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握人生方向:把握未知的命运>
把握未知的命运 第一部分 自序
这是一本有关命运的书,也是一本有关心灵的书。
像鱼活在水里一样,人活在命运里。与鱼不同的是,人不在命运之外,人即是命运本身。谁都想有个好的命运,但命运却总喜欢跟人开玩笑,你想要的,不一定给你,你不想要的不一定不给你。你越是不服气越是挣扎好像就越不行。因此人就有了烦恼,烦恼不是一种,而是多种,用佛陀的话说是八万四千,种种烦恼,无量无边。人就在这烦恼中活着,活出好多烦恼来。
正因为命运不可能外在于人,因此命运是不可选择的。它不可能像挑西瓜那样,拣自己喜欢的抱走。人的命运这样或者那样,好或者不好,都有很深的内在原因。这原因我们看不见,但却在起着决定性的作用。为什么看不到呢?因为我们智慧不够。为什么智慧不够?因为心灵有染污。就好比浊水不能映物、绠短不能汲深一样。因此有一句话说“菩萨畏因,众生畏果”,菩萨深知因果道理,因此不造因,无因自然无果;我们凡夫不懂因果,不信因果,因此起心动念没有敬畏之心,只凭欲望做事;及到果报来时才知恐惧,甚至连恐惧也不知,仍旧我行我素。无知者无畏,真是一点儿不错。
命运是不可选择的,那么能不能改变呢?如果说不能改变,依据的是什么?如果能够改变,依据的又是什么?若说不能改变,人活着还有多大的意义?若说能够改变,又怎么改变?有没有具体方法呢?这一切都是问题。
在此书中,说这说那,都是在说这件事。试图让每位读者能够从喧嚣浮躁的生活中闲下一霎,静一静心,观察包括自己在内的人生世界,看旦夕祸福,生死流转,从而悟取人生真谛,找到人生的努力方向。有了方向,人生肯定就不一样了。原来贫穷者,定然变得富有;原来低贱者,定然变得高贵;原来懒散者,定然变得精进;原来死板者,定然变得活泼;原来低俗者,定然变得高雅;原来痛苦者,定然变得快乐。你不信么?读了此书,你就会信了。
这一切都源于心态的变化,心态变了,一切都会变。到那时,你就会发现,人生原来如此简单,快乐原来如此容易得到,烦恼原来可以轻易转化,富贵也会如影随形般地追着我们。真就像佛陀说的“一切烦恼皆是菩提”,烦恼是让我们生智慧的,就像朽木糟糠生香菇一样。如果烦恼不能生智慧,还有什么能生智慧呢?阳光来了,阴影消了;有了智慧,愚痴灭了。有智慧的人生是多么令人向往。智慧就是仙人那根能够点石成金的手指,有了这个,能不富贵么?
虽然在说这件事,但不一定说得透彻。说得不透彻不是另有原因,而是因为我自己不透彻。但我自己不透彻,不等于你不透彻;你若是透彻,就能从我这不透彻中读出透彻来。这就是虽不一定透彻却还要说的缘由。
把握未知的命运 第一部分 第一章 命运之门慢慢敲(1)
命运,有……还是没有呢
一位朋友问我:有没有命运这回事?
怎么回答他?我若说有,命运不是一只陶罐,拿不出来给他看。我若说没有,我更没有“没有”拿给他看。我如果能够把“没有”拿给他看,那“没有”还是没有么?因此,我只能学着小沈阳的口吻,反问一句:“有……还是没有呢?”
我的意思和小沈阳的意思一样:你的意思是让我说有呢,还是说没有呢?
不是我不告诉你,是我真的没法告诉你。
在《楞严经》中,佛陀这样问文殊菩萨:“文殊,我现在问你,就像你这个文殊,还有另外一个文殊吗?有一个是文殊,还是没有文殊?”文殊菩萨回答:“是的,就如世尊所说,我就是一个真文殊。于我真文殊外,并无是文殊和非文殊。什么缘故呢?若有一个是,便有一个不是,那么就成两个文殊了。可是我今日,并不是无文殊,而是无是文殊和非文殊,所以在我文殊体中,实在是无是和非两个相的。”
这问乃是佛陀的问,美妙至极,表面看来是问,其实问中已经有答案,他只是在勘验文殊菩萨。而这答也答得好,这正是佛陀所要的答案。因此佛陀微笑着说:“如是,如是。”
借着文殊菩萨的意思,我勉强告诉你,命运也如此——你答有也不对,答没有也不对。命运不是我家那把斧头,张三来借,我拿给张三;张三借走后,李四来借,我便对李四说没有。对李四说没有时,不是没有,是我这里没有,而张三那里有。有和没有,是相对的。命运这东西,它不是个东西。它无形无质,却跟随人的一生。不是跟随一生,如果是跟随,就可以像对待狗那样,招呼它前来或者斥责它远离。它不是跟随,它与你是一体。你的生存轨迹曲折还是不曲折,都跟它是一回事。因此说,命运不是外在的。
不单是人,凡是生命体,都有命,有命就有运。没有没有运的命,也没有没有命的运。命是生命体,运是生命体在生存中的际遇。比如一粒豆,在瓶子里长是一个样子,在大田里长是另一个样子。且瓶有大小,土分厚薄,豆子就在这里头分出各种不同的命运来。再好比我爹种北瓜,把种子种下去之后,北瓜的命就在那儿。其实在没种之前,命就有了,只是处在静止状态。瓜苗出土之后,运就有了,风啊雨啊水呀肥呀阳光呀雨露呀管理呀等等等等,根据它所遇到的不同际遇,而发不同的棵,结出不同的瓜。我爹深知此理,从来对小苗没慢待过。在我爹手下,这苗的命就好;在一个懒汉手下,这苗的命就不好。其实也不敢把话说死,有一年天旱,我爹摇着辘轳急着给北瓜浇了水,而二秃那里却不管瓜秧的死活,看着它在日光下打蔫也懒得浇水。谁想在我爹浇水之后,夜里就下了一场大雨,把瓜田泡了。二秃则歪打正着。因此命运这东西有时真没有法子想。
还说这瓜。瓜秧爬着,阳光雨露等是它的好运,风雹水旱等是它的坏运,突然有一天,一只羊过来,一口把瓜秧吃了,这是瓜的厄运。但对羊来说呢,则是羊的好运。羊的主人看见了,猛给羊一鞭子,这又是羊的坏运。瓜开花了,有蜜蜂来,有蝴蝶来,有蚂蚁和蜘蛛来,大概在瓜那里,就好比歌星火了那样,有着难以比拟的风光。而蜜蜂蝴蝶等的,遇到这花,也会是异常欢愉。在人生中也一样,各自有着各自的命运,但彼此之间也相互交叉着。你和我,我和他,他和你,组成社会,彼此之间,有拆台的,有捧场的,有施爱心的,有泄仇恨的,有献鲜花的,有捅刀子的。在献鲜花和捅刀子之间,或恶或善,有着好多好多的层次。而这些,又构成了我们这个社会的总体走向。
把握未知的命运 第一部分 第一章 命运之门慢慢敲(2)
因此佛家说“诸恶莫做,诸善奉行”,说“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其目的就是为了改善人心结构。人生走向变了,命就会跟着变。为什么这么说?还说我爹种瓜。我家的瓜园挨着路边,有的瓜秧爬到路上,我爹就把它弯回来。不然的话,爬到车辙那儿,就会被车轮轧断。人也如此。在错的路上走,遇到的都是错的;在对的路上走,遇到的都是对的。不是常听犯错的人这样检讨么:“我后悔了,错走了一条路。”他这里的错路,指的是心灵走向。心灵走向决定着实际走向。心里时刻想着善,条件具备之后,会做好事;心里总是有恶念,条件具备之后,会做坏事。做好事的结果与做坏事的结果能一样么?大家都做好事,与大家都做坏事,社会的走向能一样么?
说到这里,大概没有人问有没有命运的事了。若是还有人问,我便把赵州和尚的一段公案告诉他——
僧对赵州从谂禅师说:“学人迷昧,乞师指示。”禅师问:“吃粥了没?”僧答:“吃了。”禅师说:“洗钵去!”这个僧人突然醒悟。
原来修道与吃粥洗钵也是一回事。
掉在地上的命运,是谁的
命运像水那样在流动,生死攸关。每个人都活在命运里,就像花,表面看花是花,叶是叶,根是根,茎是茎,其实,植株的每一点,比如一根小小的刺,都包含着植株的全部信息。当然花也是。花是植株生长到一定程度之后特有的生命表现,代表着成熟,为繁衍下一代而特别彰显自己。彰显自己的目的,大概不仅是为自己好看,也是为了招蜂引蝶。它们就是用这样的方法来延续生命的。因此可以说,不仅花是花,花株的每一处都是花。花是它们的目的,在植株每一处的细胞分子里都有花的信息。它们与花无异,花开时,它们同样开着。表面看来大不一样,内在是一样的。这时再读下面这则禅门公案,或许就有几分意思了。
僧问智门禅师:“莲花未出水时如何?”智门禅师答:“莲花。”僧又问:“出水后如何?”智门禅师答:“荷叶。”
在智门禅师看来,莲花荷叶没有分别。若无荷叶,哪里会有莲花?若无莲花,荷叶的意思也就没了。荷叶与莲花形态有异,但本质上是一个东西。
后来的雪窦禅师看了这则公案,觉得有大意趣,于是就作偈来颂:
莲花荷叶报君知,
出水何如未出时。
江南江北问王老,
一狐疑了一狐疑。
雪窦禅师的意思是说:哪里有莲花荷叶的分别,在未出水之前它们本来就是一个东西。可是人们却不信,仍旧东问西问;这样问时就已经错了,得到的答案能是对的么?
人的命运亦如此。命运在你那里,你自己不知道,却要到处问。在别人那里问到的,能是自己的命运么?关心命运没错,但好多人往往关心的不是地方。
比如,有算卦先生在街上摆个地摊,铺上一块布,上面画着阴阳鱼与八卦图,在一棵大树底下守株待兔。果然有人来问——以前如何?以后如何?工作如何?身体如何?婚姻如何?获得答案之后,走掉了。花的是自己的钱,算的是自己的命,问的却是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因此,有好多人笑。
其实也别笑,他问是错的,你不问也不见得对。他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在哪里,还知道该问一问人;你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在哪里,却连人也不问,完全相信一个糊涂且固执的自己,那才更可怕。
把握未知的命运 第一部分 第一章 命运之门慢慢敲(3)
说到算卦这事,也真有算得准的。说战争期间,国民党军队驻扎在一个村子里,正好有算卦先生在一家算卦,被一名连长看到了。这位连长不信这个,对算卦先生说:“先生,你算一算我中午吃什么?若算得准,也就罢了;若算不准,砸你的卦摊子。”卦师知道连长这是在故意为难,但也不怕。他掐指一算,说:“我算你中午没有饭吃,最多能吃个干烧饼。”这连长一听,说:“既然说了,你就不能反悔。我要你看着我中午吃饺子!”连长不走了,命令这家人立即包饺子。于是村民忙着包饺子,一是不敢不听“长官”的,二是大家都觉得这事有意思,不论谁输谁赢,都有戏看。饺子包好了,算卦先生下炕要走。连长说,你不能走。算卦先生说,我不是走,我要解个小手。连长说,解小手可以,我得跟着你。挎着盒子枪跟在卦师身后。解完手回来,饺子已经下锅。正煮着,集合号响了!命令紧急,眼看着锅里团团转的饺子,这位连长不得不走。其实队伍已经提前开饭了,只是这位连长不知道。在行军当中,他饿得难受。大家知道他没吃饭,一个小兵贡献给他一个吃剩下的烧饼。准吧?这算卦先生的水平可谓不低。可是,我要问一句,有没有用呢?即便他能够给你说出人生中的吉凶祸福,甚至细节,如果不能改变,有意思吗?好比看足球比赛,还没看呢,已经有人把结局告诉给你了,还有劲吗?看连续剧也是这样。连续剧跟人的命运一样一样的,观众都愿意看那个过程,看情节跌宕起伏,看一个一个谜怎么解开。若是看过的人提前告诉你结局,立即没了意思。我想电视剧导演是不看电视剧的,尤其不看自己拍的电视剧。我曾问过一位周易专家:“命运能看出来,我信,但是能改变么?”他说:“趋吉避凶可以做到,但根本转变怕是不能。”我问:“为什么?”他说:“命运,其实也是一根因果链,因果关系谁也解决不了。”我很佩服他,觉得他真是个研究周易的。周易研究来研究去,说的不就是事物的衍变运行规律么?事物的衍变规律其实就是因果在起作用。因果不能改变。既然不能改变,那还有什么用呢?既然不能改变,那还不如把心态超脱起来,每天站在高处看自己像一个戏剧演员那样悲欢离合有意思呢。明代的那位袁了凡先生,本来好好的,就是因为遇到了一位大师级的卦师,差点被毁了。那位卦师,把他的人生细节都抠得清清楚楚,且没有不应验的。这太可怕了。因此袁了凡先生变得郁郁寡欢,百无聊赖——既然生死都在命运之神那里,且连个细节都不遗落,自己还努力干什么?还瞎折腾个什么劲儿?正在这个时候,他真是幸运,又遇到了一位禅师。这位禅师告诉了他人生的真谛:命运是可以改变的。袁了凡先生依照禅师的说法,把命运改了。(关于袁了凡先生的故事,后文有详尽叙述。)
那天在街上排队买东西,突然有个人问:“这是谁的包?谁的?”原来是一位老者捡到了一只包,很好看的一只小坤包。无人应答,于是老者把包打开,发现里头有好多钱和卡。丢包姑娘也太大意了。
人的命运不是掉在地上的包。但是有好多人把命运当成包,惯于背在身上,有时却也会把包弄丢。
据说,明末李自成造反,大明江山危在旦夕。皇帝朱由检微服来到一个测字先生的摊子前,对测字先生说:“先生,我测一个字。”测字先生说:“好,你说。”朱皇帝说:“测一个朋友的友字。”测字先生想了想,说:“先生,‘友’字是‘反’字出头,不好啊!”朱皇帝倒吸一口凉气。改口说:“先生,我测的不是这个‘友’,我测的是有没有的‘有’。”测字先生说:“这也不好,大明江山失了一半了!”朱皇帝一想,有没有的“有”,果然是“大”字和“明”字部分的组合,于是再次改口:“先生,我测的实在是另一个酉字,是申猴酉鸡的‘酉’。”测字先生说:“这更不好,‘酋’字去头,当朝天子性命难保。”果然,不几日,34岁的朱皇帝吊死煤山。
把握未知的命运 第一部分 第一章 命运之门慢慢敲(4)
当然,这事只能当故事听,不一定真有这事,也许是好事人附会出来的。我引用它,是想借它说明一个道理。一个人的命运,一个事物的命运,都没在外面,它的走向是一种必然。待你知道它时,已经晚了。它的结局怪不得别人,是自己当止时没止,因此不当行时也不得不行了。
在你忘记它时它就来了
命运不可能外在于人,就像我们生活在时间和空间里,没有没有时间的空间,也没有没有空间的时间。命运其实跟时空有点类似,命运亦在时空里头,没有谁的命运跟时空没关联。
一棵树,长枝长叶,从小到大,从细到粗。它遇到的时间,比如说是从一个早晨开始,一粒种子发芽,这样,或者说时间选定了它,或者说它选定了时间。比如这是在公元前,它是株樗树,那么有可能它就会长成庄子看到的那一株,非常有意味。它已经不再是树,而成了庄子哲思的寄托物。如果它生长在20世纪50年代,正赶上大炼钢铁,那可就惨了。在一夜之间被人们乱斧伐倒,劈成劈柴,塞到土炼钢炉里化为灰烬。一扎根,空间也就固定下来。它是在近水的地方,还是在近山的地方,是沃土还是薄地,这地方多风还是多雨等等的条件都定了。如果它是株胡杨,长在了沙漠里,活的是一种况味;如果它是株桃树,长在多雨的山谷中,活的又是另一种况味。恰又被李白看见,写到诗里“犬吠水声中,桃花带露浓”,那此桃树就是名树了。现在城市搞绿化,一些景观树不是新栽,而是千年老树从深山运来、栽到闹市。有时我就替这树想,它是不是也跟我老娘从农村到城里来的感觉一样呢?每年冬天,我就把老娘从乡下接到城里,她就特别地不适应,说城里太闷,人很多,但没有一个能够跟她拉家常。我想那树也跟我娘一样不好受。它不好受,应该比我老娘更无奈。
在不同的时空里,树的命运也不同。
人跟树一样。人是会挪动的树,树是不会挪动的人。人和树都在时空里,人和树周围的一切也在时空里。在依赖时空的同时,也被时空限制。秦始皇与我们并无不同,不同的只是时空差异。我跟你喊哥,跟她喊妹,是因为时间差异。我给你打电话,与他并肩行,是因为空间使然。我们就像五线谱上的音符,被固定在长度和宽度上。
人、命运、时空,就这样成为一个东西。
虽然如此,并不是所有人都意识到了命运这件事,表现出来就是不信命。其实命运是不管你信不信的,你信它在,你不信它也在。而且它还是你制造出来的。
什么样的人信命,什么样的人不信命呢?一般是这样,正在好运中的人不信命。春风得意,一帆风顺,志得意满,舍我其谁,说话办事出乎意料的好,干什么什么成功,怎么走怎么对,鲜花一重一重地开,掌声一浪一浪地鼓,这时候的人非常自信,世界是为自己准备的,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什么呢?跟这种人你别说命运的事。
什么人相信命运呢?倒霉的人。有句话这么说,“倒霉上卦摊”。为什么上卦摊?找人指点迷津。别说上卦摊,只要你说有人或者有神或者有什么东西能够救他,他肯定拔腿就去了。民间不是有三仙姑么?不是有狐仙么?那都是给这些人准备的。就好比落水者抓住漂浮着的稻草一样,不管救不救命,关键是有个东西抓住。
把握未知的命运 第一部分 第一章 命运之门慢慢敲(5)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人还是那个人,事还是那件事,却忽然怎么干怎么不行了,什么都对了,只有结果不对,不该出的事出了,不想要的东西来了,左右碰壁,前后掣肘,四面楚歌,百思不得其解。在逻辑中找不到理由了,于是开始相信定然有个外在的东西在起作用,于是,算卦先生来填补精神空白。
其实,人到了这时候再上卦摊已经晚了。
志得意满的时候,如果遇到高人,告诉你一句“亢龙有悔”的话,说不定能救你。悬崖是自己垒起来的,摔下去的也是自己。站在悬崖边上,难得一声断喝;真有那声断喝,该听的人却不一定听。人多像项羽,自信而偏执;有几个人像刘邦呢,攻下咸阳而不进,拱手让人。多谦恭,多平和,换个人会这样么?皆因背后有萧何、张良等高人指点。时机不到,不要贪图眼前利益,不要一叶障目。这就是,知道的,会一步步地往前铺石头,最后铺成一条宽宽的路;不知道的,会一块块向上码石头,最后码成悬崖。
就是在把命运忘了的时候,命运才来光顾的。平时不是没光顾,是你光顾着忙了,把它忽略了。待你感觉到有某种不对劲的时候,你以为那是命运之神在捉弄你。当你与命运之神对视时,他哭他笑都令你害怕。
这是一个怪圈。破了这个怪圈,人就自由了。僧问石头希迁禅师:“如何是解脱?”师曰:“谁缚汝?”问:“如何是净土?”师曰:“谁垢汝?”问:“如何是涅槃?”师曰:“谁将生死与汝?”师父没有一句回答他,亦没有一句没有回答他。自己系的绑绳自己解,自己弄污的心灵自己洗,自己的生死自己了。自己不做没人替你做,佛菩萨慈悲,也不管这事。佛菩萨慈悲就慈悲在他告诉给你方法,做还得亲自做。当年有人来向赵州和尚问道,赵州和尚说:“请稍候,我去解个小手。”解手回来,赵州和尚说:“你看,连解手这样的小事,都得我亲自去。”小事如此,大事更是,生死之事尤其是,没有谁能替代你。
谁是命运的主宰
志得意满者不在乎命运。他以为自己在命运之外,是命运的主宰,视命运如陶工手上的泥,可以随意方圆。在逆境中有挣扎感的人,领略到了命运之神的狰狞和冷酷,想屈服想讨好,却没有谁能够慰藉。这两种人恰处在首尾两端,表现鲜明。处在这种生命状态的人应该说都不是多数,更多的人却是在这两者之间游荡。有的人处境好点,有的人处境差点。处境好点的人,不一定感觉到好;处境差点的人,不一定感觉到差。不管感觉到感觉不到,必定有好坏之别。好比树上的叶子,在哪个枝杈上的都有。这些人对待命运是一个什么态度呢?据我观察,有真清醒者,知道命运没在别处,知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道理,因而小心了自己,经护着自己的心念,清醒着自己的言行。有自以为清醒者,感觉到生命短促,又强烈感受到自己这个肉体的存在,觉得这个肉体的自己就是自己,灵魂不过是附在肉体上的似乎蘑菇样的东西,于是以满足自己感官感受为目的,能吃则吃,能喝则喝,能玩则玩,什么都想试一把,先过把瘾再说,不然死后没了机会。这种人好比黑夜里走危崖上,自己在那里玩悬,却不知畏惧。更多的人则是处在混沌状态,每天很忙很忙,外面忙工作,家里忙生活,照顾老的,照顾小的,以为这便是生活,苦点就苦点,累点就累点,烦了抱怨几句,乐了哼唱几句,哭一回笑一回都是有的,但不大关心命运。不是不关心,是没想到,大家都这么活着,自己也这么活着就是了。这种漠视命运的态度,其实也挺可怕。前一种人是把肉体当成了自己,后一种人是把事把家庭把工作等等的当成了自己。不管把什么当成了自己,其实是没把真正的自己当自己。
把握未知的命运 第一部分 第一章 命运之门慢慢敲(6)
真正的自己在哪里呢?在命运里。命运在哪里呢?在自己这里。因为命运跟自己是一回事。不关心命运,也就是不关心自己。不关心自己,这个自己就会如迷失的孩子一样,懵懵懂懂在自以为是目的其实不是目的的处境中,随波逐流,乐小利而忘大忧,如鱼遇食,不辨钓饵,往往大祸临身而不知惧,及到祸来便怨天尤人,不以为错在自己这里。
真的要关心一下命运这事。比如探听一下命运是怎么来的?为什么我这样而他那样?为什么他已经不那样了而我还这样?我这样好,能保持多久?我这样不好,怎么样能改变?我这样好,还能不能更好?我这样不好,怎么防止更加不好?好和不好的标准是什么?为什么他那么不好,他却感觉挺好?为什么我已经这么好了,却没有感觉到?我有私家车了,我很高兴,他没有私家车,怎么他也那么高兴?看来高兴不高兴不在于有没有私家车。如果不在于物质上的满足与缺乏,又在于什么呢?这样一步步追问,像牛群说相声那样,捯啊捯啊就会捯出一头驴来。但是,好像追问的人并不多。如果有谁来问这个,似乎倒是一怪人。活着就是活着,生不知来处,死不知去处,活着以前的事与活着以后的事似乎与自己无关。我们就是这样活着的。这样浑浑噩噩地活着,却并不以为浑浑噩噩,才真是浑浑噩噩。都不愿问一问生死,都没想到问一问生死,都愿意在没有生死的问题里活着,但是又都活在生死里。这就是人的奇怪处。
真正关心自己的人,才会关心别人。如果连自己都不关心,还怎么关心别人。菩萨也是凡人修来的,菩萨是想到了命运而提升了命运的人,他让自己成了菩萨。他必须先让自己成为菩萨,不然的话,他也不可能救度众生。就好比落水的人,在自命难保时不可能救别人,有此心无此力。而菩萨是先期爬上岸的人,他可以施援手给溺水者,他可以用各种方法救人,还可以开着船来,把好多的人救上岸。
原来自己是卦师
不倒霉时想不到卦摊,真倒霉时想到卦摊已经晚了。那么,什么时候上卦摊呢?当然,这里说的卦摊,只是个名词代表,不一定指街上那种,而是泛指自己的心神飘忽不定时,天上飘来的那片云。不指着天雨花,落几个雨点滋润一下干燥的心也好,或者仅仅遮一下过强的烈日也凑合。但是,这也是妄想。算卦先生如果能给我们,他早就给了自己,或者给了自己的儿孙,干吗给我们呢?算卦先生在风中飘摇,伸出枯瘦的手指摸索到命运的肋骨,说你是霹雳火命或者是海中金命或者什么什么命时,他在心底会庆幸,到底世界上还有比他更糟糕的。
道行深的道行浅的都会告诉你命运上的事,或好或坏,只是道行深的告诉你真的,道行浅的告诉你假的。但真的并不一定是好的,好的不一定是真的。道行深的看到你在悬崖边上,说:你命悬一线。你问:有解吗?答:没解。第二天,说不定你真上吊死了。身体纵不死,精神也已经死了。道行浅的告诉你,你脚踏危梯,鸟落枯枝。你问:有解吗?答:破一破五百。你花了五百。算卦先生说:今年不行,明年好点,三年之后你得请我吃饭。小小心心地,望着算卦先生许给的遥远的那点光亮,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竟然过来了,三年虽没复原,但到底活了过来,有了这一阶段的磨炼,心的承受能力强了,能把好多事想开了,你觉得算卦先生还真行。其实,那不过是算卦先生顺口说的谎言,无形中却成了你漂流到岸的一块木板。
把握未知的命运 第一部分 第一章 命运之门慢慢敲(7)
到底哪位算卦先生是好的呢?
真有好算卦的,不过他没在别处,就在你自己这里。什么叫卦呢?为什么叫卦呢?卦就是挂,像门帘、旌幡或者蛛网那样,每天清清楚楚挂在你眼前,给你指示着吉凶。你没看见,那是因为你眼不明、心不亮。佛陀说:“天有日月,盲者不见。”因此人不能盲目,更不能盲心。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一翳遮心,所见皆偏。因此《中庸》告诫:“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是说,你要明净你的心性,要有见微知著的智慧,一叶落而知秋,一尘动而知风。怕的是你看不见,听不到,你以为你看到了,其实你看到的是假相。你相信了假相,就会作出错误的决策。错误的决策,必然导致错误的结果。于是,你想飞行天上,结果跌进泥塘。到了泥塘还纳闷,不应该呀。因此可以说,吉凶不是吉凶来了才定的,吉凶是早定好了的,且是你自己定的。“千错万错我的错,错在当初一刹那”,或好或坏,此因此果,不用怨谁,也不用感谢谁。
你若是清醒,在小事上,能看出端倪来。看到好的端倪,你会培植它,爱护它,就像农夫培育小苗。看到坏的端倪,你会遏制它,消灭它,就像农夫灭除杂草。哪件事不是卦呢?哪个人不是卦呢?不是没卦,是你没见到。见到了以为不是。把是的当成不是,自然就把不是的当成是了。因此有坏小子围着你转,你不觉得碍眼,而觉得舒服。有朋友直言相告,你会不耐烦,甚至会还以冷眼。人是卦,事是卦,远山近水,一草一木,时时处处无不是卦。要的是一个知,要的是一个智。人有问题,调整人,事有问题,氛围有问题,调整氛围。就像弹琴,音低了,调高些,音高了,调低些,调得恰到好处,才能演奏曲子。你就是调琴师,你不能嫌高音高,也不能嫌低音低,音高音低是因为你没调好。你若是调好了,高音有高音的妙处,低音有低音的妙处。
怎样才能做到这点?这得问有智慧的人。一个人想到远处的山上去,走着走着,被一粒沙子硌了脚,一瘸一拐走。一位老者见了,说,高山不硌眼,沙子却硌脚,沙子有时比山大。这个人忽然明白,不但远处的山是山,脚下的沙子也是山。一次,沩山灵祐在百丈禅师身边侍立,百丈问:“谁?”沩山灵祐答:“我。”百丈禅师说:“你拨拨炉中,看看还有火没有。”沩山灵祐拨了一会儿,说:“没有火。”百丈禅师起来,接过夹子往炉的深处拨了拨,夹起一粒炭火让沩山灵祐看,说:“你说没有火,这个呢?”沩山灵祐因此发悟。细处是深处,小处是大处。细处不见,大处难现。若想见到细处,就得心里明净;若想心里明净,就得去其染污;若想去其染污,就得静其心地;若想静其心地,就得恭敬其事。不敬不静,不静不净。因此人不要太忙,越是忙,越要有闲下来的时间。闲下来做点什么?若是做什么还叫闲吗?如果要做什么的话,那就是把心止一止,好比混沌的水,澄一澄,以沉浮渣。这样时间久了,养成习惯,沉渣不再浮泛,不就明净了么?明净之后,就不会再有什么能够遮住你的眼了,小鱼在深处暗伏不动,你也会心存一笑,这就叫“潜虽伏矣,亦孔之昭”。
把握未知的命运 第一部分 第二章 世相,一面面的镜子(1)
在别人身上照出自己的面目
说人生,就不能不说生死,但人的生和死其实是一回事。说生时其实是在说死,说死时其实是在说生,因为生和死紧密相连,怎么生必然怎么死。农家有句话,说“瓦罐不离井上破”,这是它的宿命。所谓宿命,就是规定好了的。谁规定好了的?自己。因为一切的结局都不是孤立的,都是事物发展的结果。好比植物开花,你说我只要一朵好看的花,不要枝叶,不要根芽,那不可能。但是要了枝叶根芽,开什么样的花就不由你说了,而是由枝叶说。那样的枝叶必然要开那样的花,这样的枝叶必然要开这样的花,自然而然。
一次在温塘洗浴,是在雪后的冬日,洗浴却是在室外。泉温天寒,煞是新奇。更新奇的是水池四围开满了一树树的梅花。乍一看很好看,仔细一看那一朵朵的花全是塑料的,真是大煞风景。几枝花,煞了风景就煞了吧,没什么,顶多让人说几声无聊而已。但人生若是没了生机,活得不舒展,开的是不好的花,结的是不好的果,那就很可怕了。
因此,接下来要说点什么呢?说人生百态,说纷纭世相。我们都在活着,都在想方设法按照自己的意思活着,但又不可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思活着,人就在这里头挣扎。因此,有的人活得得意,有的人活得失意,有的人愿意就此下去,有的人愿意早日转轨,总之是千姿百态。人不能独立活给自己看,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一个人是一个人,同时又不是一个人。人与人相互映衬,相互影响,相互纠结,相互扶持,相互限制。就像卞之琳诗中所说,我们都是彼此的风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无形中,你也是我,我也是你。
那天在街上走,突然想到,身边这些人,老的小的男的女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健壮的羸弱的坐车的开车的满面凄苦的满脸笑意的等等,其实不是别人,而是另一个自己。我一时化身无数,这令我有一刹那的诧异,随后便觉得这其实一点不错。你说那老者,背驼腰弯,拄杖而行,以后我也会那样。你说那小孩子,在襁褓里吃奶,我也曾经是那么小的一个婴儿,被母亲偎在怀里。那女的,性别上虽不是我,但她那女性的慈柔我不也该有?那健壮汉子,比我高出很多,但我在精神上不也应有他那样的巍峨?
如果说别人是我,或者你还接受不了,那么这样说也许更好:别人是自己的一面镜子,在他们身上能照出自己的面目。每个人都是自己的老师。好人告诉我应该那么做,坏人告诉我不可那么做。这个人让人艳羡,你想着有一天会成为他;那个人让人讨厌,你想着一定避免像他。每一个人,都在用各种方式给自己上课。命运也是,一个人走出自己的生命轨迹,或曲折,或复杂,或富贵,或贫贱,或大起大落,或平稳缠绵……每一个命相,都在向我们叙说着人生的种种际遇,及在此际遇中采取的种种态度,以及由此态度产生的种种结局。透过这些,我们会悟出自己想要的东西,从而丰富自己,完满自己。
鲜花和陷阱
读到这样一个故事。一位博士与他的学生一起做游戏。不小心,博士的手表掉在地上。一个学生见了,俯下身去拾手表。突然,博士做了个惊人的动作,只见他抬脚一跨,一下子骑在了那名学生身上。其他学生都愣住了。博士说:“我只想通过这件事告诉大家,人生的诱惑很多,你不弯腰,别人永远不能骑到你的身上。”博士接着说:“要不要再来一次?”游戏进行中,博士的鞋带开了,便弯腰系上。一位同学见有机可乘,一个箭步骑到博士背上。没想到博士伸直腰身,微微一晃,就把那位同学甩下身去。博士表情严肃地说:“如果有一天你骑在别人身上,双脚离地,不能立足,那一定要小心,不然随时会摔下来。”
把握未知的命运 第一部分 第二章 世相,一面面的镜子(2)
这位博士真是博士,通达了人生本意。游戏中这两个小插曲,足以说明全部人生。人生路上,到处都是鲜花,也到处都是陷阱,但要注意的是,生活中的鲜花和陷阱并不是分开的。如果鲜花与陷阱分开,那么人人都会选择鲜花而逃离陷阱。但在复杂的人生中,鲜花与陷阱却往往是一回事。或者干脆这么说吧,其实从来就没有鲜花与陷阱之别,在同一件事上,有的人就得到了鲜花,有的人却掉进了陷阱。其根本原因,在于对事情的认识与把握上。
某省委有一位秘书,可谓年轻有为,这是个多好的位置啊,多少人梦寐以求而不可得。他得着了,位高权重,鲜花满怀,前途无量。但正是这个人,后来却被杀掉了。为什么呢?他被鲜花迷了眼,迷失了自己。他以为那权力是他家栽下的一棵柿子树,可以随意摇晃;他以为别人见了他都该满脸堆笑,否则就要给个脸色看。一次,一个警察把他的车拦住了,因为他违章了。警察是在执行公务,他却摇下车窗玻璃,冲着警察就是一口唾沫,骂一声“瞎眼啦”,然后竟撤了警察的职。在一次招待会上,有一位干部与他不熟识,没有给他敬酒,这便惹了祸端。要查清此藐视大人者是谁,然后让他挪个地方。他正是博士说的那个骑在别人身上自己却双脚离地的人,就在他得意的同时,其实已经埋伏下了跌落的危险。不跌落是暂时的,跌落是必然的。这是鲜花还是陷阱?
在此位置上的人前前后后不止他一个,为什么别人的结局不是这样?多数人都得到了升迁。即便不升迁,这个位置也已经不低了,吃饭有鱼,出门有车,不用弹剑而应有尽有了。别人明白,所谓职务,所谓地位,所谓权力,不是人出生时带来的,不属私有;之所以到你身上,是它借你而显功用,你借它而造福德。它是个平台,没有它显示不出你的能量,没有它你就没有生根发芽的基本条件。你该感谢它,感激它,同时也感激你自己,你自己积了不知多少辈子的福德才有了这一切。从而鞠躬尽瘁,造福于民。在给人民造福的同时,也给自己造了福。这是鲜花还是陷阱?
一个人,犯了罪被关进了监狱。监狱是什么?当然是陷阱。到了这个地方的人,大多都绝望了,但是这个人没有。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过去的事已经错了,为此叹息后悔等于又错了一层。这个人认识到了这一点,幡然醒悟,痛改前非,积极服刑。他利用业余时间,复习外语,深钻功课。监狱网开一面,让他参加了电大考试。几年监狱生活结束之后,他已经成为了一名大学生。出狱后不久,自己创了一份业,几年下来,事业很红火,他成了一个很有知名度的老板。这是陷阱还是鲜花?
我的一个亲戚,常年患有肝病,早就病退下来。为了治好自己的病,多年来他反复探寻,终于知道蜂毒有效。他找专家用蜂蛰他的身体,人家最多给他蛰8只,多了怕出问题。他为了探知蜂毒在人身上的作用,自己偷偷拿蜂做试验,8只、12只、20只……一天一天往上加码,同时体验着身体上的微细反映。最后他把蜂蛰到175只,整个后背上密密麻麻全是蜂针。奇迹出现了,到医院去查,大三阳小三阳全部不见,多年的肝病竟然痊愈。他成了这方面的专家,为好多的病友解除了病痛,同时还在《中华医学》杂志上发表论文多篇。你说这是陷阱还是鲜花?
把握未知的命运 第一部分 第二章 世相,一面面的镜子(3)
因此,人要警惕,特别是鲜花和掌声过多地出现在面前时,就更要小心了。但人在这时偏偏容易浮躁,容易被眼前的缭乱之象所迷惑。的确,这些东西都很美好,但好多的绳索也是鲜花编织成的,就看你把握得住把握不住了。其实,这也不难把握,只要你稳住心就行了。你要明白,所有的成功,都不是你一个人能够成就的。就比如吃一块馒头这样的小事,都会牵动无数的人。蒸馒头的、卖馒头的、种麦子的、运麦子的、磨面的,都像互联网一样联着,数不胜数。更别说大事了。不要贪天之功据为己有。不要把别人奉承你的话当真,这些奉承你的人都没错,你也特别值得奉承,他奉承你除了夸你之外,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功效,就是勘验你,看你在荣誉面前到底有多大的承受力,是不是会被几句奉承话压垮,是不是一得意便忘记自我、迷失本性。如果你真的没能把握住自己,那么这些说奉承话的人,会换一副舌头来说话,他会说“这小子,我早就料到他有这一天”。不是说奉承话的舌头没个准,是你没个准。你变了,别人的话也会变。
蔗糖甜么?患糖尿病的人不吃。砒霜毒么?高明的大夫用它来配药。所有的一切,用对了,都对你有好处,用不对,都对你有坏处。
因此,人要警觉,当不利的东西扑过来时,当自己没把握住自己招致灾祸时,千万不要绝望。是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即便是大过,只要不是死罪,就有复活的机会。
沩山灵祐在百丈禅师身边侍立,百丈问:“谁?”灵祐答:“我。”百丈禅师说:“你拨拨炉中,看看还有火没有。”灵祐拨了一会儿,说:“没有火。”百丈禅师起来,接过夹子往炉的深处又拨了拨,见到一星炭火,他夹起来让灵祐看,说:“你说没有火,这个呢?”灵祐因此发悟。
就这一星星火,灵祐便悟了。他悟的什么?他悟的什么也不跟我说,我也不知道。我按我的意思猜。人,好比是一堆炭火,即便烧过,尚有死灰。死灰之死是表面看的判断,给予适当的条件,死灰也会复燃。何况人更多的时候不是死灰,而是生炭,是木头。木头不知自己是火,的确木头也不会自己起火,它需要一个条件,一旦遇到火种,木头就不再是木头,而变成了火焰。人修佛的过程,就是将自己这根木头变成火焰的过程。我这么说大概不会错。
人犯错误,人深陷泥潭、跌落悬崖,这都难保。关键是犯错之后的态度。如果自暴自弃,无疑是自我毁灭,是在死灰上泼水,错上加错。如果能够汲取教训,一咬牙一跺脚,痛改前非,就会发生非常奇特的效验。不是有“浪子回头金不换”的话么?浪子原来怎么浪,回头之后就会是怎么不浪,就会出奇的好。因为人的脾性也是工具,打人狠的人,打狼也会狠。
唐代的思业禅师,本是一个屠夫,在一次杀猪时,突然有所领悟,遂出家当了和尚。有那么一天,他突然就悟了,他说偈道:“昨日夜叉心,今朝菩萨面。菩萨与夜叉,不隔一条线。”师父问他:“你那一刻看到了什么?”思业禅师亮出杀猪的架势,师父一看就明白了。好坏只需这一杀——杀了好的,是恶匪;杀了坏的,就是好汉。
犯了错误不怕,怕的是不认错,怕的是以错为对,怕的是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而仍旧怨天尤人。
把握未知的命运 第一部分 第二章 世相,一面面的镜子(4)
如能醒悟,有悔过之心,则比什么都好。哪怕是到了悬崖边上,只要幡然回头,悬崖上照旧有鲜花开。
谢坤山的意义
说到人生命运,有一个人不能不说,这个人便是台湾的谢坤山。别人两条腿,他一条;别人两只眼,他一只;别人两只臂膀,他一只也没有。如果天生如此,也许还受得了。他是在16岁时丢了胳膊腿,后来又失却一只眼睛。爱人也离他而去。这种情况在别人那里或许连活着都是问题,即便活着也是在苦难中,生不如死。他却不是这样。他不但活过来了,而且活得相当快活,活得相当有质量。他不但没成为家庭的累赘或社会的负担,而且还成了画家,成了健全人学习的榜样。他又重新组建起家庭,爱妻娇女,其乐融融。
可以想见他当初的苦痛,一个活蹦乱跳的花季少年,突然成了重残疾,怎么能受得了?但是,谢坤山挺过来了。因为他有爱心,他不能让母亲绝望,他不能让自己成为妈妈的累赘。如果让妈妈放心,就必须活出个样来,活得像别人一样愉快。他没有了手和脚,但是有心。他要用心活着。为了不让妈妈一日三餐手把手地喂他,他设计出了一套可以自己进食的用具。每当他举着特殊的汤匙和妈妈一起用餐时,其愉悦心情无可比拟。心态变了,一连串的事都会变。他克服种种困难,学会了用口衔笔写字,为此不知流了多少口水,伤过多少次唇齿。后来,他又用这伤痕累累的嘴叼紧各种各样的笔画起画来。这一画就是7年!他真的成了画家。
生活中的种种,比如吃饭、穿衣、解手包括擦屁股等等在健全人那里不是事的事,在他这里全是事,全是难事。其难度之大,常人难以想象。但再难的事,也难不住他,为什么?因为他有一颗坚韧而灵动的心。对于一个不自卑的人来说,对于一个要战胜自我的人来说,对于一个爱着家人、爱着所有人的人来说,难度有多大,智慧就有多高。世上的难事,都是给懦夫准备的。当你不把难事当难事,这难事还是难事么?
应该说,他不仅是在战胜困难、挑战自我,而且是在更深的层次上爱着自己,爱着自己这一颗能爱的心。因为自己能爱,这个世界才可爱。
一个女人,在一场突如其来的瓦斯爆炸中,失去了丈夫,她本人也被重度烧伤,原本美丽的面孔扭曲变形,变得狰狞恐怖。最痛苦的是她8岁的宝贝女儿不敢见她,见了就被惊吓得哇哇大哭。
她向谢坤山倾诉了自己的苦痛,道出了自己的绝望和无奈。
谢坤山却说:“你没有好好爱自己。”
女人不解。
谢坤山说:“假如这场意外不是发生在你身上,而是发生在你女儿身上,你愿不愿意代替她承受这个伤、这个痛、这个苦?”
女人使劲点头:“我愿意!我愿意!我绝对愿意!”
谢坤山说:“我相信你愿意,我绝对相信你愿意。请回头看看,此刻就站在你身后的妈妈。”
她的身后,正在给她梳头的母亲,眼中的泪水正夺眶而出。
“你的母亲又何尝不愿意代你受这个伤、这个痛、这个苦?可是,她能吗?”
母女两人再也忍不住,泪水决堤般喷涌出来,哭成一团。
这就是谢坤山对于这个世界的意义。
有个谢坤山在,谁还敢说自己是不容易的呢?谁还敢说自己有不可解决的难处呢?谁还敢说自己是多么了不起呢?
把握未知的命运 第一部分 第二章 世相,一面面的镜子(5)
人生在世,不在于遇到了什么,而在于遇到之后怎么想。有人遇到屁大一点事,自杀了。有人遇到天大一件事,却笑了。这一笑,那天大的事也不是个事了;那一死,屁大的事也成了天大的事。
再大没有比心更大的了;再小也没有比心眼更小的了。因此,人的进步,不在于超越了谁与谁,而在于是不是超越了自己。
大师与民女
现在是大师时代,动不动就有大师出现。众人在那里为大师造势,大师自己也以大师自居,并且炒来炒去。于是众人高兴,大师也高兴。众人高兴终于有了大师,大师高兴终于找到了大师的感觉。但是,有一点要大家留心,自称大师的人未必是大师,真正的大师并不声张。不声张的大师才是真大师,但由于真大师不声张,因此我们见不到,见到了也不认为是。我们就是这样与真大师失之交臂的。
其实大师没在别处,他就在我们这里。大师为什么受追捧?因为在我们内心深处有一个潜在的标准,道德文章无不圆满,我们自己做不到,于是就愿意在自己的前头有一个偶像,以便追随。因此,大师的出现不是大师的错,是我们需要。没有真的,弄个假的哄一哄自己也好。大师有可能是假的,但自己是真的,自己追随大师的心是真的。
世上的大师没有见过,但故事里的大师听说过。我就跟好多人讲过大师移山的故事。这位移山大师不是愚公,愚公那个移山的办法虽可操作,但太费力气和时间。愚公的办法大师不用,大师自有移山*。谁不想拥有移山*?越是秘不传人越是有人要学。有好多人慕名而来,拜大师为师父。大师也不拒绝,但也不立即授法。他先让这些弟子们学三年文,再学三年武。文韬武略都掌握了之后,这天开始传授移山*。可以想见那场面,那氛围,郑重到让人屏住呼吸。大师跏趺而坐,白须白发白眉在风中飘动。有一座山在他的左面。弟子们与大师面对面,也是两腿双盘,五心朝天。
大师正襟危坐,口中念念有词。弟子们静静地看着师父,也看着那座山,看它怎么在师父的神通里移动。
山并没有动。也许是时候不到。有一刻钟工夫,就见大师起身,轻盈走到山的左面。依旧姿坐下,依然是肃颜铁面。山大概就要动了,因为有鸟从山顶上飞走,有一片白云也朝远处飘去。然而这时大师站起身来,郑重宣布:“移山毕!”
所有的弟子都愣在那里。
师父开口说话。他说:“世界上本没有移山*,更没有什么移山大师。唯一的办法就是:山不过来,我过去!”
这就是好多人都知道的故事。既然好多人都知道,为什么还要重复?就是因为这移山大师才是真的大师,移山*也是真的*。
山不过来我过去,还有比这更有效的办法吗?
移山大师到底有仙风道骨,似乎不在生活里。生活里也有大师,但没有个大师样儿。没有大师样的大师也是大师。不信我说一个故事,你看是不是也有几分大师意味。
朋友跟我说起他家的一个邻居。一开始,朋友也不认识她,朋友搬家那天,她来帮着拾掇东西。朋友对她表示谢意。她说:“这有什么呀,这不是应该的吗?能在一起住着做邻居,这得多深的缘分呀。俗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说的就是在一起能够相互照应。”这一番话让朋友很感动。但让朋友诧异的是,这个人并不住在他们这个单元,而是旁边那个单元的。既然不住一个单元,完全可以不来帮忙。可以不帮忙的却来帮忙,而且帮得很彻底,一直把活干完才走,这就让人敬佩。熟识之后,知道她姓董名慧,人人称她慧姐。把话说深之后,才知道这个慧姐真是了不起。
把握未知的命运 第一部分 第二章 世相,一面面的镜子(6)
慧姐生在高级干部家庭,从小喜好文艺,后来当了一名文艺兵。在当文艺兵时却看上了一个工人出身的战士,两个人就谈起了对象。一开始家里不同意,说门户不对。她说门户对不对不管它,我要的是心眼对。心眼对了,就都对了;心眼不对,哪里对也不行。后来两个人双双转业到地方,分别在两个工厂上班。丈夫呢,是政工干部,她呢,是副厂长。他们生了一个儿子。由于两个人都忙,不能分身,儿子是由姥姥、姥爷带大的。姥姥家条件好,自然很娇惯。儿子大学没有考上,随便找了一个班上,也随便找了一个媳妇。
说话到了退休的年龄,就在要退休没退休的时候,丈夫突然出车祸死了。慧姐哭了一回又一回。她以为老天想要她的命。儿子儿媳,挣不来钱,又好吃懒做,她看在眼里,气在心里,常常摔筷子摔碗,觉得这个家容不下她,或者说她容不下这个家。没想到还有事等着她,丈夫死后,老公公急火攻心,一下子瘫痪在床,不能动,且也不会说了,整天咧着嘴哭。老公公就丈夫这么一个儿子,怎么办?她不想养,不想养又没办法。而且她嫌老人脏,老人也真脏。怎么能不脏呢?拉尿都不能自理。她把楼下的小房子腾出来,把老公公弄到里面去,好歹给他一口饭吃。她自己倒要打扮得干干净净,在人前强颜欢笑,不让别人看出生活的困窘和心灵深处的苦痛。其实越这样她就越苦痛。终于有一天,她的一位多年不见的好友来看她,对她说:“我知道你心里有多苦,但我帮不上你。我认识一个人,我觉得她能帮你,也只有她能帮你。”慧姐说:“好,你就领我见见这个人。”
朋友领慧姐来到山上的一座寺院里,主持寺院的是女尼法闲法师。见法闲法师之前,朋友领她先拜了菩萨。在观音菩萨像前,不知为什么,慧姐像见了自己的母亲,竟是伏地不起,号啕大哭。哭完之后,来到方丈室,见了法闲法师。法闲法师听了慧姐的一番诉说,沉默不语。慧姐问:“师父,我的命为什么这么苦?”法闲法师说:“不是你命苦,是你的心苦。”这句话让慧姐愣住了。然后,法闲法师问她:“你想不苦吗?”慧姐忙把一个深躬鞠下去。法闲法师说:“你本来是个敢于承担的人,可是一到了逆境,你就变了,不愿承认,不敢承担,每天自己骗自己。其实事实已经这样,你不能改变它,唯一能够改变的只能是你自己。只要你一变,所有的事情都会变。到那时候,你就会发现,你面对着的其实并不太坏。”慧姐半信半疑,就在半信半疑中读法闲法师送给她的佛经,并且慢慢地改变自己的态度。第一件是给儿媳妇洗衣服,儿媳妇的脏衣服堆在地上,怎么看怎么显眼。若是在以前,她会发火,会骂儿媳,连儿子一起骂。但是这次,她把脏衣服给洗了。一开始还别扭,洗着洗着,就觉得与洗自己的衣服一样了。洗完之后,地上的脏衣服没了,晾衣架上的长长短短都是她的功劳,心里头竟然涌出莫名的愉悦。之后,她把屋子拾掇了一遍,旮旮旯旯都打扫到了。她感觉心里是那样敞亮,从来没有过的舒服。晚上儿媳妇回来,用诧异的眼光看她。儿媳不相信,她以为这是婆婆借此在奚落她,甚至羞辱她,仍是在骂人,不过是换了个方式而已。但一连几天,婆婆并无异样表情,更无异样话语。而且有一天竟然把儿媳脱下来的袜子给洗了,儿媳终于明白婆婆变了。婆婆变,儿媳自己也跟着变,不知不觉地变,变得懂事了,知道帮助婆婆做事了,知道买点小礼物哄婆婆高兴了。婆婆和儿媳由强烈对立,慢慢到不对立,慢慢再到互相关爱,再慢慢竟然到了母女那样的亲密!如今是儿媳帮婆婆干这干那,包括伺候爷爷。这是说儿媳。再说公公,慧姐先是把公公从小屋里搬到了楼上。把公公的被褥、衣裤换洗一遍。渐渐地,她不把公公当脏病老人看了,而是把他看成一个孩子,一个需要百般照料的婴儿。她把公公真的看成婴儿之后,竟变得非常细心起来,就如公公真是她生的一个儿子,真的像照料婴儿那样照料,包括大小便,包括擦身子。一开始还有些难为情,想开之后,就没什么了。在她眼中,已经老小无别,亦已男女无别。公公精神好起来,身体也慢慢好起来。一年之后,已经能坐着轮椅被慧姐推着到楼下来晒太阳了。他不再哭,而是笑,而是把拇指翘给儿媳。慧姐倒是非常惭愧,她不能原谅自己原先对待老人的态度,于是在心里不断地忏悔,常是悲泪纵横。忏悔之心自然会转化为对老人的细致之爱,她不让老人再受一点屈。慧姐彻底变了一个人,她不再觉得苦,反过来感谢这个家庭,正是这个家庭逼她到悬崖,在悬崖边幡然醒悟。什么都没有变,只是她自己变了,她自己的心变了。她自己的心变了之后,所有面对着的一切也都变了。变得不再那么坏。变得比原来好的时候还好。
把握未知的命运 第一部分 第二章 世相,一面面的镜子(7)
因此我说,这位慧姐也是移山大师。她移动的不是山,而是自己。移了自己,山也就跟着移了。这是移山的唯一正确方法。
世界上的事,凡是大事都是难事,但难事不一定是大事。若想干成一件事,就等于移一座山。一个人的一生其实是移山的过程,大大小小的山,移完一座,再移一座,到最后也移不完,最后定然死在山的这边。山就那么挡着你,你不想移都不行。
山是不动的,就好比事物的规律是不可更改的。人只能依着规律,规律不可依着人。哪里是移山?其实是移人。
人翻越了无数的山,把一座座山抛在了身后,人就这样一点点完成着自己。人就这样形成了自己的人生轨迹。
对山的态度的不同,决定了人生的不同。
翻越人生的山,远比翻越自然的山复杂、艰险一万倍。之所以复杂、艰险,就在于关键时候会不会心灵转换。
我们都是*的,不断地在移动自己,移动自己的身和心。移动方式,移动路线,移动时间,所有这一切都至关重要,决定它们也只能靠自己,靠自己的智慧。
纽扣
朋友说起他当年相亲的事。
提亲的人说,对方要来看房子。说是看房子,其实是看人。但没想到居然是晚上来的。这朋友忙着换衣裳,不能就这么破破烂烂被人看了去。在柜子里找出一件新上衣,罩在外面。心里急,那纽扣却总也系不上。好像是哪儿错了,但又哪儿也没错,扣子是扣子,扣眼是扣眼。系上之后,还没忘记四下里抻抻。屋外已经响起提亲人的说话声,想必是有一个女孩还有女孩的妈妈或三姑六姨什么的跟在提亲人的后面。果然进来好几个人。提亲的说:怎么不拉灯啊?那时农村刚有电灯。于是把灯拉开,刷啦一下子,亮得晃眼。果然女孩之外,还有女孩的妈和女孩的一个姐。女孩低着头,而女孩的妈和姐使劲看我这朋友。我这朋友窘得手脚无处放,不知该咋办。那几个人待了一刻就走了,剩下我这手足无措的朋友。静下心来一看,我的妈呀,上衣的两个衣襟上下错着呢,错得肆无忌惮!原来纽扣和扣眼没对上位。
朋友的这段故事,谁听了谁笑。
人的命运有时就如我朋友的纽扣,费了好大的劲,想着有个好效果,结果正相反。
好效果谁都想要,但好效果却不一定谁要就给谁。
如果谁要就给谁,那好效果也就不再是好效果。
人间的事就是这样,只能像歌里唱的“经历风雨才能见彩虹”,要彩虹就得搭上好些风雨。风雨是一定的,但彩虹却又不一定。好多人因此而懊恼,还有因此而想着跳崖的。
倒也有一位不用系纽扣的。那是我们村的一个人,他穿一件空心棉袄,似乎没纽扣,或有纽扣也不系,而是用一根草绳拦腰一捆。好省事,好洒脱,没对没错。但在村人看来,没对没错就已经错了。
接着说纽扣的事。
系错了纽扣,我朋友的婚事告吹。是坏事吧?没想到就是因为错系了纽扣,心里恼恨,拿着一把斧头,一跺脚到城里去了。当年农民进城,不像现在的农民工。现在的农民工已经是在天上。我那朋友等于是去要饭,还要顶着一个搞投机倒把的罪名。他先是给小学校修理桌子板凳,后来进入一家木器加工厂。三十多年过去了,现在他在省会开着一个仿古家具制造厂和一间仿古家具商店。有钱,有车,大概不再会发生系错纽扣的事了,纵是发生了,也会被认为错得好,错得幽默,错得有意思!
把握未知的命运 第一部分 第二章 世相,一面面的镜子(8)
他的妻子是一位小学老师,是当年修理桌凳时认识的。
当然从那时到现在,受的罪,受的累,受的委屈,遭受的磨难,说也说不清。他总跟我说,能写一部书,一部书也写不完。
我问他:“是不是亏了当初那一错呢?”
他想了想,说:“现在来看,是。有了那一错,如今在省会。没有那一错,说不定还在生产队。”
反过来问一句,所谓的“生产队”就不好吗?也不一定。幸福不幸福,不在钱多钱少,也不在位高位低。纽扣的事不过是告诉我们,人生没对没错。当初认为错了的事,过多少年之后会认识到,亏了当初那一错;如果当初不错,就没有后来的对。
因此不要懊恼。如果你现在正错着,那祝贺你,说不定上苍正给你准备机会。
颠倒歌
颠倒歌有好多,随便说一个你听:“说胡拉,就胡拉,寒冬腊月种棉花。锅台上头撒种子,灶火坑里发了芽,拖着几根葫芦蔓,开了一架眉豆花,结了一个大茄子,摘到手里是黄瓜,舀到碗里是芝麻,吃到嘴里是豆腐渣。”
说《颠倒歌》,是因为有颠倒事。
20世纪70年代初,我在沧州做临时工,有一段时间在车辆检查站收养路费。我的同事是一位四十多岁的胖子,叫刘振义。这老刘本是英雄,13岁参加八路,经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朝鲜战争,身经百战,勋章可挂满前胸。但是他被打成了右派,原因是1958年回了一次老家。参军后,他没有回过家。家里人都以为他死了,没想到他不仅活着,还成了高级军官,身边带着一位年轻貌美的妻子。老乡们纷纷向他诉苦,说吃不上饭,说你刘老四在北京,离毛主席近,给反映反映。他真的反映了,说旧社会是穷人吃不上饭,现在是所有的人都吃不上饭。于是他被打成右派。成为右派后,他到农场劳动改造,妻子带着儿子被流放到遥远的大庆。几年后,他的右派帽子被摘掉了,但仍是摘帽右派,下放到老家沧州,作一般干部。
1974年入冬以来,刘振义就开始忙活,跟别人讨换来各种食品票,然后拿着这些食品票到副食店排队,把猪肉呀饼干呀等等的买来。因为他要到东北探亲。探亲这件事,几年才有一次,对他来说天大地大。年根将近,他已经攒够了两布袋好吃的东西。
终于有一天,老刘很郑重地告诉我说,他已经买好了车票,腊月二十那天晚上七点的火车。
这天晚上六点多,我便来到火车站候车室送他。那时条件简陋,候车室里既脏又乱,光线昏暗,墙上挂着一面钟。旅客不多,倒是聚集着一些乞丐。我们坐着,说了些闲话。我看了看墙上的钟,提醒老刘:“时间快到了。”老刘说:“不着急。”说是不着急,但也就站起身来准备走,他提了提两个沉重的布袋子,说:“一会儿你替我扛一个。”走到检票口,我问车次。没想到检票员发急道:“早干吗去了?听不见广播吗?早检过了!”这时才记起,是有过一次懒洋洋的广播,但听不清是从哪儿到哪儿的。老刘一听就急了。我也急。我们扛上东西就朝里跑。还要过一个天桥。天桥窄窄的,还摇摇晃晃。天桥对面电线杆子上有一盏灯,朦朦胧胧。我们跑到天桥中央时,桥底下正有一列客车向北开走,但天桥对面还有一列客车正在上人。我们下了天桥,气喘吁吁。车门口挤着一大堆人。老刘使劲往前挤,嘴里喊着:“大爷呀,我给你磕头哇!大爷呀,我给你磕头哇!”声音近乎绝望。我真想象不出,一个老八路怎么倒喊出这样的话来。列车门口正有一个“大爷”在使劲往下推人们,嘴里喊着:“不能上了,上不去了!”这时我看到另一个门口人已经不多了,我拉着老刘,赶紧跑过去。列车员正要关门,但由于人多还没关上。老刘一下子就窜上去了,我把东西递给他,使劲朝里推他。终于把他挤进去了。他大汗淋漓,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好了,这下好了。你回去吧。”我也松了一口气,冲着他摆手。我想等列车启动之后再离开。
把握未知的命运 第一部分 第二章 世相,一面面的镜子(9)
列车员终于把车门关上了,这时列车也启动了。“咕咚咕咚”,但是我惊诧万分,因为火车不是朝着大庆的方向,而是朝着海南岛的方向,南辕北辙。我一下子愣在那儿,傻傻地看着列车越开越远……
这是一种颠倒。其实老刘的整个人生也是在唱一首《颠倒歌》。
人生的颠倒,真的就能这样出乎意料。老刘在颠倒中,老刘不想着颠倒而颠倒,老刘的颠倒是现实与理想的脱节和背叛,老刘的颠倒是他个人的同时也是时代的。老刘的故事道出人生的荒谬性,就好比卡夫卡的小说《变形记》中人变成大甲虫一样可笑。
其实我们每一个人都在颠倒中,老刘的故事不过是梦中说梦的一个例子。
我们的颠倒,表面看来不颠倒,其实却很颠倒。
人心不死,灵魂不灭,但这个肉体却不久长,但是我们平时却全心全意为这个肉体着想,为眼睛看好看的,为耳朵听好听的,为嘴巴吃好吃的,为身体穿好穿的……不辞劳苦、千方百计满足它的要求,满足不了就着急上火、忧愁烦恼,同时呢,却把自己的本心弃置一边,不闻不问。是颠倒不?
垃圾堆里杂有宝珠,人围上去,纷纷扬扬,扒拉寻觅,弃垃圾而拣宝珠。可是我们平常看人,则多看人的缺点,而忽略优点。把别人的缺点拣来装在自己的宝囊里,随时拿出来示人:此人如何如何不好,他小气,他狭隘,他不通情理,他脾气古怪……总之把别人的坏东西全揽在自己心里,念念不忘。是颠倒不?
明知名利地位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却又为其处心积虑。眼望副处长地位久矣,及到来时,却不是自己的,由此愤然不平。或喝闷酒,生闷气;或背后骂街,以泄臆气;或工作懈怠,一蹶不振;或意气用事,顶抗领导;或者视新到位者为寇仇,时时处处为难他……总之是怨天尤人,不能自已。是颠倒不?
知道好人好,但好人如果是仇人,则好也不好。知道坏人坏,但坏人若是朋友,或者亲人,则坏也看不到了,或者看到了,但有意遮掩,有意包庇。俗话说的,老婆是人家的好,孩子是自己的好。是颠倒不?
一生当中自己遇到的,都是与自己有缘的,不管好与不好,都该面对,都该欣然接受。但是,我们不,守在自己身边的属于自己的这份,总是不如意,总觉得不如别人的好。学校是别人的好,单位是别人的好,妻子或者丈夫是别人的好……若是自己被瞧不起,则更是自卑与委顿;与此相反,还有人自视清高,凡是自己的皆是好的,总看不起别人。凡事总是自己对,而别人则可笑。是颠倒不?
人生颠倒处颇多,例子不胜枚举。
其实我也是,这样絮絮叨叨,把道理说给人听,自己又能做到多少?自己还没明白,却要别人明白,是颠倒不?
民法与拳法
在报社上班的朋友老卯,有天对我说,最近他很高兴。为啥呢?因为他做了一件非常非常好的事。这件事有多好呢?好到不可说。为什么不可说?一,如果不做这件事,或者这件事不是这种做法,那后果会很严重。这件事这么做了之后呢,后果好极了,好到无法估量。再一个不可说的意思是,这件事真的不能声张,因为他是瞒着人做的,跟谁都不能挑明。如果时机不成熟,不该知道的人一旦知道了这件事的真相,说不定事情会反复。
他悄悄对我说:“我把两家的仇恨给灭掉了。”
把握未知的命运 第一部分 第二章 世相,一面面的镜子(10)
事情是这样的。前不久,老卯遇到一件麻烦事。老家的叔叔找到他,让他帮忙打一场官司,官司的另一方是叔叔的邻居。事情的起因不是大事,因为宅基纠纷,不过尺把宽的一线地,你说是你的,我说是我的,到底是谁的,谁也找不出很硬的证据。两家好的时候,这不是问题。两家有了矛盾的时候,这便是问题。事情已经拖了多年,两家的矛盾越积越深,彼此成仇人了。这天,对方开着拖拉机从叔叔家门前过,叔叔说:“地方是我的,你不能从这儿过。”对方说:“地儿是大家的,我就得从这儿过!”叔叔嘴里说着“你敢”,用腿挡了路。对方说:“你挡路,我就轧过去!”叔叔说:“你轧轧试试!”对方一踩油门真轧过去了……
事情闹大了,叔叔的腿被轧伤,住进了医院。老卯到医院看叔叔,叔叔自然咽不下这口气,他要侄子为他打一场官司。事已至此,已经不是一线地的问题,而是你死我活的事了。也不是折不折腿的问题,而是挨了欺负了,整个家族都被蔑视了。叔叔想,这回你算是犯在我手上了,我非要让你爬着来见我。叔叔有把握,就因为侄子老卯在市里有地位,有名气,好多人有事他都能帮上忙,叔叔这事有他就准没问题。
面对被气歪了脸的叔叔,老卯细心做着安抚。老卯是热心人,只要有人来求,能帮得上忙的事他都会帮的。叔叔这点事,也不算什么,事情很清楚,前因且不论,单轧伤腿这事,官司就能有结果。他能帮,也该帮,不帮也不行。他对叔叔说:“这事包在我身上,您安心养伤,什么您都不用管。”叔叔的脸色变了,变得好看了。
接下来,老卯就着手来操办叔叔的官司,那是稳赢,他甚至看到了叔叔赢了官司后在村人面前的自豪神情。但是,一天他突然想到,我这是在帮叔叔呢还是在害叔叔呢?官司纵然赢了,对方收进监了,可是彼此间的仇恨了了么?如果仇恨不了,赢了官司有什么意义呢?冤冤相报,无有了期,总有一天会酿成大祸。这么一想,他出了一身冷汗。他不是在帮忙,他是把叔叔以及对方往悬崖上推。对方是谁,不也是乡亲么?有什么方法能把这事化解开呢?事情的症结在叔叔这儿,叔叔一撤火,这事就好说了。可是叔叔怎么能同意呢?叔叔也不是善茬。若是善茬,能把腿挡在人家车轮底下么?
有此心,就会有此缘。就在叔叔在医院里用手机一遍遍催老卯抓紧打官司的时候,对方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忐忑不安地到市里找老卯来了。老卯热情地接待了对方,并安慰他,问道:“事情出了,你看怎么办好?我叔叔想打官司呢!你说打官司好么?”对方当然不想打官司,问:“能不能赔点钱呢?”老卯说:“你不愿意打官司,我也不愿意打官司。官司输赢不说,两家子什么时候能过上舒心日子呢?”对方为老卯的态度所感动。他俩开始盘算赔多少钱的事。
医药费、误工费等等,大概在一万块钱左右。
对方知道这是一笔心平气和的数字,但是他犹豫着,因为手头紧,他嗫嚅道:“能不能少点呢?比如八千。”
老卯想了想,说:“这样吧,你掏九千块钱吧。”
对方同意了。
老卯说:“这样,这九千块钱,不让你全掏,我出一千。”
对方愣了,没想到还有这种事,急叹道:“那怎么成?”
把握未知的命运 第一部分 第二章 世相,一面面的镜子(11)
老卯说:“我出这一千块钱的目的,就是让你们解开这个疙瘩,不要再有矛盾了……这一千元,你千万不要让我叔知道,也不要让我家里人知道,也不要让村里任何人知道。”
最后老卯拉着对方到饭店吃了饭,对方是含着泪回去的。