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狂热的法国老百姓已经等不下去了,他们迫不及待地于当年4月踏上东进的道路,踏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这支被称为“农民十字军”(Peasants’Crusade)的队伍,成员都是些贫民、流民、罪犯、下级骑士以及他们的妻儿老小。他们绝大部分人连最基本的军事训练都没受过,根本不懂打仗,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作为队伍的首领,隐修士彼得最令人难忘的就是他的经典造型:简单的灰布僧侣长袍,胯下一头小毛驴,整个儿一山寨版的阿凡提。
他在法国北部大肆宣传十字军运动,农民十字军就是在他连番忽悠下组织起来的。很多人根本不知道教皇的演讲,都是听了他的鬼话才跃跃欲试,想到东方淘淘金或是洗洗罪名。
另外还有一个副首领,骑士华尔脱(Walter the Penniless),他是法国的一个小领主。历史上误认为他是一个穷光蛋,其实非也。
农民十字军毫无纪律可言,所经之地的异教徒算是遭了殃,特别是住在莱茵兰的犹太人。
屠杀犹太人不是纳粹的专利。
当时在法国和德国的部分地区,人们认为犹太人和穆斯林一样危险,所以和犹太人的敌对也是由来已久。
更何况,为了置办一套十字军的行头:盔甲、刀枪甚至战马、马具等等,很多人倾家荡产,还欠了一屁股债。犹太人会做生意是世界出了名的,他们手里有大把白花花的银子。
农民十字军从可怜兮兮的受剥削者,摇身变成噬金如命的貔貅。他们以犹太人出卖耶稣为名,大肆屠杀犹太人,这样既可以除掉“不归王化”之徒,又可以掠夺他们手里的财富,真是一举两得。队伍里面的罪犯更是重操旧业,屡试不爽。
这群家伙还没到东方,先把西欧闹得鸡飞狗跳,其暴行真是令人发指。
彼得本来想在德国的科隆稍事休整,以便鼓动三寸簧舌,忽悠德国老百姓加入其中,以充实力量。
法国人可等不急了,几千人在华尔脱带领下急不可耐地继续前进。彼得回到营地发现一部分部下已经离开,他一边骂着,一边马不停蹄地率众追赶。
既没有军事常识,又毫无地理知识,农民十字军出征不久就经常迷失方向,分不清东西南北,不知道该向哪个地方进发。
没有后方补给是农民十字军的致命之处。即使他们四处打劫,粮食也不够吃的,沿途饿死无数,另有很多人水土不服病死途中。满天的秃鹫直盯着地面,盘旋而下降落在死尸旁边,饱餐着美食。
华尔脱及其手下好不容易穿过德国和匈牙利,爬到了地处拜占廷边境的贝尔格莱德。贝尔格莱德守将非常惊讶,看着眼前这支“残兵败将”,不知道如何是好。
见贝尔格莱德守将不让他们过去,急得这帮老农(这里用老农这个词没有侮辱劳动人民的意思,他们的暴行实在令人发指)两眼直冒绿光,心想,我们是来帮你们打仗的,你不让我们过去,可以理解,你还没得到放行的命令,可是总得给点儿吃的吧,我们都饿得前胸贴后腰了。
贝尔格莱德守将不明他们的来路,不敢轻易赞助粮食。他们被逼得没办法,在附近大肆抢劫,好家伙,把莱茵兰的那一套又用上了,拜占廷这不是引狼入室嘛。
贝尔格莱德守将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在眼皮底下胡来,立刻组织军队还以颜色,农民十字军和拜占廷军由此冲突起来。
更糟的是,华尔脱手下的十六名骑士窜到匈牙利边境的塞姆林,企图抢劫一座市场,被抓了现行。他们被扒个精光,为了以示羞辱,其盔甲和战袍被吊在塞姆林城头示众。
情况变得越来越糟,经过交涉,贝尔格莱德守将最后答应给他们提供粮食,让他们在尼斯(Nish)暂住,得到君士坦丁堡的通行证以后再继续前进。
彼得带着号召来的德国农夫追至塞姆林,发现一些法国人的盔甲挂在城头,顿时起了疑心,难道法国人遭到杀害了?德国人中间也因此产生了骚动。
发生在匈牙利的大屠杀马上就要上演了,导致这一惨剧的竟然是一双靴子。
几个德国人为了买一双靴子,讨价还价间由于言语冲突引发了一场暴动。德国人对塞姆林发起疯狂进攻,这完全出乎彼得的预料,他也完全无法控制手下,只得眼睁睁看着四千多匈牙利人惨遭杀戮。
杀人越货之后,他们来至贝尔格莱德。德国人比法国人还难伺候,他们很快便与当地守军发生冲突。贝尔格莱德的居民吓得四散逃窜,这群德国农夫如鱼得水,抢劫并焚烧了整个城市。七天后,他们来到尼斯,与华尔脱的法国人会合。
尼斯守将见到这群疯狂的家伙,立马提议,只要你们赶紧离开,我愿意提供护卫和食物,保证安全把你们送到君士坦丁堡。彼得求之不得,第二天就率队出发。
尼斯守将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不住地擦着冷汗,瘟神终于走了。事实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一些德国人在路上和当地人发生口角,一怒之下焚烧了一座风车。武装冲突再度升级,彼得的口才似乎比鼓动十字军东征时差了很多,即使舌头累得打了结也无法安抚部下、控制局面。
结果,农民十字军损失了四分之一的人,死了一万多。剩下的则重新聚集起来继续前进,当他们来到索菲亚时,终于和前来护卫的拜占廷军会合。剩下的路程他们再没惹事生非,平安抵达君士坦丁堡。
阿历克塞一世一看就咧了嘴,想不到西欧派来的“先头部队”竟然是这么帮老农,而且他们七个不服,八个不愤,各个非杀异教徒以谢天下不可的样子。
拜占廷政府赶紧提供船只想送走这群狂热分子,但是他们不听。阿历克塞一世又劝彼得,警告他说土耳其人的实力要比他的这帮老农厉害百倍,不要轻易进攻,等后援来了再说。
彼得也是有苦说不出,现在的形势已经和出发的时候大相径庭。
在彼得一干人等抵达拜占廷的同时,另有一批意大利人也到了,农民十字军兵力达到两万(原来应该是四万,一路上死了两万)。他们一来就开始掠夺城镇,还和德国人站在一起,与法国人吵得不可开交。争吵升华到了极点,德国人和意大利人愤然离开,自己选了一个新领导、意大利人雷纳德(Rainald)。法国人不甘示弱,也选了自己的新领导――杰弗里•布瑞尔(Geoffrey Burel)。
彼得已经完全失去了领导权,也失去了威信,成了押粮运草的角色。
老农们还互相施激将法,德国-意大利人对法国人说,你们都是些胆小鬼,趁早回家种地去。法国人则回击道,啊呸,走着瞧。
他们是你不服我,我也不服你。光耍嘴皮子还不够,他们大胆走出君士坦丁堡,向小亚细亚进发,沿途洗劫附近的城镇,争相用“战利品”宣扬自己的武力。
所过之处真是“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一路烧杀的法国人抵达罗姆苏丹国首都尼西亚(Nicaea)附近,对土耳其人驻守的要塞郊外实施了一系列抢劫。
德国的六千农夫也毫不示弱,攻占了土耳其人的一座城堡(名为Xerigordon),并把它当作四处抢劫的基地。
苏丹阿斯兰一世迅速作出反应,领兵包围了德国人,并切断了水源。德国人这下可惨了,存水喝完了,只好杀驴喝血,驴杀完了,就喝自己的尿。没过多久,德国人就开城投降,一部分人为了活命转信了###教,被发配到呼罗珊,另一些坚持信仰的被当场屠杀。
在农民十字军的主营地,首领们听到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德国人攻占了尼西亚,他们立刻兴奋起来。时间就是生命,时间就是金钱,他们决定立即向尼西亚进发,赶去分一杯羹,否则好处都会被德国人瓜分了。
殊不知,这是土耳其间谍散步的流言,要把他们引入地狱。
就在农民十字军准备出发的时候,德国人全军覆没的消息传来。虽然这消息令人吃惊和沉痛,但是它毕竟戳穿了土耳其人的圈套。
当时彼得回到君士坦丁堡筹集粮草,所以大多数领导认为应该等他回来再讨论前进的事。杰弗里却哈哈大笑,说你们都是胆小鬼。杰弗里在法国人中的地位很高,经过争论后,他占了上风。
10月21日,除了老幼妇孺和生病的留在营地,其余的农民十字军向尼西亚进发,一步步走向地狱。
从营地出发三英里,就是一条树林密布、道路狭窄的山谷。
农民十字军在杰弗里的带领下,嬉闹着进入树林,没走多远就受到土耳其军冰雹般弓箭的热烈欢迎。惊慌闪电般弥漫了整个队伍,几分钟的功夫,农民十字军就溃不成形,连滚带爬地逃回了营地,身后留下无数尸体。领导之一的华尔脱身中七箭,当场毙命。
土耳其军哪肯罢休,于后掩杀,营地迅速被占领,大多数农夫被杀。包括杰弗里在内的三千人退守一座废弃的古堡,直到拜占廷军赶到才解了城下之围。这千把人返回了君士坦丁堡,成为农民十字军“硕果仅存”的力量。
彼得见大势已去,失魂落魄地返回了欧洲。
农民十字军的闹剧完美的阐释了厕所里点灯――找死(屎)这句谚语,“圆满”地画上了句号。
他们的愚蠢是可以原谅的,但是他们的暴行却永远不能被宽恕。这些肮脏的灵魂如果真的像乌尔班二世鼓吹的那样,可以升入天堂的话,世间那就再无天理可言了。
农民十字军以搞笑的方式宣告结束,西欧的十字军主力却已经在前往东方的路上,真正的战争马上就要打响了……
六十三 剑指东方!尼西亚之围
农民十字军几乎全军覆没,真正的十字军已经踏上征途。
当时,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亨利四世、法国国王腓力一世都以国内政局不稳为名拒绝响应号召,但是两位仁兄都先后被逐出教会,因此失去了话语权。
第一次十字军东征的主力部队主要是法国、意大利的贵族和骑士,他们肩扛着象征胜利的棕榈枝和十字架,浩浩荡荡开向东方。
里面很多人都是只有头衔、没有领地的贵族,他们最愿意参加十字军,意图在东方谋得新领地。
十字军兵分四路向君士坦丁堡进发:
第一路:布戎公爵戈弗雷(Godfrey of Bouillon)。他为了参加东征,把土地都卖了,还贷了不少款,组织了一支数千人的骑士军团,队伍里还有他哥哥尤斯塔斯和弟弟鲍德温。
第二路:塔兰托伯爵博希蒙德。其父吉斯卡死后,公爵的一切被博希蒙德的弟弟继承,他却被晾在一边,只在南意大利得到一小块领地。他是阿历克塞一世的世仇,此去东方却并非寻仇,而是想到东方发洋财。他组织了一支诺曼军,其装备可能是这次东征军中最好的,他的外甥坦克雷德也随军出征。
第三路:图卢兹伯爵雷蒙德四世。他是个狂热的基督徒,最早响应东征的领主之一。他在一次朝圣途中与穆斯林发生冲突,结果丢了一只眼睛,成了独眼龙。
这位独眼龙率领麾下骑士,带着老婆孩子义无反顾地加入到###异教徒的队伍,在第一次十字军东征中他的军队人数最多。(缺心眼啊,他那嗷嗷待哺的娃娃就死在行军途中)
雷蒙德四世时年五十五岁,他是这次东征军里年龄最大,也是最著名的贵族,正因为如此,他想成为此次东征的最高指挥官。
作为宗教代表以及教皇乌尔班二世的特使,主教阿希马尔被推选出来,跟随雷蒙德四世的军队出征。事实上,十字军首领们意见经常不一致,作为十字军的精神首领,阿希马尔在后来维持十字军纪律上起了关键性作用。
第四路:佛兰德(包括今比利时、法国和荷兰各一部分)伯爵罗贝尔二世,他父亲当政的时候,佛兰德就已经向拜占廷宣誓效忠。
1097年,四路十字军从各自的领地出发,汇集于君士坦丁堡。
看到西欧的军队来了,阿历克塞一世非但没高兴,反而皱起了眉头。他想要的是西欧派些辅助军队,而不是正规军。看到西欧浩浩荡荡来了这么多人,他有些恐慌,有些担忧。再看到世仇博希蒙德也在其中,他心里更是打起了鼓。
博希蒙德是来淘金的,如果把矿主惹怒了,显然不是明智之举。他尽量压住内心的不快,向皇帝表示了敬意。
第一次十字军东征进军路线图
不久,法国国王腓力一世的哥哥韦芒杜瓦伯爵休,由海路航行到君士坦丁堡。他启程的时候倒是带了不少人,途中却遭遇暴风雨袭击,大部分战船沉没,好在大部分士兵还在。
阿历克塞一世知道这群西欧的家伙来者不善(农民十字军的事情对他也是个教训),因为他从十字军首领们的眼睛里读到的是“贪婪”二字。
在十字军离开君士坦丁堡之前,他要求首领们向他效忠,发誓夺到的每寸土地都归还拜占廷。他采用有买、恐吓等手段,分化瓦解诸首领。首领们在不情愿的情况下,轻描淡写地发了誓,但是他们根本不想信守这个誓言。
坦克雷德年轻气盛,言辞拒绝这种效忠,雷蒙德四世则表示愿意以朋友的方式向皇帝效忠(这里面恐怕只有雷蒙德四世才是真心帮助拜占廷,因为他是个虔诚的基督徒)。
另一方面,阿斯兰一世轻松搞定农民十字军,他认为拜占廷请来的都是些酒囊饭袋,不足为虑,因此没把第二波十字军放在眼里。
他告诉家人不要怕,来的都是送死的。
他率军集中精力对付东部的土库曼人建立的达尼什曼德王朝,以图控制马拉蒂亚,没对首都尼西亚做过多的防御。
1097年4月底,十字军离开君士坦丁堡。戈弗雷所部首先抵达尼西亚,随后,博希蒙德、坦克雷德、雷蒙德四世、罗贝尔二世也相继到达。大忽悠彼得和农民十字军残部,还有曼努埃尔率领的一小部分拜占廷军也跟着一起来到尼西亚。
第一次十字军东征时期小亚细亚形势图
尼西亚是一座重要的军事要塞,塔楼有两百多座。
阿历克塞一世不愧是个高手,为了保存实力,他命令曼努埃尔所部不要参加攻城,而是配合舰队封锁尼西亚附近的阿斯卡尼乌斯湖,辅助十字军切断土耳其的海上补给线。
5月14日,十字军分兵把守,三面包围了尼西亚城,博希蒙德驻扎城北,戈弗雷围困城东,雷蒙德四世携主教阿希马尔扎营城南。
“尼西亚之围”(Siege of Nicaea)开始了。
16日,土耳其守军出城挑战,丢下二百具尸体后逃回城里,此后再也没敢出来挑衅。守将急忙写了一封信,派人送给阿斯兰一世,告诉苏丹形势有多不乐观,让他赶紧回防。
阿斯兰一世这才意识到西欧动真格的了。他急忙调转兵力,奔往尼西亚。
阿斯兰一世派出的先头部队仅用了四天就赶回了尼西亚,经过长途行军,气喘吁吁的士兵和口吐白沫的战马哪能打得了胜仗,在雷蒙德四世和罗伯特二世的通力合作下,一举将之击溃。
随后而来的土耳其主力与十字军在城下展开一场激战,战斗一直持续到夜晚,双方皆损失惨重,最后阿斯兰一世还是抵挡不住,败下阵来。
在5月份剩下的日子里,诺曼底公爵罗贝尔二世(征服者威廉之子)率领人马到达尼西亚,布鲁瓦伯爵斯蒂芬二世于六月初也领兵抵达,十字军实力大增,士气大振。
此时,十字军兵力达三万五千人。
与此同时,雷蒙德四世和主教阿希马尔还建造了巨大的攻城武器。
在攻城武器的掩护下,十字军攻到城根,用铁锹镐头挖掘城墙。一番猛攻,尼西亚城的很多塔楼被摧毁,但是十字军再没沾到半点便宜。
阿历克塞一世是个有头脑的君主,他命令泰提修斯的两千轻盾兵(Peltast,一种古希腊的轻型步兵,手持小皮盾和三枝标枪,主要担任前卫)参加尼西亚围城战,曼努埃尔则假意攻城,秘密与城里的土耳其人接触,游说他们投降。
曼努埃尔的使者潜入城里对守将说,现在都这种形势了,你们苏丹的援军都被打跑了,你还死撑个啥劲啊,干脆开城投降算了,否则等我们杀进来,恐怕玉石俱焚。
守将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儿哈,援军指望不上了,投降算了,相信真主是不会怪罪的。
使者又说了,城外那些打十字架旗的可不是善茬,你们要是投降的话,还是向我们拜占廷投降,否则那帮饿神冲进来,可没你们土耳其人好果子吃。
守将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儿哈,得,就降你们拜占廷了。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阿历克塞一世混水摸鱼,他的计划成功了。
1097年6月19日,土耳其人向曼努埃尔表示,愿意向拜占廷投降,尼西亚回到了拜占廷手中,城里的大量财富也进了君士坦丁堡的金库。
十字军忙活半天都为别人做了嫁衣裳。当他们得知阿历克塞一世暗地捣鬼的时候,全怒了。他们要求进入尼西亚后,抢劫一番,以补充资金和补给。曼努埃尔却以尼西亚的接收大员为名,每次最多只允许十名十字军士兵入城。
首领们哪能愿意,眼看就是一场火并。主教阿希马尔走出来,好生安抚一番,这才暂时压住各位淘金者的怒火。
阿斯兰一世的家人全成了俘虏,阿历克塞一世对他们还挺客气,没虐待,全都释放了。
阿历克塞一世为了平息首领们的怒火,给了他们不少钱、战马以及礼品。首领们根本没把这些东西放在眼里,他们深信洗劫尼西亚,自己得到的会更多,所以怒气一直不消。
更令首领们无法忍受的是,曼努埃尔再次强迫他们发誓向皇帝效忠,否则就别想活着走出尼西亚。
起初以坦克雷德为代表的某些首领不愿意,但是后来还是屈服了。(这种效忠有什么用啊)
6月26日,十字军离开尼西亚城,继续东进。
为了简化补给,他们兵分两路:一路由博希蒙德、坦克雷德、诺曼底公爵罗贝尔二世、佛兰德伯爵罗贝尔二世,以及泰提修斯做先锋,另一路由戈弗雷、雷蒙德四世、鲍德温、休,以及斯蒂芬二世做后卫。
泰提修斯名义上给十字军做向导,但他却肩负着秘密使命,阿历克塞一世曾把他叫到近前,对他耳语一番,教他如此这般。
在尼西亚闹得挺不愉快,打劫也未能如愿,但是十字军的士气却与日俱增,他们相信一个尼西亚不算什么,在前往耶路撒冷的路上,他们会得到更多的财富。
斯蒂芬二世更是在给妻子的信中兴奋异常地写道:“不出五个星期,我们将会攻到耶路撒冷城下。”
可是十字军不知道,前往圣地的道路将十分艰难,两年后,他们才能看到耶路撒冷的城墙……
六十四 多里列战役!土耳其人…
十字军首领们对拜占廷偷偷摸摸把尼西亚揣到自己兜里,不让他们打劫的行为感到气愤,他们发誓等攻占下一座城池,一定要大肆洗劫一番。
身负秘密使命的泰提修斯一路上也盘算着如何完成皇帝交代的任务。
两拨人各怀鬼胎,同床异梦,就这样继续向东方挺进。
在前进的路上,担任先锋指挥官的博希蒙德突然发现自己队伍后面远远跟着几个人,他们獐头鼠目,鬼鬼祟祟,还时隐时现,甚是可疑。
不久,派出去的探马回来禀报,后面盯梢的是土耳其间谍,土耳其军早就已经在多里列(Dorylaeum)埋伏,只等他们入彀。
阿斯兰一世丢了首都尼西亚,自然心中不甘。上次失败并不是因为他水平不行,而是对敌人掉以轻心,犯了轻敌的错误。
他听说十字军继续东进,便组织人马在其必经之路的多里列埋下伏兵,要把这群淘金者一网打尽。
参与伏击的土耳其军约有六千至八千人,清一色骑兵,包括阿斯兰一世本人在内,还有其联盟卡帕多西亚的哈桑。
十字军先锋部队约有三万人,只有不足一万人可以打仗,骑兵两千人,步兵八千人,非战斗人员的数目和所占比重都比较大,一旦打起仗来,要保护他们可是个不小的工程。
博希蒙德知道了敌人的计划,心中就有了术。
经过三天行军,博希蒙德把军队驻扎在多里列城镇废墟边的一处草甸,附近还有条大河滚滚流过。
阿斯兰一世看见十字军先锋部队没进自己的伏击圈,而是在外围扎了营。他知道自己的计划泡汤了,看来伏击是打不成了,干脆改偷袭得了。
1097年7月1日,十字军正在营帐了悍然大睡,土耳其军已经悄悄摸到营地外面了。
“多里列战役”(Battle of Dorylaeum)在土耳其军的偷袭中打响。
霎时间喊杀声震天,马蹄震得地面乱颤。
十字军士兵从美梦中惊醒,怀里抱的金元宝也被吓飞了。他们摸起身边的刀枪,随便抓了条裤子,拽了件衣服,胡乱套在身上就冲出营帐。
敌人的突然进攻令博希蒙德大吃一惊,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博希蒙德贪功心切,他率领先锋部队行进较快,戈弗雷、雷蒙德四世率领的后卫部队被远远地甩在后面。
这下他自作自受,先锋部队只得独自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击。
土耳其弓骑兵弓弯如满月,箭走似流星,不断向营地内射击。
十字军立时炸了营,部分训练有素的骑士在极短的时间内披挂整齐,匆忙提枪上马。三三俩俩地冲出营地,但是这种零星的反击对有备而来的土耳其军来说毫无威胁。他们还没冲到近前,就沉尸敌前。
慌乱间,博希蒙德一面组织抵抗,一面派人向后卫部队求救。
此时,土耳其骑兵已经冲入营地,对非战斗人员和没来得及披挂的步兵展开屠杀。土耳其骑兵的马速极快,追得徒步奔跑的十字军士兵像没头的苍蝇,他们也辨不清东西南北,在营地里四处乱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少骑士刚坐到马鞍上,就被迎面飞来的土耳其骑兵一枪刺翻在地,死尸被落荒的战马拖出老远,在草地上留下一条深深地滑痕。
惊慌失措充斥着整个营地。
骑士穿的盔甲过于沉重,骑个马就像狗熊上树,得费半天劲。这种情况下,博希蒙德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防线。
博希蒙德不愧是跟随父亲南征北战出来的,他果断地命令骑士放弃骑马,转而徒步组成防线,抵挡土耳其军的攻势,以保护赤手空拳的步兵和非战斗人员。
听到命令,还在狗熊上树、拉着惊慌乱啸的战马使劲的骑士都松开缰绳,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博希蒙德身边,在营地中央形成一道环形防线。
哭爹喊妈的步兵和非战斗人员像是见到上帝投下的光环,纷纷向环形防线里面钻。营地里出现了一块圆形的夹心蛋糕,周围则是手拿刀叉的土耳其人。
这一招果然奏效,在骑士们的死力抵挡下,敌人的攻势显然没有刚才猛烈。
土耳其军也借助十字军形成防线的时机,在战场上来往调动。弓骑兵使出他们的一贯作战方式:装箭,发射,对手反击前撤退。
骑士穿着厚重的盔甲,浑身上下都包着铁皮,只留一对眼珠子在头盔里面地溜溜乱转,活像变形金刚,他们却没有变形金刚灵活。骑士没有战马就像舒马赫没了法拉利。面对披挂简单的土耳其弓骑兵,他们有劲使不上,也只能防御了。
骑士拿弓骑兵没办法,弓骑兵拿骑士也无可奈何。骑士身上的重甲是最好的防御工具,羽箭戳到上面也只好羞愧的落到地上,自叹尖度不够。
仅有个别骑士被羽箭射伤,自形成环形防线以来,骑士的损失微乎其微,约等于零。
弓骑兵对骑士无可奈何,十字军的战马却被眼前如蝗乱飞的羽箭惊得四蹄乱?,?溜溜乱啸,衣衫不整的步兵和非战斗人员中箭者也颇多。
环形防线被土耳其军逐渐压缩,夹心蛋糕变得越来越小。
博希蒙德二目如电,如雷达般扫视着四周,他右手持剑横在面前,左手端盾护住前胸,并大声命令骑士一定要坚持住,援军马上就会到达。
土耳其军步步进逼,十字军边打边撤,被压迫至附近的河床边。
有些骑士开始急躁不安,在他们的心里,骑士就是要骑在马上,用长矛宝剑和敌人作战,那威风劲儿是步兵没法比的。现在不让他们骑马,就像不让烟鬼抽烟一样,他们浑身不自在。
博希蒙德三令五申,告诫他们不许骑马,骑士们还是想试着骑马作战。
河岸边的沼泽地泥泞不堪,即使骑上马也没法纵马狂奔。沼泽地是骑兵最大的克星,粘稠的泥浆会裹住马蹄,令战马会失去机动性。
骑士依然没法骑马作战,土耳其军的攻势仍旧不减。
阿斯兰一世从那几个受伤的骑士身上发现了一个重大问题,是什么问题呢?
原来,虽然骑士盔甲厚重,但是它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为了使穿盔甲的人能够自由活动,其四肢的关节和颈项的连接处都没有铁片保护。
这一下可露了破绽了。
弓骑兵频频射击,羽箭直奔着盔甲的关节点飞过去。
不少骑士胳膊肘、膝盖、脖子数处被箭射伤,很多人因失血过多,一命呜呼。
恶战至中午,接到求救信息的戈弗雷带着五十名骑士率先赶来支援,他们一鼓作气,突破土耳其阵线,来到博希蒙德身边。博希蒙德看到自己人来了,喜出望外,虽然人少了一点,毕竟是一支生力军啊。
不久,休也带着一小队人马奔来增援。在穿过土耳其防线的战斗中,不少人死在乱军之中,其余的则聚集到博希蒙德身边,与之并肩作战。
战马动不动就陷在泥潭里,影响骑士发挥,来援的骑士也不得不下马作战。土耳其军见到这种形势,变本加厉地继续猛攻。十字军吃力地苦撑着,逐渐向河畔的浅滩退去。
就这样,双方缠斗了七个多小时。
十字军眼看就要不支,雷蒙德四世带着麾下骑士终于赶来,突袭了土耳其军侧翼。土耳其军正在集中精力对付博希蒙德等人,没料想身后杀出一队程咬金,队形顿时大乱。
雷蒙德四世看准时机,像楔子一样插入乱军之中,切到博希蒙德身边,十字军汇集在了一起。
十字军重新组织防线,博希蒙德、坦克雷德、诺曼底公爵罗贝尔二世和斯蒂芬二世在左翼,雷蒙德四世、弗兰德伯爵罗贝尔二世位于中央,戈弗雷、休担任右翼,一齐向土耳其军发动反击。
为了振奋士气,博希蒙德大吼道:“今日若能让主满意,主将赐尔等财富。”
尽管博希蒙德麾下的诺曼军凶狠异常,但还是被土耳其军打得节节败退。
午后时分,一队人马突然从土耳其军身后冲入战场,他们舞动长矛宝剑,高扬着绘有十字架的军旗显示他们是一支十字军,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主教阿希马尔。
阿希马尔与雷蒙德四世同期抵达,他并没有直接奔入战场,而是率队隐藏迂回于山林之中,在未被敌人发觉的情况下,绕到土耳其军的背后。
这支奇兵直扑土耳其军左翼,包抄了弓骑兵。
弓骑兵主要作为远程攻击部队,近身肉搏可不是他们的专业。奇兵汹涌而来,弓骑兵哪能挡得住,迅速崩溃,四散逃命。
与此同时,土耳其人又看到更惨的一幕――自己的营地起火了。
在阿希马尔突袭弓骑兵的同时,他派出的另一支部队袭击了土耳其人的营地。浓烟滚滚,烈焰翻腾,简直把阿斯兰一世雷得不轻。
阿斯兰一世见十字军一时半会儿没法消灭,自己的营地却乱了阵,他想背后很可能正有一支敌军向自己杀来。他好汉不吃眼前亏,率领人马虚晃一刀,撤出战场。
土耳其军一撤退,十字军都松了一口气,好悬啊!
土耳其军的撤退标志着多里列战役以十字军的胜利而告终。
此役中,十字军损失四千人,土耳其损失三千人,双方代价差不多。
多里列战役失利后,土耳其军一路撤退,退向罗姆苏丹国的东部领地。
虽然是险胜,十字军的士气却大振,和土耳其人交了两次手,还都打赢了,他们认为土耳其人并不可怕,拿下耶路撒冷不在话下。
土耳其军主力撤往东部,十字军则在毫无阻拦的情况下横穿小亚细亚。
此时正值夏季,烈日当头,酷热难耐,战马咴咴喘着粗气,士兵无精打采地踏在征程。
十字军花了整整三个月,才穿越小亚细亚。
下一站――重镇,安条克。
六十五 安条克城下!艰苦的围…
在穿越小亚细亚的路上,十字军像进了自己家后院,想拿什么拿什么。他们军纪涣散,沿途劫掠,根本就不像文明人,比野蛮人还要野蛮十倍,简直就是鬼子扫荡,蝗虫过境。
沿途的老百姓算是糟了殃,上辈子欠谁的了。
多里列战役里博希蒙德大吼的那一嗓子果然变成了现实,十字军捧着抢来的金银财宝,就像拿着冰镇的可口可乐,夏日的酷热一扫而光,他们幸福得像花儿一样。
1097年10月20日,十字军抵达安条克附近的欧润特斯河(Orontes River)。
面对坚城巨堡,该如何应对呢?博希蒙德、雷蒙德四世在作战计划上产生了严重分歧。
雷蒙德四世认为应该快刀斩乱麻,直接攻城;博希蒙德却坚持包围安条克。戈弗雷也过来给博希蒙德帮腔,支持围城计划。
经过一番激烈的争论,雷蒙德四世单嘴难敌四唇,勉强同意了博希蒙德的方案。
1097年10月21日,“安条克之围”(Siege of Antioch)在首领们的争吵声中打响,博希蒙德担任总指挥。
镇守安条克的是安条克总督――亚吉(Yaghi-Siyan)。他是马木留克出身,原塞尔柱帝国苏丹马立克肖一世的奴隶。前文说过,马木留克是奴隶,他们的待遇却相当高,很多马木留克将领还登堂入室,参与国家大政,亚吉就是这样一个角色。
这里要注意一点,亚吉并不是阿斯兰一世的臣子。自从马立克肖一世归天,塞尔柱帝国解体以后,亚吉独立于各门各派,自己当家作主,安条克及其周边地区也成为塞尔柱帝国废墟上林林总总的小政权之一。
亚吉对十字军的动向十分清楚,十字军怎么攻打的尼西亚,怎么搞翻的阿斯兰一世,他都一清二楚。
为了避免安条克的基督徒乘机呼应,他早在十字军抵达之前,就囚禁了安条克东正教主教若望七世(John VII the Oxite),还把定居城里的希腊和亚美尼亚东正教徒都驱逐了出去。好像亚吉对叙利亚人比较有好感,叙利亚的东正教徒仍然被允许留在城里生活。
另外,他还向周围的穆斯林国家求救,却至今没得到回信。
安条克的城堡始建于查士丁尼大帝时期,是拜占庭守护小亚细亚的重要堡垒。它依山而筑,东、北两方向是西尔皮乌斯山系(Mt. Silpius)。拜占庭在这里花费了大量心血,城里共有四百多座塔楼,比尼西亚多了一倍有余。
安条克有很多城门,东北角有“圣保罗门”,西北角是“圣乔治门”,西面有“犬门”和“公爵门”,东面是“铁门”,另外,南面有一座高塔,名唤“姊妹塔”。
十几年前刚对城堡的工事做过一次重建,其防御力量堪称一流。要不是城里出了内鬼,它是绝对不会落到土耳其人手里的。如果真是按照雷蒙德四世的想法一味强攻,十字军损失可就大了。
亚吉手下人马并不多,他有坚城巨堡为依托,又看到十字军没敢直接攻城,只是把城池包围了而已,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如释重负一般,同时他也有些沾沾自喜,胆子也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