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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拉图全集 第2卷

_2 柏拉图(古希腊)
他说,现在就回答我的问题。
我说,好的,我现在就回答。那位伊俄拉俄斯是赫拉克勒斯的外甥,但我的外甥和他很不一样。因为我的兄弟帕特洛克勒不是我外甥的父亲,而赫拉克勒斯的兄弟名字好像叫做伊菲克勒。
他说,帕特洛克勒是你的兄弟吗?我说,对,我们俩同母不同父。那么他既是你的兄弟又不是你的兄弟。我说,我亲爱的朋友,从父系方面来看我们不是兄弟,他的父
亲是凯瑞德姆,我的父亲是索佛隆尼司库。但是,凯瑞德姆是父亲,索佛隆尼司库也是父亲,对吗?我说,没错,一个是我的父亲,一个是他的父亲。他说,那么凯瑞德姆是这个父亲以外的什么吗?我说,他是我的父亲以外的父亲。那么他是一个父亲以外的父亲,对吗?你怎么像块石头一样?
①许德拉(
)是希腊神话中的九头水蛇。
我说,我想你也许可以证明我是石头,但我并不认为自己是石
头。他说,那么你是石头以外的东西吗?我说,我肯定是石头以外的。他说,你是石头以外的,所以你不是石头,对吗?你是金子以
外的,所以你不是金子,对吗?都对。他说,凯瑞德姆是一个父亲以外的东西,所以他不是一个父
亲。我说,听起来他好像不是一个父亲。这时欧绪德谟插话说,我假设,如果凯瑞德姆是一个父亲,那
么索佛隆尼司库是一个父亲以外的东西,所以他也不是一个父亲。所以你,苏格拉底,是没有父亲的。克特西普说话了。他说,你们俩的父亲不也一样吗?他是我
父亲以外的东西。欧绪德谟说,根本不是。克特西普说,什么!你父亲和我父亲是一样的吗?肯定一样。我不希望如此,欧绪德谟。他只是我的父亲还是世界上所有
人的父亲?他说,他也是其他人的父亲。否则的话,你就得认为同一个人
既是父亲又不是父亲,是吗?克特西普说,我并不这样想。嗯,那么不是金子的金子,不是人的人,是这样吗?克特西普说,如谚语所说,这两根线不能扯到一块去,欧绪德
谟。如果你的父亲是所有人的父亲,那么你说的这件事太奇妙了。但他是父亲。他是所有人、所有马、所有其他所有动物的父亲吗?欧绪德谟答道,他是所有一切的父亲。你母亲也是所有一切的母亲吗?我母亲也是。克特西普说,由于你母亲是海兽的母亲,所以她也是海胆的母
亲!欧绪德谟答道,你母亲也是。克特西普说,那么你是小鱼、小狗、小猪的兄弟!欧绪德谟说,你也是。克特西普说,公猪和公狗是你爸!欧绪德谟说,你爸也是公猪和公狗!这时,狄奥尼索多洛说,没错,克特西普,如果你愿意回答我的
问题,那么你马上就会承认自己就是这些畜生。来吧,告诉我,你
有狗吗?克特西普说,有,有一只恶狗。它有小狗吗?克特西普说,有许多小狗,像这只老狗一样坏。那么老狗是小狗的父亲,对吗?克特西普说,我亲眼看到这只老狗与母狗交配。很好,这只老狗不是你的吗?克特西普说,肯定是。那么作为一名父亲的这条狗是你的,所以这条狗成了你的父
亲,你成为小狗的兄弟。还没等克特西普说话,狄奥尼索多洛又接着说道,克特西普不
知如何反击了。再问一个小问题。你打这条狗吗?克特西普笑着说,没错,我打这条狗,因为我不能打你!那兄弟俩中另一位说,那么好,你打了你自己的父亲。
克特西普说,确实妙得很,还有更好的理由可以推论我打了你的父亲。欧绪德谟,什么原因使他生下如此能干的两个儿子?如果说你们的能干有什么好处的话,那么我想就是可以供你们的父亲也是小狗的父亲寻开心吧!
但他并不想要许多好处,克特西普,你也不想要。欧绪德谟,你自己也不想要,对吗?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不想要。克特西普,告诉我,你认为当
一个病人需要喝药的时候,喝药对他来说是好的,还是不好的?或者说,当他要去打仗时,他带武器比不带武器要好吗?克特西普答道,我肯定会这样想,但我知道你马上又会说出一套鬼话来!
欧绪德谟说,你马上就能看到。你只管回答问题就好。你承认在必要的时候,喝药对人来说是好的;那么这个人当然就要尽可能多地喝这种好东西,这时候要是有人碾一车藜芦
给他喝,必定会有奇效!
克特西普说,确实好极了,欧绪德谟,除非喝你那些药的人身材有德尔斐的神像那么高大!还有打仗,带武器是好的,所以你必须尽可能多地携带长枪和盾牌,因为武器是好东西!克特西普说,我是这样想的,欧绪德谟,但我怀疑你是否也这
样想。你宁愿只带一支枪和一面盾,不是吗?是的。克特西普说,那么革律翁和百手巨人布里亚柔斯②怎么样
也给他们一支枪、一面盾吗?我认为你对武器知道得很多,你是重装
一种草药。布里亚柔斯(
)是希腊神话中的巨人,有五十个头和一百只手。
兵,你的同伴也是!
欧绪德谟哑口无言,但是狄奥尼索多洛又重提克特西普前面的话,继续发问。他说,我们也可以金子为例你认为拥有金子是件好事吗?
他答道,确实是好事,我希望拥有很多金子!很好,那么你认为我们必须始终拥有好东西,到处拥有好东
西,对吗?他说,应当尽可能多地拥有!你承认金子是好的吗?他说,对,我承认。那么一个人必须始终拥有金子,到处拥有金子,尤其是他自
身!如果某人的肚子里有三塔伦特
金子,他的脑壳里有一塔伦特金子,他的每只眼睛里有一个金斯达特,
那么这个人会成为最幸福的人吗?
克特西普说,没错,确实有人说过,西徐亚人中最幸福、最优秀的人把大量黄金放在他们“自己的”脑壳里我说“自己的”这个词和你说“拥有”那个狗父亲的意思是一样的更加令人惊讶的是,他们甚至用他们自己的镀了金的脑壳喝酒,各自用手拿着自己的脑壳,还能看见里面的金子!
欧绪德谟说,没错,他们看见了,无论是西徐亚人还是别的什么人,他们看可看的东西还是看不可看的东西?我假定是看可看的东西。
①塔伦特(
,希腊重量及货币单位,合
公斤。
②希腊人把一定重量的铸币称作斯达特(
,有金银两种,银币也
称为,一个金斯达特约值
德拉克玛。
③此处英译文为
,可解作“自己的”,也可解作“拥有的”,作动名词
时则为“拥有”
。此处克特西普利用语词的歧义来进行争论。
他说,那么你也是这样吗?
是的,我也这样。
那么你看我们的衣服了吗?
是的。
那么这些衣服是能看的!
克特西普说,妙极了!
他问道,它们看什么?
克特西普答道,它们什么也没看。但也许你并不认为它们在看,对吗?你这个灵魂空虚的家伙!欧绪德谟,我认为你正在大白天说梦话,如果说有可能谈论根本不存在的事物,那么你现在正在这样做!
狄奥尼索多洛说,沉默的谈论( 是可能的
吗?
克特西普说,极不可能。
或者说,谈论的沉默( )有可能吗?
他说,更加不可能。
但是,当你谈论石头(
、木头、铁块的时候,不就
是沉默的谈论(
吗?
如果穿过铁匠铺,那么我不会在那里说话,相反,如果有人在那里打铁,那么铁块也会叮叮当当地大声说话。所以,从这个问题来看,你的智慧使你看不到自己实际上什么也没说。还有,你可以把另一件事继续证明给我看,怎么会有谈论的沉默(
)这种事?我认为克特西普想要出风头,因为他喜欢这样做。欧绪德谟说,当你沉默的时候,你不是对一切都沉默了吗?他说,是的。那么你在谈论事情的时候也是沉默的,因为这些事情也是一
切事物的一部分。克特西普说,你说什么?一切事物难道不是沉默的吗?欧绪德谟说,我认为不是。那么我亲爱的先生,一切事物都讲话吗?我认为讲话的事物讲话。他说,但我问的不是这一点。我问的是一切事物是沉默的还
是说话的?
狄奥尼索多洛这时候鲁莽地插话说,既不是沉默的又不是说话的,或者说既是沉默的又是说话的!我敢肯定你不知道如何对付这个回答!
克特西普像通常那样大声狂笑起来,他说,我亲爱的欧绪德谟,你的兄长把你的论证给“既..又..”掉了,真该讨打!
克利尼亚高兴地笑了起来,这样一来,克特西普更加趾高气扬,忘乎所以。但我认为凶猛的克特西普所用的技艺就是从这些人那里捡来的,因为这种技艺在今天不可能来自世上的其他人。
于是我说话了,克利尼亚,你为什么要对如此严肃和美好的事
情发笑?狄奥尼索多洛说,苏格拉底,你怎么啦,你见过美丽的事物吗?我说,对,我见过,狄奥尼索多洛,我见过许多。他问道,它们与美丽的事物是不同的,还是相同的?在这个地方,我真的进退维谷,我想,在这个问题上发发牢骚
完全可以理解。然而,我说,它们与美丽本身是不同的,但它们各自都拥有某种美。他说,如果有一头公牛跟你在一起,那么你就是一头公牛;现在我跟你在一起,所以你就是狄奥尼索多洛,对吗?我说,嗬,打住,别这样说!
他说,那么当不同的事物与一个不同的事物在一起的时候,不同的事物为什么应当是不同的呢?我问道,你为此着急吗?
此时我已经在试图模仿这俩人的智慧,我一直在等待时机。他说,我怎么不着急呢?我和世上每一个人都对这个不存在的东西着急,不是吗?我说,狄奥尼索多洛,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美丽的东西不是
美的,丑陋的东西不是丑的,对吗?他说,如果我是这样想的话。你难道不这样想?他说,我确实这样想。那么相同的东西不是相同的,不同的东西不是不同的,对吗?
因为我假定不同的东西不是相同的东西,我认为甚至连一个孩子也不需要为此着急,认为不同的东西不是不同的。但是我亲爱的狄奥尼索多洛,你故意忽略了这一点,因为我认为你们俩的辩证法非常完善,就像一名好工匠,做每件事都很恰当。
他说,那么你知道对各种匠人来说,什么工作是恰当的?首
先,某个人的恰当工作是摆弄那些金属,你知道他是谁?我知道,是铁匠。制造陶瓷器皿的是谁?是陶工。好,是谁在屠宰、剥皮、切肉、烹饪、油炸?我说,是厨师。如果任何人都做适宜的工作,那么他会把事情做好吗?当然会。你说切肉和剥皮对厨师是适宜的,对吗?承认还是不承认?我说,对,但请你宽恕我。
他说,假如有人把那厨师宰了,切成肉片,煮熟或油炸,那么他显然在做适宜的工作,假如有人把铁匠放在铁砧上锻打,或者把陶工放在窑中烧,他也在做适宜的工作。
噢,天哪!
我说道,你们的智慧终于原形毕露了!啊,但愿我的智慧不是这个样子!他说道,你就不能把它当作你自己的智慧吗,苏格拉底,如果
它能变成你的智慧?我说,如果你来选择,那么我显然可以这样做。他说,好吧,你相信自己能认出自己的东西来吗?除非你说我不能,因为我必须从你开始,到欧绪德谟这里结
束。
他说,很好,你认为这些东西是你的吗,你是它们的主人,可以随意使用它们比如一头公牛和一只绵羊,如果你可以随意把它们送给别人或拿去献给任何一位神,那么你会认为它们是你的,对吗?而那些你不能如此加以使用的东西不是你的,对吗?
我想有些美好的东西就要从他们的问题中显现出来了,我急
于想听个究竟,所以我说,肯定没错,只有这样的东西是我的。他说,你把那些有生命的东西称作动物吗?我说,是的。你承认只有你可以自由处置的动物才是你的,这是我刚才问
的,对吗?我承认。这时候他神秘地停了一下,似乎在酝酿某个重大问题,他说,
苏格拉底,你有家族神宙斯吗?我猜想这场谈话已经快到尽头,于是就竭力想要逃走,然而过
①此处原文为波塞冬(,希腊神话中的海神,宙斯的兄弟。
不了多久我就只能像被网住了的鱼一样乱蹦了。我说,不,狄奥尼索多洛,我不拥有。那么你一定是可恶的贱民,根本不是雅典人,你既没有家族神又没有献祭,也没有其他美好的东西。
我说,这样说对你狄奥尼索多洛倒是适宜的。嘘,别做声,别对我恶意地布道。我有自己的祭坛、宗教、家族祷告,以及其他诸如此类的东西,像其他任何雅典人一样多。
那么其他雅典人也没有家族神宙斯吗?他问道。
我说,没有一个伊奥尼亚人
这样称呼宙斯,无论是我们自己还是其他殖民城邦;由于伊安
的世系,我们的家族神是阿波罗。我们不把宙斯称作家族神,而是称作庭院神和氏族神,雅典娜是我们的氏族神。
狄奥尼索多洛说,嗬,够了。看起来,你既拥有阿波罗和宙斯,
又拥有雅典娜。我说,对。他说,那么这些都是你的神吗?我说,是我的祖先和主人。他说,不管怎么说,他们是你的。你难道不承认他们是你的
吗?我说,我承认,我怎么能不承认呢?他说,那么这些神不也是动物吗?因为你承认说无论什么有
生命的东西都是动物。这些神难道没有生命吗?
①伊奥尼亚(
,古代希腊地区名,位于小亚细亚西岸中段从南到
北的一条狭长地带,还包括萨摩斯和开俄斯两个岛屿。希腊人在这里建立的十二个殖民城邦,其中包括米利都、爱菲索、科罗封等,是希腊哲学最早发生的地方。
②伊安(
,出处不详。
我说,他们有生命。
所以他们也是动物,对吗?
我说,对,他们是动物。
但是你承认过,你可以自由馈赠、出售、随意献祭给任何神灵的动物是属于你的。
我说,没错,我承认过,因为不这样说我就没有别的出路,欧绪德谟。
欧绪德谟说,那么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你承认宙斯和其他神灵是你的,你是否可以自由地出售、馈赠他们,或者可以像对待其他动物一样对待他们呢?
你瞧,克里托,到了这一步我就被那个论证打倒了,躺在那里默不作声。但是这时候克特西普前来助战。他大声喊道,好啊! ①噢,赫拉克勒斯!多么优美的言论!
狄奥尼索多洛说,赫拉克勒斯是一个坏蛋,还是那个坏蛋是赫拉克勒斯?
然后克特西普说,噢,天哪!多么奇妙的言论!我屈服了,这两个人是战无不胜的。
我亲爱的克里托,当时在场的人都无一例外地赞扬他们,把这两个人和他们的谈话捧上了天。他们欢笑、鼓掌,直到筋疲力尽为止。在此之前,虽然每个关键之处都有一阵喧哗,但只来自欧绪德谟的崇拜者,而现在吕克昂的每一根柱子几乎都回荡着欢笑声。我自己也打算承认以前从未见过如此能干的人。他们的技艺完全征服了我,于是我开始赞扬他们,向他们表示祝贺。我说,噢,幸福的哥俩,你们真是神奇的天才!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你们迅速地完成了这项艰巨的工作。欧绪德谟和狄奥尼索多洛,你们的言语
①此处原文为,喝彩声,这个词另一个意思是坏蛋、亡命徒。
充满精华,但最神奇的还在于你们并不在乎多数人怎么想,也不在乎那些严肃的或拥有巨大名望的人怎么想,而只注意像你们一样的人。我敢保证,很少有人会像你们一样赞扬这些论证,而其他人对这些论证所知甚少,他们感到要他们用这样的言语方式驳斥他人比他们自己受到驳斥还要可耻。在你们的言语方式中有一件事表现了公众精神和仁慈。你们说没有什么东西是美丽的、好的、白的,等等,事物根本就没有任何区别,这个时候你们确实真的缝住了大家的嘴,但这样一来似乎也把你们自己的嘴缝上了。如果从你们的言语中把那些无礼的成分都去掉,那么你们确实说得很好。最主要的是,你们深入细致地用这样一种技艺思考了一切事物,任何活人在很短时间里都能学会这种技艺。我仔细观察过克特西普,他很快就能对你们进行模仿。还有一点和你们的方法有关
能够敏捷地作出反应是好的,但用于公众场合并不适宜。如果我可以大胆地向你们提建议,那么请你们不要对公众讲话,否则他们可以学得很快而忘了对你们表示感谢。你们俩最好在私下里争论,如果需要第三个人在场,那么就让一个能向你们交学费的人参加。我还要向你们的学生提出同样的建议,如果你们是谨慎的,那么决不要去和其他人争论,只能和你们的老师争论,或者在你们之间争论。欧绪德谟,物以稀为贵,而如品达所说,水是最好的,也是最贱的。我说道,如果你们愿意,请接受我和克利尼亚做你们的学生。
克里托,说完这番话没一会儿,我们就散去了。你肯定会和我们一起去接受那两个人的教育,你知道他们宣称能教任何愿意付学费的人,无论年纪与智力如何
任何人都欢迎,每个人都能轻易地学会他们那种能干的方法
为了你的利益,我还得特别强调,他们说过这种学习并不妨碍人们去挣钱。克里托  那好吧,苏格拉底,我这个人很好奇,也总是乐意学
习。但问题在于我并不是欧绪德谟这样的人,而是你提到的另一类人中的一个,宁可被这种谈话所驳斥也不愿用这种谈话去驳斥别人。我现在要是向你提建议显得可笑,但我还是想把我听到的一件事跟你讲。我必须告诉你,我昨天碰到一个人,当时他从人群中挤出来,而我正在外围走动。他认为自己是个能人,擅长在法庭上讲话。他对我说,喂,克里托,你怎么没坐在那些聪明人的脚跟前?
我说,没办法,我想靠近些,但里面太吵了,我听不见。
他说,这场谈话很值得一听。
我问道,这是一场什么样的谈话?
你也许听说过使用辩证法的人,在现在还活着从事谈话的人中间,这种人最能干。
我说,那么你认为他们怎么样?
他们?无论谁听了他们谈话都会认为他们在胡说
八道,谈论一些根本没有价值的事情,或者小题大作。
这是他的原话,一字不落。然后我说,不过,哲学是一样迷人的东西。
他说,呸,呸,迷人,得了吧!我告诉你,一文不值!如果你刚才在场,我敢肯定你会为自己的老朋友感到耻辱,他是个大傻瓜,竟然把自己交到这样的人手中,他们只会咬文嚼字,根本不在乎自己在说些什么。这些人竟然还算是当今最强大的人。克里托,这些人运用的整个方法确实是卑鄙的、可笑的。
在我看来,苏格拉底,这个人责备这种方法是不对的,其他人责备这种方法也不对,至于他认为不要当众与这样的人争论,我认为他的态度是正确的。
苏格拉底  我亲爱的克里托,这样的人确实神奇。但我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个和你说话、挑哲学毛病的人属于哪类人?
他是法庭辩论专家,还是演说家,或者是专门撰写讲稿让演说家去讲演的人?克里托  他确实不是演说家,我也不认为他曾去过法庭。但我告诉你,有人说他懂得这门技艺
一个会撰写演讲稿的能人。
苏格拉底啊!现在我知道了。我正想去找这样的人谈话。我亲爱的克里托,普罗狄科把这些人称作介于哲学与政治之间的边疆居民。他们认为自己最聪明,不仅是最聪明的,而且也被许多人认为是最聪明的,所以在取得举世公认的名声的道路上,他们惟一的对手是哲学的学生,其他再也没有别人了。正因为此,他们相信如果能削弱哲学家的名望,把哲学说得一文不值,自己就能马上在公众心目中无可争议地赢得智慧之人的名声。他们相信自己确实是最聪明的,但在非正式谈话中,只要他们稍微一迟缓,就会被欧绪德谟这群人截断。如果他们认为自己聪明,那么应该说这样想是相当合理的,他们知道自己在哲学和政治方面都有适度的修养,在两方面都有足够的知识,因此在享受智慧之果时,他们能够避免这两个领域中的危险和冲突。
克里托  那么你是怎么想的,苏格拉底?他们说的这些话有意思吗?他们当然自视甚高,把自己说得天花乱坠。
苏格拉底对,就是这么回事,克里托,看起来很好,实际上并没那么好。因为要说服他们接受这两个领域中的真理并不容易。对人和事物来说,如果位于两个事物之间,并分有它们,那么当它们一好一坏的时候,居间者就会比其中的好事物坏,而比其中的坏事物好;当位于两个并非针对同一对象而言的好事物之间时,居间者比这两个好事物都要差,因为这些事物作为组成部分各有自己的用处;当这两个事物是并非针对同一事物的坏事物时,那么居间者就是由这两个坏事物组成的,并处在二者之间,居间者只比那些它们在其中拥有某个部分的事物要好些。如果哲学和政治行为都是好的,但各自针对不同的事情,如果这些人位于它们之间并拥有二者的某个部分,那么他们就没有任何东西可说,因为他们比二者都要坏;如果二者一好一坏,那么他们比一样东西要坏,比另一样东西要好;如果二者都是坏的,那么这些人会说出某些真理,否则的话,他们就根本不能说出真理。现在我不认为他们会承认这两样东西都是坏的,也不会承认一好一坏;实际上,这些分有二者的人比只从事政治或哲学的人要差,尽管他们确实是第三种人,他们想要人们把他们当作第一位的。我们一定不要由于他们的野心而对他们太严厉,一定不要生气,但我们必须相信他们就是这样的人。因为,无论什么人只要他说的话是在向智慧接近,只要他勇敢地追随智慧,并为此而努力工作,我们都必须对他表示满意。
克里托好,苏格拉底,你知道我老是跟你讲,我对自己的儿子感到困惑,不知该如何对待他们。我的小儿子还很小,但是克里托布卢已经长大成人,需要有人帮助他。事实上,每当我遇见你,我就想起自己所碰到的种种麻烦,全都是为了这个孩子,好比说找个出身高贵的妇女结婚给他们做后娘,多挣些钱让他们能够富裕。总之,要我放弃他们的教育在我看来简直是发疯。但是每当我看到这些自称能教育人的人,我就感到可怕。说实话,他们在我看来没有一个适宜做这项工作,所以我不知道如何让我的孩子去学哲学。
苏格拉底  我亲爱的克里托,你难道不知道无论哪一行,愚蠢卑劣的人居多,严肃高尚的人极少?体育怎么样?你认为体育是个好行当吗,还有演说、指挥战争?
克里托  这些行当确实不错。
苏格拉底  很好,你难道看不出在各种行业中大多数人都显得很可笑?
克里托  没错,你说的完全正确。苏格拉底  但你会因此而回避从事任何行业,也不让你的儿
子去从事某个行业吗?克里托  这样做就不对了,苏格拉底。苏格拉底  那么,克里托,不要做你一定不能做的事。别为那
些实践哲学的人担心,无论他们是好是坏,只要能认真仔细地考察事物本身。如果哲学在你看来是样坏东西,那么就让所有人都回避它,而不仅仅是你的儿子;但若你对哲学的看法也和我一样,那么如谚语所说,让“你自己和你的家人”鼓足勇气去追求它,实践它。
克拉底鲁篇
提要
本篇对话讨论语言的起源,基本上是一个新主题。苏格拉底对这个问题的探讨包含许多奇妙的猜测,偶尔也有对真理的洞察,甚至是非常深刻的顿悟。第一条建议是:人的语言来自神,但他与这种观点没什么关系。他说,这不是一个推理,而只是一个无需任何理由的托词。就像一名悲剧诗人,遇到难题就把宙斯当作工具搬出来应急。
对话的主要部分用于猜测希腊语词的派生,当然啦,只有能读希腊文的人才能理解,像所有猜测一样,它也显得使人厌倦。大部分读者会很快放过这篇对话,但这样做是一种遗憾,因为苏格拉底的形象正是通过大量使人疲倦的阅读才显现出来。苏格拉底经常竭尽心智,就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提出许多错综复杂的论证,但他又像是在与人的心力开玩笑,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我老是从进来那个门里出去”,我发现自己比没研究之前更加困
“经过大量研究,惑。 ”
对话结尾处,开玩笑和讥讽消失了。他说,要发现真理,语言的精确和变化都没有什么帮助。善与美是存在的、永恒的,而我们用来表达它们的语言决不会适宜。他吩咐克拉底鲁说:“好好思考吧,当你发现了真理,再来告诉我。 ”
正文
赫谟根尼  假定我们让苏格拉底成为论证的一方。
克拉底鲁  只要你乐意。
赫谟根尼  我要向你做些解释,苏格拉底,我们的朋友克拉底鲁一直在对名称进行论证。他说名称是自然的,而非约定俗成的
名称不是人们一致同意使用的那种声音的一部分名称的真实性或正确性对希腊人和野蛮人来说都是一样的。我问他,你自己的名字克拉底鲁是否真实?他回答说是。苏格拉底的名字呢?也是。我对他说,那么每个人的名字就是别人称呼他的那个名称。对此克拉底鲁回答说,如果世上所有人都叫你赫谟根尼,那么赫谟根尼就不会是你的名字了。我急于想得到进一步的解释,这时他露出一副嘲讽和神秘的样子,看起来他要是愿意的话,他会说出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如果他能把话说明白,那么也一定能够完全令我信服。苏格拉底,告诉我,这个神谕是什么意思,或者要是你擅长这种事,那么也可以把你自己对名称真实性或正确性的看法告诉我,这样的话我就能先听为快了。
苏格拉底  希波尼库之子,有句古谚说“好知识最难获得”。关于名称的知识是知识的一大部分。如果我不那么穷,我就会去听伟大的普罗狄科讲授那门
德拉克玛的课程,这是一门完整的语法和语言课
这是他自己的原话
要是这样的话,我马上就能回答你有关名称正确性的问题。但我确实只听了门一个德拉克玛的课,因此我不懂名称的真实性。然而我很乐意帮助你和克拉底鲁考察这些事情。他说你的名字并非赫谟根尼,我怀疑他只是在和你开玩笑,他的意思是说,你并非赫耳墨斯真正的儿子,因为你一直在寻找好运,但从来没交上好运。但我说过,要获得这类
知识很难,所以我们在听到双方意见之前最好不要下结论。
赫谟根尼  我经常和克拉底鲁或是其他人谈论这个问题,但除了说它是约定俗成的和人们一致同意的,我无法相信名称的正确性还有其他什么原则。在我看来,你提出的任何名称都是正确的,如果你换一个名称,那么这个新名称也和老名称一样正确我们经常给自己的奴隶换个名字,我们给他们起的新名字就和老名字一样好。因为自然并没有把名字给予任何事物,所有名称都是一种习俗和使用者的习惯。这就是我的看法。但若我错了,我乐意听到克拉底鲁的批评,向他学习,或向其他任何人学习。
苏格拉底  我敢说你是对的,赫谟根尼。让我们来看
你的意思是,每一事物的名称只是大家都同意用来称呼它的那个东西,对吗?
赫谟根尼  我是这样想的。苏格拉底  名称的赐予者是一个人或一个城邦,是吗?赫谟根尼  是的。苏格拉底  好吧,现在让我们来举例。假定我把一个人叫做
马,或把一匹马叫做人,那么你的意思是说,我个人把这个人叫做马是正确的,而世上其他人把他叫做人也是正确的;或者我个人把他叫做人,而世上其他人把他叫做马也是正确的
你是这个意思吗?
赫谟根尼在我看来这些说法都对。苏格拉底那么它们的真实性如何?你承认语词有真实与虚
假之分吗?赫谟根尼当然有。苏格拉底命题也有真实与虚假之分吗?赫谟根尼当然有。苏格拉底真实的命题说的是存在的事物,虚假的命题说的
是不存在的事物,对吗?赫谟根尼对,除此之外还能有别的回答吗?苏格拉底  那么,在一个命题中有真实与虚假吗?赫谟根尼  当然有。苏格拉底  但一个命题的真只能是整个命题的真,而它的部
分可以是不真的吗?赫谟根尼  不可能,部分也和整体一样真。苏格拉底  你说的部分是大部分而不是小部分,或者说你指
的是每一部分?赫谟根尼  我要说每一部分都是真的。苏格拉底  命题有可能分解为比名称还要小的部分吗?赫谟根尼  不可能,名称已经是最小的部分了。苏格拉底  那么名称是真命题的一个部分吗?赫谟根尼是。苏格拉底  它是一个部分,而且你说它是一个真实的部分。赫谟根尼对。苏格拉底  虚假的部分不也是虚假的吗?赫谟根尼是。苏格拉底  但若命题可真可假,名称不也可真可假吗?赫谟根尼  我们必须这样推论。苏格拉底  任何事物的名称是由任何人加以肯定的那个名称
吗?赫谟根尼  是的。苏格拉底  那么,如果每个人都说到某个事物,这个事物就会
有许多名称,对吗?这些名称在被说出来时都是真实的名称,对吗?赫谟根尼对,苏格拉底,我感到名称的正确性无非就在于
此。你提供一个名称,我提供另一个,对同一事物来说,不同的城市和国家有不同的名称。希腊人和野蛮人使用不同的名称,希腊的几个部族使用的名称也不一样。
苏格拉底  但是赫谟根尼,你会说名称不同事物也不同吗?如普罗泰戈拉所说,它们都只与个人相关联,对吗?他说过,人是万物的尺度,对我来说,事物就是它们对我所显现的那个样子,对你来说,事物就是它们对你所显现的那个样子。你同意他的看法吗,或者你会说事物有它们自己永久的本质?
赫谟根尼  苏格拉底,在我困惑不解的时候,我曾经好几次想要投靠普罗泰戈拉,但我并不完全赞同他的观点。苏格拉底  什么!你曾被迫承认根本没有坏人这样的事物吗?赫谟根尼  我确实没有,我经常想,很坏的人是有的,但也有
许多好人。苏格拉底  好吧,你曾见过非常好的人吗?赫谟根尼  不太多。苏格拉底  但你还是见到过,是吗?赫谟根尼是。苏格拉底  你认为非常好的人是非常聪明的,非常坏的人是
非常愚蠢的,对吗?这是你的看法吗?赫谟根尼  是的。苏格拉底  但若普罗泰戈拉说得对,真理就是事物对某人显
现的那个样子,那么在我们中间如何可能有些人聪明,有些人愚蠢
呢?赫谟根尼  不可能。苏格拉底  另一方面,你若是认为智慧和愚蠢真的有区别,那
么我想普罗泰戈拉的论断几乎不可能正确。如果事物对每个人所
显现的都是真的,那么一个人实际上不可能比其他人更聪明。赫谟根尼  不可能。苏格拉底  你也不会倾向于欧绪德谟的看法,认为一切事物
在同一时刻同等地属于一切人,并且始终如此,因为这样一来,如果美德和邪恶始终同等地属于一切人,那么就不可能有些人是好人,有些人是坏人。
赫谟根尼  不可能。
苏格拉底  如果这两种看法都不对,事物并非与个人相关联,一切事物并非同等地在同一时刻属于所有人,并且始终如此,那么必须假定事物有它们自己专门的、永久的本质;它们并非与我们相连,或受我们影响,按我们的想象动摇不定,而是独立的,保持着它们自己的本质和自然给它们规定的联系。
赫谟根尼  苏格拉底,我认为你说得对。苏格拉底  我所说的只适用于事物本身,还是同样也适用于
这些事物发出的行为?行为不也是一类存在吗?赫谟根尼对,行为也像事物一样真实。苏格拉底  所以行为也按照它们的专门性质来完成,并非按
照我们对它们的看法来完成,是吗?例如在切割中,我们并非随意的,可以随便使用什么工具,而是只使用恰当的工具,按照切割的自然过程进行,这种自然过程是正确的,会取得成功,而其他过程则会失败,根本没有什么作用。
赫谟根尼  我会说,这种自然的方式是正确的方式。苏格拉底  还有,在燃烧中,并非每一种方式都正确,只有自
然的方式是正确的,使用自然的工具是正确的。赫谟根尼对。苏格拉底  这对一切行为都可以成立吗?赫谟根尼对。
苏格拉底  讲话是一种行为吗?赫谟根尼对。苏格拉底  随心所欲地讲话是正确的吗?成功的讲话者不就
是按照自然的方式、依据事物必须被讲述的方式、使用自然的工具
讲话的人吗?按照其他任何方式讲话都会导致谬误和失败。赫谟根尼  我非常赞同你的意见。苏格拉底  提到事物的名称是讲话的一部分,对吗?因为人
们讲话时总会提起事物的名称。赫谟根尼  没错。苏格拉底  如果讲话是一种行为,那么与这种行为有关的提
到事物的名称不也是一种行为吗?赫谟根尼对。苏格拉底  我们看到这种行为并非与我们自己相连,而是有
其自身特性,是吗?赫谟根尼  确实如此。苏格拉底  那么论证会引导我们得出这样的结论:必须按照
自然过程用恰当的工具来给事物命名,而不能随心所欲;只有这样
我们才能成功地命名,除此别无他途。赫谟根尼  我同意。苏格拉底  还有,被切割的东西必须要用某种东西来切割吗?赫谟根尼对。苏格拉底  被编织或穿孔的东西必须要用某种东西来编织和
穿孔吗?赫谟根尼  确实如此。苏格拉底  被命名的东西必须要用某种东西来命名吗?赫谟根尼对。苏格拉底  我们用什么东西来穿孔?
赫谟根尼  钻子。苏格拉底  我们用什么东西来编织?赫谟根尼  梭子。苏格拉底  我们用什么东西来命名?赫谟根尼  名称。苏格拉底  很好,那么名称是一个工具吗?赫谟根尼  肯定是。苏格拉底  假定我问,梭子是一种什么样的工具?你会回答
说,编织工具。赫谟根尼对。苏格拉底  我又问,我们在编织时用梭子做什么?回答是用
它把纬线和经线分开。赫谟根尼  非常正确。苏格拉底  对钻子,或一般的工具,不也可以做出同样的描述
吗?赫谟根尼  肯定能。苏格拉底  假定我现在就名称提一个相同的问题,你能回答
我吗?把名称当作一样工具,当我们在给事物命名时,我们在做什
么?赫谟根尼  我说不出来。苏格拉底  我们不是在把信息相互传递,按照事物的性质区
别它们吗?赫谟根尼  我们确实在这样做。苏格拉底  那么名称是教育和区分性质的工具,就像梭子把
织网的线分开。赫谟根尼对。苏格拉底  梭子是织工的工具吗?
赫谟根尼  肯定是。
苏格拉底  那么织工会很好地使用梭子
这里很好的意思就是像个织工,对吗?教师会很好地使用名称这里很好的意思就是像个教师,对吗?赫谟根尼对。苏格拉底  当织工使用梭子时,他很好地加以使用的成果是谁造的?赫谟根尼  是木匠造的。苏格拉底  每个人都是木匠,还是只有掌握了木工技艺的人是木匠?赫谟根尼  只有掌握了木工技艺的人是木匠。苏格拉底  当钻孔的人使用钻子时,他很好地加以使用的钻子是谁造的?赫谟根尼  是铁匠造的。苏格拉底  每个人都是铁匠,还是只有掌握铁匠技艺的人是铁匠?赫谟根尼  只有掌握铁匠技艺的人是铁匠。苏格拉底  当教师使用名称时,他用的东西是谁造的?赫谟根尼  讲到这里我又感到困惑了。苏格拉底  你至少可以说出是谁把我们使用的名称给了我们,是吗?赫谟根尼  我确实说不出来。苏格拉底  你不认为把名称给我们的是法律吗?赫谟根尼对,就算是吧。苏格拉底  那么当教师给我们一个名称时,他在使用立法家的成果吗?赫谟根尼  我同意。
苏格拉底  每个人都是立法家,还是有立法技艺的人才是立
法家?赫谟根尼  有立法技艺的人。苏格拉底  那么赫谟根尼,并非每个人都能提供名称,只有名
称制造者才能提供,他就是立法家,在世上所有艺人中,有这种技
艺的人最少。赫谟根尼对。苏格拉底  立法家如何制造名称?他看着什么把名称造出
来?请参照前面的例子来考虑这个问题。木匠在制造梭子时看着
什么?他不是在看着一个天然的、适宜起梭子作用的东西吗?赫谟根尼  没错。苏格拉底  假定在制造时,那个梭子破了。他会在造另一个
梭子时看着这个破梭子吗?或者说他会照着它的形状
另外再
造一个吗?赫谟根尼  按我的想法,是照着它的形状。苏格拉底  这个形状难道不应当公正地被称作真正的或理想
的梭子吗?赫谟根尼  我认为应当这样看。苏格拉底  在织造衣料时,无论厚薄,无论是用亚麻、羊毛,还
是别的材料,不管需要用什么样的梭子,都必须具有梭子的这种真正的形状。最适宜各种工作的梭子无论是个什么样,它必定是梭子的制造者按各种具体情况生产出来的那种形状的梭子。
赫谟根尼对。苏格拉底  对其他工具来说也一样。当一个人发现了天然适
①此处的形状与柏拉图哲学的核心概念 “型”是一个词,英文译为。为贴近此处的语境,译为形状。
合某样工作的工具,他必须把这种工具天然的“型”表现出来,不管他用的是什么材料,而不能凭想象随意把它表现成其他样子。例如,他必须知道如何把天然适合各种用途的铁钻的“型”放入铁。对吗?
赫谟根尼  当然对。苏格拉底  他也必须知道如何把天然适合各种用途的梭子的
“型”放入木头吗?赫谟根尼对。苏格拉底  因为梭子的几种形式针对不同织物而设,制造工
具莫不如此。赫谟根尼对。苏格拉底  至于名称,如果立法家是任何真正意义上的给事
物命名的人,那么立法家不也要必须知道如何把每一事物真正的、天然的名称放入声音和音节中去,看着这个理想的名称
制造和提供一切名称吗?我们必须记住,不同的立法家不会使用相同的音节。因为尽管每个铁匠可以为同一目的而制造相同的工具,但他们决不会从同一块铁里把它们都造出来。“型”必须是相同的,但质料可以是多样的,无论用什么样的铁,造出来的工具可以一样好,无论在希腊还是在外国
没有什么区别。赫谟根尼  你说得很对。苏格拉底  至于立法家,只要他用任何音节提供了真正、恰当
的名称的形式,那么无论他是希腊人还是蛮族人,你不会因为他的出身而视之为低劣的立法家
这与他是哪个国家的人没有关系。
赫谟根尼  非常正确。
①即名称的“型”。
苏格拉底  那么无论用什么样的木头制造梭子,由谁来决定赋予梭子的型是否合适?是制造梭子的木匠,还是使用梭子的织工?
赫谟根尼  苏格拉底,我想说是使用梭子的人。苏格拉底  谁使用竖琴制造者的产品?不就是那个懂得如何
指导演奏竖琴,也知道竖琴好坏的人吗?赫谟根尼  当然是。苏格拉底  他是谁?赫谟根尼  竖琴演奏者。苏格拉底  指导造船的是谁?赫谟根尼  舵手。苏格拉底  谁最能指导立法家的工作,知道他的产品好坏,在
这个国家或其他国家?立法家的产品的使用者不就是人吗?赫谟根尼  是的。苏格拉底  不就是懂得如何提问的人吗?赫谟根尼是。苏格拉底  不就是懂得如何回答的人吗?赫谟根尼是。苏格拉底  你把懂得如何提问与回答的人称作辩证法家吗?赫谟根尼  是的,这是他的名称。苏格拉底  那么木匠的工作是造舵,如果要把舵造好,必须得
到舵手的指导。赫谟根尼对。苏格拉底  立法家的工作是提供名称,要想正确地提供名称,
辩证法家必须指导立法家的工作,对吗?赫谟根尼对。苏格拉底  那么,赫谟根尼,我要说提供名称并非像你想象的
那样容易,或是轻而易举,或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到。克拉底鲁说得对,事物的名称是自然的,并非每个人都可以提供,而只有那些能够看出事物天然名称的人才能这样做,才能用字母和音节表达事物的真正形式。
赫谟根尼  苏格拉底,我无法作答,但要我马上改变观点也很勉强。如果你能告诉我,你所说的名称的天然适宜是什么意思,那么我会被逐渐说服的。
苏格拉底  我的好赫谟根尼,我没有什么可以告诉你。我刚才不是讲过
而你忘记了
我一无所知,但是愿意和你一起探讨,不是吗?你和我现在正在谈论这个问题,并且已经前进了一大步,因为我们已经发现了一个真理:名称是自然的,并非每个人都知道如何给事物起名称。
赫谟根尼  说得好。苏格拉底  这个真理,或名称正确性的真理,具有什么样的性
质呢?如果你想知道的话,这就是下一个问题。赫谟根尼  我当然想知道。苏格拉底  那么就想一想吧。赫谟根尼  怎么个想法?苏格拉底  正确的方式是向那些懂行的人请教,你得向他们
付钱,还要深切地感谢他们
这些人是享有智慧盛名的智者,其中有你的兄弟卡里亚。但你还没有得到你的继承权,因此你最好去找他,恳求他的教导,让他把从普罗泰戈拉那里学来的关于名称恰当性的知识告诉你。赫谟根尼  但是这样一来我就显得自相矛盾了,一方面驳斥
普罗泰戈拉和他的真理,另一方面却又肯定他和他的书具有价值!苏格拉底  如果你藐视他,那么你必须向荷马和其他诗人学习。赫谟根尼  荷马在什么地方讨论过名称?他说了些什么?
苏格拉底  他经常谈论名称最明显的是区别诸神和人给同一事物起的不同名字,说得非常得体。在这些段落中,他难道没有对名称的正确性做出杰出的论述吗?我们必须认为诸神一定会用事物正确、自然的名称来称呼事物,你难道不这样认为吗?
赫谟根尼  为什么不?如果诸神提到过事物,他们当然会正确地称呼事物。你想从中推论出什么来呢?苏格拉底  你难道不知道荷马提到过那条与赫淮斯托斯①进行过一场战斗的特洛伊河荷马说:
“是谁被诸神称作克珊托斯,
而被凡人称作斯卡曼德? ”③
赫谟根尼  我记得。
苏格拉底  那好,荷马有关这条河的谈论懂得它为什么要被称作克珊托斯,而不是斯卡曼德不是一堂严肃的课吗?或者关于那种鸟的谈论不也是这样吗?他说:
“诸神称之为铜铃鸟
,而凡人称之为苍鹰(
接受他的教育,懂得
为什么铜铃鸟比苍鹰这个名称要正确得多你会轻视这种讨论吗?或者说,你会轻视关于巴提娅和密里娜
的谈论吗?荷马和其他诗人那里还有其他许多同样的观察。我想,这些已非你我所能理解,但是关于斯卡曼德里乌和阿斯堤阿那克斯这两个名字,荷马说这是赫克托耳的儿子的两个名字
,这种事还是处在人的能
①赫淮斯托斯,希腊神话中的火神。
②克珊托斯()是希腊河神,即斯卡曼德(
③荷马:《伊利亚特》第
卷,第
行。④荷马:《伊利亚特》第行。卷,第
⑤巴提娅
)和密里娜(
)出处不详。
在特洛伊战争中,赫克托耳(
)是特洛伊一方的猛将,后来被阿喀琉斯杀死。赫克托耳与其妻安德洛玛刻生阿斯堤阿那克斯(
,他的另一个名字是斯卡曼德里乌(
力范围之内。我倾向于认为,诗人所说的正确性在这个例子中更
容易被理解。我敢说,你记得我说的这行诗。赫谟根尼  我记得。苏格拉底  那么让我来问你,荷马认为阿斯堤阿那克斯和斯
卡曼德里乌这两个名字中哪一个对赫克托耳的儿子比较正确?赫谟根尼  我不知道。苏格拉底  如果问你,聪明人和不聪明的人,哪一个能提供比
较正确的名称,你会怎么答?赫谟根尼  我当然会说聪明人。苏格拉底  按类别来说,一座城市里的男人和女人,哪一种人
比较聪明?赫谟根尼  我会说,男人。苏格拉底  这你是知道的,荷马说特洛伊城的男人称他为阿
斯堤阿那克斯(词义为城邦的王),如果说这个名字是男人叫的,那
么他的另一个名字斯卡曼德里乌只能是那里的女人叫的。赫谟根尼  可以这样推论。苏格拉底  荷马难道不会认为特洛伊的男人比他们的妻子更
聪明吗?赫谟根尼  他肯定会。苏格拉底  那么他一定会认为,对这个孩子
来说,阿斯堤
阿那克斯这个名字比斯卡曼德里乌更加正确,对吗?赫谟根尼  显然如此。苏格拉底  这样说有什么理由呢?让我们来考虑一下。荷马“你为他们保卫城门和巍峨的护垣。
荷马在这里不是提供
说:”
指赫克托耳之子。荷马:《伊利亚特》第
行。
卷,第
了一个很好的理由吗?就如荷马所注意到的那样,这孩子的父亲是拯救了这座城市的国王,所以特洛伊人用阿斯堤阿那克斯这个名字称呼国王之子,这似乎是个很好的理由。
赫谟根尼  我明白了。苏格拉底噢,赫谟根尼,连我都还没有明白,你就明白了吗?赫谟根尼  不对,我确实还不明白。苏格拉底  但是请你告诉我,荷马自己不也在给赫克托耳起
名字吗?赫谟根尼  什么名字?苏格拉底  在我看来,这个名字和“阿斯堤阿那克斯”非常接
近都是希腊人的名字。国王(
和持有者(
)的意思
非常接近,都可以用来描述国王,因为这个人显然持有他作为国王所拥有的东西
他统治、拥有、持有。也许你会认为我在胡说八道,在假定自己受到荷马对名称正确性的看法的激励时,我确实相信自己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赫谟根尼  我向你保证,我也不这么想,但我相信你已经走上正道了。
苏格拉底  我认为有理由把幼狮称作狮子,把马驹称作马;我现在讲的只是动物合乎自然本性产下来的后代,而非那些奇异的降生。如果违反自然本性,一匹马生下了一只牛犊,那么我不会把它称作马驹,而会称为牛犊;我也不会把任何非人的东西生下来的后代称作人,而只会把合乎自然本性生下来的人称作人。同样的道理也可用于树木和其他事物。你同意吗?
赫谟根尼对,我同意。
苏格拉底  很好。但是你最好对我提高警惕,免得上我的圈套。按照同一原则,国王的儿子被称作国王。无论这个名称所用的音节是否相同,都没有什么差别,只要能保持它的含义;只要在命名的过程中事情的本质还保持着,在名称中显现,那么字母的增
减也不会造成什么差别。
赫谟根尼  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苏格拉底  我的意思很简单。我以字母的名称为例来加以说明。你知道,除了
这四个字母以外,字母的名称与字母本身并不一样。其他字母的名称,无论是元音还是辅音,都是由我们添加的其他字母组成的,但只要我们把意思说清楚了,那么不会搞错,字母的名称还是正确的。例如字母

,,
的名称添加了
这几个字母,但并不会引起冒犯,不会使整个名称失去立法家为它规定的价值立法家非常懂得如何把名称赋予字母。
赫谟根尼  我相信你说得对。
苏格拉底  同样的道理不也可以用来解释国王吗?国王的儿子经常也是国王,优秀或高贵的君王会有优秀或高贵的儿子,同理,每个物种的后代在自然过程中都会与父母相似,因此拥有同样的名称。然而,表达同一事物的音节也可以被伪装起来,使无知者认不出它们的本来面目,以为它们表示不同事物,而实际上它们表示的事物是相同的,就好像我们中间有个人不认识处在不同颜色和气味伪装之下的相同的药,而对熟悉药性的医生来说,它们是一样的,不会因为增添了什么就认不出来。以同样的方式,词源学家并不会因为一两个字母的增加、换位、减少而认不出这个词来,哪怕字母全部发生了变化也没有什么关系,因为这些都不会影响词的涵义。如我们刚才所说,赫克托耳和阿斯堤阿那克斯的名字只有一个字母相同,这就是
,然而它们有着相同的含义。城邦统治者(
)这个名称与他们的名字相同字母很少,然而涵义却
是一样的。其他还有许多名称的意思也是国王。此外,将军也可
以有好几个名称,例如“埃吉斯”
,领袖)、波勒玛库斯
,统帅)、欧波勒谟斯(,好武士
医生也有几
“阿凯西布罗图”,医者)。诸如此类的例子不胜枚举,名称的音节不同,但拥有相同的涵义。你难道不这样看吗?
赫谟根尼  你说得对。苏格拉底  那么一定要给那些顺从自然过程的人指定相同的
名称,对吗?赫谟根尼对。苏格拉底  对那些不顺从自然过程而出现反常的人该怎么办
呢?例如,当一个虔敬的好人有了一个不虔敬的儿子,那么这个儿子一定不能拥有他父亲的名称,
个名称,比如“雅托克勒斯”,著名的医师)、
而应当用他所属的那类人的名
称来称呼他,就好比我们前面举过的例子,母马生下了牛犊赫谟根尼  非常正确。苏格拉底  那么虔敬父亲的不虔敬儿子应当被称作不虔敬的
吗?赫谟根尼  那当然。
苏格拉底  他不应当被称作“塞奥菲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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