重复着。芳子的眼泪也下来了。
  肖南禁不住眼睛也湿润了。
  北野雄一突然看见肖南,他一把甩开芳子,疾步冲上来,抓住肖南的胸口,大叫着:“是你们中国人杀死了阿弘!是你们!”说着,北野雄一狠狠地给了肖南一个耳光。
  肖南冷冷地盯着北野雄一。芳子冲上来,拉住北野雄一。北野雄一仍挣扎着继续抽着肖南的脸,他像一个暴躁的野兽一样嘶吼着,咒骂着。芳子死命地抱住他。
  邻居们闻声都出来。
  芳子大喊着:“肖南,快走吧。”
  肖南一动不动。
  芳子仍喊着:“快走啊!”
  肖南慢慢向外走去,眼中噙满泪水。
第三章罪恶滔天(1)
  (溥仪创下了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单人作证时间最长的纪录)
  (“皇姑屯事件”中张作霖所乘的火车残骸)
  法庭很快就进入了日本侵略中国部分的审理,随着原日本陆军中将、1942年退出现役的陆军省兵务局局长田中隆吉和伪满洲国皇帝溥仪的出庭作证,日本侵华事实逐一揭开真相。
  在审判中,最沉重,也是最震撼人们心灵的一幕发生在对“南京大屠杀”审理的时刻。1946年9月,为弄清南京大屠杀的真相,法庭设立了一个独立的单元进行法庭调查,最后,面对大量铁的事实,法庭对南京大屠杀作了如下认定:“在日军占领南京的最初六个星期内,被屠杀的平民和俘虏,总数达20万以上。”这是一个十分保守的数字,实际在南京遭日军屠杀的中国军民为30多万人。
  转眼就进入了夏天,法庭审理进入了中国满洲阶段。“皇姑屯爆炸案”是法庭对被告重点调查的第一个阴谋侵略事件。
  到底是谁炸死了张作霖?皇姑屯事件的性质是一般刑事案件还是日本对华侵略战争的第一枪?法庭进入了白热化的争辩……
  1946年7月5日,就皇姑屯事件,法庭展开了激烈的辩论。
  广濑一郎陈述道:“检方律师武断地指控皇姑屯事件是日本国对中国发动的侵略战争的开始事件,既违背了事实,也显然混淆了局部冲突和正式战争的区别。”
  “当时国际社会唯一承认的,并且建立了外交关系的中国政府就是北京政府,而张作霖先生是北京政府的首脑。我想请问辩方,一个国家利用阴谋炸死另一个国家的首脑,这不是国家间的战争行为又是什么呢?”季南问。
  广濑一郎反问:“检方律师有何证据证明皇姑屯事件是日本军队所为?”
  季南拿出一份证词:“这是田中内阁时期的海相冈田启介的证词——日本满铁守备军一直在间接援助张作霖将军,但张将军一边接受我军的援助,其实已经在北京向英美示好……田中内阁一直想通过谈判来争取张将军,但关东军本庄繁将军手下阴谋集团因对田中内阁政策不满,这伙人卡断通讯,将本庄将军完全隔离起来,策划了炸死张将军的事件……”
  “请问检方律师,一个海相作证陆军的事情,有多大的可信度呢?”
  “那么谁作证才能证明此事真实存在呢?”
  “当然是陆军的官员。”
  季南微笑了一下,看向法官席:“下面,请法庭传原日本陆军中将,原陆军省兵务局局长田中隆吉到庭作证。”
  广濑一郎有些疑惑地看向战俘席。
  卫勃说:“允许!”
  法庭执行官叫道:“带证人田中隆吉!”
  东条英机的眉头皱了起来。
  微微的喧哗声中,一扇门打开,田中隆吉站在门口。法庭上人们在交头接耳。
  东条英机紧紧地盯着田中隆吉,板垣、土肥原及其他战犯都惊讶地看着田中隆吉。田中隆吉环视了下法庭,直直地走到证人席。
  梅汝璈看向下面,向哲浚也看着他,冲梅微微一笑。梅汝璈也笑了一下。
  田中隆吉坐到证人席上。
  季南问:“证人,请问你的姓名。”
  “田中隆吉。”
  “国籍?”
  “日本。”
  “职业?”
  “原日本军人,现在退役。”
  “你退役前的军衔及职务?”
  “陆军中将,退役前担任陆军省兵务局局长。”
  法庭上又是一阵骚动,芳子抿了一下嘴,皱眉看着。
  “那我请问你,对1928年6月4日发生在中国的‘皇姑屯’事件你清楚吗?”季南说。
  田中隆吉看着他:“清楚!”
  东条英机这时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子。
  季南问:“那你知道炸死张作霖的是谁吗?”
  田中隆吉说:“我查过卷宗,是当时关东军高级参谋河本大佐计划并实施的。”
  法庭一片喧哗。
  卫勃敲着法锤:“安静!请安静!”
  季南看着田中隆吉:“请你说详细一点。”
  “1928年6月3日,在南满铁路和京奉线交叉处,河本大佐带领他的手下,爆炸了北京开来的列车,张作霖就坐在那辆列车上。第二天,张作霖就死了。”
  东条英机出现不安、愤怒的表情,他紧紧地盯着田中隆吉。
  广濑一郎紧张地跟身边的辩护团在商量着。
  季南继续追问:“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田中隆吉回答:“因为我对河本大佐十分了解,关系也很好。他告诉我的。”
  “河本大佐还告诉你什么了?”
  “他说,实施这场爆炸的是从朝鲜来到沈阳的京城工兵第二十连队的部分军官和士兵。当时,他还命令紧急集合关东军,以便和张作霖护卫部队交战,河本大佐还告诉我,当时他们所用的炸药,是日本工兵队的方型炸药,一共20个。”
第三章罪恶滔天(2)
  法庭上出现一次又一次的骚动。
  战犯席上,板垣征四郎和土肥原贤二互相看了下,东条英机紧紧咬着牙,死死地盯着田中隆吉。田中隆吉谁都不看,直视着前方。
  季南看着田中隆吉:“田中隆吉先生,根据你刚才的证词,我请你直接回答我的这个问题:发生在中国的‘皇姑屯’事件、‘9?18’事变、‘七七’事变、‘上海’事件,你认为,这些事件及事变都是日本策划、发动及实施的吗?”
  法庭上,所有的人都凝神等着。
  田中隆吉停了一下,坚定地回答:“是!”
  一片哗然!
  季南问:“那你能告诉我以及法庭,这些战争的发动者、策划者和实施者的名字吗?”
  田中隆吉点了点头,凑到话筒前:“可以!”他看了下战犯席,停了停,“他们有些人就在那边。”
  “那请你给我们指明一下。”
  田中隆吉手一指:“他,东条英机!他,土肥原贤二!还有他,板垣征四郎!”
  法庭乱作一团,媒体的闪光灯噼啪乱响。
  卫勃使劲敲着法锤:“安静!安静!辩方律师!辩方律师!”
  广濑一郎正皱眉想着什么,一惊后,忙站了起来,走到发言席上,看着周围,东条英机、土肥原贤二、板垣征四郎他们都看着他。
  广濑一郎站在发言席上,闭了下眼,咬了下牙,想着什么。
  卫勃皱着眉说:“广濑一郎先生,请你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有问题你就请问,要没有,请下去。”
  广濑一郎清了清嗓子:“田中隆吉先生——你,是日本人吗?”
  田中隆吉一愣。
  季南马上站起来:“我抗议!辩方这个问题带有明显的暗示性,他想干什么?想指责我方证人不该作证吗?”
  卫勃说:“抗议有效!广濑一郎先生,请你注意你的问话方式及语气。”
  广濑一郎微笑了一下:“庭长先生,我的问题有我的用意,他要是日本人的话,我想用日语来对他进行询问,这应该没什么吧?”
  卫勃看着他,停了一下,皱了皱眉:“继续提问!”
  梅汝璈也皱了皱眉,下巴微抬了一下,等着。
  “那我再问一遍,你是日本人吗?!”广濑一郎恶狠狠地盯着田中隆吉。田中隆吉跟他对视起来。
  季南高声道:“我抗议!辩方的提问已经带有威胁性了!”
  法庭一片喧哗。
  卫勃补充一句:“辩方律师!我警告你——”
  广濑一郎盯着田中隆吉:“我没什么可问的了!”他径自走回了座位。
  梅汝璈的嘴角浮上了一丝冷笑。
  1946年8月16日。
  季南站了起来,走到发言席上:“尊敬的庭上,请允许我们传唤我们检察团的另外一个证人,中国清朝末代皇帝及伪满洲国皇帝——爱新觉罗?溥仪出庭作证!”
  卫勃表示同意。
  “带证人爱新觉罗?溥仪出庭!”法庭执行官说。
  法庭一片骚动,很多人都站了起来,翘首看向一个方向。闪光灯中,两个美国宪兵及一个苏联军官护送着溥仪走了进来。
  芳子一脸惊讶,肖南也微微一探头。
  闪光灯中,溥仪走到了证人席上,板垣征四郎有些不相信似的,嘴微张着,广濑一郎的眉头皱了起来,忙跟身边的人说着什么,又在纸上记着什么,纸条被传了下去。
  季南对溥仪说:“证人,请你自己介绍一下自己的姓名及经历。”
  溥仪清了一下嗓子:“我生在北京,名字叫溥仪,本来是这个满洲姓,爱新觉罗,爱新觉罗?溥仪,1909年做这个……中国的皇帝,这个的帝位……1911年的时候,在这个中国啊,发生了啊……1911年,在中国,发生这个……内部的一种革命……”他不时看看手中的一个小本子。
  广濑一郎马上站了起来:“我抗议!证人没有经过法庭允许,是不能看任何备忘录等文字资料的!”
  “抗议成立。证人,不经法庭允许,即使你写了备忘录也是不允许看的。”卫勃说。
  溥仪有些不满地说:“我只是因为年月日记不住,回答这些问题需要看看备忘录,这上面只是简单记录了些年月日的数字而已。我为什么不能看?”
  广濑一郎说:“这只是证人的说法而已,我们怎么判断那上面都记载了什么?”
  溥仪微微有些不屑地答道:“你是不是想看?我这上面写的都是中国字,你认得吗?”
  法庭上出现微微的笑声,广濑一郎被噎得一脸尴尬。
  梅汝璈用铅笔轻轻敲了敲桌面,卫勃回头,跟梅汝璈交换了一下眼神。
  卫勃微笑着说:“这不要紧,证人,我们的同事里有一位精通中文的法官,他能辨认你写的是什么东西。”
第三章罪恶滔天(3)
  宪兵从溥仪手中取过小本子,又呈到庭上。卫勃接过看了看,耸了耸肩,递给了梅汝璈。梅汝璈接过本子仔细看着。
  本子上是几个数字及几个中国字:我的生日,1906,我第一次登基,辛亥革命1911……
  梅汝璈微笑着,指着本子上的内容翻译给卫勃。
  卫勃笑了,接过本子,递给法警:“上面确实只是一些年月日数字的记载,本庭不再反对证人阅看这个备忘录。”
  广濑一郎一副悻悻的样子。
  季南微笑了一下:“溥仪先生,请继续。”
  溥仪继续说:“1911年,中国发生了革命,一个伟大的人物孙中山先生领导国民党,推翻了腐败的满清政府,这是一次非常进步的运动。当年12月,中华民国成立,与此同时我退了位……”
  “如你所说,你被逐出了皇宫,到了天津。那你是怎样离开天津到东北去的?是胁迫还是自愿?”季南问。
  溥仪停了停:“我——是被日本人胁迫去的——东北。”
  “是谁胁迫你去的?”
  “是当时日本在中国东北特务机关的关长、后来做了沈阳市市长的土肥原贤二。”
  “他是怎么胁迫你的?”
  溥仪想了想:“这么来说吧,当时我在天津的寓所外,全是他布下的特务,我到哪里他们都跟着。那时候我要不答应他,很简单,我就会被暗杀。我的家人也一样。”
  战犯席上,土肥原贤二肥胖的脸微微有些抖动。
  广濑一郎和身边的律师紧张地记录着什么。梅汝璈冷眼看着这一切。
  季南问:“那你到了旅顺后,发生了什么?”
  溥仪说:“当时,还只是关东军上校参谋的板垣征四郎,他来找我。”
  “板垣上校对你说了什么?”
  “我们大概谈了两个半钟头,他说,‘东三省的张学良旧政权压迫人民推行劣政,所以发生了种种事件,严重影响了日本的既得利益,为了驱逐他们,谋福于民,希望能在满洲成立新的政权’。”
  “这是板垣自己的主张,还是他奉了上司的命令?”
  “他是遵照本庄司令官的命令和我说的。”
  “他说希望你担任什么工作呢?”
  “他说因为我是满洲人,请我当国家的元首。他还说,日本对东三省没有领土野心,成立完全独立的政权。”
  “你答应了吗?”
  “我拒绝了!”
  “为什么拒绝?”
  “板垣希望新政权要用日本人做官,要求和‘满洲国’人享受同等待遇。”
  “在板垣请求之前,日本军队在满洲做过什么?”
  溥仪说:“侵华日军占领了东三省,同时在沈阳由日本人协助组织了地方治安维持会,土肥原便是组织维持会的主要人物。”
  ……
  “后来,你还是同意了日本人的要求,在1932年3月1日成立了‘满洲国’,是吗?”季南问。
  “是。”
  “之后发生了什么?”
  “十天后,也就是1932年3月11日,板垣他们强迫我签订了一个秘密条约。”
  “条约里面是什么内容,你还回忆得起来吗?”
  溥仪点了点头:“能。”
  “是什么?”
  “条约规定,‘满洲国’的政治、财政、路权等全部由日本控制……”
  满庭出现喧哗。
  季南问:“那你为什么不拒绝日本人的要求呢?”
  溥仪双手一摊,看着庭上的卫勃等法官:“当时,那么多民主国家都不能抵抗日本的侵略,我有什么能力单独抵抗他们?”
  “你所说的那个被告板垣大佐,就是坐在被告席上的那个板垣吗?”
  溥仪迅速瞥了一眼:“就是他。”
  战犯席上,板垣气得脸抖动不止。
  季南继续问:“你有没有治理国家的经验?”
  溥仪说:“我从小就让出了政权,一点政治经验也没有。”
  1946年8月19日,溥仪第二次出庭作证。他向法官们讲述了谭玉龄被害的情况。
  “我的妻子当时只有23岁,她经常给我说,现在没办法,只有忍耐,等到自由的一天来到,就把满洲从日本人手中夺回来。可是她被日本人毒死了。”溥仪一边说着,一边猛烈拍着证人台,气愤异常。
  满堂惊讶。
  季南问:“你认为——是日本人害死了你的妻子?”
  广濑一郎在一旁大声喊道:“我抗议!检察官先生这是刻意引导证人!”
  卫勃说:“抗议有效!检察官先生,请注意你的提问方式!不要用这种带结论性的问题来问证人!”
  季南耸了耸肩,又回头对溥仪说:“那我这么问你,你认为,你的妻子谭玉龄死亡的原因是什么?”
第三章罪恶滔天(4)
  广濑一郎一脸的不满:“我抗议!检察官还是在引导证人!”
  卫勃有些不耐烦地说:“抗议无效!”
  季南继续刚才的问话:“证人,请你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认为,你的妻子谭玉龄死亡的原因是什么?”
  溥仪答道:“她是被吉冈中将害死的!”
  “那你认为她是怎么被害死的?”季南问。
  “本来开始由中国医生治疗,病虽重但不至于死,后来吉冈找来了日本医生看,医生诊治完后,吉冈和医生密谈了三个小时,第二天早上她就死了。”
  季南问:“你为什么这么认为?日本人又为什么要害死她?”
  “第一,谭玉龄在北京念过书,知道不少关于日本人在关内横行霸道的事情,她经常会跟我说。我怀疑,她跟我说的这些话,都被日本人用窃听器偷偷录了下来,或者是他们安插在我身边的奸细偷听到了。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日本人一直想要我娶个日本女人当妻子,我一直没有同意。要是他们把谭玉龄害死,我就没什么借口拒绝他们了!”溥仪越来越激动,忽然拍着法案说,“他们把谭玉龄害死,无非就是要逼着我娶个日本老婆!他们想什么呢!以为我就会答应吗?啊?”
  法庭一片喧哗。
  卫勃大声喊道:“安静!”
  溥仪用力地顶了一下自己的眼镜,左右看看,还激动地直喘粗气。
  季南接着审问:“你为什么不同意娶个日本妻子呢?”
  溥仪冷笑了一下:“我要是娶了个日本老婆,再生下个有日本血统的继承人,日本人再把我也害死,那满洲国、中国不就全是日本人的了吗?”
  “下面一个问题,你在当‘满洲国’皇帝的期间,有什么权利吗?”
  溥仪又冷笑道:“我没有任何权利。所有的事情全都是日本人说了算。”
  “全部吗?”
  “是!…对了,我有一个权利……”
  “那是什么?”
  “我只有听他们告诉我他们所有决定的权利!”
  “那这期间,你有个人行动自由吗?”
  溥仪突然提出高了声音:“所谓‘自由’一词,十几年中与我毫无关系,简直就是猴戏!”
  法庭上又是一阵骚动。
  季南问:“1940年5月,你以‘满洲国’皇帝的身份第二次来日本访问——”
  “那不是什么访问,那只是演戏!”溥仪打断他。
  “你为什么这么说?”
  溥仪:“首先,那是关东军安排的,日本政府需要我来做什么所谓的访问……”
  “需要?你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日本政府需要向全世界表明,‘满洲国’是个独立的国家和政权。看,他们的皇帝都来访问了,‘满洲国’怎么不是一个独立的国家呢?”溥仪冷笑着,“多有说服力啊!”
  “那你的意思是——你是被迫来的?”
  “是!”
  “你还跟日本的天皇见了面,是吗?”
  溥仪又开始有些激动了:“不要问这个了!”
  “对不起,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愿意我问这个问题吗?”
  “耻辱!那是耻辱!”
  “你为什么这么说?日本天皇不友好吗?”
  溥仪连连冷笑:“友好?太友好了!”
  季南看着溥仪:“你这话是讽刺吗?”
  “是!”
  这时,法庭又出现骚动。卫勃提高声音:“请保持安静!”
  季南继续问:“为什么?”
  “日本人逼着我忘记自己的祖宗,来信奉日本人的祖宗!这不是耻辱是什么?”溥仪停了一下,“他们说日本的宗教就是满洲国的宗教,日本天皇是天照大神的神裔,每代天皇都是这个什么天照大神的化身!他们逼着我来日本,来迎接这个什么大神的牌位,让满洲国的臣民以后都要拜这个牌位……”溥仪这时都快说不下去了。
  战犯席上,战犯们的表情木然。
  溥仪调整了一下情绪,接着说道:“日本天皇送了我三样东西,一把剑、一面铜镜和一块勾玉,还告诉我这就是代表天照大神的三件神器。我心里想,听说在北京琉璃厂,这种玩意很多,太监从紫禁城里偷出去的零碎,哪一件不比这玩意值钱啊?这就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大神吗?这就是祖宗吗?”他越来越激动:“这都是什么破玩意!”
  广濑一郎这时气急败坏地喊了起来:“我抗议!我抗议!”他浑身哆嗦着,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卫勃不动声色:“你抗议什么?请说明抗议理由!否则抗议无效!”
  广濑一郎说:“证人……证人这是在侮辱我们日本的、至高无上的天皇陛下!他这是侮辱我们的天皇陛下的祖宗!”
第三章罪恶滔天(5)
  溥仪也大声咆哮着:“我可是并没有强迫你们,把我的祖先当你们的祖宗!”
  法庭一片哄堂大笑。梅汝璈也笑了……
  卫勃也带着笑敲了一下法锤:“安静!抗议无效!”
  广濑一郎还想说什么,但又忍了回去,僵硬着身体走了回去。
  溥仪:“满洲国和日本是一样的地位,皇帝和日本的天皇也都是一样的!”溥仪看了一下周围,情绪稍微平静了些,显得有些伤感:“当我拿着这东西回家时,全家人都哭了……这是我这一代人的耻辱!”最后这句话,他几乎是吼了出来。
  芳子一直皱着眉,这时,肖南长出了一口气。
  “谢谢!”季南对溥仪说完,回过身:“庭长大人,我的提问暂时到此结束。谢谢!”
  卫勃说:“辩方律师,现在轮到你方向证人提问。”
  广濑一郎站到了发言席上,目光凶狠地盯着溥仪,溥仪倨傲地迎着他的目光。
  以广濑一郎为首的战犯律师团轮番向溥仪展开了疯狂的反扑,他们整整盘问了溥仪三天。他们千方百计的试图证明溥仪在说谎,他的证词是虚假的。他们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溥仪丧失做证人的权利!
  广濑一郎问:“1935年4月,你第一次来日本访问,你为了表达你的感谢,为了表达你对日本天皇的感谢,为了表达你希望满洲国和日本国友好的愿望,你写了一首诗,是吗?”
  季南说:“我抗议!辩方律师这是在设计文字圈套!提问就提问,为什么在问题前面加这么多定语?”
  卫勃说:“抗议有效!辩方律师请直接问问题!”
  广濑一郎拿出了一张纸:“那好!这是证人溥仪先生在1935年4月以满洲国皇帝的身份访问日本时,在当时日本报纸上发表的一首诗,我当庭给大家宣读一下:海平如镜,万里远航。两邦携手,永固东方。我想,稍微有点文学修养的人,都能够从这首诗里读解出来,这首诗表达的是什么。他说的是,他在和日本合作!想在日本的帮助下,让满洲国和日本一样,成为东方的和亚洲的强国!”
  溥仪身子没动,斜靠在椅子上,手指搁在法案上轻轻敲着,只是抬眼看了看广濑一郎。
  广濑一郎问溥仪:“这是你写的吗?”
  溥仪还是刚才那个姿势,抬眼看着他:“不是!” (www.517z.com 手机电子书大海无量制作)
  “不是?这上面不是署了你的名字吗?”
  “署了我的名字就是我写的?”溥仪的神情有些不屑一顾。
  广濑一郎问:“那是谁写的?”
  溥仪说:“我的臣子写的。”
  广濑一郎冷笑道:“你有文化吗?你会自己写字吗?”
  季南在一旁说:“我抗议!辩方律师的问题带有明显的侮辱性!”
  卫勃说:“抗议成立!证人,你可以不用回答这个问题!辩方律师,本法庭警告你,不要提带侮辱性的问题!”
  广濑一郎答道:“是!”他稍停顿了一下,“证人,你应该自己会写诗,你为什么自己不写,而让你的臣子写?并且还用你的名字发表?”
  溥仪说:“我不愿意写!”
  “那为什么用你的名字发表?要知道,在你们中国,假传圣旨是要杀头的。”
  溥仪说:“皇帝有专门为他写东西的臣子。这你都不知道?”他冷笑了一下,“至于你说的假传圣旨,我这么回答你,在满洲国,我从来就没有按照自己的意愿下过什么圣旨,所有以我名义下的圣旨,都是你们日本人拟好的,你们只是让我在那上面盖上我的玉玺而已。”
  广濑一郎说:“那你的意思是,所有你写的东西,你都可以告诉我们,说是你的臣子写的,而不是你的意思?”
  “我抗议!”季南又在一边高声说。
  溥仪说:“我愿意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季南怔了下,不再说话。
  溥仪说:“不全部是。还有日本人的意思!”
  法庭里出现了笑声。肖南的脸上也露出微笑。
  溥仪抬起下巴:“还有,这首诗就不是我的意思。”
  广濑一郎气呼呼地瞪着溥仪,他转向法官席:“庭长,我请求放一段影像资料!”他的要求被答应了。
  灯光暗了下来,法庭的屏幕上开始放映溥仪访问日本的影像,天皇的弟弟雍仁作为代表在车站送溥仪。
  雍仁:“皇帝陛下这次到日本来,对日满亲善,是有重大贡献的,我国天皇陛下对此感到非常满意。务请皇帝陛下抱定日满亲善一定能够做到的确实信念而回国,这是我的希望。”
  溥仪:“我对这次日本皇室的隆重接待和日本国民的热情欢迎,实是感激已极。我现在下定决心,一定要尽我的全力,为日满的永久亲善而努力。我对这件事,是抱有确实信心的。”溥仪握着接待的林权助代的手,眼含泪水,“请一定要代我向日本天皇和天皇母亲致谢!真的是万分感谢……”
第三章罪恶滔天(6)
  林权助代感动得哭了,握着溥仪的手说着什么。
  看冠资料片,广濑一郎表情微微有些得意:“请问证人,你在影片里对日本天皇陛下的弟弟,雍仁先生说的话,是你自己说的吧?”
  溥仪沉默地盯着广濑一郎:“那是你们让我准备的——”
  “我只是问你那是不是你亲口说的?”广濑一郎紧紧盯着溥仪,“你只要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溥仪倨傲地抬着下巴:“是!”
  “刚才你握着当时负责接待你的林权助代先生的手时,你眼里含着泪水是吗?你马上要哭了是吗?”
  溥仪沉默了一下:“是!”
  “你为什么眼里含着泪水?你为什么马上要哭了?是因为感激日本天皇对你的帮助,对你的款待吗?是因为日本人民对你的热情吗?”
  “因为——”溥仪沉吟着。
  季南站了起来:“我抗议!”
  卫勃说:“抗议无效!证人请回答!”
  溥仪沉默地看着广濑一郎。梅汝璈这时有些为溥仪担忧。
  法庭上出现了紧张的气氛。
  广濑一郎紧紧盯着溥仪,忽然大声道:“回答!你为什么要哭了?”
  溥仪上下打量了一下广濑一郎:“因为……那是演戏。”
  满庭一片哗然。
  广濑一郎愣了一下:“什么?”
  溥仪冷冷道:“我说了,那是演戏!”他也盯着广濑一郎,“刚才我不是说过吗?现在我再重复一遍,我来日本所谓的访问根本就是演戏的!”
  广濑一郎呆了,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停了一会儿,他失态地咆哮着:“你在说谎!你是一个骗子!你把一切罪行都推到日本人身上,可是你也是罪犯,最终你自己也要以战犯的身份受到中国的审判的!”
  溥仪的脸微微一抽搐,他沉默了。
  季南大声道:“我抗议!我抗议!辩方律师在恫吓我的证人!”
  卫勃说:“抗议成立!辩方律师,请你控制自己的情绪!”
  广濑一郎冷静下来:“你知道中国给你的罪名是协助日本吗?”
  溥仪仍是沉默。
  季南说:“我严重抗议!我对这个问题的合法性提出质疑,问题问得不合适,与本案没有关联!”
  卫勃说:“抗议成立!辩方律师,请你只问与本案有关联的问题!”
  广濑一郎想了想,盯着溥仪:“你在本法庭的证言有没有被胁迫或者有什么隐情不能说的吗?”
  溥仪沉静地说:“完全没有人胁迫我,没有人对我说什么话,完全是我自愿的。我自己所说的事情都是实话。”
  广濑一郎一脸的颓然,他咬牙站着;溥仪又是那种倨傲的表情,一直看着广濑一郎。
  卫勃宣布:“证人作证完毕,你可以退庭了!”
  溥仪取下耳机,在两个美国宪兵和一个苏联军官的护送下,在刺眼的闪光灯中,向外走去。
  当天晚上,在小酒馆里。就白天在法庭庭审的情况,芳子与肖南之间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论。
  芳子说:“你不觉得溥仪是在演出一部由你们中国人和傲慢的美国人导演的戏吗?”
  肖南大度地笑了。
  芳子变得有点咄咄逼人:“你真的认为日本侵略了中国吗?”
  肖南愣了,他诧异地看着芳子。
  “作为记者,我们是不是应该客观?”芳子说。
  “芳子,你不是在赌气吧?”肖南问。
  芳子自顾自地说着:“请你暂且忘记你的国籍,以一个记者的角度,客观地去看这场中日战争,你真的还坚持是侵略吗……”
  肖南打断她的话:“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不认为,日本去中国的初衷,是想去帮助中国吗?”
  “起码是掠夺!”
  “掠夺?一个强大富有的日本帝国,去掠夺一个弱小落后的中国?有什么可掠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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