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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拉图全集 第2卷

_21 柏拉图(古希腊)
③阿米勒斯河(
是传说中的一条冥府河流,字义为“疏忽 ”。在后来的文学作品中就被混同于“忘川”。
个世界玷污我们的灵魂。如果大家接受我的指点,那么我们要相信灵魂是不朽的,能够忍受一切极端的善和恶。无论是寓居在这个世界上的今生,还是在死后像竞赛胜利者领取奖品一样领取报酬的时候,让我们永远坚持走上升之路,追求正义和智慧,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得到我们自己和神的珍爱。只要按我说的去做,那么无论是今生今世,还是去赴我已经描述过的千年之旅,我们都能诸事顺遂。
附:柏拉图的宇宙构想图①
(一)古希腊纺锤(示意图)(二)圆拱各圈边口图(从上面看)
恒星
土星木星火星
水星
金星
太阳
月亮
①参考郭斌和、张竹明译《理想国》第
页图画绘制。
泰阿泰德篇
提要
这篇对话中有三个人在讨论什么是知识,苏格拉底、塞奥多洛和泰阿泰德。塞奥多洛是个老人,一位杰出的数学家,而泰阿泰德是塞奥多洛的学生,年轻、可爱、有礼貌,受过良好的教养,理解力敏锐。苏格拉底说自己怀疑泰阿泰德是否真的很聪明,泰阿泰德则回答说自己并不聪明,但想要有知识。苏格拉底说:“那么你确实具有哲学家的气质,因为哲学始于疑惑。 ”由此出发,他们开始讨论什么是智慧?是什么意思?
“知道”
仅当读者牢记苏格拉底的观点,美德就是知识,才能明白这种对知识性质的探讨是深刻的,严肃的。成为聪明人就是成为善人。对话的文本与基督的话语在精神上一致,“愿行神之旨意者会知道这个教义。”对柏拉图来说,苏格拉底的生活和死亡是对他的真理的最终证明。
然而,对话没有给出知识的定义。我们只看到知识不是什么。知识既不是感觉
,又不是真实的意见,亦非伴有理性解释的真实
①对话中所用感觉一词的希腊文是英文译成,该词含义较广,既包括视、听、触等感觉,也指对事物的察觉,还包括快乐和痛苦等情感,以及欲望和恐惧等情绪。柏拉图在本篇对话中主要是在感觉的意义上使用该词,故中译文在大多数场合下译为感觉,作动词时译为觉察。
看法。即便如此,我们仍旧可以从对话中的一段离题话中得到启示。对话中的苏格拉底被允许离题发挥,因为在此处,苏格拉底说他们是三个自由人,能够支配他们的时间,绝对没有必要匆匆忙忙,塞奥多洛和泰阿泰德对此则表示热烈欢迎。塞奥多洛说:“对我来说,我宁可听你讲离题话。”他也相当理解苏格拉底的论证,“以你知道的事物为例。你可以假设它们是你既知道又感觉到的其他事物,或者是你不知道但确实感觉到的事物,或者你会把你既知道又感觉到的两样事物混淆。”
这个时候泰阿泰德绝望地想要放弃。他说:“我现在比先前更加茫然了。 ”
塞奥多洛和泰阿泰德,以及读者,看到苏格拉底停止争论时会有不同的体会。智慧之人反对那个老是忙忙碌碌的世俗之人。对那个大忙人来说,生命就是一场追求成功的赛跑。他会因此而变得非常敏感和胆小,他的灵魂是渺小、邪恶的。对危险的恐惧过多地得到证实,会对他的诚实、成长和独立起恶劣影响。然而,他确实知道什么是生命,该如何对待生命。除了这种人之外,还有智慧之人。他确实有知识,但经常显得非常贫穷。他甚至不擅长日常谈话,因为他不知道那些可供大众消遣的丑闻,这些事不会使他感兴趣。如果有人在骄傲地炫耀家世的高贵和富裕,他会忍不住嘲笑这种人。他会对自己说:“这个家伙如果一直往前追溯自己的祖宗,那会怎么样? ”这句希腊语如果译成英文谚语,就是“亚当掘地、夏娃纺纱的时候,有谁是贵族? ”但若情况发生改变,那个智慧之人把世俗之人引向高空,沉思公正与不公正、幸福与不幸,它们是什么样一类问题,那么这颗狭隘、渺小的心灵会感到沮丧和困惑。他只相信能用手把握住的东西,对他来说,不可见就是不存在。他不懂得什么是生活,而真正地活着就是努力变得尽可能像神。他不知道对活人有什么惩罚,这种惩罚不是坐牢,也不是死亡,而是必定会长得越来越像他自己。
在对话结尾处,苏格拉底对泰阿泰德说,尽管他们没有得出结论,但这场争论仍旧对他们有用,因为他们现在已经学会了“不知为不知 ”。
正文
欧几里德  你才到镇上来吗,忒尔西翁?忒尔西翁不,有些时候了。而且,我到市场上找你,但奇怪
的是竟然找不到你。欧几里德  我不在城里。忒尔西翁  那么你去哪里了?欧几里德  我去港口。在半路上,我碰到他们抬着泰阿泰德
从科林斯的军营去雅典。忒尔西翁  他活着还是死了?欧几里德  还有一口气。他受了重伤,又染上了军中流传的
疾病。忒尔西翁  是痢疾吗?欧几里德  是的。忒尔西翁  这样一个人就要死了,真是太悲惨了!欧几里德  忒尔西翁,他是一位值得人们尊敬的勇士。我刚
刚才听到人们热烈赞扬他在战斗中的行为。忒尔西翁  这不值得奇怪,如果他不这样做反倒是值得惊讶的。但他为什么不在麦加拉停留,却呆在这里?欧几里德  他非常想回家。我恳求他留下,但他不听我的劝
①意即越来越恶。
告。我和他同行了一段路,当我往回走的时候,我回想起苏格拉底对泰阿泰德的评论,这是苏格拉底那预言家般的洞察力的一个重要范例,使我惊讶极了。苏格拉底死前不久一定见过他,那时候泰阿泰德还是个小青年。他们在一起谈话,苏格拉底对他的表现高兴极了。我去雅典访问的时候,苏格拉底把谈话内容告诉我,很值得一听。苏格拉底还说过,如果泰阿泰德能够长寿,必定成为杰出人物。尔西翁  他显然说中了。不过他们那些谈话讲的是什么内容?你能复述一下吗?
欧几里德  单凭记忆当然不行。不过我当时一回家就做了一些笔记,后来空闲时又作了一些补充。以后每次去雅典,我都向苏格拉底询问我记不太清楚的地方,回家后再作补正。就这样,整篇对话都相当好地被我写了下来。
忒尔西翁  没错。我以前听你提到过这件事,一直想向你要来看,但一见面又总是忘记。为什么我们不现在就来了却我的心愿呢?步行了那么长时间,我需要休息。
欧几里德  好吧,我陪泰阿泰德一直走到了伊利纽,也很高兴有机会休息。让我们进屋去,我们歇着,让我的仆人读给我们听。
忒尔西翁  好极了。
欧几里德  书在这里,忒尔西翁。你瞧我是怎样把这场对话写下来的,不是按照我从苏格拉底那里听来的那样进行转述,而是采用他和他告诉我的其他谈话人之间对话的形式。这些谈话人是几何学家塞奥多洛和泰阿泰德。我想在记录中避免那些叙述性的文字,例如苏格拉底讲述自己说话时的、,
“我说 ”“我认为”或者他在讲述别人的回答时的“他赞成”“他不同意”等等,这些引介性
、,的用词过多会打断对话,产生令人厌烦的效果。所以我将此类用语文字一概去掉,把谈话者的实际话语直接写下来。
忒尔西翁  这是一个相当好的主意,欧几里德。
欧几里德  那么好吧,仆人,把书拿起来读给我们听。
苏格拉底  如果我对居勒尼地方的事情更加感兴趣,塞奥多洛,那么我会向你打听那个地方有无青年醉心于研究几何学,或其他任何一种自由探讨的艺术。但实际上,我更加关心此地的青年,更急于知道他们中有谁将来会出类拔萃。我经常这样做,竭力察访我遇见的青年打算归属的团体。你现在吸引了一大批追随者,你在几何学方面的造诣配得上他们向你学习,更不必提你的其他功绩。因此,如果你认为有谁值得一提,我很乐意聆听。
塞奥多洛  好吧,苏格拉底,我遇见过这座城里的一位青年,肯定值得一提,也值得你倾听。他若长得非常俊美,我就不敢用一些感情色彩强烈的话语,免得被人怀疑我与他有恋情。他长得并不美,但是,请原谅我这样说,他长得像你一样,塌鼻暴睛,只是不如你那么显著罢了。所以,我可以畅抒己见,而不必担心什么。我向你保证,我和许多青年打过交道,在他们中间我还没有发现有人像他那样拥有极好的资质。他敏捷的理智和从容的气度,与无比的勇敢精神结合在一起,这是我连想都不敢想的,更别说以前曾经见过。一般说来,理智敏捷而又博闻强记的人经常性情暴躁,莽撞得就像没有压舱物的船,他们的脾气与其说是坚强,不如说是热情;而那些性情比较稳重者在学习中又经常显得愚拙健忘。但是,他的学习和探讨平稳而又坚定,不断有所进展,就像一条油河无声无息地流淌。如此小小年纪就能取得这样的造诣真是令人惊讶。
苏格拉底  这真是一个好消息。他的父亲是谁?
塞奥多洛  我听说过名字,但我记不住了。不过,你瞧,他来了!朝我们走过来的三个人中间的那个就是他。他和朋友去柱廊
外涂油,现在已经结束了。他们好像正朝我们走来。看看你是否认识他?
苏格拉底  是的,我认识他。他的父亲是索尼昂的欧佛洛纽,照你刚才的描绘,他们父子真是像极了。他的名声不错,而且我也相信他留下了一大笔财产。但我不知道这个小伙子的名字。
塞奥多洛  他的名字是泰阿泰德,苏格拉底,但我想这笔遗产大概已经被托管人挥霍完了。不管怎么说,在钱财上慷慨大方也是他的另一项优点。
苏格拉底  你给了他一项高尚的品质。请他过来跟我们坐一会儿。塞奥多洛  我会的。泰阿泰德,到这边来,坐在苏格拉底身边。
苏格拉底  坐过来,泰阿泰德,让我看看我的相貌到底长得怎么样,塞奥多洛说我们长得很像。假定我们各有一张七弦琴,塞奥多洛说它们都能调到同样的音调,那么我们应当马上就相信他的话,还是应当先来确定他是不是音乐家?
泰阿泰德  应该先确定他是不是音乐家。苏格拉底  如果我们发现他懂音乐,那么就相信他的话,否则
就不信。泰阿泰德对。苏格拉底  那么,如果这里断定的是我们的相貌很相似,这件
事使我们很感兴趣,那么我们必须问,告诉我们这件事的人是否精
通绘画。泰阿泰德  我同意。苏格拉底  那么,塞奥多洛是一名画家吗?泰阿泰德  据我所知,他不是。苏格拉底  他也不是几何学家吗?
泰阿泰德  他当然是几何学家,苏格拉底,他肯定是。苏格拉底  那么他也是天文、计算、音乐和其他一切自由艺术
的行家吗?泰阿泰德  我敢肯定他是。苏格拉底  那么,如果他以赞美或其他别的方式告诉我们,说
我们之间有某些身体上的相似之处,那么我们并没有特殊的理由
要注意他的说法。泰阿泰德  也许没有。苏格拉底  假定他赞美的是我们中的某个人心灵上的美德和
理智。那个听到赞扬的人会渴望对受到赞扬者进行考察,而被赞
扬者也渴望表现他的品质,这样做同样也没有很好的理由吗?泰阿泰德  当然有理由,苏格拉底。苏格拉底  那么,现在是时候了,我亲爱的泰阿泰德,你表现
你的品质,而我对之进行考察。我向你保证,塞奥多洛经常向我称赞某些公民或外邦人,但从来没有人得到过像他刚才对你那样的赞扬。
泰阿泰德  那倒挺不错,苏格拉底。但他讲那番话可能不是认真的。
苏格拉底  他是认真的,否则他就不是塞奥多洛了。别因为怀疑他不是认真的而向后退缩。我们总不能要他向我们发誓。更何况无人会去告他发假誓。所以,别害怕,遵守你刚才的诺言。
泰阿泰德  好吧,如果你愿意,我们就这样做吧。苏格拉底  那么,告诉我,你正在跟塞奥多洛学几何吗?泰阿泰德  是的。苏格拉底  也学天文学、和声学、算术吗?泰阿泰德  我当然尽力而为。苏格拉底  我也在学,向他或者向其他似乎懂得这些事情的
人学。一般说来,我学得挺不错,但同时我也一直对一件小事感到困惑,你和你的朋友一定得帮助我解除这个困惑。请告诉我,学习某件事情意味着在那件事情上变得比较聪明,这是真的吗?
泰阿泰德  当然是真的。苏格拉底  我假定,智慧使人们变得聪明。泰阿泰德对。苏格拉底  它在任何方面与知识有什么不同吗?泰阿泰德  你说什么与知识有差别?苏格拉底  智慧。说人聪明不就是说他们对事物拥有知识
吗?泰阿泰德  当然。苏格拉底  那么,知识与智慧是一回事吗?泰阿泰德是。苏格拉底  好吧,这正是令我一直感到困惑的问题。我无法
对知识是什么这个问题做出令自己满意的回答。我们能回答这个问题吗?你们大家的看法如何?谁第一个讲?就好像玩传球游戏的儿童说,掉了球的就“坐下当驴子 ”,不掉球的就做王,有权要我们回答他喜欢提出的问题。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塞奥多洛,莫非我的争论热情使我失态,变得鲁莽了?我渴望开始一场亲密无间的谈话,相互之间就像朋友那样轻松自在。
塞奥多洛  一点也不,苏格拉底,你没有什么失态的地方。不过,还是在这些年轻人中找一位回答你的问题。我不太习惯这种抽象的讨论,我这样的年纪也不太可能再习惯了。这种事正是他们应该做的事,他们的进步要快得多,而年轻人确实在任何事情上都能改进。所以,别让泰阿泰德走,继续向他提问吧。
苏格拉底  你听到塞奥多洛怎么说了吧,泰阿泰德。我想你不会违背他的意愿,不按长者和聪明人的吩咐去做是错的。所以,
请慷慨大方地告诉我,你认为知识是什么。泰阿泰德  好吧,苏格拉底,既然有你和塞奥多洛的吩咐,我
不能拒绝。不过,如果我有错,请给予纠正。苏格拉底  那当然,如果我们能做到的话。泰阿泰德  那么,我认为,一个人能从塞奥多洛那里学到的东
西就是知识,比如你刚才提到的几何,以及其他所有科学,此外还有皮匠和其他匠人的技艺。知识就是这些东西中的某一种或者全部,而不是别的什么。
苏格拉底  你确实慷慨大方,我亲爱的泰阿泰德。我们向你
要一样简单的东西,你给了我们一大堆。泰阿泰德  你这是什么意思,苏格拉底?苏格拉底  也许没什么意思,但我会解释我想说的是什么。
你提到“制革”的时候,确实是在用这个词表示制鞋的知识吗?泰阿泰德  正是这样。苏格拉底  当你讲到“作木”,你是指如何制作木头家具的知
识吗?泰阿泰德  是的。苏格拉底  那么,在两个例子中,你都在解释某种技艺是关于
某事的知识,是吗?泰阿泰德  是的。苏格拉底  但是,泰阿泰德,我问你的问题不是知识的对象是
什么,也不是有多少种知识。我们不想数清知识的门类,而是想发
现知识本身是什么。我的话是否没什么意思?泰阿泰德不,你说得很对。苏格拉底  再举一个例子。假定有人就一些非常明显的普通
事物向我们发问,比如问,什么是泥,那么如果我们回答说陶工的泥、砌炉工的泥、砖瓦匠的泥,这样的回答是荒唐可笑的。
泰阿泰德  很可能。
苏格拉底  当我们使用“泥”这个词,而不论我们把它称作谁的泥,是制俑工的泥或是其他匠人的泥,并设想我们的回答能对提问者传达某种意义,这样做从一开始就非常可笑。当一个人不知道某个事物是什么的时候,你不会设想他能理解这个事物的名称吧?
泰阿泰德  肯定不会。
苏格拉底  那么,如果他不知道知识是什么,“关于鞋子的知识”也不会向他传达任何意义?
泰阿泰德  不会。
苏格拉底  实际上,“皮匠的技艺”或其他任何技艺的名称对那些根本不懂得知识是什么的人来说是没有意义的。
泰阿泰德  是这么回事。
苏格拉底  那么,当有人问我们知识是什么的时候,用某些技艺的名称作答是荒唐的。这种回答是:知识是“关于某某事情的知识 ”,但这不是这个问题所需要的回答。
泰阿泰德  似乎如此。
苏格拉底  此外,我们的回答可以是非常简短的,但我们却提出一种漫无止境的回答。在关于泥的这个问题中,最简洁而又普通的回答就是“泥是和了水的土 ”,而无论它可能是谁的泥。
泰阿泰德  经你这么一说,苏格拉底,事情现在显得容易了。你提出的这个问题的意义似乎与此地一位与你同名的苏格拉底发现的问题属于同一类,前不久我与他交谈过。
苏格拉底  那是什么问题,泰阿泰德?
泰阿泰德  当时塞奥多洛在这里给我们讲平方根,面积为三平方尺或五平方尺的正方形的每一边(或根)都无法用代表一尺的线段来度量,以这种方式,他逐一举例,一直讲到十七平方尺。然后由于某些原因而停了下来。这个时候我们想到,这些平方根显然是无穷的,我们应该尝试着找一个集合名词,用它来表示所有这样的平方根。
苏格拉底  你们找到了吗?泰阿泰德  我想是的,但我想听听你的看法。苏格拉底  你先说完。泰阿泰德  我们把所有的数分成两类。我们把任何作为某数
自身相乘而得到的数比作正方形,称之为正方形数或等边形数。苏格拉底  太好了!泰阿泰德  任何介于此类数之间的数,例如三、五,或者任何
不能靠某数自身相乘获得,但有一个因子大于或小于其他因子,因而其相应图形的对边也总是不相等的数,我们把它们比作长方形,称作长方形数。
苏格拉底  好极了!请说下去。
泰阿泰德  我们把所有用来代表等边形数、构成这个平面图形的所有相等的边的线段定义为边长,而由正方形的边长构成的平面图形的面积与某个长方形的面积相等,我们把作为正方形的边长的线段称之为平方根(不尽根),因为这些线段不能用其他长度的线段来度量,而只有用面积与以它们为边长构成的平面图形相等的正方形的边长才能加以度量。关于立方体的同类问题还有另一个区别。
苏格拉底  无法再好了,我的年轻朋友们,我敢肯定没有人会指控塞奥多洛作伪证。
泰阿泰德  但是,苏格拉底,我无法像回答长度与平方根的问题那样来回答你的知识问题。然而,你似乎想要得到这种回答,所以,和你的说法相反,塞奥多洛对我的赞扬确实不是真话。
苏格拉底  为什么?如果他曾经称赞你的跑步能力,并声称
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擅长跑步的青年,但是后来,你在赛场上被一位正处于力量顶峰的最伟大的选手击败,你会认为他对你的赞扬是不真诚的吗?
泰阿泰德不,我不会这样想。苏格拉底  那么好吧,我刚才说过,你以为发现知识的性质是
一件小事吗?这个问题不是最困难的问题之一吗?泰阿泰德  我应该说,这是最困难的问题之一。苏格拉底  那么,你可以对塞奥多洛的赞扬再次放心了。好
吧,用你支配着的全部热情,集中精力去发现知识的定义,就像发现其他事物的定义一样。泰阿泰德  如果这种事取决于我的热情,苏格拉底,那么获得真理就容易了。
苏格拉底  按照你刚才有过良好表现的方式前进吧。以你对平方根问题的回答为榜样。好比你刚才发现了一个可以适用于全体杂多的性质,所以现在你应该试一试,寻找一个适用于多种知识的公式。
泰阿泰德  我向你保证,苏格拉底,以前听到你的这个问题的传闻,我经常加以研究。不过我无法对自己说,我能满意地解决这个问题,或者说有人曾把你需要的这种回答告诉过我。然而,我也无法忘掉这个问题。
苏格拉底  我亲爱的泰阿泰德,这是因为你的心灵不是空虚的,或不育的。你正在承受分娩的剧痛。泰阿泰德  我不知道是不是这样,苏格拉底。我只是把我的感觉告诉你。苏格拉底  你真是太可笑了!难道你从来没有听说过,我是一位名叫斐那瑞特的产婆的儿子,她很优秀,身体健壮?泰阿泰德  我听说过。
苏格拉底  你听说过我也使用同样的技艺吗?泰阿泰德  没有,从来没有。苏格拉底  尽管这是真的,但别把我的秘密泄露出去。正是
因为不知道我拥有这种技艺,所以这个无知的世界把我说成行为
古怪,引诱他人,使人困惑无望。你也听说过这些流言蜚语吗?泰阿泰德  听说过。苏格拉底  想知道原因吗?泰阿泰德  请说。苏格拉底  你想一想所有产婆是怎么回事,这样做能够帮助
你理解我的意思。我敢说你知道,尚能怀孕生育的妇女决不会为
人接生,只有年纪太大而不能怀孕生育的妇女才会这样做。泰阿泰德  当然。苏格拉底  人们说,这是因为生育的保护女神阿耳忒弥自己
没有孩子,因此,她不允许不育的妇女做产婆,因为自身没有生育经验的人无法获得生育的技艺。她把接生这种特权赐给过去曾经生育的妇女,因为考虑到这些人现在与她相似。
泰阿泰德  这种说法似乎有些道理。苏格拉底  没有人比产婆更能准确地判断妇女是否怀孕,这
样说不是更有道理吗?泰阿泰德  那当然。苏格拉底  还有,产婆使用药物和符咒,可以随意加剧或减轻
产妇分娩的痛苦,可以使难产者顺产,也能在妇女怀孕之初想要流
产时给她们引产。泰阿泰德对。苏格拉底  你是否也注意到,她们是最能干的媒婆,能准确无
误地给男女配对,以便生出最优秀的后代?泰阿泰德  这我倒不清楚。
苏格拉底  好吧,你要知道她们对这种技艺比剪脐带的技术还要自豪。你想一想在任何特定土壤中种植或播种的知识。这种知识不是与管理、收获大地的出产的技艺联系在一起吗?播种与收获并非两种不同的技艺,对吗?
泰阿泰德  它们属于同一种技艺。
苏格拉底  同理,对一名妇女来说,播种的技艺与收获的技艺也不能分离,对吗?
泰阿泰德  可能分不开。
苏格拉底  是不能分开。因为这世上有一种错误愚蠢的撮合男女的方式,被称作拉皮条,而产婆出于自我尊重,甚至羞于做媒,因为她们害怕受到拉皮条的指控。然而,只有真正的产婆才能成为成功的媒婆。
泰阿泰德  这一点很清楚。
苏格拉底  所有这些都与产婆的职司有关,但她的职司还不如我的重大。妇女不会有时生下真正的子女,有时只是假孕,令人难以辨别。如果有这种情况发生,那么产婆最伟大、最高尚的任务就在于察觉真孕还是假孕,对吗?
泰阿泰德  我同意。
苏格拉底  我的助产术与她们的助产术总的说来是相同的,惟一的区别在于我的病人是男人而不是女人,我关心的不是处在分娩剧痛中的身体,而是灵魂。我的技艺最高明的地方就是通过各种考查,证明一位青年的思想产物是一个虚假的怪胎,还是包含生命和真理的直觉。就我本人不能产出智慧来说,我和产婆是一样的,人们对我的普遍责备是对的,说我只管向别人提问,但自己却由于没有智慧而不能做出任何回答。这里的原因就在于上苍强逼我接生,但禁止我生育。所以我自己没有任何种类的智慧,也不会有任何堪称我的灵魂之子的发现。那些与我为伴的人,有些人开始时显得笨拙,但随着我们不断地讨论问题,他们全都蒙上天之青睐而取得惊人的进步。别人感到奇怪,他们自己也感到惊讶,不过有一点是清楚的,他们从来没有向我学到过什么东西。由他们生育出来的许多奇妙的真理都是由他们自己从内心发现的,但接生是上苍的安排和我的工作。
关于这一点我可以证明如下。有许多人没有意识到有我的助产而轻视我,以为发现真理全是他们自己的功劳,受他人影响或出于自愿,他们在不应该离开我的时候就离开了,以后又因为结交恶伴而使他们的思想流产,由于得不到很好的抚养,我已经为他们接生下来的孩子也失去了,他们对假胎的关心胜过对真正的孩子的关心。最后,他们自己和所有人都清楚地知道他们缺乏理智。吕西玛库之子阿里斯底德就是这样一个人,还有许多人也是这样。他们后来回到我这里来,向我提出重新参加讨论的要求,降临于我的神有时候禁止我接纳他们,有时候又允许我接纳他们,而那些重新参加讨论的人又开始取得进步。另一方面,那些寻求与我为伴的人与孕妇有着同样的经验,他们日夜承受着分娩之苦,他们的不幸远胜于孕妇,而我的技艺既能引起痛苦也能止痛。对这些人来说,这样做是公平的。但还有一些人,泰阿泰德,在我看来,他们的心灵从不生育。我明白他们不需要我,但是抱着良好的意愿,我想为他们做媒。一点也不吹牛,我能准确地猜出谁的团体能给他们带来好处。我已经把他们中的许多人介绍给普罗狄科和其他一些受神灵激励的贤人。
话说得这么长,现在我说一下其中的要点。我怀疑你的心灵正处在分娩它所孕育的某些思想的过程中,你本人也相信。那么,请接受一位自己也会接生的产婆的儿子对你使用这种技艺,尽你所能回答我的提问。在考察你的论断时,我可能会把其中的一些判定为假胎。如果我对它引产,将它抛弃,请别像一位被夺走头生子的妇女那样说我残忍。人们经常对我怀有那样的感觉,并想指责我消除了他们孕育的某些愚蠢的观念。他们看不到我正在对他们行善。他们不知道神不会恶意对待人,也不知道我的行为并非出于恶意。我的所作所为只是因为我不能容忍对谬误的默认和对真理的压迫罢了。
所以,泰阿泰德,重新开始吧,试着解释知识是什么。绝对不要再说这件事超越了你的能力。如果上苍要你这样做,而你又鼓足勇气,你会有能力这样做的。
泰阿泰德  好吧,苏格拉底,有你这样的人对我进行鼓励,如果我再不尽力而为,把心中的话都说出来,那真是一种耻辱。我想,说某人知道某事就是觉察到他知道的事情,因此,就我现在的理解来说,知识无非就是感觉。
苏格拉底  好得很。这才是表达意见的正确精神。但是现在假定我们一起考察你的产物,看它究竟是一枚未受精的卵,还是已经有生命在其中。你说,知识就是感觉?
泰阿泰德  是的。
苏格拉底  你提出的关于知识性质的解释无论如何都不会被轻视。你的解释与普罗泰戈拉的解释是一样的,只不过叙述方式有些不同。他说,“人是万物的尺度,
你要记住,是存在的事物存在的尺度,也是不存在的事物不存在的尺度。”无疑,你读过这段话。
泰阿泰德  是的,读过好几遍。
苏格拉底  他的意思岂不是在说,你我都是人,因此事物“对于我就是它向我呈现的样子,对于你就是它向你呈现的样子”,对吗?
泰阿泰德对,他就是这个意思。
苏格拉底  一个聪明人说的话不会是胡说八道。所以
让我们来了解一下他的意思吧。有时候一阵风吹来,我们中间的一个人感到冷,另一个人感到不冷,或者一个人感到有点冷,而另一个感到非常冷。
泰阿泰德  当然是这样。
苏格拉底  那么,在这个例子中我们可以说风本身是冷的或不冷的吗?或者我们得赞成普罗泰戈拉的看法,风对于感到冷的人来说是冷的,风对另一个人来说是不冷的?
泰阿泰德  后一种说法似乎是合理的。苏格拉底  那么,风就是这样对我们每个人“呈现”的吗?泰阿泰德  是的。苏格拉底“对他呈现”的意思就是他“感觉到”它是这个样子
的吗?泰阿泰德对。苏格拉底  “呈现”“感觉”在热和冷这个事例中,以及
那么,与一些类似的例子中,是一回事。对每个感觉到它们的人来说,它们就是存在的。
泰阿泰德  似乎如此。苏格拉底  因此,感觉总是对于存在的感觉,作为知识,它是
无误的。泰阿泰德  这一点很清楚。苏格拉底  那么,足智多谋的普罗泰戈拉把这句隐晦的话甩
给像我们这样的凡夫俗子,还说是为我们好,而把真理保留下来,
作为秘密的学说启示给他的门徒,是这样吗?泰阿泰德  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苏格拉底?苏格拉底  我会让你明白这种学说确实值得注意。它宣称,
没有任何事物仅凭自身就可以是“一”事物,你也不能正确地用某些确定的名称称呼任何事物,甚至不能说出它属于任何确定的种类。相反,如果你称它为“大 ”,那么你会发现它也是小;如果你称它为“重”,那么你会发现它也是轻,其他所有名称亦莫不如此,因为无物是“一 ”物或“某”物,或属于任何确定的种类。我们喜欢说的一切“存在的”事物,实际上都处在变化的过程中,是运动、变化、彼此混合的结果。把它们叫做“存在”是错误的,因为没有什么东西是永远常存的,一切事物都在变化中。在这一点上让我们注意到,除了巴门尼德以外,一长串哲学家,普罗泰戈拉、赫拉克利特、恩培多克勒,都赞同这种看法;而在诗人中,两种诗体的大师们,写喜剧的厄庇卡尔谟和写悲剧的荷马,也同意这种看法。荷马说:
“俄刻阿诺,诸神之来源,诸神之母是忒提斯。 ”
他的意思是,万
物都是流动、变化的产物。你是这样理解的吗?泰阿泰德  确实应当这样理解。苏格拉底  那么有谁能向这支以荷马为首的伟大军队发起挑
战,与之战斗而不显得可笑呢?泰阿泰德  这决非易事,苏格拉底。苏格拉底  确实不易,泰阿泰德。他们的学说,所谓运动是
“存在”和“变化”的源泉,静止是“非存在”和“毁灭”的源泉,有很好的证据加以支撑。比如,热或火,它们产生并支配其他所有事物,而其本身是通过移动和摩擦这两种变化形式产生的。这是两种生火的方式,不是吗?
泰阿泰德  是的。苏格拉底  进一步说,一切有生命的事物也是依据同样的过
程产生的吗?泰阿泰德  肯定是。苏格拉底  还有,懒惰有害身体健康,而运动与锻炼可以最大
《伊利亚特》,第
卷,第
行,第
行。
程度地保持身体健康,对吗?
泰阿泰德对。
苏格拉底  灵魂的状况也是这样。依靠学习,灵魂获得知识,不断进步和改善,学习具有运动的性质。灵魂如果懒惰、迟钝,放弃练习,那么它就什么也学不到,并且会忘记从前学到的东西。
泰阿泰德对。
苏格拉底  所以,在这两个例子中,运动对身体和灵魂都是好的,而不动是坏的。
泰阿泰德  看起来是这样。
苏格拉底  我是否还需要谈论不流动的空气或水这样的事情?静止使它们腐败和衰亡,而运动则使事物保持新鲜。或者说,为了完成我的论证,我要引荷马所说的“金链”
为证吗?他的意思无非就是指太阳,并借此指出只要苍穹和太阳不断旋转,天地间万事万物就会不断前进;而一旦它们停止不动,万物就会毁灭,而整个世界确实如谚语所说,也就上下颠倒了。
泰阿泰德  我同意你的解释,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  那么,按这样一种方式来思考。首先,以眼睛为例,你一定明白你所说的白在你眼睛之外或之内都不具有像个别事物那样的存在,你也一定不会给它指定一个确定的位置。否则的话,白在那个指定的位置中就有了它的存在并滞留在那里,而不是处在变化的上升过程中。
泰阿泰德  好吧,但我该如何看待颜色呢?
苏格拉底  让我们遵循前不久作出的陈述,并把它明确下来,没有任何事物可以在其自身之中并依靠其自身而成为一物。据此我们可以明白,黑、白,或你选择的任何颜色,是我们的眼睛与某些
《伊利亚特》,第
卷,第
行。
恰当的运动相遇时产生的一种东西。我们说“是”这种或那种颜色的东西,既非与运动相遇的眼睛,又非被眼睛碰上的运动,而是二者之间产生的东西,对每个不同的感觉者都是独特的。或者说你打算坚持,对一只狗或任何一个生灵显示的每一种颜色就是这种颜色向你显示的那个样子?
泰阿泰德  我肯定不会这样认为。
苏格拉底  或者对另一个人?你喜欢的任何东西对你显得如何,对他也显得如何吗?你对此相当肯定吗?你甚至不敢保证它会以同样的情况向你显现,因为你决不会保持相同的状况?
泰阿泰德  我想最后这种说法比较合理。
苏格拉底  那么,假定事物本身不会发生变化,我们测量的事物或我们真实触摸到的事物是大的、白的,或热的,当这个事物与另一个不同的人相遇时,它不会变得不同。还有,如果被测量被触摸的事物就是这些东西(大、白,等等)中的任何一个,某个不同的事物与之发生接触,或者想要修正它,而事物自身是不受影响的,那么这些事物也不会因此而变得不同。由此可见,我们很容易被引导着做出某些论断,普罗泰戈拉和任何坚持与他相同立场的人会将这些论断称作奇谈怪论。
泰阿泰德  怎么会这样呢?你指的是什么论断?
苏格拉底  举一个简单的例子,你就可以明白我的意思。比骰子的时候,拿六点与四点比,我们说六点多于四点,或者说六点比四点多一半;如果拿六点与十二点比,那么六点少于十二点,只有十二点的一半,此外就没有什么可说了。或者,你认为还有什么可说吗?
泰阿泰德  肯定没有了。
苏格拉底  那么好吧,假定普罗泰戈拉或者别的什么人问你,除了通过增长,事物能否变得更大或变得更多?对此你会怎样
回答?
泰阿泰德  如果我心里想的就是这个问题,我应当回答不能;但若我心里想着你前面那个问题,我会回答能,以免自相矛盾。
苏格拉底  一个绝妙的回答,你确实像有神通。但若你说能,那么你的处境显然像欧里庇得斯说的那样,“舌头已经发誓,但心里还没有发誓。 ”
泰阿泰德对。
苏格拉底  如果你我也像这些能人,能够详细考察心中的所有想法,那么我们可以允许自己按照智者的做法,提出一些伟大的论证来交锋,彼此试探对方的能力。但我们只是普通人,宁可首先研究我们自己心中的观念,确定它们是什么,当我们拿它们做比较时,确定它们是一致的,还是完全不一致。
泰阿泰德  我肯定愿意这样做。
苏格拉底  我也愿意。既然如此,设想我们现在平心静气地再次审视这个问题,没有任何焦虑,真正地考察我们自己,看我们对这些在我们心灵中呈现的幻象能说些什么。首先,看第一个幻象,我想我们得肯定,只要事物保持与自身相同,那么没有任何事物会变大或变小,无论是体积还是数量。是这样吗?
泰阿泰德是。
苏格拉底  第二,如果对一个事物没有增加什么,也没有减少什么,那么它既不会增加,也不会减少,而是始终在量上保持相同。
泰阿泰德  没错。
苏格拉底  第三,没有变化和变化过程中的存在,我们就一定不能说某物先不存在而后存在,这样说对吗?
泰阿泰德  确实应当这样说。
苏格拉底  我想,每当我们做出那些关于骰子的论断时,这三个我们承认的前提就在我们心中打架。比如我的身材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不会长高也不会变矮。但与一位像你这样的青年相比,我可以在一年内既是较高的,后来又变成较矮的,这不是因为我变矮了,而是因为你长高了。如果说后来的这个我显然不是先前的那个我,那么这样的结果是不可能的,因为没有变化的过程,我的身体没有什么变化,所以我没有在变化的过程中变矮。如果我们接受这些说法,我还能给你提供无数其他的例子。我想你跟得上我的话,泰阿泰德,不管怎样,我认为这样的难题对你并非完全陌生。
泰阿泰德不,这些难题确实很离奇,我对它们到底是什么意思感到疑惑。有时候我一想起来就头晕。
苏格拉底  这表明塞奥多洛对你的本质所作的评价没有错。这种疑惑感是哲学家的一个标志。哲学确实没有别的起源,把伊里斯说成是萨乌玛斯的女儿的人,真是一位好系谱学家。
你现在开始明白,所有这些解释都是根据我们归于普罗泰戈拉的理论提出来的了吧?或者说,这种解释还不清楚?
泰阿泰德  我不能说已经清楚了。
苏格拉底  如果说我帮助你看穿隐藏在一位,或者我应当说多位杰出人士思想中的真理,那么你可能会感谢我。
泰阿泰德  那当然了,我会非常感谢你。
苏格拉底  请看一下四周,确信没有未入门者偶然听到我们的谈话。我说未入门者指的是这样一些人,他们认为,除非能用他
①伊里斯是希腊宗教中的彩虹女神,在荷马史诗中职掌向人传达神的旨意。彩虹象征启发人的智慧,使其走向光明。萨乌玛斯()是神名,与名词“疑惑”
)同源。柏拉图认为哲学始于疑惑,所以说,伊里斯是萨乌玛斯的女儿。
们的双手把握,否则没有什么东西是真实的,而且他们不承认行
为、过程,或任何不可见的事物,可以被当作真实的。
泰阿泰德  这些人似乎非常固执,令人厌恶。
苏格拉底  不错,他们非常粗野。我就要向你介绍其秘密的另一些人比他们要文雅精细得多。他们的第一原则是,这个宇宙实际上就是运动而非其他,我们刚才所说的各种看法就依赖于这个原则。运动有两种,每一种都有无数的例子,但它们的区别在于,一种具有主动的能力,另一种则是被动的。从两种运动的相互作用和摩擦中产生无数的后果,但都是成双成对的。例如,一个是被感觉的东西,另一个是感觉,感觉的产生总是与被感觉的东西相对应。关于感觉,“看”“听”“嗅”“感到
我们有这样一些名称,、、、冷”、,还有快乐、欲望、等等。尽
“感到热”如他们所说,痛苦、恐惧,管名称有许多,但仍有无数的事物没有名称。另一方面,被感事物的产物总是与某种感觉在同一时刻产生,以视觉为例,会有相应的各种颜色,以听觉为例,会有相应的各种声音,对其他各种感觉来说,也都会有与其相应的东西产生。这段故事对前面说的话有什么影响,泰阿泰德?你看得出来吗?
泰阿泰德  我不是很清楚,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  那好吧,看我们能否换个说法。这个观点是,一切事物,如我们刚才说的那样,都处在运动之中,但是它们的运动有快有慢。慢的运动没有位置的变化,只有其自身范围之内的变化,从中产生结果。但是产生出来的结果运动很快,因为它们从一处移往另一处,它们的运动由位置的变化组成。因此,一旦有结构适合被眼睛看的事物来到眼睛能看的范围之内,就有白与同源的白的感觉一道产生,而若被眼睛看的事物和眼睛接触其他事物,这种白和同源的白的感觉决不会产生。所以,作为来自眼睛的影像和来自事物的白结合起来,产生在二者之间活动的颜色,眼睛由此变得充满影像,能够看见。但眼睛不是变成影像,而是变成一只正在看的眼睛;而颜色的另一位父母
被白渗透,它没有变成白,而是变成白的东西,木头、石头,或其他东西,都有机会成为白的。因此,我们也必须以同样的方式思考其他所有感觉,“硬”、
“热”,等等。它们确实如我们前面所说的那样,没有一个仅凭自身就具有任何存在,而是作为运动的产物以多种多样的形式在相互作用中产生。如他们所说,在任何事例中,不可能有“明确的观点”来区分它们哪个是主动的,哪个是被动的,就像明确它们是否存在一样。作用者不遇上承受者就不成其为作用者,而承受者不遇上作用者也不成其为承受者。还有,某事物可以和作为承受者的事物相遇,起作用者的作用,但若它在不同的时间与另一作为作用者的事物相遇,它也可起承受者的作用。
从上述论述我们可以得出的结论,就像我们在开始时说的那样,是没有任何事物仅凭自身而“存在”,而总是处在变成某物的过程中。这样,存在就被完全消除了,尽管我们不需要说,由于习惯所使然,我们无法遵守这个用词规则,除了刚才用过的一次之外,不再使用这个词。但是这些智者告诉我们,这是错的,我们一定不能接受“某事”“某物”“我的”“这个”“那个”以及
、、、、这样的说法,其他任何使事物静止的语词,而应当与自然相一致,说“正在变化的”、、、。任
“正在产生的 ”“正在毁灭的 ”“正在改变的 ”这是因为,何人以这种方式谈话,使事物成为静止的,都很容易遭到驳斥。所以,无论提到个别事物,还是谈论多个事物的集合,我们都应当采用这样的说法。人们给这种集合起名,称之为“人”“石头”、,或任何种类的生灵。
①指被眼睛看的事物。此处柏拉图把眼睛和被眼睛看到的事物比做颜色的父母。
这些话是否使你开心,泰阿泰德?你会把它当作美味佳肴来接受吗?
泰阿泰德  说实话,我不敢肯定,苏格拉底。我甚至无法确定你说的这些是你自己相信的,还是仅仅用来考验我的。
苏格拉底  我的朋友,你忘了,我对此类事一无所知,也不敢声称自己能产生什么结果。我想做的只是为你接生,为了实现这个目的,我对你念咒,用智慧餐桌上的各种美味佳肴试探你的胃口,直到最后你能在我的帮助下说出你自己的信念来。一旦达到这一步,我就来看它是否具有生命力。请你鼓足勇气,耐心而又勇敢地回答我的问题,把你确实相信的东西说出来。
泰阿泰德  你继续提问吧。
苏格拉底  那么再说一遍,请告诉我,你是否喜欢这样的看法,没有任何事物是善的、美的,或具有我们刚才提到的其他东西,一切都处在永恒的变化之中?
泰阿泰德  我听到你把它当作自己的看法来解释,令我感到非常合理,想要按照你的叙述来接受这种看法。
苏格拉底  那么我们不要在还没有完全把握它的时候就丢下它。剩下的问题还有做梦和身心失调,尤其是疯狂,以及据说是由疯狂引起的在视与听或其他方面产生的所有错觉。你当然知道,所有这些例子都可以用来否定我们刚才假定要接受的理论,因为在这些状况下,我们确实有虚假的感觉,这就表明,并非它对任何人显得如何便是如何,而是正好相反,这些呈现没有一样是真实的。
泰阿泰德  你说的非常正确,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  这样一来,那些主张感觉就是知识、事物就是它对某人呈现的那个样子的人还有什么论证剩下来呢?
泰阿泰德  我不敢说我不知道,苏格拉底,因为我在前面这样说的时候遭到你的驳斥。不过,我真的无法否认疯子和做梦的人相信的事情是虚假的,疯子想象自己是神,而做梦的人以为自己长了翅膀,在梦中飞翔。
苏格拉底  你有无注意到这些事例中产生的另一个疑点,尤其是关于睡眠和苏醒?
泰阿泰德  什么疑点?
苏格拉底  这个问题我想你听说过不止一次。假定有人问我们此刻是睡着了还是醒着,是在梦中想心中的事,还是在清醒状态下谈话,我们该诉诸什么样的证据呢?
泰阿泰德  苏格拉底,我确实看不出有什么证据可以使用,因为这两种状态在各种情况下都极为相似。我们刚才进行的这场谈话同样可以很好地被认为是在梦中进行的,我们的谈话进到对梦的思考,也可以被看做是在梦中谈梦,这两种状态是极为相似的。
苏格拉底  你瞧,值得怀疑的地方还不少,我们甚至怀疑自己是睡着了还是醒着。我们的时间实际上同样被划分为睡眠与清醒,在各种状况下,我们的心灵都在努力坚持对当时确定为真的事物的信念,所以我们对一个世界的真实性的肯定与对另一个世界的真实性的肯定在时间上是相同的,正如我们对这两个世界抱着同样的信心。
泰阿泰德  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  除了时间不一样,我们是否也可以认为由于身心不调和疯狂产生的感觉是真实的。
泰阿泰德  是这样的。
苏格拉底  那么,真实性是由时间长短来决定的吗?
泰阿泰德  不对,这样说在许多方面都是荒谬的。
苏格拉底  你还有其他任何确定的试验能够证明这些信念中哪一个是真的吗?
泰阿泰德  我没有。
苏格拉底  那么让我来告诉你,那些主张事物就是它在某个时候对某人呈现的那个样子的人会给这些例子提出什么样的解释。我想他们会提出这样的问题,请告诉我们,泰阿泰德,如果某个事物与其他事物完全不同,那么它就不能在任何方面与其他事物按同样的方式行动,对吗?注意,我们说的这个事物不是在某些方面与其他事物不同,而在其他方面与其他事物相同,而是完全的不同。
泰阿泰德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当它与其他事物完全不同时,它就不会在行为的能力上,或其他任何方面,与其他事物有什么相同之处。
苏格拉底  我们难道还不该承认这样的事物与其他事物不相似吗?
泰阿泰德  应该承认。
苏格拉底  所以,如果某事物与它自身或别的事物相似或不相似,我们就得说使之相似,它就变成“相同 ”,使之不相似,它就变成“相异 ”。
泰阿泰德  那是一定的。
苏格拉底  我们早些时候说过,主动的事物或被动的事物在数量上是无限的。
泰阿泰德对。
苏格拉底  还有,如果一个事物与一连串不同的事物结合,其结果不会是相同的,而是相异的。
泰阿泰德  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  现在让我们把这个原则用于你、我,或其他任何例子。一个健康的苏格拉底和一个生病的苏格拉底,我们会说他们一个与另一个相似,还是一个与另一个不相似?
泰阿泰德  你的意思是说,整个生病的苏格拉底与整个健康
的苏格拉底相似吗?苏格拉底  你的理解完全对,我正是这个意思。泰阿泰德  那么这个回答当然是不相似。苏格拉底  既然说他是不相似的,那么必然认为他是一个相
异的事物?泰阿泰德  必然如此。苏格拉底  对睡眠中的,或我们刚才提到过的任何一种状态
中的苏格拉底,你也会说同样的话吗?泰阿泰德  是的。苏格拉底  那么,按照我们在健康的或生病的苏格拉底的例
子中的发现,任何一个本质上能对其他事物起作用的事物都会把
我当作一个相异的事物吗?泰阿泰德  它当然会这样做。苏格拉底  于是,我们讲的这一对事物,即起承受作用的我和
对我起作用的事物,在两种情况中都会有相异的结果吗?泰阿泰德  当然。苏格拉底  当我健康的时候喝酒,酒对我显得可口和甘甜。泰阿泰德  是的。苏格拉底  因为,按照我们前些时候接受的解释,作用者和承
受者产生甜和甜的感觉,两者都同时在运动。在承受者这方面,感觉使舌头成为感觉者,而在酒这方面,在酒中移动的甜既使酒是甜的,又使它对健康的舌头呈现为甜的。
泰阿泰德  我们以前确实同意过这些观点。苏格拉底  如果酒碰上的是不健康的我,那么它碰上的人确实是不同的人,因为它现在碰上的人与其他人相异。泰阿泰德  是的。
苏格拉底  所以这样一对事物,即处在这种状况下的苏格拉底与喝酒,产生了相异的结果,在舌头的区域内是酸的感觉,在酒的区域内产生酸,并在那里运动。这个酒不是变成酸,而是变成酸的,而我不是变成感觉,而是变成感觉者。
泰阿泰德  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  那么,由此可以推论:第一,在我这一方,我决不会按照其他事物的这种方式变成感觉者,因为不同的物体会产生不同的感觉,在作用于它的感觉者时,它作用于一个处在不同状态中的人,因此这个感觉者是一个不同的人;第二,在事物这一方,作用于我的事物决不会与其他人相遇而又产生出与作用于我相同的后果,也不会正好具有相同的性质,因为当它从其他人那里产生出其他事物时,它自身也会变成具有其他性质的事物了。
泰阿泰德  是这样的。
苏格拉底  还有,第三,我将不会“为我自己 ”拥有这种感觉,这个物体也不会“为它自己”具有这样的性质。
泰阿泰德  不会。
苏格拉底  倒不如说,当我成为感觉者的时候,我必须成为某物的感觉者,因为我不可能拥有一个与任何事物无关的感觉;物体也同样,当它变甜或变酸的时候,它必定要对某人如此呈现,它不可能变成甜的而又不对任何人呈现为甜的。
泰阿泰德  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  我已经把要说的全都说了,所以我只能假定,无论我们如何表达,物与我应当“相互为对方”而存在或变化。必然性把我们的存在捆在一起,但没有把我们分别与其他事物捆在一起,更没有把我们分别与必然性本身捆在一起,所以我们只能相互捆在一起。同理,无论我们谈论某事物的“存在”,还是谈论它的“变化 ”,我们都必须把它作为“为某事物的 ”,或“关于某事物的”,或“朝着某事物的”存在或变化来谈论,我们也一定不能把某事物当作仅仅存在于自身,或依靠它自身而存在或变化的事物来谈论,也不能允许别人这样说。这就是我们的论证所得出的结论。
泰阿泰德  当然是,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  既然如此,那么由于作用于我的事物是为了我,而不是为了别人,所以只有我,而不是其他任何人,才能真正地感觉到它。
泰阿泰德  当然。
苏格拉底  所以我的感觉对我来说是真实的,因为它的对象在任何时候都是真实的我,如普罗泰戈拉所说,我是一名审判者,如果它为我而存在,那么它就存在;如果它不为我而存在,那么它就不存在。
泰阿泰德  似乎应该如此。
苏格拉底  如果我不会犯错误,在讨论存在或变化时也没有犯什么错误,那么我怎么会在被我感觉到的那些事物的知识问题上犯错误呢?
泰阿泰德  你不可能犯错误。
苏格拉底  所以你说的完全正确,知识无非就是感觉。在这一点上,三种伟大的学说是一致的:荷马、赫拉克利特,及其所有同类人的学说,一切事物都像河水那样流动;最聪明的人普罗泰戈拉的学说,人是万物的尺度;还有泰阿泰德依据这些学说得出的结论,知识就是感觉。
事情是不是这样,泰阿泰德?我们能说这就是我为你接生下来的你的新生儿吗?你有什么要说的?
泰阿泰德  我只能表示同意,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  经过痛苦的分娩,我们的婴儿终于诞生了,而无论它是什么样的生灵。我们应当为它举行仪式,抱着它绕灶数周;我们必须从各个角度观察我们的婴儿,弄清它绝不是一个不值得养育的无生命的怪物。或者你认为,你的婴儿在任何情况下都必须抚养,而不能抛弃?你能忍受看着它接受检查,而不是大发雷霆,好像你的头生子要被抢走似的?
塞奥多洛  泰阿泰德会忍受的,苏格拉底,他的脾气非常好。但是请解释一下,那个结论有什么错。
苏格拉底  对讨论问题,你绝对有热情,塞奥多洛。我喜欢你对待我的方式,以为我有一大包论证,我能轻易地从中取出一个证据来说明我们的结论错在哪里。你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这些论证从来不是出自于我,而总是出自与我谈话的人。我只不过有那么一点儿便利,善于从他人的智慧中得到某些解释,并以公正的态度对待它。所以,我现在不会提出自己的解释,而只想从我们的朋友那里得到解释。
塞奥多洛  这样更好,苏格拉底,按照你说的去做吧。
苏格拉底  好吧,塞奥多洛,我能告诉你一件令我惊讶的事吗,与你的朋友普罗泰戈拉有关?
塞奥多洛  什么事?
苏格拉底  他的论文的开场白。一般说来,我对他的论断感到高兴,事物对任何人来说就是它向他呈现的那个样子,但我感到奇怪的是,他竟然没有在他的《真理》一文的开头说,万物的尺度是猪、狒狒,或某些非常陌生的有感觉的生灵。有人一直对我们说,如此倨傲不恭的开场白一定非常伟大,我们由于他的智慧超越凡人而尊敬他,但实际上他并不比一只蝌蚪更聪明,更不要说比其他人更聪明了。此外我们还能说些什么,塞奥多洛?如果每个人相信的东西作为感觉的结果对他来说确实是真的,如果无人可以比他人更有资格思考别人所想是真是假,正如无人可以比他人对他人的经验作更好的判断一样,还有,如我们不止一次地说过,如果
每个人都有自己独有的信念,而它们又全都是正确的、真实的,那么,我的朋友,普罗泰戈拉的智慧在哪里,可以使他有资格教导他人,还能得到相当可观的学费?如果我们每个人都是自己的智慧的尺度,我们相对的无知又在哪里?我们又有什么必要去投靠在他的门下呢?我们一定不能设想普罗泰戈拉以这种方式讲话是为了吹捧公众的耳朵,对吗?我自己从来不这样做,也不对我的助产术会有什么结果作荒唐可笑的预测。如果普罗泰戈拉的
真理》确实是在宣布真理,而不是在用供奉他这本书的不可靠近的神龛中传出来的神谕自娱,不是在每个人的观点都正确的时候对各自的观点进行详细考察,那么哲学对话的整个事业只不过是在冗长而又可怕地展示愚蠢。
塞奥多洛  苏格拉底,如你所说,普罗泰戈拉是我的朋友,我宁愿他没有受到这种我允许的方法的驳斥。另一方面,我也不能违心地抗拒你,所以你最好还是与泰阿泰德交谈,他刚才的回答已经表明,他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很好地理解你的意思。
苏格拉底  塞奥多洛,假如你去斯巴达的一所摔跤学校,有些人在那里裸体角力,难道你只希望在那里看人们献丑,而不愿脱衣与他们一搏吗?
塞奥多洛  如果他们愿意听我的话,也不坚持要我下场,就好像现在我相信能说服你让我旁观一样,我这样做有什么不可以?我这个年纪,肢体已经僵硬,还是找一位身手敏捷的青年尝尝失败的滋味,而不必强拉我与你对峙。
苏格拉底    好吧,塞奥多洛,常言道,“己所不欲,勿施与人。 ”
所以,我还是求助于泰阿泰德的智慧吧。
那么,泰阿泰德,先把我们刚才提出的观点告诉我。实然明白
①原文直译为:”
“你喜欢的事情我也不会厌恶。
自己与其他所有人,甚至任何神,一样聪明,你难道不感到惊讶吗?或者你会说,普罗泰戈拉关于尺度的
言不能像用于人那样用于神?
泰阿泰德  我认为这话确实可以用于神。回答你的问题,我惊讶极了。我们在讨论他们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我感到相当满意,他们说的是任何事物对于任何人就是它向他呈现的样子,只要他认为这个事物是真实的,它就是真实的;但是现在,突然间,这些话的意思又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苏格拉底  我的朋友,那是因为你太年轻,容易听信华而不实的言论。普罗泰戈拉或他的代言人对此会这样做答。他会说:“在座的老少诸君,这完全是华而不实的言词。你们把诸神扯进来,它们的存在与否是我拒绝在我的言谈和著作中加以讨论的,而你们为了博得大众的青睐就这样做。说一个人并不比最低级的动物更聪明,这种说法是多么奇怪啊!你们这样说,依据的完全是看起来似乎有理的东西,而没有提出任何论证或证明。如果像塞奥多洛那样的数学家在几何学中只是依据可能性来争论,那么他会一钱不值。所以你和塞奥多洛应当考虑,是否允许用基于相似性的似乎有理的东西来确定这样重要的问题。”
泰阿泰德  你不会认为这样做是正确的,苏格拉底,你比我们更加不会。
苏格拉底  看来我们必须用另一种方式向这个问题发起进攻。你和塞奥多洛是这样想的吗?
泰阿泰德  我们必须这样做。
苏格拉底  让我们采用这样一种方式,看知识与感觉到底是相同的还是不同的。你们记得,这正是引导我们整个讨论的要点,正是为了这个要点,我们才好像捅了马蜂窝,引出了所有这些奇谈
论,不是吗?
泰阿泰德  你说的非常对。
苏格拉底  我们是否应当同意,每当我们依靠看与听感觉到某事物时,我们同时也认识了它?以我们没有学过的外语为例。我们应当说我们听不到外国人发出的声音,或者应当说我们既听到又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还有,当我们不认识字母时,我们应当在看到它们时也坚持说没看见,或者说,由于我们看见了字母,所以我们确实认识字母?
泰阿泰德  我们应当说,苏格拉底,我们对字母的认识像我们看见或听见它们一样多。我们既看见又认识字母的形状和颜色;我们同时既听到又知道语音的上升与下降。但是我们依靠看与听,既不能感觉到又不能认识到一位老师或翻译能告诉我们的东西。
苏格拉底  好极了,泰阿泰德。看到你的成长,我最好还是不要对你的看法提出反对意见。但是你瞧,这里还有另一种可怕的异议。对此我们该如何抵挡?
泰阿泰德  什么异议?
苏格拉底  是这样的。假定有人问:“一个知道某物而且仍然记得此物的人,有可能在他记得此物时却已经不认识此物吗?”我这样说可能太累赘了。我的意思是,一个人熟知某物并且记得它,但却不认识它,这种事可能吗?
泰阿泰德  当然不可能,苏格拉底,这个假设是极为荒谬的。
苏格拉底  那么我也许是在胡说。但是请想一想,你把看叫做“感到”,你把视叫做“感觉”,不是吗?
泰阿泰德  我是这样说的。
苏格拉底  那么,按照我们先前的说法,看到某物的人从看那一刻起就获得了他看见的那个事物的知识,对吗?
泰阿泰德对。苏格拉底  还有,你承认有记忆这回事吧?泰阿泰德  是的。苏格拉底  记忆是关于某物的记忆,还是没有任何对象的记
忆?泰阿泰德  当然是关于某物的记忆。苏格拉底  这个某物也就是一个人熟悉的或被他感觉到的这
一类东西吧?泰阿泰德  当然。苏格拉底  所以一个人有时候记得他看到过的东西,对吗?泰阿泰德  他记得。苏格拉底  甚至当他闭上眼睛的时候也记得吗?或者说,当
他闭上眼睛的时候就忘记了?泰阿泰德  不会的,苏格拉底,说闭目就忘那就太可笑了。苏格拉底  如果我们仍然保留前面的说法,那么我们不得不
这样说。否则就得放弃前面的说法。泰阿泰德  我确实有点疑心,不知你是否正确,但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你必须告诉我。苏格拉底  这个过程是这样的。我们说,看的人获得他所看
的事物的知识,因为我们同意,看或感觉与知识是一回事。泰阿泰德  确实如此。苏格拉底  假定这个看并获得他所看事物的知识的人闭上了
眼睛,那么这个时候他记得那个事物,但并不在看它。是这样的
吗?泰阿泰德  是的。苏格拉底  但是“不看它 ”意味着“不认识它 ”,因为“看 ”和“认
识 ”是一回事。泰阿泰德对。
苏格拉底  那么这个结论就是,认识一事物并仍旧记得它的
人并不认识它,因为他没有看它,我们说过这是一个十分荒谬的结论。泰阿泰德  非常正确。苏格拉底  事情很清楚,如果你说知识就是感觉,那么就会引
出不可能的结论来。泰阿泰德  似乎是这样。苏格拉底  那么,知识又能是什么呢?我们显然应当再次从
头开始。但是,等一等,泰阿泰德,我们现在在做什么?泰阿泰德  你这是什么意思?苏格拉底  在我看来,我们对待理论的态度,就像一只调教不
良的斗鸡,尚未交战便逃离对手,在遭到痛击之前就长啼不止。泰阿泰德  怎么会是这样?苏格拉底  我们看起来好像是满足于仅仅依靠语词上的一致
性来达成一致的意见,并获得按照职业辩论家的方法取得的较好的理论。尽管我们自称要寻求智慧,而不是为了取胜而从事争论,但我们的行为不知不觉地就像是一名令人畏惧的辩论家。
泰阿泰德  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
苏格拉底  好吧,如果我能做到,我就试着说得清楚一些。我们的问题是,熟悉某物并记得它的人会不认识它吗?我们指出,一个人在看到某物后闭上眼睛,他还记得它,但不在看它,从中得出结论,这个人在同一时刻记得那个事物,但不认识它。我们说,这是不可能的。所以,没有人再会相信普罗泰戈拉的谎言,或你的谎言,说知识与感觉是一回事。
泰阿泰德  看起来是这样的。
苏格拉底  我想,如果前一个故事的作者
仍旧活着,情况
①指普罗泰戈拉。可能就不一样了。他一定会挺身而出保护他的后代。但是他已经死了,而我们正在摧残他的遗孤。甚至连指定的保护人,像这里的塞奥多洛,也不能来拯救他。但我们还是要挺身而出,以保证公道。
塞奥多洛  苏格拉底,实际上希波尼库的儿子卡里亚才是普罗泰戈拉的受托人。我的个人爱好使我很早就从玄谈转向几何。不过,如果你能给他什么援助,我还是会感谢你的。
苏格拉底  很好,塞奥多洛。你会看到我的帮助在什么地方。如果粗心地使用语言,就好像我们通常在肯定或否定时那样,就会得出奇怪的结论。我需要详细向你,或向泰阿泰德,说明这一点吗?
塞奥多洛  对大家说吧,但是让年轻人回答你的问题。他们即使犯了错误也不是什么丑事。
苏格拉底  那么让我把所有问题中最难对付的问题提出来,我认为这个问题是最难对付的。同一个人能够既认识某事物,又不认识他认识的这个事物吗?
塞奥多洛  泰阿泰德,我们该如何回答?泰阿泰德  我想这是不可能的。苏格拉底  如果你说看就是知,那么这并非不可能。如果你
像一只野兽落入陷阱,一个头脑冷静的人用手捂住你的一只眼睛,问你能否用被捂住的那只眼睛看见他的上衣,那么你该怎样处理这个没有留下任何漏洞的问题?
泰阿泰德  我想我应该说,噢,不,我不能用那只眼看,但我可
以用另一只眼看。苏格拉底  所以,你在同一时候既看又不看同一事物吗?泰阿泰德  是的,在这种方式下。苏格拉底  那个捂住你眼睛的人会说,别在乎什么方式。这
并不是我向你提出的问题,而我的问题是,你认识某事物的时候是否也不认识它。在这个事例中,你显然在看你没有看的东西,并且你同意看就是知,不看就是不知。现在得出你的结论来。结果会怎样?
泰阿泰德  我想这个推论与我的前提是矛盾的。
苏格拉底对,在其他一系列进一步的问题中,你还会落到相同的境地。比如,知是敏锐的还是迟钝的,你是否能知近在眼前之物而不能知遥远之物,或者,你能否程度不同地知同一事物。一旦你把知识等同于感觉,舌战中贪财的散兵就会乘机用成千上万这样的问题向你发起进攻。他会对听、嗅,以及其他类似的感觉发起进攻,使你混乱不堪,他会连续向你进攻,让你苦不堪言,直至你钦佩他的娴熟的技艺,引颈受缚。这个时候他会要你付钱赎身,赎金的数目他会与你商量。
此刻,你可能会猜想,普罗泰戈拉会用什么样的论证来捍卫他的立场。我们该尝试着说出来吗?
泰阿泰德  完全应该。
苏格拉底  普罗泰戈拉自己无疑也会说出我们试着为他辩护的话,同时,他也会带着打手来到我们面前,轻蔑地把我们打发掉。他会说,你们德高望重的苏格拉底找了一个小孩作对手,把他吓坏了,因为他得回答这样的问题,同一个人能否同时记得某物而又不知该物。那个小孩吓呆了,回答说不能,因为他无法预见到后果,于是苏格拉底就转变话题,拿我这样不幸的人来开玩笑。你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苏格拉底!事实真相是这样的。你为了考察我的一些观点而向他人提问,并使他失足。在这种时候,如果他的回答像我会提供的回答一样,那么是我被驳倒了;如果他的回答和我的不一样,那么被驳倒的是他,而不是我。比如,你以为能找到人承认,一个人现有关于以往印象的记忆,具有与那个现在已经不存
在的最初印象相同的性质。其实并非如此。还有,有人会回避承认同一人既知又不知同一事物是可能的吗?或者,如果他吓坏了,不敢这样说,那么他会承认发生变化的人和变化发生前的人是相同的人吗?如果我们不是在挑剔对方的字眼,那么我们倒不如说,他就是“一 ”个人,而不是几个人的连续,或无数人的连续,只要变化继续发生。
他会说,如果你们能够做到的话,请表现得光明正大些,向我真正说过的话发起攻击,并请证明,我们每个人并不具有独特的感觉;如果肯定它们是独特的,那么也不能由此推论,对每个人呈现的事物只对他才变得(或“是 ”,如果我们可以用“是 ”这个词的话)像它呈现的那个样子。在这个问题上讲什么猪和狒狒,而你自己的行为就像一头猪。更有甚者,你诱导你的听众以同样的方式对待我的著作,这是不公平的。我确实像我在著作中写的那样,肯定这是一条真理。我们每个人都是存在与不存在的尺度,但是,这个世界上的这个人与那个人之间全是有区别的,这正是因为存在并对某人呈现的东西,与存在并对另一个人呈现的东西是不一样的。至于智慧和聪明人,我从未说过他们不存在。我用聪明人这个词指的是这样的人,他能改变我们中的任何人,当某事物存在并对他呈现为坏时,他能使它对他呈现为好。再次提醒,不要对我刚才说的话咬文嚼字,允许我作更清晰的解释。回忆一下我前面是怎么讲的。对病人来说,他的食物呈现为酸的,而且就是酸的;对健康人来说,它的食物的呈现和存在正好相反。我们现在不需要判断这两个人哪个更聪明,这样做也不可能。既不能说那个病人愚蠢,因为他竟然认为食物是酸的;也不能说那个健康人聪明,因为他的想法与病人不同。所需要的是使病人发生改变,因为另一种状态更好。
在教育方面也是这样,使较差的状态转变为较好的状态,只是医生用药物产生变化,而智者用的是谈话。这并不是一个人在使另一个认为某事是正确的,而他先前认为某事是错误的,因为,思考不存在的事物是不可能的,思考任何事物都是在对思考者所经历的事物进行思考,一切经验都是真实的。倒不如说,当某人因心灵堕落而思考堕落的事物时,另一个人依靠健全的理性使他思考其他健全的事物,有些人无知地把某些思想称作真实的,而我认为应该说这套想法比其他想法好,但并不比其他想法更真实。至于聪明人,苏格拉底,我从来没有把他们称作青蛙,如果他们做的事与身体有关,我称他们为医生;如果他们必须与庄稼打交道,我称他们为农夫。我肯定,庄稼有病、萎靡不振时,农夫会设法用生机勃勃和健康来替代原有的状态,而那些聪明而又诚实的演说家会用健全的观点替换社团中虽然正确但不健全的观点。我认为,针对具体国家而实施的似乎正确的行动,只要是为了这个国家,只要所采取的行动还能掌握国家,都是值得赞扬的。在任何具体事例中,仅当这些行动在聪明人看来是不健全的时候,他们才会用其他显得比较健全的行动来替代原来的行动。按同样的原则,智者是聪明的,应该在教育结束时得到一大笔学费,因为他能以同样的方式指导他的学生按着他们应当走的道路前进。按这种方式来理解,有些人比别的人更聪明,没有人会错误地思想,每个人的想法都是对的,无论你是否喜欢我的学说,你都必须忍受它,以它为标准。凭着这些思考,我的学说得救了,不会翻船了。
现在,如果你能从根本上驳斥这种学说,请用反证法来进行,或者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用提问的方法进行反驳。对一个通情达理的人来说,这样做并没有什么可怕;相反,他一定会非常赞同这样的做法。只有一条规则需要遵守。提问要公道。一个自称关心美德的人在辩论中不公道是极不合理的,也是有罪的。不公道是因为看不到辩论和谈话的区别。辩论不需要严肃地进行,只要尽己所能抓住对方的差错,而谈话应当诚实地进行;谈话人要帮助对方找到归于他本人或归于他以前的教师的那些疏忽和错误。如果你遵循这条规则,你的同伴就会责备他们自己的混乱和困惑,不会责备你;他们会喜欢你,会向你的社团表示亲善,会自惭形秽,希望能转向哲学,以此摆脱先前那个自我而成为不同的人。但若你像其他许多人一样,反其道而行之,那么你会得到相反的结果:不是把你的同伴引向哲学,而是使他们在年老时痛恨整个事业。所以,如果你接受我的建议,你会以我说的这种公正精神与我们相遇,不带敌意,不挑起争端,诚实地考虑我们的话是什么意思,一切事物都处在运动之中,事物就是对人呈现的那个样子,而无论这个人是任何个人还是社团。进一步的问题是,知识与感觉是否一回事,你认为这是上述原则的推论,而非如你刚才所说,是依据你的那些关于这些语词的一般用法的论证提出来的,而普通民众正是用这样的方法按自己的喜好曲解词义,使对方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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